第六章

1

特訓基地的格鬥館內,沙袋林立。雷愷背手跨立,站在隊列前:“格鬥,是特警隊員的基本功!在警務行動當中,使用槍支已經是最嚴重的情況,日常勤務用到最多的就是格鬥!”

何苗快速出拳,打歪了。趙小黑扶著沙袋嘟囔著:“你小心點,差點兒打著我!”何苗笑:“看我來個佛山無影腳!”趙小黑還沒反應過來,何苗起身,一連串漂亮的轉身騰空踢,穩穩落地。趙小黑傻眼了:“可以啊?你還有這手?”何苗笑笑,剛想說話,左邊的拳頭帶著風飛來,何苗連忙伸手格擋。雷愷笑著看他:“不錯,很敏捷!”說完搶先攻擊,一記右橫擊肘重擊過來,何苗連忙左右格擋,連連後退。學員們都停下來,圍著看熱鬧。

“啪!”何苗伸手擋住雷愷的一記重拳:“教官,玩兒真的?”雷愷停下,笑笑:“隨便玩玩,怕了?”何苗輕哼:“怕—”雷愷不解,何苗淡淡地說,“—我怕打著您。”雷愷臉上的笑容凝固了。眾人都不敢吭聲。雷愷也笑笑,伸手指了指場子中間。不遠處,鐵牛想上前,被龍飛虎一把攔住。

場地中央,何苗脫去訓練背心,露出一身結實的腱子肉。段衛兵看著直咋舌:“真看不出來啊,還是個練家子的!”陶靜站在邊上,看得兩眼冒光:“穿著衣服是書生,脫了衣服是野獸啊!好帥啊!”淩雲鄙視地瞪了她一眼。

雷愷和何苗站在中間空場,虎視眈眈地對視著。雷愷首先出招,搶先攻擊,右拳帶著風向何苗頭部攻去,何苗迅速反應,側身格擋,雷愷招招製敵,轉身飛起一腳,何苗屈起雙肘向外格檔,迅速化解對方的凶猛攻勢。何苗也不落下風,剛剛收拳,緊接著便是一陣淩厲的拳腳招呼過去,大家看得都是目瞪口呆。

雷愷輕哼一聲,何苗猛撲過去,雷愷一個肘擊打在何苗臉上,何苗臨倒下給了雷愷襠部一腳,雷愷還來不及高興,襠部一陣劇痛。何苗從地上坐起來,扶好眼鏡。雷愷彎著腰,咬牙吸著冷氣,堅強地站直了:“嗯!水平不錯!”何苗擦擦鼻子上的血:“見笑,見笑。”雷愷笑笑,強忍著劇痛,轉身一瘸一拐地走了。身後的學員們都使勁憋住笑。鐵牛站在遠處,目瞪口呆。

格鬥館裏,何苗**著上身,意氣風發地擊打著沙袋。不遠處,陶靜的小粉拳一下接著一下地往沙袋上打,眼睛卻始終盯著何苗,一臉花癡。淩雲看著她撇嘴:“花癡,你看夠了沒有?”陶靜一臉陶醉:“啊?啊?多帥啊!”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學員們扭頭看去,穿著一身特警作戰服的沈文津和楊震大步走來,看著何苗。何苗莫名其妙地看著兩人。沈文津撇著嘴打量著何苗:“四眼兒,可以呀!有兩下子!”眾人麵麵相覷。沈文津揉了揉手腕子:“咱們練練?”楊震不懷好意地笑,往旁邊側了一步,拉腿。何苗一愣,看著兩人冷聲道:“你們想二打一?”沈文津真誠地點頭:“對!二打一!有問題嗎?”眾隊員目瞪口呆。何苗冷冷地轉過身:“我不會跟你們打!”

“怕了?”楊震明顯是在挑釁。何苗嗤之以鼻:“哼!我是來訓練的,不是來打架的!”

“這也是對你的考核,如果你不敢應戰,就自動淘汰!”楊震振振有詞。何苗急了:“你們這是**裸地公報私仇!我要去投訴你們!”沈文津嬉皮笑臉:“歡迎投訴!”何苗沒說話,憤怒地看著“無恥”的兩人。鄭直看不過眼,想上前,被沈鴻飛一把拉住了。鄭直急吼:“怎麽?眼睜睜看著?”沈鴻飛輕輕搖了搖頭:“他們真的是在考核。”鄭直不相信:“這是什麽考核?他會被打殘的!”沈鴻飛眯縫著眼看:“他們好像……真不是那四眼兒的對手。”鄭直睜大了眼睛愣住了。

突然,穿著訓練背心的陶靜咆哮著衝過來,擋在何苗身前:“你們幹什麽呀?他剛才已經流鼻血了!沒這麽欺負人的吧!”陶靜像老鷹護小雞一樣護著何苗,眼淚都下來了。

何苗愣住了。在場的人都目瞪口呆。

楊震沒搞清楚情況,瞪大眼問:“搞什麽?”陶靜站在何苗前麵:“我……我不許你們欺負他!”何苗站在那兒尷尬萬分。楊震看看兩人:“你們在搞對象嗎?規矩都是知道的啊!”陶靜一愣,臉立刻紅了:“你說什麽呢!我們……我們沒有……”何苗尷尬地一聲大吼:“跟你沒關係!你閃開!”陶靜不得不閃到一邊,一臉委屈。

何苗怒視著兩人,楊震和沈文津相對一看,互相會意,毫不客氣地一擁而上。何苗大驚,急忙後退著舉肘防守。楊震隨即一腳踢向何苗前胸,何苗敏捷閃過,抱住楊震的腿就要往下摔。沈文津見狀,起身一拳打在何苗臉上,何苗後仰倒地,腰部一轉,左腿起來直接踢向沈文津後腦,三人越打越勇,勢均力敵。

格鬥中,何苗怒吼一聲撲了上去,楊震抓住他的肩膀一個後倒,隨即一個“兔子蹬鷹”,何苗飛了出去,在地上一個前滾翻起來,滿臉是血,隨即瞪著眼睛再次衝了上來。這時,楊震從兜裏掏出電棒,何苗慘叫著彈了出去。眾人大驚。楊震壞笑著揮舞著手裏的電棒,火花閃閃。何苗喘著粗氣,一咬牙,再次要上。突然,人影一閃,沈鴻飛擋在何苗身前。淩雲也呆住了。

楊震詫異地看著沈鴻飛:“你想替他出頭嗎?”沈鴻飛抱打不平:“見過欺負人的,沒見過你們這麽無恥的!”鄭直焦急地想衝過去,段衛兵急忙拉住他:“別上他們的當……”沈鴻飛瞪著二人:“來吧!二對二,這樣才公平!”何苗有些感動,沈鴻飛向兩人招招手:“來吧,我也好久沒打架了。”

楊震和沈文津咆哮著撲了上來,沈鴻飛毫不畏懼地迎上去,四人打成一團,都是散打高手,所以打起來都是驚心動魄,拳腳不長眼,落到身上都帶響。格鬥已進入白熱化,沈鴻飛和何苗竟然毫不落下風!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群老隊員們突然衝了進來,沈鴻飛和何苗頓時被打得落花流水!陶靜哭著尖叫,淩雲也怒急地衝了上去。吳迪毫不客氣地迎上來,淩雲招架不住,挨了一拳!鄭直一看急了,也衝了上去,擋在淩雲前麵,馬上被吳迪一腳踹翻,鄭直掙紮著起身,又撲了上去!忽然人影一閃,沈鴻飛斜刺裏跑過來,將吳迪一腳踹翻!沈鴻飛扭頭看著淩雲:“沒事兒吧?”淩雲一愣,冷聲說:“誰讓你幫忙了?”沈鴻飛看她:“這是男人的事兒!你退後!”淩雲一臉傲氣:“這是大家的事兒!”說著衝了上去。鄭直也衝了上去。

四個人被老隊員打得步步後退,不斷倒地。趙小黑氣憤地跳腳:“還等什麽!咱們也上吧!”隊員們躍躍欲試,隻有段衛兵冷靜地站著沒動:“別上他們的當!”趙小黑一愣,氣惱地說:“就你冷靜!我忍不住了!”說著,趙小黑也撲了上去。眾隊員一看,全都湧了上去。段衛兵愣住了。

菜鳥們一擁而上,老隊員們立刻落入下風。忽然,一陣刺耳的哨音猛響,更多的老隊員帶著防爆盾、鋼叉、警棍蜂擁而來,對著菜鳥們就是一陣猛揍!眾人嘶吼著,無法動彈,一臉憤怒。段衛兵站在邊上目瞪口呆。這時,龍飛虎大步走過來,冷冷地看著地上的眾人:“幹什麽?!想造反啊?!”何苗被兩把鋼叉卡著,嘶吼著:“你們這是**裸的報複!你默許了你的部下對我們的暴行!這不公平!你們真無恥!”陶靜也哭著:“你們欺負人!”所有人都怒視著龍飛虎。龍飛虎看著一臉憤怒的菜鳥們,厲聲喝問:“對於警察執勤來說,從來就沒有公平!犯罪分子不會跟你們公平地一對一格鬥!你們認為犯罪分子會跟你們講道義嗎?他們比我們訓練你們還要無恥得多!如果你們覺得很委屈,馬上就可以宣布退出選拔!甚至可以在宣布退出以後,到任何部門去投訴我們所謂的暴行!沒有人會因此感到惋惜—因為你們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人!”

所有人都憤怒地沉默著。何苗掙紮著要起身,被沈鴻飛拉住了。何苗愣住,咬牙喘著粗氣,憤怒地瞪著龍飛虎。

“怎麽?沒有人想退出嗎?你們剛才不是很有尊嚴嗎?這麽快就厚起臉皮了?!”

“報告!”段衛兵大喊,“我們一定可以經受住考驗!留在這裏!”

龍飛虎看了一眼段衛兵,段衛兵站得筆直。所有趴在地上的隊員們都用鄙夷的眼神看著他。段衛兵有些尷尬。龍飛虎麵無表情地轉身走開:“我很不滿意!因為他們的精力實在太旺盛了!這是你們的失職!”吳迪擦了一把汗水,嘶吼:“全都起來!十公裏越野!”

2

蜿蜒的山路上,隊員們相互攙扶,掙紮著跑著。陶靜下意識地瞥了一眼何苗,滿眼心疼:“淩雲姐,慢點兒……我的肺快炸了……”淩雲趕緊扶著她跟上。隊伍後麵,吳迪、韓峰和楊震等人駕著摩托車驅趕著眾人。段衛兵跑在隊伍前麵:“大家加油啊!”—沒人理他,段衛兵滿臉尷尬,欲言又止,無奈地住嘴,獨自奔跑。

塔台上,雷愷放下望遠鏡,對旁邊的龍飛虎和鐵牛一笑:“看來,這個段衛兵被他們徹底孤立了!”龍飛虎微微一笑:“咱們這一套對他沒用,段衛兵在特種部隊全都經曆過,所以他不上當。結果,他反而成了另類。”鐵牛不太明白:“可是,沈鴻飛也是特種兵出身,他應該也經曆過這些啊,怎麽他那麽不冷靜?”龍飛虎臉上露出狡黠的笑:“沈鴻飛比段衛兵要冷靜得多,他知道自己不能成為另類。在一個團隊當中,隊友的決定未必都是正確的,他是在照顧團隊的情緒。很顯然,他更適合成為團隊的領導者。”

入夜,隊員們幾乎都是連滾帶爬地進了宿舍,有的一屁股癱坐到地上,有的直接橫躺到**,哀聲一片。何苗和沈鴻飛的情況稍微好一點,兩人並排坐在**。鄭直癱坐在床下直喘氣,趙小黑坐在對麵,段衛兵稍遠地坐在凳子上,心事重重地看著眾人。

所有人都沉默著,黑暗裏隻聽見粗重的喘息聲。忽然,段衛兵站起身看著眾人:“我……我想和大家談談!”所有人都冷冷地看著他,不屑地側過臉去。段衛兵尷尬萬分地看著眾人的後腦勺:“當時……大家真的應該冷靜一下!他們隻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刺激我們的自尊心,考驗我們的意誌……”沈鴻飛看著段衛兵:“別說了!你的選擇是正確的!”段衛兵愣愣地看著沈鴻飛。突然,一陣急促的哨音響起—全體集合!—宿舍裏一陣忙亂!

“唰—”探照燈雪亮的燈柱投射在空曠的營地上。黑暗處,龍飛虎山一樣的身軀站在檢閱台上,強大的光束將他打成了一個黑色的剪影。菜鳥們整齊列隊站在台下。這時,龍飛虎微微示意,鐵牛走到隊前翻開手裏的文件夾,一臉嚴肅地說:“現在,將把你們這些人重新劃分成五個訓練小隊。同時,將不再以個人成績作為淘汰的標準,而是考核每個小隊的綜合成績!每個小隊100分,三天的訓練期結束後,成績最差的三個小隊直接全部淘汰!留下的兩小隊繼續進行下一步的專業技能訓練。你們每個小隊的代號,都是小鼠!”—所有人都愣住了。鐵牛眼都沒抬,繼續念:“現在我宣布分隊名單……小鼠一隊,沈鴻飛!—”

“到!”沈鴻飛出列,啪地上前一步。

“鄭直!—”

“到!”鄭直和沈鴻飛相視一笑。

……

鐵牛抬眼看了看隊列,高聲喊道:“段衛兵!—”

“到!”段衛兵出列,所有人都冷冷地看他,段衛兵有些沮喪地站到小隊旁。鐵牛沒說話,看了一眼名單—剩下最後兩名女隊員。淩雲一臉坦然,目不斜視。陶靜緊張得眼淚都快下來了,低著頭。鄭直下意識地看向淩雲,嘴裏不停地嘀咕:“師姐……師姐……”沈鴻飛皺眉看了他一眼。鄭直一愣,趕緊掩飾著笑:“我沒別的意思……她能力強……不拉分兒!”鐵牛看了一眼淩雲,大聲地喊:“淩雲!—”淩雲一愣,隨即高聲答到,鄭直按捺住激動,重重地擂了沈鴻飛一拳,沈鴻飛一縮,痛得齜牙咧嘴。

隊列裏,陶靜緊張得快哭了,一個勁兒地盯著淩雲。

“陶靜!—”鐵牛高喊,眾人都愣住了。陶靜猛地抬頭:“啊?”鐵牛合上文件夾,有些無語:“你‘啊’什麽?出列!”

“……是!”陶靜尷尬地出列,走向一隊,隊列裏傳來一陣沮喪的歎息。

趙小黑站在隊列裏低聲嘀咕:“唉!給個尖子,總得再來個添頭……”何苗一臉不滿地看著陶靜,兩人的目光正好對上,都是一愣。陶靜望著何苗冷冷的表情,眼淚下來了。其他人一愣,何苗詫異地看她。

“陶靜!”龍飛虎一聲虎吼。陶靜帶著哭腔:“到!”

“你又哭什麽?!你對分隊有意見嗎?”

隊員們齊刷刷地看著陶靜,陶靜“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報告!我……我想退出!”眾人大驚!何苗有些尷尬地看著陶靜。龍飛虎輕笑:“很好!你終於恢複了理智!現在我的好奇心突然出現了,能告訴我你退出的原因嗎?”陶靜努力揚著頭,抑製著奪眶而出的淚水,斷斷續續地說:“我……我一直都是最差的,我……我不想因為我……影響一隊的整體成績!”一隊的隊員們都愣住了。

“很好!理由非常充分!”陶靜咬著嘴唇,努力讓自己不哭出聲。龍飛虎看向一隊,眼神有些冷:“我想問問你們,你們同意陶靜的主動退出嗎?”

隊員們麵麵相覷,隱約傳來小聲的讚同聲。陶靜淚水嘩嘩地流。淩雲激動地大喊:“報告!我反對!”所有人都看她。淩雲厲聲:“同時,我申請離開一隊!因為我不想跟一群自私的人成為隊友!”淩雲鼓勵的眼神看著陶靜,眼睛有些濕潤。沈鴻飛難以置信地看著淩雲。龍飛虎麵無表情地掃視了一眼:“小鼠一隊,你們作何感想?!”沈鴻飛大聲喊:“報告!”

“講!”

“我反對陶靜同誌退出!並且真誠地歡迎她加入小鼠一隊!如果大家允許的話,我想代表一隊全體人員,向陶靜同誌表達歉意!”沈鴻飛啪地轉向陶靜,“對不起!請你入列!”陶靜有些感動地看著沈鴻飛,淩雲也詫異地看著他,若有所思。

“陶靜同誌!請你入列!”沈鴻飛再次高喊,越來越多的隊員同聲附和。陶靜感動得不行,使勁兒點頭,可是目光依舊下意識地看向何苗。何苗尷尬地錯過陶靜的目光,大聲地說:“我同意!”陶靜哭得更厲害了。

“陶靜同誌,我破例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不過我提醒你,他們對你的邀請不過是對你的憐憫而已,他們的確都很善良!可是,你真的願意去拖累他們嗎?”龍飛虎麵無表情。陶靜愣住了,隨即猛地擦了一把眼淚,大聲喊:“報告!我收回退出申請!我保證絕不會給一隊拖後腿!”說著,大步跨入隊列。

“真是感人啊!”龍飛虎笑著鼓掌,“那好!我再宣布一條規定!整個強化訓練期間,依然實行自願退出製,任何人在任何時間都可以選擇退出。但是—我們會綜合考核每個小隊的退出率,每退出一個男隊員,小隊綜合成績扣5分,每退出一個女隊員,綜合成績扣20分!”隊員們呆若木雞,龍飛虎轉身走人,“繼續分隊!然後就都滾回去睡覺吧!我保證,明天天亮的時候,就是地獄之門向你們敞開的時候!”

雷愷一招手,幾個突擊隊員一起上手,將水坑邊的五根巨大原木推進水中,嘩啦一聲,原木濺起的巨大水花噴濺了菜鳥們一身。吳迪拍了拍手上的土,狡黠地笑:“一隊一根,泡一晚上,重量加倍,明天早上各位多吃點兒!”

3

夜深人靜,訓練場上一片寂靜,在操場一角,五根依次編著號碼的大原木躺在水坑裏靜靜地漂著。

辦公室裏,龍飛虎、雷愷和鐵牛圍著桌子正在鬥地主。龍飛虎臉上已經貼了好幾張紙條。雷愷狡黠地笑:“龍頭,今天你這招兒是太損了。你把看上的人全都分到了一隊,這可是典型的徇私舞弊呀!”龍飛虎笑而不答,雷愷繼續,“我問你!假如最後成績出來,小鼠一隊的成績真的幹不過其他隊,你怎麽辦?”鐵牛停下手洗牌,一臉求知地看著龍飛虎。龍飛虎一把拿過鐵牛手裏的牌,熟練地洗了兩把,表情嚴肅地看著兩人:“所以,我也是在賭!跟你們這麽說吧,以小鼠一隊那些人的能力和潛力,如果正常發揮,他們絕不可能輸給別的隊。唯一阻礙一隊的就是他們自己—也就是這些人的個性!如果他們不能克服彼此的個性,不能團結一致,融合到一起,就算是個人能力再優秀,最終也會失敗!如果是這樣,我也隻能忍痛割愛,洗牌重來了!”鐵牛和雷愷一愣,嚴肅地點頭。

此刻,隊員們已經疲憊不堪,男兵宿舍裏鼾聲如雷。鄭直睜著眼躺在**,想了想,翻身而起,敏捷地跳下床。黑夜裏,沈鴻飛一驚,睜開眼,沒動。鄭直輕手輕腳地摸到床前,推搡著熟睡的趙小黑:“起來!有事兒!”又推推睡在旁邊的何苗。段衛兵和其他幾個隊員也都被吵醒,全都坐起來,看著鄭直。何苗在黑暗裏摸索著戴上眼鏡,不滿地嘟囔著:“大半夜的,你把大夥兒叫醒,什麽事兒啊?”鄭直一本正經,壓低了聲音:“都看見水坑裏泡著的那五根原木了吧?上麵有編號!我是想,咱們偷偷出去,把一隊的那根撈出來,晾著,等天快亮的時候,再……”鄭直做了個推的手勢,趙小黑大驚:“那不是作弊嗎?”沈鴻飛和段衛兵對視了一眼,沉著臉沒說話。何苗也覺得不合適:“這麽做,勝之不武!”鄭直急得直噓噓:“你倆小點兒聲!……什麽叫勝之不武啊?現在是什麽時候?你死我活的時候!咱們要想實現夢想,就必須得讓自己生存下去!”眾人麵麵相覷,鄭直笑笑:“也不用都去!來五六個人就行了!誰去?”

一陣沉默。

“你們倒是說話呀!”鄭直急吼。段衛兵看他,語氣很嚴肅:“咱們戰勝別的隊憑的是實力,弄虛作假的事,不能幹!”鄭直一撇嘴:“你得了吧!我也沒指望你去!—沈鴻飛,你去不去?”沈鴻飛麵色冷淡,沒說話,返身躺倒。鄭直一愣,一撇嘴,又看著其他隊員:“誰去?……趙小黑,我可告訴你,咱們要是輸給別的隊,你還真就得退伍回家了!到時候槍你也摸不著了!公務員更別想了!”趙小黑一咬牙,猛地起身:“我去!”

“你呢?”鄭直問何苗,“你也看見了,那個陶靜基本上沒希望。她隻要一走,咱們隊的20分又沒了!到時候哭都哭不上調兒來!”何苗猶豫了一下,下定決心似的跳下床:“我也去!”經過鄭直一煽呼,又有七八個人要加入隊伍。鄭直高興地直搓手:“夠了夠了!穿衣服,走!”幾個人摸黑下床,窸窸窣窣地穿好衣服。

沈鴻飛猶豫著,想想,翻身坐起,剛要開口,段衛兵噌地從上鋪躍下:“誰都不能去!”鄭直等人冷冷地看著段衛兵,都是鄙夷的眼神:“段衛兵!我知道你想爭先進,我們不和你爭!可是也請你不要阻礙大多數人同意的行動!”段衛兵咬咬牙,苦口婆心:“我是為了你們好!這件事一旦被發現,咱們隊就會麵臨嚴重的懲罰,甚至會影響選拔!我希望大家對自己的實力自信一點兒!”

趙小黑幾個隊員有點猶豫。鄭直一看被拆台,低聲怒吼:“段衛兵!我沒你那麽強的實力,我隻想讓大家順利過關!當然,你要是不願意,你隨時可以去舉報啊!到時候我們都被淘汰,你就立了大功了!搞不好你能當上副大隊長呢!”段衛兵的臉通紅,氣急地跳上床鋪,一把蓋上被子。鄭直得逞,催促著眾人匆匆離去。黑暗裏,沈鴻飛一臉嚴肅,看著幾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夜色籠罩著訓練基地,一片寂靜。吳迪借著姐姐來東海出差的機會,約了左燕,也想讓姐姐見見未來的弟妹,左燕沒答應也沒拒絕,這對吳迪來說就是個好消息,正一個人樂顛樂顛地往宿舍走,突然一愣,快速閃身隱蔽在花壇旁。宿舍邊上,幾個黑影摸著牆根兒鬼鬼祟祟地走到水坑邊,四下看看沒人,迅速把編著1號的原木撈了出來……

“有這事兒?”龍飛虎從辦公桌後抬起眼,詫異地看著吳迪。吳迪一臉肯定:“我親眼看見的!就我剛才說的那幾個人。”鐵牛皺著眉,雷愷氣惱地起身要出去,龍飛虎一揚手:“等會兒!”雷愷一愣,回頭不解地看龍飛虎:“怎麽,你要默認他們作弊呀?”龍頭想了想,意味深長地說:“我相信,一隊肯定不是每個人都想作弊。我想先看看,他們自己怎麽處理這個問題。”鐵牛會意一笑:“靜觀其變?”雷愷恍然,坐回椅子。吳迪站在邊上,目光一動,訕笑著:“各位首長,那我回去了。”說著就想往外走。

“等會兒!”龍飛虎叫住他。吳迪猛地愣住,有點緊張地回過身。龍飛虎臉上是耐人尋味的笑:“你怎麽看見他們撈木頭了?”吳迪眨巴眨巴眼:“我……我正好上廁所。”龍飛虎看他:“你住的宿舍有廁所,你跑訓練場來上什麽廁所?”吳迪詞窮。鐵牛就笑:“約會去了吧?”吳迪大驚,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有!絕對沒有!”

“老雷,把訓練場監控給我調出來!”龍飛虎一吼,雷愷站起身:“好嘞!”吳迪立即哀求道:“我招!我招!我沒約會,我就和左燕說了幾句話!”龍飛虎狡猾地笑:“說什麽了?”三個人一臉壞笑地盯著他。吳迪小心翼翼地說:“龍頭,我能保密嗎?”

“能!聽口令,向後—轉!”吳迪啪地轉過身,保持著標準的軍姿。龍飛虎看著他的背影:“—蛙跳回去!”吳迪的臉都綠了,雙手抱著後腦勺,一蹦一跳地出了門。三個人在屋裏啞然失笑。

4

清晨,特警訓練基地,鮮紅的國旗在空中獵獵飄揚。遠處,突擊隊員們整齊列隊,持槍肅立。學員們被編成五個方隊站在空地上,每個隊列前都橫著一根濕漉漉的大原木。龍飛虎麵色凝重,注視著他們:“都準備好了沒有?”

“準備好了!”隊員們氣勢如虹。

龍飛虎滿意地點頭:“考核正式開始!第一項集體負重越野,考查的是你們的團隊協作精神和頑強的意誌力!”龍飛虎瞄著五根原木,“這五根原木是我們猛虎突擊隊的寶貝,五年以前,從東北原始森林裏精挑細選來的,長短、粗細、重量都相差無幾……”鄭直瞥了一眼原木上的標號,得意地看向趙小黑,趙小黑有些心虛地錯過他的目光。

龍飛虎指著遠處的山包:“目標—山頭上的紅旗!時間—一個小時之內,先到達者獲勝!考核權重,10分!有一個掉隊的,也算棄權!—有問題嗎?”

“沒有!”隊員們吼得地動山搖。

一聲哨響,隊伍蜂擁而上,扛起各自隊列前的原木,站到白線前準備起跑。楊震低頭看表,一聲大吼:“幹!—”五個隊扛著原木,猛跑而去!龍飛虎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的背影。

野外,晨霧蒙蒙。隊員們抬著原木嘶吼著,爭先恐後地向山頂衝去。楊震騎著摩托,邊鳴槍邊吼:“快!跟上!不能有人掉隊!掉隊就代表棄權!先到者獲勝!超過一個小時,成績無效!各扣10分!”隊員們一路嘶吼著奔跑。龍飛虎坐在車裏,麵無表情。

山路上,小鼠一隊已經領先了一大截。鄭直一臉興奮,隻有沈鴻飛和段衛兵一臉嚴肅。二隊隊員扛著原木呼哧帶喘:“一隊……今天是……怎麽了?跟兔……兔子似的!大夥兒快追呀!”眾人心急火燎地加速,一不小心倒下一片,又連滾帶爬地起來,咬牙扛起原木繼續跑。

山頂的終點處,一隊扛著原木衝到紅旗處,吳迪悠閑地倒坐在摩托車上,手裏掐著秒表:“一隊—54分35秒!”隊員們氣喘籲籲地癱倒在地上,隻有鄭直忘情地一臉興奮。不一會兒,後麵的小隊踩著塵土陸續跟了上來,一到終點就癱在地上不動了。

這時,越野吉普急速駛來,龍飛虎坐在副駕上,單手一撐,跳下吉普,麵無表情:“成績?”吳迪大步上前:“報告龍頭!一隊成績,54分35秒,無人掉隊!三隊,59分35秒,無人掉隊!其餘二、四、五隊,全部沒有在規定時間內完成,成績無效!”龍飛虎一笑:“一隊表現不錯呀!乖乖!54分35秒!快趕上我們猛虎突擊隊的紀錄了!簡直可以稱得上……有如神助!”

鄭直得意地挺直了腰板。

龍飛虎走到五根原木前,煞有介事地彎腰檢查著。鄭直嚇了一跳,一臉緊張地看著龍飛虎。段衛兵站在旁邊,欲言又止。沈鴻飛凝重地站得筆直。龍飛虎看完若無其事地直起腰來,鄭直等人暗暗籲了一口氣。隊伍一片寂靜,大家等著宣布成績。龍飛虎忽然掏出對講機:“韓峰!上來!”

一陣汽車轟鳴聲!韓峰駕著一輛皮卡衝上山頂,“吱”的一聲急停。韓峰跳下車,笑著對後麵的四個隊友一擺手—四個人從後車廂抬出一台磅秤—鄭直等人徹底傻眼了!砰!磅秤落地。龍飛虎淩厲的目光掃視著一隊。淩雲和陶靜幾個女兵一臉詫異,鄭直和趙小黑幾個人心虛地低著頭。龍飛虎瞪著一隊,終於吼了出來:“還用得著稱嗎?!”吳迪冷聲:“虧你們想得出來!半夜把原木撈出來,早起再推進水坑,原木外麵是濕的,裏麵是幹的,重量至少相差幾百斤!”

一隊眾人低頭不語,淩雲氣惱地掃視著男隊員。鄭直忽然抬起頭,怒視著段衛兵。段衛兵一臉意外。

“下麵,我宣布這次考核的成績!”龍飛虎聲音低沉,“三隊,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考核項目,加10分!二、四、五三隊雖然並沒有達到考核要求,但是大家齊心協力,精誠團結,互相鼓勵,最終無人掉隊,不予扣分!”龍飛虎冷冷地瞪著一隊:“一隊弄虛作假,丟人現眼!全隊成績,扣除50分!如若再犯,直接淘汰!”龍飛虎話鋒一轉,“誰是領頭兒的?站出來!”鄭直站在隊列中一哆嗦。龍飛虎掃視著:“怎麽?連好漢做事好漢當的勇氣都沒有嗎?!我再給你們10秒鍾時間!沒人站出來的話,全體淘汰!”

鄭直一臉沮喪,閉眼長出了一口氣。吳迪抬手看表—還有最後兩秒,鄭直剛想張口,聽見沈鴻飛一聲大喊:“報告!”

所有人都愣住了。

“報告!是我的主意!”龍飛虎瞪著沈鴻飛。

鄭直一臉震驚地看著沈鴻飛,段衛兵、何苗,還有趙小黑全都愣住了。龍飛虎走到沈鴻飛麵前:“真是你?”

“報告!是我!”沈鴻飛目不斜視。

鄭直前趨一步想要站出來,沈鴻飛眼神凜冽地瞪了他一眼。龍飛虎不動聲色地凝視著沈鴻飛:“真讓我意外!”鄭直看著沈鴻飛,喉頭蠕動著。龍頭扭頭看著吳迪:“交給你了!”

“是!”吳迪高聲回答,龍飛虎大步走向吉普車,一踩油門開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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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頂上,沈鴻飛**著上身,露出一身結實的腱子肉。巨大的3號原木一頭垂地,另一頭壓在沈鴻飛高舉的雙手上,沈鴻飛冷汗直冒,雙臂直打戰。吳迪站在旁邊嘶吼:“1—”沈鴻飛掙紮著下蹲,又掙紮著硬生生舉起原木……不遠處,一隊隊員們眼巴巴地望著正在接受懲罰的沈鴻飛,表情複雜。陶靜帶著哭腔:“咱們去求求龍頭吧!這樣下去,他非練廢了不可!”淩雲冷聲:“他活該!”鄭直尷尬地看著淩雲,忽然衝到段衛兵麵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領,一拳打下去!段衛兵猛然摔倒!淩雲大喊:“鄭直你幹什麽?!”鄭直哭著瞪著段衛兵,厲聲咆哮:“是你告密的對不對?!”段衛兵不說話,怒視著鄭直。鄭直再次撲上去,何苗急忙拽著他。鄭直掙紮:“放開我!放開我!老子今天要廢了他!叛徒!”段衛兵起身,抹了抹嘴角的血:“我沒有告密!我倒是真想告密!鄭直,你覺得你做得對嗎?!”鄭直怒吼:“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我他媽先幹死你這個叛徒!”

突然,沈鴻飛猛地把原木摔到地上,大吼:“住手!”所有人都停下,全都愣愣地看著沈鴻飛。沈鴻飛瞪著鄭直,低聲說:“—告密的人是我!”

所有人都呆住了。

“你?!”鄭直張著嘴不相信地問。沈鴻飛走到鄭直麵前:“是我!早起上廁所的時候,我去找了龍頭,告訴他我們的原木做了手腳。可是龍頭跟我說,讓我不要聲張,等比賽完了再說!”鄭直發了瘋似的拽著沈鴻飛的衣領,高聲怒吼:“沈鴻飛!你有病吧!你又去告密,又替我承擔罪責!你想幹什麽?!”沈鴻飛的嘴唇翕動著,良久,才緩緩地說:“我去告密,是因為我覺得我們應該用自己的真實實力打敗二隊!我替你擔責,是因為我清楚,承擔責任的人會麵臨什麽,我比你的承受力要強……我把你當兄弟!”淩雲愣愣地看著沈鴻飛。鄭直猛地推開沈鴻飛:“我用不著!你在作秀嗎?我不領你的情!”說完徑直跑到原木前,竭盡全力地扛起原木,哭著嘶吼著。

鄭直剛蹲下,沉重的原木將他重重地壓在地上!沈鴻飛第一個跑過去,撐起原木,鄭直哭喊著:“別管我!我錯了!我願意承擔責任!我甘願受罰!……”鄭直舉起原木,青筋暴起,還是被原木壓得起不來。這時,段衛兵衝上去,扛起原木,何苗、趙小黑也哭著跑過去,淩雲和陶靜也含淚衝過去……吳迪看著眾人,笑了笑,騎上摩托,揚塵而去。

山頂上,隊員們合力抱著原木,嘶吼著。山下,龍頭放下望遠鏡,冷冷注視著,但內心卻有一種久違的激動—領導力,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