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

第二天清晨,天空泛起魚肚白,太陽慢慢地從地平線上跳了出來,繁華的東海市區車流穿梭,人頭攢動。昨天早上發生的重大惡性涉槍案件在12小時內告破,這個城市很快便恢複了往日寧靜。

特警支隊訓練場上,喊聲如雷,隊員們正在訓練場開始400米障礙跑。操場一角,吳迪坐在場邊擦著汗,韓峰拽著獵奇在跑道上飛奔,吳迪看見大喊:“韓峰!”韓峰帶著獵奇跑了過來:“幹嗎?”吳迪看著獵奇:“借獵奇使使。”韓峰不滿地說:“那你喊我幹嗎?自己跟獵奇說呀!”韓峰一屁股坐到一旁喝水。吳迪笑眯眯地看著獵奇:“獵奇,幫哥一個忙唄!”獵奇吐著舌頭,眼巴巴地看著吳迪。吳迪笑著從兜裏掏出一段香腸塞給獵奇,獵奇哢哧哢哧地咽了下去,韓峰喝著水笑:“獵奇,吃人家嘴短,你上套兒了。”

吳迪瞥了韓峰一眼,從兜裏掏出一個拴著線的小紙卷,套到獵奇頭上。獵奇轉身就跑下操場,韓峰目瞪口呆:“喲,輕車熟路了啊!”吳迪笑嘻嘻地一臉憧憬。韓峰看著吳迪:“發展到哪一步了?”吳迪笑:“差不多了吧。”韓峰撇嘴:“什麽叫差不多呀?點頭沒有啊?”吳迪說:“算是默認吧。”韓峰笑:“哎喲我去!那意思是說,人家左燕連頭都沒點呢?”吳迪不滿地看著韓峰,拍拍屁股起身:“整一圈兒?”韓峰躍起,拔腿就跑,吳迪猛追上去。

停機坪上,左燕正拎著水桶,擦拭著直九直升機。獵奇從遠處跑過來,叫了兩聲,左燕詫異地回身,隻見獵奇閃電一般跑了過來,在左燕麵前停下,哈哧哈哧地吐著舌頭。左燕看到獵奇脖子上飄**的小紙條,一笑,摘下來打開。左燕看著,忍俊不禁,想了想,從胸兜裏掏出筆,在上麵畫了一隻小飛蟲和一隻燕子比翼雙飛,還打了一個問號。

不一會兒,獵奇閃電般跑回到吳迪身邊。吳迪迫不及待地一把抓下小紙條:“獵奇!謝了啊!”獵奇不走,汪汪地叫著。吳迪皺眉,又掏出一段香腸喂獵奇:“你這還雙向收費呀!”

吳迪打開小紙條,楊震和韓峰一大幫人圍了上去。吳迪忙捂住紙條:“幹嗎呀?”楊震一本正經:“領導審查。”隊員們起哄,吳迪意氣風發地說:“打開就打開!咱這是自由戀愛,又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吳迪打開紙條,傻眼了,眾人也麵麵相覷。韓峰驚喜地說:“兄弟,恭喜你呀!這還不懂嗎?人家的意思是說,要和你比翼雙飛!成啦!”吳迪驚喜萬分:“真的?”楊震一臉嚴肅:“不一定!”吳迪愣住,楊震嚴肅地說:“你看啊,你代號是小飛蟲,人家這是倆燕子比翼雙飛,明顯是告訴你,人家有心上人,跟你沒關係呀!”吳迪瞬間崩潰:“誰?她心上人是誰呀?誰代號是燕子?”韓峰說:“你別看我們啊!非得是支隊裏的?人家可是航校畢業的,誰還沒個老同學、老情人啥的?”吳迪萬念俱灰地看著楊震:“頭兒,我請個假。”楊震很認真地點頭:“去吧,這是大事兒。”吳迪轉身,兔子一般撒腿就跑。

停機坪上,左燕哼著歌正往回走,吳迪旋風似地跑到左燕麵前,瞪大眼睛盯著她。左燕看他:“幹嗎呀?”吳迪拿著小紙條:“燕子是誰?—我說的是旁邊那隻燕子!”左燕不理他:“跟你有什麽關係?”吳迪急了:“關係大了!燕燕,你說咱倆處得好好的,怎麽就又冒出來個燕子呢?我這心啊……”吳迪痛苦地捂著心口。左燕忍俊不禁,隨即又嚴肅地:“唉,我挺同情你的,這樣吧,你慢慢療傷,我先吃飯去了。”左燕得意地揚長而去。吳迪怒吼:“站住!”左燕猛回身:“幹嗎呀!你吼什麽,想打人啊?”吳迪立刻一副小媳婦樣子:“到底是誰呀!我得知道我死誰手裏了!”左燕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隻要你肯努力,小飛蟲也是可以變成淩空飛燕的!”左燕揚長而去。吳迪目瞪口呆,隨即驚喜地喊:“燕燕!你的意思是說,鼓勵我繼續努力唄?”左燕頭也不回:“自己悟吧!”吳迪臉都笑爛了:“哎!我明白!我繼續努力!燕燕,謝謝你的鼓勵啊!”左燕沒回頭,一臉甜蜜。吳迪握著小紙條,心滿意足地走了。

2

特警基地的訓練場上熱火朝天,猛虎突擊隊正在進行各項戰術訓練,紛亂的腳步踩得訓練場灰塵四起。辦公室裏,特警支隊長許遠把文件推給龍飛虎—《東海市公安局特警支隊關於選拔新特警隊員的通知》。龍飛虎拿起文件,笑笑,轉身要走。

“等等!”許支叫住他,龍飛虎回身,“組建特別突擊分隊的文件你看了嗎?”龍飛虎認真地點頭:“看了。”許支指著他手裏的文件:“這批人上來以後,你多留點兒心。看看有沒有好苗子。”龍飛虎狡黠地笑:“您放心吧,我早就提前布置下去了。”說完轉身出了門。

猛虎突擊隊辦公室。龍飛虎匆匆進門,把文件遞給鐵牛:“老鐵,馬上下發。”鐵牛看了一眼,一愣:“這活兒又交給咱們了?”龍飛虎給自己倒了杯水,咕嚕咕嚕地灌下去:“沒錯!”鐵牛一笑:“也好,近水樓台先得月,咱們猛虎隊也該來點兒新鮮血液了。哎?老雷哪兒去了?”龍飛虎眨巴著眼睛:“我派他挖牆腳去了。”鐵牛一愣,龍飛虎笑:“他去咱們這份通知傳達不到的地方了。”鐵牛會心一笑:“明白了,那我也別閑著了,出去轉轉吧!”龍飛虎笑著點頭,目光一動,抓起電話:“喂?把吳迪給我喊來!”

公安醫院一片安靜。病房裏,林國偉在睡覺,沈鴻飛坐在旁邊,輕輕地撫摸著警帽上的銀色警徽。頃刻,沈鴻飛像是下定決心似地站起身,戴上警帽,轉身輕輕出去了。

剛走出醫院大門,就聽見背後有人叫他,沈鴻飛一愣,回頭:“您是……”吳迪走了過來,笑著:“猛虎突擊隊吳迪,咱們又見麵了。”沈鴻飛有些詫異:“哦,您找我有什麽事兒嗎?”吳迪掏出通知:“知道你在這兒護理你師傅,龍頭特意派我把這個給你送來。”沈鴻飛一愣,接過通知,一驚。吳迪拍了拍沈鴻飛的肩膀:“別忘了你說的那句話—假如你手裏有一把槍!”說完轉身走了。沈鴻飛看著手裏的通知,若有所思。

市公安局的大樓,鄭直站在傳真機旁,臉上是孩子一樣的興奮,他拿著電傳通知,想了想,轉身走進路瑤的辦公室,將電傳放在路瑤麵前。路瑤驚訝地抬頭看他:“你真的要去?”鄭直點點頭。路瑤輕歎一聲:“你再考慮考慮吧,去特警隊可真的不是什麽好選擇。”鄭直坦然地看著自己的組長:“但我想麵對這個挑戰,看看自己能不能戰勝這個挑戰。”

“最現實的考慮吧。”路瑤站起身,語重心長地說,“你是警察世家,你該知道對於一名警察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麽。”鄭直有些不明白,“—業績。你有沒有工作成績,這個對你的前途很重要。特警可談不上破案率,大部分時間是來收場的。他們是團隊合作,個人很難在團隊當中凸顯出來,成績是團隊的。沒有個人業績,對你未來的警察生涯來說,可是非常難辦的。”鄭直低下頭,隨即又抬起來:“這些我都懂,組長。”

“那你還要去?”路瑤盯著他,“你警校剛畢業就進了重案組,正是做一番事業的好起點。真去了特警,那地方養小不養老,過幾年你還得調到別的部門。想想看,那時候再重新開始,你有多難!那時候你都快三十了,去哪個部門都是重新開始!就是去派出所,你對社區也是一無所知,怎麽開展工作?你的青春真的是白浪費了!”鄭直不說話。路瑤拍拍他的肩膀,“每個男孩子都有一個特警的夢想,我能理解。但夢想注定是夢想,你慎重考慮考慮再說吧。”

“組長,我都想好了。”鄭直站得筆直,抬起頭,“可能你會覺得我固執,但剛才你也說了,每個男孩子都有一個特警的夢想。夢想雖然是夢想,不管能不能實現,為了夢想,總是要去試一把的。”路瑤有些意外地看著他。鄭直坦然地站得筆直。路瑤長歎一聲:“你啊,不吃點兒苦就不知道我們這兒有多舒服,不過,我隨時歡迎你回來。”鄭直感激地看著路瑤:“謝謝組長。”剛想轉身走,又回頭:“組長,我想問問……你跟猛虎突擊隊的龍大隊長是不是有什麽矛盾……你別誤會,我……我就是好奇……”

“他是我前夫。”路瑤沒看他,坐回辦公桌前繼續看文件。鄭直呆住了:“對不起,對不起,組長……”急忙轉身出去了。

總隊反恐突擊大隊訓練場上,數百名反恐精英頂著烈日,持槍跨立,他們的戰術背心背後都貼著不同的號碼。肩上扛著下士軍銜的趙小黑目光炯炯,站在隊列當中。十幾名武警校級軍官站在前麵。突擊大隊大隊長精神抖擻,聲音渾厚:“根據公安部統一部署,武警特戰部隊符合公安特警隊伍要求的退伍士兵,將參加公安特警隊伍的特招入警考核,成績優異者將特招進入公安特警隊伍,成為正式公務員。這是公安部對我們武警特戰部隊退伍士兵的特殊關懷,希望大家能夠珍惜這次來之不易的機會!你們都是全省各個武警特戰分隊的反恐精英,我相信你們每個人都很出色!但是,名額是有限的!所以,希望你們在武警特戰業務考核當中發揮出色!隻有最出色的前十名,才可以參加公安特警隊伍的正式入警考察!同誌們,有信心沒有?!”一百多人的方陣齊聲怒吼:“反恐精英!敢打必勝!”趙小黑露出一口白牙,兩眼放光,吼得尤其大聲。

此時,在熱帶雨林的蔥鬱群山之間,一小隊身穿著獵人數碼迷彩服的陸軍特戰隊員小心翼翼地前進著。突然,走在前麵的尖兵猛地蹲下,舉起右拳,隊員們唰地就近隱蔽。尖兵無聲地指了指地上—一個吃剩下的幹糧包裝盒。

“剛過去沒多久,看來他們也不過如此,垃圾都不知道掩埋起來,讓我們這樣輕易就找到了痕跡。”尖兵說。隊長看看四周,低聲道:“大家要小心,這是絕頂高手,我相信他是故意留在這兒的。”尖兵左右看看,沒人。突然,四周一片淒厲的鬼笑聲響起,嘩啦啦驚起一片飛鳥,撲啦啦地亂飛。隊員們嚇了一跳,趕緊舉起槍四麵射擊。

“停火!停火!”隊長高喊。槍聲停下,隊員們驚魂未定地四處觀察。突然,鬼笑聲又響起。

“是錄音機,九點鍾方向。”兩個隊員跑過去,撥開灌木叢,苦笑著提起錄音機。

“不要拿起來!”隊長大吼。但顯然已經遲了—錄音機下麵掛著的銅絲啪地斷了,爆炸聲四處,隊員們慌不擇路地四散躲避。隊長小心地觀察著四周:“他們就在附近!要小心!”話音未落,一個黑衣人閃電般地躥出來,端著手裏的機槍一陣猛掃,幾名隊員身上頓時白煙直冒。這時,兩顆手雷甩過來,落在地上滴溜亂轉,隊員們還沒反應過來—轟!隊長舉著手裏的步槍,臉都被炸黑了。

“隊長掛了!”這下隊員們更慌了,四散著跑開了。這時,預埋在四周的腳絆線啪啪啪跳開,四周跳起各種真人大小的玩具人—隊員們愣住了。一個麥當勞叔叔打扮的人也是一動不動。隊員們眨巴眨巴眼,不知道該怎麽辦。突然,麥當勞叔叔從背後抽出霰彈槍,一陣狂噴,隊員們身上的發煙罐開始紛紛冒著白煙—一個小隊被全殲在這裏。

不一會兒,煙霧四散開去,麥當勞叔叔摘下麵具,露出一張黝黑的迷彩大臉。段衛兵看著這群倒黴蛋,狡黠地笑了。此刻,雷愷舉著望遠鏡,正站在遠處的塔樓上笑意盈盈。

辦公室,段衛兵塗著偽裝迷彩背手跨立,雷愷走進來,手裏拿著一摞檔案材料。段衛兵看了一眼,目視前方。

“段衛兵?”雷愷走過去。段衛兵立正敬禮:“首長好。”雷愷還禮:“稍息吧。”段衛兵嘩地跨立。

“我看了你的資料,你們參謀長對你是褒獎有加。”雷愷笑。段衛兵規規矩矩:“謝謝參謀長!”參謀長坐在對麵笑意盈盈:“這位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你的老鄉,東海市公安局特警支隊猛虎突擊隊的副大隊長,雷愷同誌。你要好好回答他的問題,明白嗎?”

“是,參謀長!”

“東海段家鎮人?”雷愷看他,“不簡單啊,這確實是一個完美戰士的資料。狙擊手、突擊隊員,參加過國際特種兵比賽—沒寫名次?”段衛兵立正:“報告。首長,我因故退出比賽。”

“哦?受傷了?”

“不是,”段衛兵說,“一名外國參賽隊員從懸崖上摔下來,我恰好在他前麵。為了幫助他及時得到治療,我留下對他進行緊急救助,因此不得不退出比賽。”

“不覺得可惜嗎?”雷愷問。

“是的!很可惜!可是這是我應該做的。”

雷愷又看參謀長:“所以他沒有提幹?”

“是的。並不是因為他有錯,我們都認為他沒有錯,身為中國軍人,那時候見死不救是不合適的。不過,由於沒有參賽成績,我們沒辦法寫提幹報告。那次比賽對這批士兵很重要,比賽名次是一個硬指標。”

段衛兵不說話。雷愷看他:“你後悔嗎?”段衛兵抬起頭:“報告,不後悔。”

“你今年轉業?”

“是的,首長。”段衛兵的聲音低下來。

“工作找好了嗎?”

“家人幫我聯係了,在鎮政府開車。”

“你自己怎麽想的呢?”

“是,當特種兵是我的夢想,我已經實現了這個夢想。現在家人希望我回去,我想我應該陪在父母身邊。”

“舍得特種部隊嗎?”雷愷看著段衛兵的眼睛。段衛兵囁嚅了一下。雷愷問他:“下士,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既可以陪在父母身邊,也可以不離開這種你已經習慣的生活。”段衛兵眼睛一亮:“去特警?”雷愷點頭:“對,來我們猛虎突擊隊,我們需要你這樣的人。”段衛兵有些激動:“我很想去,首長!”雷愷笑笑:“要考試的!跟你進特種部隊一樣,各方麵都要考核選拔,我們也隻要最好的!”

“我有信心!”

“好,我等著你。你去吧,好好準備。”

“是!”段衛兵敬禮,轉身出去了。

參謀長歎了一口氣,苦澀地一笑:“如果不是他錯過了提幹,這個人我還真不想給你,我本來想勸他繼續做中士,替我帶一批狙擊手出來呢。”雷愷看他:“你看,說給還不舍得!現在可不帶反悔的了!”參謀長笑:“反悔也沒有用啊,要為他的前途考慮—不過說真的,你們的考試他能過嗎?”雷愷收起笑容:“現在真不好說,按照常理推斷,沒有問題,不過誰知道會出現什麽特殊情況?放心吧,我會關注他的。”參謀長點頭:“那就拜托了,希望他一切順利吧,我不能再耽誤他了。”

東南大學的跆拳道館裏喊聲震天,幾個跆拳道手雙手纏著散打護帶,**露著一身精壯的腱子肉,正在捉對廝殺。身著白色訓練服的何苗啊地一聲尖叫,腳尖帶著風直擊對方麵門,站在對麵的隊友慌忙舉手抵擋,被逼得連退幾步,何苗準確地踢到對手後,穩穩地飛身落地。一個學長模樣的人站在旁邊,感慨地拍手鼓掌:“何苗,我們兩個體育專業的被你一個計算機係的給幹掉了,這麵子可丟大了!”

“哪能啊,你們讓著我呢。”何苗笑笑,戴上眼鏡,解下腰帶,卻看到係主任站在不遠處。何苗愣了一下,急忙迎上去:“主任。”係主任拍拍何苗的肩膀:“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東南特警支隊猛虎突擊隊的教導員鐵行,你們談談吧。”何苗詫異地看著鐵牛,他想不明白自己和這個老頭兒有什麽可談的。

鐵牛笑:“我看了你的資料,東南大學計算機係的博士,跆拳道黑帶五段,大一的時候就登頂了珠穆朗瑪峰,還在回來的路上救了一名因高山缺氧暈倒的外國登山者,我說得對嗎?”何苗聽得有點兒莫名其妙:“對不起,我能問一下,您……為什麽要關注我的資料?我沒犯什麽事兒啊!”鐵牛笑著搖頭,掏出通知單遞過去。何苗接過通知單一看,詫異地看著鐵牛。鐵牛收起笑,嚴肅地看著他:“聽你們係主任介紹,你是一個喜歡挑戰的人,也曾經給學校打過申請,想去參軍。要不要試試這個?你不用急著回答我,我給你時間,好好考慮一下吧。”鐵牛說完轉身走了。何苗拿著通知單,望著鐵牛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3

一大早,公安醫院的體檢大廳裏人頭攢動,衣著各異的青年男女們拿著各自的體檢表在人群裏穿梭來去。鄭直拿著體檢表走過來,一眼就看見沈鴻飛,沈鴻飛抬眼,也認出了鄭直,笑道:“喲,你也來了?”鄭直笑:“我就想到你會來的,那天看你的眼神就明白了。”沈鴻飛走上前去:“那天幸虧遇到你。”鄭直揮揮手:“哎,別提了,我也沒幫上什麽忙。對了,我叫鄭直,市局重案組的,你怎麽稱呼,交警同誌?”沈鴻飛伸出右手:“沈鴻飛。”兩人握手一笑。

不遠處,淩雲跟幾個女學警一起走進體檢大廳。鄭直一轉臉,看見淩雲。沈鴻飛也愣住了,腦子裏回閃過兩人跑步的情景。淩雲看見他,也是一愣。鄭直看著兩人:“你們認識?”沈鴻飛趕緊收回眼神:“哦,見過一次。”

淩雲冷若冰霜地走過來,鄭直滿臉堆笑:“我師姐……師姐好!”淩雲看他:“你怎麽也來了?”鄭直笑:“師姐,沒想到你也來了……”淩雲較著勁兒:“怎麽?隻有男人可以報名嗎?”鄭直趕緊認錯:“不是不是,我是說,我沒想到你也來報名……”沈鴻飛站在一旁看不過眼:“這位師姐,你太敏感了。”淩雲轉頭看他:“什麽意思?”沈鴻飛迎上她的目光:“我想他並沒有歧視女性的意思,他隻是沒想到你會來報名。”淩雲眯眼看他:“你又是誰?”沈鴻飛目不斜視:“報告,我是沈鴻飛,交警支隊的。”

“警校畢業的?”淩雲問。

“報告,不是,”沈鴻飛不卑不亢,“體院畢業的。”淩雲瞪了他一眼:“那你叫什麽師姐啊?邊兒去!”說完徑直走了。鄭直巴巴地看著淩雲的背影:“不好意思啊兄弟,見笑了,我們這師姐是著名的冰美人。”

沈鴻飛沒說話,看著淩雲的背影若有所思。鄭直警惕地看著沈鴻飛:“你對她感興趣啊?”沈鴻飛一呆:“啊?沒有啊!”鄭直哼了一句:“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沈鴻飛收回目光:“我隻是見過她,而且對她有印象—深刻的印象。”鄭直明顯不相信他:“我告訴你,我可是刑警,你的眼神出賣了你。”沈鴻飛笑著攬著他的膀子:“扯什麽,沒那麽邪乎,隻是晨跑的時候見過一次,她挺能跑,還不服輸。”

“你贏了她了?”鄭直問。沈鴻飛想想:“算是吧。”鄭直撲哧樂了:“那你完了,她能恨你一輩子。”沈鴻飛不解地望過去,淩雲回頭看了一眼,沈鴻飛若有所思。

大廳一角的視力檢查處,何苗戴著眼鏡,拿著體檢表過來。穿著白大褂的劉珊珊一愣:“這位同學,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這裏是特警體檢大廳。”何苗扶了扶眼鏡:“沒有啊?他們讓我來的啊!我叫何苗,我是來當特警的。”旁邊的人都愣住了。鐵牛站在後麵露出笑意。

“特警隊……現在也要近視眼嗎?”劉珊珊納悶兒。何苗笑:“OK,我來錯地方了,看來這裏不歡迎我,隻歡迎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大猩猩。”說完轉身就要走。鄭直一把把他拉住:“你說誰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何苗一甩胳膊:“說你。”鄭直火了,舉起拳頭:“你再說一次!”何苗笑:“這裏是公安特警體檢嗎?難道是土匪體檢?說不過就要動手嗎?”鄭直揮著拳頭:“你信不信我把你牙打出來?”何苗拿出手機,對準鄭直:“笑一笑。”“哢嚓!”何苗拍了張照。鄭直一愣:“你拍我?!”何苗扶扶眼鏡:“你是警察嗎?”鄭直強忍怒火:“是!”何苗笑:“你這一拳下去,就不是警察了。”

鄭直急促地呼吸。何苗努努嘴:“我有地方取證。”鄭直側頭看見牆上的攝像頭:“你陰我?!”說著就要衝過去。沈鴻飛急忙拉住鄭直:“他沒說錯,冷靜。”鄭直慢慢鬆開拳頭,急促地呼吸著。

“不要以為隻有拳頭能解決危險,現在是科技時代。大猩猩,讓開。”何苗扶扶眼鏡,鄭直讓開路,氣得咬牙切齒。何苗滿意地看看四周,揚長而去。

“何苗!”鐵牛一聲吼。何苗站住,轉過身:“是您?”鐵牛微笑著上前:“東南大學計算機係博士何苗。我們前幾天見過麵。”何苗點頭:“對,就是我。我是接到您的通知,才決定要來的—可是看起來你們並不需要聰明人。”

“每個人都很聰明,隻是長處不一樣。去體檢吧。”

“那醫生不是說了嗎?我是近視眼。”何苗說。鐵牛笑:“不同的專業有不同的要求,去體檢吧。”何苗看看劉珊珊:“醫生,現在還有問題嗎?”劉珊珊撇嘴:“又不是我要人,我能有什麽問題!他說你行,你就行唄!”何苗得意揚揚地去排隊了。鐵牛笑笑,低聲說:“龍頭的主意,他選的人。”劉珊珊不滿地問:“他搞什麽鬼?怎麽弄來這麽個活寶?”鄭直走過來:“龍大隊長是想要他跟我們一起跑五公裏嗎?”鐵牛看他,問:“你爬過珠穆朗瑪峰嗎?”鄭直搖頭:“沒有。”

“他爬過。”鐵牛收起笑。鄭直一愣:“鐵牛,開玩笑的吧?”鐵牛一臉認真:“沒有,他是中國大學生登山隊元老,大一的時候就登頂8844米。”

鄭直和沈鴻飛呆住了,看向何苗。何苗笑嘻嘻地摘下眼鏡,在那邊體檢。劉珊珊也是一愣:“你是說,那個怪胎爬上世界最高峰?”鐵牛點頭:“對,大一的時候就登頂8844米,還在回來的路上救了一名因高山缺氧暈倒的外國登山者。”鐵牛笑笑,“以貌取人,可是警察的大忌。”鐵牛拍拍鄭直的肩膀,走了,留下站著發愣的鄭直和沈鴻飛。

4

特警基地的操場,台上掛著巨大的警徽標誌,莊嚴而肅穆。從台下望去,一百多名穿著各種常服和便裝的學員們整齊列隊。吳迪等老突擊隊員們站在他們對麵,背手跨立,目不斜視。操場正中矗立的鮮紅國旗呼啦啦地響,一派凜然肅殺的緊張氣氛。

大門口,一輛黑色突擊車“吱”的一聲急停在操場旁邊,吳迪高喊:“立正!—”

“唰—”全體教官和學員們整齊立正。

穿著黑色特警作戰服的龍飛虎大步走上檢閱台,一百多名學員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

“根據市局和支隊命令,東海市公安局特警支隊本年度新訓營正式開訓!”龍飛虎聲如洪鍾,果斷幹練,“我是猛虎突擊隊大隊長龍飛虎,也是本年度新訓營的總教官。站在你們麵前的都是猛虎突擊隊的作戰隊員,他們就是你們的教官!”

台下的學員們不由自主地立正。龍飛虎看著這些年輕剛毅的臉:“你們這123名同誌來自不同的領域。有的是本市公安機關各兄弟單位的年輕民警,有的是警校的應屆畢業生,也有各個院校的本科生、碩士生甚至博士生!還有來自海、陸、空、二炮四個軍種的特種部隊和武警特戰分隊的同誌們!可謂來自五湖四海,人才濟濟!首先,我代表猛虎突擊隊全體幹警,對你們表示歡迎!在開訓以前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們—你們為什麽來這兒?!”學員們不吭聲。龍飛虎笑笑:“沒有一個敢回答的嗎?”沈鴻飛站在台下,看看左右,高喊:“報告!”龍飛虎一揚頭:“你很勇敢,敢當出頭鳥,說吧,我聽聽你的答案。”

“報告!龍大隊長,我們想成為特警!”

“很好,字正腔圓,底氣十足!你們都是這樣想的嗎?”

“是……”台下傳來幾聲稀鬆的回答。

“我聽不見!”

“是!”這一次吼聲震天。

“好!很好!你們讓我想起來一句老話—初生牛犢不怕虎!”學員們麵露喜色,龍飛虎緊接著,“用特警的話來說,就是嫌自己死得快!”學員們臉色一變。龍飛虎轉身對著雷愷:“帶他們去換衣服,三分鍾!”雷愷點頭,走到台前:“都聽見了嗎?那邊兩個帳篷,男女各一個,背囊上寫著你們的名字—三分鍾!晚了後果自負!”雷愷抬手看表,“還有兩分五十秒!—記得把背囊和換下來的衣服都帶出來!”話音未落,學員們轉身呼啦啦就往兩個帳篷飛奔。

帳篷裏,幾十個碩大的迷彩背囊整齊地擺放在地上,上麵貼著紙條,寫著各自的名字。鄭直三下五除二脫掉常服,沈鴻飛翻出背囊裏麵的迷彩服趕緊往身上套。另一個帳篷裏,女學員們已基本換好衣服,正把常服帽子皮鞋什麽的往背囊裏麵塞。淩雲套上迷彩服,看表:“還有30秒!”女學員們顧不上整理衣服,都是狼狽不堪地轉身往外衝。

雷愷戴著墨鏡,看不出臉上的表情,背手跨立站在操場邊上掐著秒表:“還有10秒鍾—”學員們提著背囊一窩蜂地跑出來,何苗還在帳篷裏磨蹭,段衛兵一把抓住他拽了出去:“快走!沒時間了!”何苗急吼:“我這兒還沒穿好鞋呢!”段衛兵抓住他的衣領脖子,大吼:“沒時間了,走啊—”何苗被拖了出去,瞪著眼:“急什麽?他們還能把帳篷炸了?”話音未落,雷愷按下手裏的按鈕。“轟!”一聲巨響,身後的帳篷烈焰升騰。段衛兵和何苗被爆炸的衝擊力掀翻在地,其餘的學員們也尖叫著紛紛臥倒,教員們冷冷地看著這群倒黴蛋。沈鴻飛趴在地上,抬眼,吐出一嘴的土。雷愷看了他們一眼,一臉輕蔑:“都起來吧,瞧你們那熊樣兒!”

“真炸啊?!”何苗從地上揀起眼鏡戴上,驚魂未定地回頭。段衛兵也從地上爬起來,吐出嘴裏的土:“他們肯定玩真的,大學生。”何苗伸出手:“我叫何苗—你呢?”段衛兵笑笑:“我叫段衛兵!”何苗看他一身迷彩:“你是部隊的?”旁邊的趙小黑湊過來:“俺也是部隊的!武警!俺叫趙小黑!”段衛兵拍拍他的肩膀:“我是陸軍特戰旅的!”趙小黑眼睛一亮:“陸軍老大哥啊?!還是特種部隊的!”

雷愷黑著臉咳了一聲,學員們趕緊列隊站好。幾個女學員沒起身,坐在地上抽泣。雷愷走過去,摘下墨鏡,蹲下,黑著一張大臉:“走人吧,這兒不是你們來的地方。”女學員還在哭,幾個教員走過來,攙扶起她們,離開了。

雷愷起身,山一樣的身軀走過來:“特警隊員—隨時都可能在生死的邊緣!剛才隻是一個小小的測試,隻不過是汽油彈!別害怕,沒危險!可你們的表現讓我覺得很差勁兒!試問,我們的特警隊員在麵對爆炸的時候,能像你們這樣嗎?泰山壓頂不彎腰,是最基本的要求!像你們這樣,怎麽與殘暴的匪徒作戰?怎麽保衛老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學員們不敢吭聲,像是霜打的茄子。

一頭短發的陶靜站在邊上,努力控製著自己,但還是小聲地抽泣著。雷愷走到她麵前,仔細看看。陶靜憋不住哭出聲來:“我也想回家……”雷愷冷冷地:“向後轉,回家吧。”陶靜緊咬嘴唇,猶豫著。淩雲側身小聲說:“你不是想做女特種兵嗎?這就怕了?!”陶靜忍住眼淚,嘴唇咬得發白,不讓自己哭出來。陶靜回頭:“可我真的害怕啊……”學員們都看著她。陶靜抬眼,看見台上閃爍的特警徽章,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雷愷冷冷地注視著她。陶靜一咬牙:“我不走!”淩雲笑了,悄悄地向她豎起大拇指:“加油!堅持!我們在一起!”雷愷笑笑,沒理她,轉身走向前麵:“好了!剛才隻是開胃菜,正餐馬上開始!讓我先看看你們的體能—男生五公裏,女生三公裏!開始!—”話音未落,學員們嗖地就躥了出去,一百多雙靴子踏得基地操場塵土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