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1

咖啡廳裏,李天陽拔出手槍,子彈“嘩啦”一聲頂上膛。淩雲飛快地操作著電腦鍵盤:“我接駁了咖啡廳的視頻監控係統!”

“快傳輸過來!”沈鴻飛說。

這時,突擊車疾馳而至,“吱”的一聲急停。全副武裝的隊員們也陸續跳下車,紛紛跑步到位,占據了各個攻擊地點。韓峰牽著獵奇,緊跟龍飛虎走來。沈鴻飛迎上去,龍飛虎麵色冷峻:“現場情況怎麽樣?”

“我們已經接駁了餐廳的視頻監控係統!”

龍飛虎接過沈鴻飛遞過來的電腦終端,穩定住自己的情緒:“跟裏麵對話沒有?”沈鴻飛搖頭:“還沒有。”龍飛虎看了看咖啡廳:“想辦法和裏麵對話。”

“是!”沈鴻飛吼道。

這時,重案組的車隊也疾馳而到,車還沒停穩,路瑤帶人跳下車,匆匆走來:“到底怎麽回事?”龍飛虎心如刀絞,壓抑著自己:“還不知道,現在看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路瑤急吼:“你還不趕緊把她救出來?!”龍飛虎也急了:“什麽時候救,怎麽救,需要通盤考慮!”

“那是我的女兒,也是你的!”路瑤哭出來,拔出手槍上膛,“你不去救,我去救!”龍飛虎一把抓住她,按在車身上,手腕一轉反手奪過手槍。路瑤漲紅著臉,掙紮著。“啪—”龍飛虎一巴掌打在路瑤臉上,路瑤呆住了。龍飛虎穩穩地握住她的肩膀,低吼:“聽著,你是警察!你是警察!”路瑤呆呆地看著他,“你是警察!你不能這麽衝動!”

“可那是我的女兒!”路瑤哭出聲來。龍飛虎也是心如刀絞:“也是我的女兒!”隨後轉向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小劉和李歡:“你們組長已經不適合參加營救人質的行動,你們照顧好她。”路瑤含淚看著,龍飛虎的喉結在蠕動:“別以為我鐵石心腸,隻是我不能哭,不能喊,不能衝動!營救人質行動,不相信眼淚!我不能流淚,不能情緒激動,不能去想—那是我的女兒!我必須把她當作一個人質來對待,她和別的被我成功救出的人質沒有任何的不同!沒有任何的不同,她是人質,我不能去想她是我的女兒,因為我的心會碎!心碎了,我就不能指揮行動了!你希望別人指揮這次行動嗎?”路瑤呆呆地搖了搖頭,“你是重案組的組長,控製好自己的情緒!在那邊待著,不要說話,不要衝動,不要讓我分心—好嗎?”路瑤哭著點頭。警戒線外,急趕過來的秦朗著急地看著裏麵。

2

咖啡廳裏,一名匪徒走到窗前,輕輕掀起窗簾縫隙看,聲音有些哆嗦:“外麵……全都是警察啊!”莎莎瞪著他:“我說過,我爸爸會殺了你們的!”李天陽一把捂住她的嘴,莎莎張口就咬,李天陽“嗷”的一聲慘叫,莎莎趁機掙脫李天陽往門口跑。淩雲看著電腦,緊張地:“她在往外跑—”

“接應!”沈鴻飛命令。

登高突擊車旁,龍飛虎一聽就站起來:“小虎隊!上!—”門口不遠處,鄭直和陶靜拿著防彈盾一躍而起,衝向門口。

大門一下子被撞開,莎莎高喊著爸爸跑了出來,鄭直和陶靜迅速衝上去,試圖拿防彈盾罩住莎莎。就在此時,一隻手從裏麵拉住莎莎,猛地拽了回去。鄭直和陶靜撲了一個空,急忙蹲在原地,往兩邊撤。沈鴻飛蹲在警車後,低吼:“狙擊手!剛才為什麽不開槍?!”

對麵二樓的狙擊陣地上,趙小黑滿頭是汗:“人質也在彈道危險範圍!”段衛兵急赤白臉地:“我知道!但是你不是第一狙擊手嗎?你為什麽不敢開槍?!你沒打過信任射擊嗎?!”趙小黑也吼:“俺怕打到人質!”段衛兵一臉懊惱:“現在人質已經被抓回去了!我們錯過這個機會了!那是龍頭的女兒,我們都想把她救出來!”

“你們兩個別吵了!紙老虎!—”沈鴻飛吼,“你接手高精狙!暫時擔任第一狙擊手!”段衛兵愣了:“這怎麽行?”沈鴻飛冷聲命令:“現在不是謙虛的時候!執行我的命令!”段衛兵一咬牙:“是!”

趙小黑可憐巴巴地把槍遞過去,段衛兵咬牙接過來,持槍觀察下麵。趙小黑的眼淚下來了,段衛兵麵色嚴峻:“現在不是後悔的時候,快幫我觀察!”趙小黑急忙拿起觀測儀。

大廳裏,莎莎被李天陽抓回來,一把丟在地上:“想跑?你以為那麽容易嗎?!”莎莎起身,“啪”的一聲,被李天陽一耳光抽倒。另一名匪徒上去,撕下一條布單子,將莎莎的手反綁住。莎莎瞪眼恨恨地看他:“你會死得很難看的!”李天陽不耐煩地揮著手裏的槍:“那也得你先死!看你那老爸疼不疼你了!把她的嘴給我堵上!”

這時,龍飛虎的聲音通過高音喇叭傳過來:“李天陽!我知道是你,你的所有資料現在都在我的手上!現在,談判電話就在門外,我知道你們是三個人!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開槍,隻是想和你談一談!”

李天陽冷笑著,不說話。

“我知道你不想死,你也知道,我不想人質有任何傷害。”龍飛虎繼續說,“人質在你的手上,我肯定要顧及到人質的生命安全!所以你不用擔心,我隻是想讓你派個人把電話拿出來,我和你談談!”

還是一陣沉默。

警車後麵,沈鴻飛拿著終端,仔細看著淩雲傳輸過來的咖啡廳的平麵圖:“我們可以從正麵、後門強行突入,這是最後的方案!”龍飛虎低聲命令:“去做你該做的事。”

“明白!”沈鴻飛對著耳麥低聲命令:“狙擊組,保持對正麵的觀察,聽我口令狙殺目標!注意,一定要在確保人質安全的前提下!爆破組,在正麵準備強攻!指揮組,跟我到後門去!明確沒有?回答。”隨即,耳機裏陸續傳來各小組的回複。

龍飛虎表情複雜地看著沈鴻飛:“把我的女兒救出來!”沈鴻飛堅定地看著他,提著槍轉身跑了。龍飛虎隨即拿起高音喇叭:“李天陽!難道你不想談判嗎?”

咖啡廳裏,李天陽抓住莎莎躲在吧台後,想了想,指著其中一個匪徒:“你去!”匪徒聲音有些顫抖:“老大!他們……可有狙擊手!”李天陽揚了揚下巴:“他女兒在我手上,他不敢開槍!去!”匪徒戰戰兢兢起身,往門外走。

咖啡廳的大門開了一條縫,何苗和陶靜躲在門兩側,持槍待命。隨即一條白手巾伸出門外晃了晃。趙小黑舉著觀測儀,趴在對麵的狙擊陣地:“他出來了!”段衛兵據槍瞄準,食指放在扳機上:“需要我怎麽做?”

“待命,他們隻出來一個人!”沈鴻飛低聲命令。

“明確。”段衛兵預壓在扳機上的食指又鬆開了,趙小黑拿著觀測儀繼續觀察。

匪徒哆哆嗦嗦地提上電話箱子,向裏走去,一轉身嚇得腳下一滑,摔在地上,又趕緊爬起來。一進門就腳軟地跌倒在地上,帶著哭腔:“大哥,本來我們是拐賣人口,現在變成劫持人質,這可不是一種罪啊!”

“別做夢了,現在公安到處都在打拐!你以為把我們做過的案子都翻出來,我們逃得過重刑嗎?!現在被抓進去,跟被打死有什麽區別?!還不如放手一搏!”李天陽站起身,“聽著,我們現在沒有任何退路了,隻能綁在一起跟警察對著幹!僥幸的話我們還能逃命!要麽就是死路一條!你們既然認我做大哥,就得相信我!多少次我帶你們從險關闖過來了,這次也一定行!”那名匪徒快哭了:“以前……以前咱們沒劫持過人質啊?”李天陽恨恨地說:“你蠢豬啊!隻要人質在手,警察一定不敢動手!刀放在人質脖子上,又是特警隊長的女兒—你覺得,我們沒有逃命的希望嗎?!”

這時,電話響了,李天陽拿起來,是龍飛虎的聲音:“我是東海市公安局特種警察支隊猛虎突擊隊大隊長龍飛虎,負責這次危機的最終解決。我想我們可以好好聊聊,我們都有的是時間。”

“你女兒在我手上!”李天陽拿著電話大喊。龍飛虎克製住自己的情緒:“你既然知道我是突擊隊長,就應該知道劫持我女兒的後果!她有一點點的損傷,你都難逃一劫!”李天陽輕哼:“你見過無數像我這樣的犯罪嫌疑人,我相信你都沒有感覺了—但是,女兒你隻有一個!我想,你不會無動於衷!”

“我肯定不會無動於衷,所以我在考慮回避。”

“回避?”

“對,把行動指揮權移交給公安機關指定的人選,我按照規定回避。”龍飛虎說,“上級會派一個與你控製的人質完全無關的指揮員來,他會秉公處理,絲毫不會因為你劫持的人質是我的女兒這種關係受到影響。那時候,你該知道什麽叫作秉公處理—也許,連這樣談的時間都不會很長。”

李天陽在猶豫。

“怎麽樣?我們能好好談談嗎?”

“你想和我談什麽?”

“談談我們怎麽結束這個麻煩。我想要我的女兒完好無損,你呢,有什麽條件?”

李天陽想想:“給我提供一架直升機,我要飛到境外去!”龍飛虎輕笑:“你在看好萊塢大片嗎?從哪兒來的直升機可以飛到境外去?你知道這涉及多少部門?直升機不管飛到境外哪個國家,都要得到所在國政府的許可,你覺得這件事你辦得到嗎?”李天陽咽了口唾沫:“我要是到不了境外,你女兒就休想活命!”

“我女兒要是不能毫發無損地走出來,你也知道後果!”龍飛虎吼了出來。李天陽想想:“現在我們都陷入一個僵局,龍大隊長,你看這個僵局怎麽解決呢?”

“我會把你的要求向上級轉達,找出一個可以折中的辦法來。在這以前,你不要傷害人質,你也知道,這是你唯一的砝碼。你要是動她一根頭發,相信我的話,到天涯海角,我也會幹掉你!”

李天陽咬牙:“成交,那我等你的回複。一個小時!”

“你知道這需要匯報多少級的領導?一個小時,連報告都寫不完!”

“那你要多久?”

“五個小時!”

“不可能!最多三個小時!”

“好吧,我盡力而為!”

“啪!”電話掛了。龍飛虎放下電話,臉色嚴峻:“小虎隊注意,我隻爭取到三個小時的時間,希望你們能找出解決方案,向我匯報!”

“是!”沈鴻飛低吼。

咖啡廳門外,陶靜低姿蹲在窗外附近觀察,裏麵拉著窗簾,看不見現場情況。警車裏,淩雲皺眉盯著電腦:“他們現在分成兩塊,兩個人在前麵,李天陽和人質在櫃台後麵。他很狡猾,不管從前門還是後門進去,都沒有射擊角度。”

“你的意思就是,我們怎麽樣都沒辦法了?”沈鴻飛懊惱。

“有辦法!”淩雲目光一動,“我們冒充醫生進去。我的意思是,先派醫生進去,保護好人質,然後再發動突擊!”

“我聽到了!”耳機裏傳來龍飛虎的聲音,“這是一個好方案,先得有人保護人質的安全。”何苗靠在門外,納悶兒:“可是她怎麽進去?難道去敲門,問你們需要上門醫療服務嗎?”龍飛虎笑,拿起電話撥過去:“那是我的女兒,她聽得懂。”

“叮鈴鈴!”李天陽拿起電話:“喂?解決了嗎?”

“才過去十幾分鍾,怎麽可能解決?”龍飛虎說,“我打電話過來是因為我的女兒有哮喘病,從小就有了,我想確定她有沒有發病。”

“哮喘病?”李天陽斜眼看莎莎。莎莎聽著,眼睛一轉,大口地喘著氣,呼吸有些急促。

“她要是有點什麽事,你知道後果,我已經告訴你了。”

李天陽看著一臉難受的莎莎,問:“那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把她放了,我去做人質。”

“胡扯!你當我三歲小孩嗎?!”李天陽冷笑。

“那就讓醫生進去給她看病吃藥。”

“不行!”李天陽一口拒絕,“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派個突擊隊員進來!”

“那就無解了,你該了解我的個性,我說過解決辦法,你不聽,我的女兒有點什麽好歹,死的就是你。”

李天陽滿頭是汗,莎莎坐在地上,呼吸越來越急促。匪徒有些心虛:“老大,大哥,可不能讓她死在咱們手上啊!咱是求財不是求槍斃對吧?坐牢好歹也能有個盼頭!”

“我他媽的知道!”李天陽怒罵,莎莎急促地呼吸著:“我……不行了,我快死了……”

“醫生!我這兒需要醫生!”李天陽大吼,“但必須是個女的,否則免談!”說罷啪地掛了電話。

3

警車裏,陶靜換好便裝,戴上假發眼鏡,正對著鏡子化妝。淩雲看著她:“注意安全!”陶靜一笑:“我會的,放心!”說完套上白大褂下了車。龍飛虎看著陶靜:“把她保護好。”陶靜堅定地點頭:“我會的!”

“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陶靜心頭一暖,龍飛虎拍拍她的肩膀,“我不想看見你們兩個當中,任何一個有事!你明白我的話?”陶靜咬牙點了點頭,拎著醫療箱子,穿過警戒線,向咖啡廳走去。

陶靜走到大門口,站在外麵,她的臉上很平靜:“我是醫生!裏麵不是有哮喘病人嗎?”良久,門打開了一條縫,陶靜提著藥箱進去了。

“病人在哪裏?”陶靜觀察著四周。

“把白大褂脫了。”一個匪徒喊。

陶靜放下藥箱,脫掉白大褂,露出裏麵的防彈背心。匪徒一驚:“為什麽穿著警察的防彈背心?”陶靜平靜地說:“臨出發的時候,警察給我套上的。”李天陽看著陶靜:“脫掉防彈背心!”

陶靜隻好動手脫掉。另一名匪徒拿著刀走過來,打開藥箱察看,陶靜不動聲色地站著。匪徒站起身:“她沒帶武器。”李天陽揚揚手:“讓她過來吧!”陶靜提起醫療箱子,走向櫃台。櫃台後麵,莎莎一臉痛苦地躺在地上喘息著。陶靜看看李天陽手裏的手槍,李天陽怒吼:“你看什麽?!”

“你拿槍指著我,我怎麽看病啊?”陶靜說。李天陽想想,把手槍放下:“現在快給她治病!”陶靜走過去,蹲下:“不要怕,我來給你看病。”

外麵,沈鴻飛一臉緊張地盯著終端:“一切正常,她很冷靜,沒有引起懷疑。”龍飛虎沒說話,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櫃台後,陶靜將聽診器放回去。李天陽瞪著陶靜:“她怎麽樣?”陶靜站起身:“最好的辦法是趕快送到醫院。”

“說個現實的。”

“我帶了特效藥,可以緩解一下,僅僅是緩解。”陶靜淡淡地說。李天陽看看躺在地上一臉痛苦的莎莎,問:“她不會死吧?”陶靜冷冷地:“看你的運氣吧!”李天陽瞪著陶靜:“你在激怒我嗎?”陶靜說:“我隻是在說實話,激怒你對我有什麽好處?”李天陽瞪著陶靜,莎莎有些緊張地躺在地上。

大門後,隊員們已經做好了突擊準備。

李天陽瞪著陶靜,忽然邪惡地一笑:“我發現,你還挺有意思的。”李天陽指著莎莎:“你比她有趣。這個死丫頭隻會用她爸爸來威脅我。”陶靜看著李天陽:“理解。如果我的父親也是一名特警的突擊隊長,我也會這麽說!”

“是嗎?”

“我覺得是。”陶靜錯開李天陽的目光,表情複雜地看著莎莎,“特警突擊隊隊長的女兒就應該與眾不同,比起普通的女孩來,她們更堅強、更勇敢!在任何情況下,都能保持鎮定!”莎莎堅定地看著陶靜。李天陽不屑地冷笑:“別他媽廢話了!趕緊給她吃藥!”

陶靜從醫藥箱裏拿出藥盒緩緩打開,同時看著莎莎,微微點頭。莎莎艱難地吃著藥,李天陽的目光轉向另一邊。突然,陶靜猛地摘下眼鏡,往地上一摔,背過身一把抱住莎莎。“轟!”偽裝成眼鏡的閃光震撼彈爆炸了!一片白光,李天陽和匪徒慘叫著捂住眼睛。陶靜隨即抱住莎莎,用身體壓住她。“轟!轟!”兩聲巨響,咖啡廳的前後門同時被炸開,煙霧升騰中,沈鴻飛和何苗等人持槍衝了進來。李天陽努力睜開眼,顫巍巍地舉起手槍,陶靜一轉身,抱著莎莎。“砰!砰!”兩聲槍響,對麵狙擊陣地的段衛兵扣動扳機,子彈旋轉著鑽入李天陽的眉心,使他猝然栽倒。

門口,陶靜抱著莎莎,軟軟地倒在地上。何苗呆住了。沈鴻飛一把抓起莎莎,往外跑去。陶靜躺在地上,臉色煞白,有血不斷從她後背冒出來,何苗看著陶靜,撕心裂肺地喊著。

公路上,兩輛警車閃著警燈在前麵開路,救護車拉著尖厲的警笛風馳電掣。陶靜臉色煞白,戴著氧氣麵罩躺在擔架上。何苗握著陶靜的手,滿臉是汗,呆呆地看著。

辦公室裏,龍飛虎表情凝重。支隊長恨恨地指著他,久久不能說話。龍飛虎站著不敢動。支隊長突然怒吼:“龍飛虎!我已經無話可說了!”龍飛虎不吭聲。支隊長拍案而起:“你現在告訴我,怎麽對王平同誌交代?!怎麽對陶思然同誌交代?!”龍飛虎低下頭:“我無言以對。”

“從陶靜第一天站到你麵前的時候開始,你就應該能想到這種可能!”支隊長咆哮著,“從你親自批準她進入突擊隊的那天開始,你就已經給自己挖了一個坑,一旦陷進去,就再也跳不出來的坑!你當時在幹什麽?!你腦子進水了?!鬼迷心竅了?!你跟我拍著胸脯堅持要陶靜留在突擊隊!我不批準都不行!現在呢?現在你作何感想?!”

龍飛虎的眼淚下來了,支隊長拿起命令啪地拍在桌子上:“這是已經簽字的命令,陶靜即日起調到支隊指揮中心來!沒有討論的餘地!”

“是!”

“她現在情況怎麽樣?”

“還在搶救當中,醫生說……現在還在生死線上。這都是我的錯。”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支隊長的眼淚也出來了,“犧牲了王平還不夠,還要犧牲他的女兒?!你馬上去醫院,別的工作都交給鐵行,陶靜有什麽消息,第一時間報告我!”

“是!”

“滾!”

龍飛虎立正敬禮,拿著調令轉身離去。

4

醫院裏,手術室門口的燈還亮著。何苗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盯著手術指示燈。淩雲含淚輕歎,抬手看表,於心不忍地看何苗:“何苗,你總得喝口水吧?”何苗沒有回應。鄭直也走過來:“何苗,你這樣也幫不了她。”何苗淌著淚:“是的,我幫不了她。我……什麽也做不了。可我想讓她知道,我在等著她醒過來!她一定能醒過來,因為我在等她……”沈鴻飛走過去,蹲下,手放在他的肩上:“我們所有人都在等她!我們相信她,她一定能醒過來!一定能站起來!重新回到我們中間!”何苗突然失聲痛哭。龍飛虎站在小虎隊眾人身後,默默地注視著眾人的背影。

“啪!”手術室門口的燈熄掉了!劉珊珊走出來,拽下口罩。龍飛虎趕緊走上前:“陶靜呢?她怎麽樣?”所有人都緊張地看著她。

“她很堅強!隻是在最後哭了。”

何苗顫聲問:“她……醒了?”劉珊珊搖頭:“僅僅是下意識,她還在昏迷中。我已經告訴你們了,現在情況很微妙。子彈擦著她的脊柱中樞神經過去,還不能判斷是不是對她的脊柱神經係統造成了損傷。如果沒有任何損傷,皆大歡喜,她完全康複的可能性很大;如果造成了損傷,她……她很可能……全身癱瘓……”所有人都呆住了。

“不!這不可能!”何苗一下子哭出來,“她是那麽活蹦亂跳!她是那麽可愛!醫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沈鴻飛扶著何苗的肩膀:“你得跟個男人一樣,麵對現實!明白嗎?”何苗哭著點頭,龍飛虎也是淚流滿麵。

ICU病房裏,陶靜雙眼緊閉地躺在病**,旁邊的儀器嘀嘀地閃著紅燈。龍飛虎望著病**的陶靜,眼淚在打轉。陶靜躺在**,緊閉雙眼,嘴裏急促地在喊爸爸,龍飛虎坐在床邊,注視著陶靜。陶靜微微睜開眼,嘴唇翕動:“爸爸?!”

龍飛虎看著她,表情複雜。麻藥快過去了,陶靜痛楚地呻吟著:“爸爸……我好疼……”龍飛虎鼻子一酸,眼淚就下來了,落在陶靜的手背上。陶靜漸漸蘇醒過來,愣住了:“龍頭?對不起……我……”龍飛虎憐愛地看著她:“疼嗎?”陶靜忍住疼,努力笑:“不疼!”

“醫生告訴我,你感覺到疼是好現象,說明你的神經中樞沒有受損。子彈的位置太微妙了,光靠儀器無法判定具體的受損情況。”

“那……我真的……好疼啊……”

龍飛虎含淚看著陶靜:“靜靜,好樣的!”陶靜眼圈一紅:“好多年……沒有聽到有人這樣叫我了……”龍飛虎伸手擦了擦陶靜的眼淚:“以後,在私下的場合我會這樣叫你。”陶靜的淚水流出來:“莎莎,莎莎怎麽樣了?”龍飛虎說:“你為她擋住了一顆子彈,她毫發無損,可是你卻中槍了……”

“我是應該的啊,我是警察,是特警的突擊隊員,對吧?”陶靜微笑。

“十四年前,你的父親幫我擋住了一顆子彈,救了我的命;十四年後,他的女兒又為我的女兒擋住了一顆子彈,救了她的命。”龍飛虎輕輕撫摸著陶靜的頭,低頭抽搐著,“我不知道該用什麽語言表達我現在的心情,我想對你說謝謝,對你和你的父親……說一聲謝謝,真的……對不起……”陶靜泣不成聲,哽咽著:“我爸爸是警察,我也是警察,我比爸爸幸運,對不對?他犧牲了,可是我還活著。”龍飛虎失聲痛哭。陶靜淚如雨下:“龍頭,您千萬別說對不起……這麽多年了,我一直以他為驕傲,這一次,他也會以我為榮的!”龍飛虎看著陶靜:“我們全體老特警突擊隊員都以你為榮,你是我們的好女兒!”陶靜徹底地哭出來,帶著二十年的委屈和堅韌。

良久,龍飛虎坐在病床旁邊,握著陶靜的手:“你這次的表現非常勇敢,支隊黨委已經在為你申請二等功,還準備為你頒發特警支隊的勇士勳章。”陶靜愣住了,有些忐忑:“不是吧!我……我這哪兒夠格啊……”龍飛虎微笑:“你就別謙虛了!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養傷。盡快歸隊,到時候我組織大家給你開個慶功會!”陶靜不好意思地笑了,龍飛虎站起身:“努力吧。以後不管到哪個部門,一個二等功和一枚勇士勳章,足可以讓你有個好前途了。”陶靜一笑,剛要開口,忽然愣愣地看著龍飛虎。龍飛虎掏出文件遞過去,陶靜疑惑地接過,大驚:“猛虎突擊隊不要我了嗎?”龍飛虎的表情有些複雜:“這不是商量,這是正式的命令!”

“是因為我是王平的女兒嗎?!”陶靜吼了出來。龍飛虎看著她,語重心長:“你應該理解,支隊長和我們這些老特警的心情。”陶靜一把擦掉眼淚:“如果僅僅因為這個原因就把我調離突擊隊—我不服!”

“這是支隊黨委針對我當初草率做出決定進行的彌補措施!”龍飛虎看著陶靜,語氣低沉下來,“還好你活著,否則的話,就晚了。你是王平烈士唯一的女兒,我們必須要關愛你!”

“不!這不是對我的關愛,這是你們自私!”陶靜直直地看著龍飛虎,低吼,“你覺得愧對我爸爸,害怕我出危險!所以不讓我再留在突擊隊!你根本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更沒有想過你讓我宣誓的入警誓言!你了解我爸爸,如果我爸爸知道這件事,他是絕不會同意的!”陶靜倔強地看著龍飛虎,“請您替我轉告支隊黨委,我一定會養好身體,盡快歸隊!不要把我調離猛虎突擊隊,調離小虎隊!”龍飛虎的嘴唇翕動著:“……警令,也是如山的。你好好休息,我會轉告支隊黨委的。”說完轉身出了病房,陶靜盯著門口,淚如雨下。

5

另一間病房裏,莎莎靠在病**,路瑤倒了杯水,莎莎接過來喝了一口:“媽,我什麽事都沒有,我想出院。”路瑤臉一沉:“不行,醫生說了,你要再觀察幾天。還有,下午心理專家還要對你進行心理疏導呢。”莎莎一臉不高興:“媽!不用心理專家疏導我。你和我爸陪我玩幾天就行了,最好你們倆都請個假,咱們一家人去迪士尼,要不去世博園也行……”

“又發燒了吧?你覺得可能嗎?”路瑤皺眉打斷莎莎。莎莎一撇嘴,賭氣地躺倒在**,一把蒙住被子:“你走吧!忙你的去吧!我渾身不舒服,想睡覺!”路瑤看著蒙著被子的莎莎一臉無奈。這時,病房門被推開,龍飛虎笑嗬嗬地站在門口,莎莎猛地掀開被子,直接從病**跳下來,差點兒摔倒,撲進龍飛虎的懷裏。龍飛虎連忙放下袋子:“哎喲!我的龍大小姐!你小心點兒,你現在是病人。”莎莎親熱地摟著龍飛虎的脖子:“我早沒事了!爸爸,你怎麽才來呀?”

“爸爸先去看陶靜姐姐了。”

莎莎挽著龍飛虎的胳膊:“陶靜姐姐怎麽樣了?”龍飛虎笑著捏捏女兒的臉:“沒什麽大事了,好好靜養一段就好了。”莎莎點頭:“爸爸,一會兒你帶我去看看陶靜姐姐吧,要不是她救了我,我……我就見不著你了。”龍飛虎心酸地笑著:“必須去!不過現在不行,陶靜姐姐剛剛做手術,把子彈取出來,身體還很虛弱。”莎莎笑著點頭,又看著塑料袋:“爸爸,給我買什麽好吃的了?”龍飛虎笑著:“你平時愛吃的,這裏麵全都有!”莎莎驚喜地拎過袋子,在龍飛虎的臉頰上猛親了一口。龍飛虎的臉都快笑爛了:“好閨女!快回**去,咱們邊吃邊聊!”

兩人剛轉身,猛地看見路瑤板著臉站在對麵,龍飛虎揶揄地說:“喲,路組長在呢?對不起啊,剛才沒看見。”路瑤隨即又瞪著莎莎:“龍莎莎,你不是渾身不舒服嗎?”莎莎笑著攬住龍飛虎的胳膊:“我現在渾身都舒服!因為我老爸來了!”路瑤氣惱地瞪了兩人一眼:“好!那你們父女好好享受天倫之樂吧,我走了!”說著轉身就走,龍飛虎連忙攔住她:“別別別,我們爺兒倆跟你開玩笑呢,你還當真啊!”莎莎也在一旁幫襯著:“就是!媽,你沒那麽小氣吧?我們逗你玩兒呢!”龍飛虎趕緊拎過塑料袋:“莎莎,快看看裏麵有沒有你媽愛吃的,咱們一塊兒吃。”莎莎連忙點頭,在塑料袋裏一陣翻騰。

“算了吧!我沒胃口!”路瑤往門外走去。龍飛虎回過身看她:“真走啊?那你慢點兒,不送啊!”路瑤頭也不回:“我用不著你送,你犯不著假客套。”莎莎拎著塑料袋,站在那兒不動,眼圈一紅,含著眼淚:“你們到底要演到什麽時候啊?你們不覺得累嗎?”兩人都停下腳,尷尬地看著莎莎。莎莎從塑料袋裏掏出薯片:“媽,您看,我從來不喜歡吃這個口味的薯片,可是您很喜歡吃。”路瑤一愣,看向龍飛虎。龍飛虎連忙扭過臉看別處。莎莎看著龍飛虎:“爸!您心裏明明還惦記著媽媽,為什麽非得藏著呢?媽,您不也是一樣嗎?您在家裏不許我看爸爸的照片,不許我提起爸爸,可是您自己呢?每次您看到爸爸的照片您都會很入神,有的時候您還偷偷掉眼淚。你們其實心裏都牽掛著對方呢,可為什麽又都不說出來呢?你們明明可以重新在一起,為什麽又不這麽做呢?”

“莎莎!”路瑤含淚打斷莎莎,“你還小,有些事你不懂。我和你爸爸現在的關係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們,我們隻是同事關係,我們還是朋友……你所謂的牽掛,其實隻是朋友之間的牽掛。我和你爸爸是不可能再……再在一起的!”

龍飛虎表情複雜地看著路瑤。路瑤躲開龍飛虎的目光,含淚望著別處。

“那我呢?我算什麽?”莎莎咬著嘴唇,“我是你們的女兒,我招誰惹誰了?!憑什麽別的孩子都可以天天和爸爸媽媽在一起,我就不能呢?你們當初離婚的時候,問過我嗎?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你們太自私了!如果不是因為你們的自私,讓我無所適從,讓我感覺不到家的溫暖,我怎麽會去上網聊天,怎麽會相信那個李天陽?!你們知道嗎?出事以後,我一直在想,其實被人劫持也不錯,因為隻有這樣,你們才會注意到我的存在,你們才會記得除了你們兩個人之外,還有我這麽一個女兒!”莎莎泣不成聲。龍飛虎和路瑤都是一臉內疚。

醫院的小院裏春意盎然,空氣新鮮。路瑤和龍飛虎站在安靜的亭子裏,兩人凝重地四目相對,沉默著。龍飛虎看著路瑤:“我想,我們是不是應該認真考慮一下莎莎。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路瑤苦笑:“怎麽考慮?莎莎希望我們能重新在一起,可我們有可能重新在一起嗎?”龍飛虎沉默,沉聲道:“說真的,我現在已經忘了當初我們是因為什麽離婚了。因為工作太忙嗎?比我們還忙的夫妻不是沒有。因為誌不合道不同嗎?我和你同是警察。因為性格不合嗎?顯然也不是。我們從警院相識,一直到畢業、到工作,相知相識了好多年,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有過許多快樂。”路瑤含著淚,龍飛虎凝視著她,“我們不知道什麽原因,稀裏糊塗地就把婚給離了。想來想去,就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兒。莎莎說得對,我們太自私了!隻圖自己痛快,我們完全忽視了她。”路瑤擦擦眼淚,長長地歎息了一聲:“現在說這個有什麽用呢?一切都晚了。”

龍飛虎看著路瑤。兩個人都不說話,隻剩許久的默默相對。

遠處,秦朗手拿一束鮮花,拎著一大袋子營養品走來,看到兩人,愣住了。秦朗尷尬地上前,竭力笑著:“你們都在啊。我……我來看看莎莎。她……她怎麽樣了?”路瑤強擠出笑容:“她沒什麽大事,在病房躺著呢。”秦朗笑:“哦,那你們聊,我過去看看。”秦朗對龍飛虎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龍飛虎也點頭回應。兩個男人盡可能地保持著微笑,擦身而過。

龍飛虎看著秦朗走遠,說:“這就是你剛才說的一切都晚了的原因吧?”路瑤尷尬地看著龍飛虎,點了點頭:“秦朗人很不錯,一心一意地嗬護著我們母女,他對莎莎的疼愛不比你差多少。”龍飛虎目光一凜:“扯淡!你可以說他是個好人。但是在對待莎莎這方麵,別拿他和我比!”

“為什麽不能比?他確實對莎莎很好!他為了博得莎莎的好感,近乎於諂媚!昨天因為莎莎出事,他推掉了與外商的談判,直接經濟損失不下千萬……”

龍飛虎冷冷地:“這跟我有關係嗎?”

“他會成為莎莎的繼父!”路瑤低吼,“他對莎莎很好,難道你不覺得欣慰嗎?可是恰恰是因為你,莎莎一直不肯接受他!視他為仇敵!”龍飛虎瞪著路瑤:“所以呢?你想讓我做什麽?從今以後從莎莎的生活中離開,讓莎莎忘記她還有個親爹,以便於她可以接納她的繼父,以便於你們三個人可以幸福地生活?”路瑤一愣,龍飛虎輕笑,“路瑤,對不起,我做不到!莎莎是我的女兒,我不可能也絕不會疏遠她!我可以放棄我的生命,但絕不會放棄我的女兒!”

“龍飛虎,我不是這個意思!”路瑤著急地說,“我隻是覺得,這樣對秦朗不公平!”

“這樣對我就公平嗎?對莎莎就公平嗎?”龍飛虎深呼出一口氣,抑製住情緒,“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覺得我和女兒的關係破壞了你和秦朗的關係,我們可以重新簽訂協議,莎莎由我來撫養。至於秦朗,如果你覺得他受了什麽委屈,你們將來結婚以後,可以考慮再生一個,這是你們的權利,我和莎莎都無權幹涉!”路瑤愣住了,龍飛虎冷著臉,大步離開。

“龍飛虎!你至於嗎你?!你心眼兒真不大!”

龍飛虎扭頭瞪著路瑤:“我心眼兒大小取決於什麽事兒。別碰我的底線!莎莎就是我的底線!”

6

空曠的機場,吳迪心事重重地擦著直升機。他想不明白,自己這段時間是怎麽了,好像一切事情的發生都沒在預定的軌道內。他是特警支隊最優秀、最出色的狙擊手,是槍王之王,哪怕曾經麵對的槍林彈雨都沒讓他像現在這樣沮喪過。吳迪想著,眼裏有淚光在閃動。

吳迪一愣,抬頭望過去,支隊長站在不遠處。吳迪連忙扔掉抹布,跑步過去,立正敬禮:“支隊長!您找我?”支隊長點頭,指了指前方:“陪我走走!”支隊長往前走去。吳迪一愣,一臉茫然地急忙跟上去。

機場上,支隊長和吳迪並肩走著。吳迪小心翼翼地看支隊長。支隊長扭頭,正好與他的目光相對:“吳迪,你進入特警支隊多長時間了?”吳迪一愣,隨即正色道:“報告支隊長,六年零五個半月,具體天數忘了。”支隊長看著吳迪,一笑:“哦,我想起來了。入隊宣誓的時候,就你喊得聲音大,扯著脖子喊,嗓子當場喊劈了。”吳迪傻笑著:“這您都記得。”支隊長話鋒一轉,有些嚴肅:“沒錯。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對你印象深刻。我覺得,宣誓能把嗓子喊劈了的人有兩種,一種是為了迎合領導,急於表現,故意作秀。還有一種,是真正把特警的誓言當成了自己畢生的信仰,發自內心地喊出來,下意識地喊出來,以至於忘記了人的聲帶能承受的強度。吳迪,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有了這個好奇心,我想看看,你小子到底屬於哪一種。現在答案已經很明了了—你用這幾年在突擊隊的表現告訴我,你當然屬於後者。你非常努力,也非常優秀,你優秀的表現和你對特警事業的忠誠,大家有目共睹。你成為了我們的王牌狙擊手,也成為支隊黨委眼中最可信賴的隊員。”

吳迪眼含熱淚,有些語無倫次:“支隊長,謝謝您對我的評價。我……我覺得我做得還不夠,遠遠不夠。而且,而且我還犯了錯誤!”支隊長嚴肅地看著吳迪。吳迪一臉誠懇:“這次,我犯了不小的錯誤。我聽我們大隊長說,這事都已經驚動局領導了。我給猛虎突擊隊抹了黑,也給咱們特警支隊抹了黑,我……”支隊長不說話,吳迪忽然愣住,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麽,幾乎是帶著哭腔:“支隊長,看來,對我的處理決定已經下來了。您剛才跟我說的所有的話其實都是在安慰我。”支隊長嚴肅地看著他:“所以呢?”吳迪有些失魂落魄,強忍著悲傷:“沒有所以……如果我真的給特警支隊抹了黑,我願意接受任何程度的處罰!我……我沒有怨言。”支隊長麵不改色地看著他:“假的吧?我怎麽看不出來你沒有怨言啊?我看到了一張比怨婦還怨的臉!上麵寫滿了不甘心、不服氣。”吳迪的眼淚淌下來:“支隊長,我……我真的不想離開這兒!說句不中聽的,支隊就是槍斃了我都行!隻要能讓我死在這兒!我死也不想離開突擊隊的一線工作……”

“沒人讓你死—但是你必須要離開突擊隊的一線工作了。”支隊長凝視著哭得有些崩潰的吳迪,“隻不過—你的離開會是暫時性的,等任務完成以後你還得給我回來,繼續當狙擊手。”

“我會給你解釋清楚的。”支隊長說,“根據警方得到的情報,國際犯罪集團K2組織已經把觸角深入到東海市了,他們在東海市正在實施一個陰謀。但是,由於K2內部的組織結構十分嚴密,他們所有的行動也十分隱秘。所以,我們需要一個人可以打入到敵人內部去!”吳迪目光一凜:“支隊長,您說的這個人……是我嗎?”

支隊長看著他。吳迪有些納悶兒:“可是……為什麽是我呢?”

“因為隻有你有機會!”

“我……隻有我有機會?”吳迪這下更糊塗了,“可是……我能做什麽呢?我不是刑偵單位的,沒有那麽豐富的臥底偵查經驗,整個東海市警方比我更適合做臥底工作的不計其數,為什麽偏偏是我?”支隊長嚴肅地看著吳迪:“東海市所有的警察裏麵,隻有你是陳曉曉的前男友啊!”

“陳曉曉?!”吳迪徹底愣住了,“這……這和陳曉曉有什麽關係?”

“據可靠情報顯示,陳曉曉就是K2組織的人,她的代號叫—燕尾蝶!”

吳迪目瞪口呆,猛地搖著頭:“不可能,這怎麽可能?支隊長,陳曉曉她……她怎麽可能是K2組織的人?!我……我是了解陳曉曉的!”支隊長瞪著吳迪:“你了解她什麽?”

“我什麽都了解!我們曾經在一起兩年多!”

“那之後呢?”支隊長問,“她去了國外之後,你還了解她嗎?你知道她在國外的經曆嗎?你知道她都幹了些什麽嗎?你不知道!可是我們的刑偵部門已經知道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代號燕尾蝶的陳曉曉就是K2組織的人!仔細想想吧!她為什麽又回來?為什麽又來到了你的身邊,對你死纏爛打?她回來之後,你們之間所經曆的所有的事情你難道一點兒破綻都沒看出來嗎?”

吳迪愣立當場,腦海裏突然閃過陳曉曉在病房裏說過的一句話—我已經沒有退路了!吳迪不相信地瞪大了眼睛。支隊長嚴肅地看著他:“設法與燕尾蝶接近,打入K2組織內部,摸清他們在東海市的犯罪動向,是經過市局領導和刑偵部門反複討論研究過的,也經過了支隊黨委包括你們突擊隊領導的慎重考慮。我們堅信你可以勝利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吳迪同誌,你自己有信心沒有?”

吳迪沒有回答,急促地呼吸著。支隊長凝視著他。吳迪的目光變得堅定起來,看著支隊長,啪地立正:“支隊長!我……堅決完成任務!”支隊長嚴肅地點頭:“這一點,我們堅信不疑。”說罷,支隊長若有所思地看著吳迪:“其實對你來說,最大的難度並不是任務本身,而是如何處理好你的情感關係。”吳迪目光堅定:“請您放心。如果陳曉曉真的是K2組織的燕尾蝶,我決不會徇私!”支隊長搖頭:“我說的不是陳曉曉。”吳迪愣住,突然又明白過來,一臉痛苦地擰著眉。

“你確定可以嗎?”支隊長凝視著他,“不要勉強,不要口是心非,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

“確定。”吳迪含淚痛苦地點頭,“如您所言,我是一名警察,優秀的警察。我明白一名警察的職責是什麽,我明白警察為了自己的使命,應該放棄什麽。”

一陣沉默。

良久,支隊長沉重地拍了拍吳迪的肩膀:“等任務結束,我會和龍飛虎一起,親自向左燕解釋。”吳迪含淚,重重地點頭。

7

夜晚,室內模擬街區,沈鴻飛帶領著小虎隊整齊列隊。龍飛虎站在隊列前,跨立站著:“除去受傷和在醫院看護的同誌,小虎隊都到齊了。我簡單總結一下小虎隊在這次解救人質行動中的表現。”隊員們一臉期待,隻有趙小黑站在隊尾,有些鬱鬱寡歡。

“總體上講,小虎隊這次行動的表現是值得肯定的,你們成功地履行了特警隊員的職責和使命,尤其是陶靜同誌,在千鈞一發的時刻,奮不顧身地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歹徒射來的子彈,確保了人質的安全。她的行為非常值得肯定,讓我們所有人為之感動。她是一個好警察,一個優秀的特警突擊隊員!”龍飛虎頓了頓,“支隊黨委經過研究,已經給她上報二等功,等待上級領導機關審核批複,同時授予她東海特警支隊頒發的勇士勳章。”

隊員們興奮得如同孩子一樣。龍飛虎臉一沉:“成績我已經不想多說了,下麵我宣布一項命令—”隊員們唰地立正,看著龍飛虎。龍飛虎凝視著隊列最後,喊:“趙小黑同誌!—”趙小黑一愣,抬頭:“到!”

“經過慎重研究,從現在開始,暫時將你調整為狙擊小組的觀察手。”龍飛虎說。趙小黑愣住了,眼裏瞬間泛淚:“是……”

“段衛兵!—”

“到!”段衛兵的表情有些複雜,側頭看了看暗暗抹淚的趙小黑。

“從現在開始,暫時由你擔任小虎隊第一狙擊手。”

“龍頭……”段衛兵欲言又止。龍飛虎打斷他:“有什麽問題嗎?你不能勝任嗎?”

“我……我可以勝任。”

趙小黑下意識地看了段衛兵一眼。龍飛虎退後一步:“會後交接武器裝備,命令即刻生效。解散。”龍頭轉身走了。大家都轉頭看向趙小黑。趙小黑愣愣地呆立在那兒,臉上擠出的笑比哭還難看。

夜深了,趙小黑坐在室內模擬街區一角發呆,眼神狠盯著擺放在麵前的高精狙。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漸近,段衛兵背著88狙擊步槍,端著飯盒站在趙小黑身後。段衛兵表情有些複雜,走上前坐在趙小黑旁邊,把飯盒推給他:“吃飯。”趙小黑瞥了一眼飯盒,看段衛兵,又把頭扭到別處。

“怎麽不對?”趙小黑抬頭看他。

“你沒輸給我呀?你輸給你自己了。”趙小黑看了一眼段衛兵,段衛兵繼續說,“我說錯了嗎?你本來有兩次機會,可以一槍斃敵,如果你抓住其中任何一次機會,莎莎都可以成功獲救,陶靜也不會受傷。可是你都猶豫了。是你猶豫了,不是你沒有這個實力。所以你輸給了你自己。”

趙小黑懊惱地沉默著,不說話。

“小黑,輸一次沒什麽大不了的。我也輸過呀!咱倆第一次爭主狙擊手,我不就輸了嗎?我也是輸給了自己。所以,現在咱倆的比分是一比一。還沒決出勝負呢!你沒聽龍頭說,是暫時的,不是永久。那說明—你還有機會。”

趙小黑目光一動,難以置信地看著段衛兵。段衛兵目光灼灼。趙小黑苦笑:“得了吧!你做夢都想當第一狙擊手,現在好不容易如願以償了,難道你還會讓給俺啊?”段衛兵笑:“誰要讓給你了?不可能!”

“那不就得了!”

“你應該自己爭回來!”

趙小黑愣住:“爭?”

段衛兵點頭,意味深長地笑:“必須得爭!雖然你機會不大。”趙小黑看著段衛兵嗤之以鼻:“嘁!俺機會不大?俺機會大著呢!”

“喲,雄心壯誌又起來了?”

“俺就是一時失落而已。”趙小黑凝視高精狙,眼淚吧嗒地落下。段衛兵正色起來:“長痛不如短痛,開始吧。”段衛兵拿起地上的88狙擊步槍,站起來。趙小黑也是心情複雜地站起來。

一把88狙擊步槍遞在趙小黑麵前,趙小黑猶豫著接過來,流著眼淚,把88狙擊步槍放下,又依依不舍地拿起高精狙。段衛兵伸手去接,趙小黑緊緊地握著,不肯撒手。段衛兵也握著高精狙,兩人使著暗勁,都緊緊拽著。

終於,趙小黑撒手了。段衛兵撫摸著高精狙:“趙小黑同誌,我一定會善待這把槍!”趙小黑終於哭出聲來:“俺一直在想,有沒有後悔藥可以買到啊!”

段衛兵注視著痛哭的趙小黑,拍著他的肩膀:“小黑,沒事,沒事啊!真的是暫時的,我想你早晚有一天,你還會把高精狙搶回去的!”趙小黑哭著,抱緊了段衛兵。段衛兵安慰他:“後悔藥那真的沒地方買,努力訓練,克服弱點,我相信,龍頭還是會給你機會的!”趙小黑哭著點頭。

病房裏,何苗疲憊地趴在床邊睡著了。陶靜打著點滴,一臉痛楚地呻吟著醒來,何苗聽著動靜急忙起身,戴上眼鏡。陶靜躺在病**,微微睜開眼。何苗湊過去,一臉關切:“你醒了?!”陶靜呻吟著:“爸爸……我好疼……”

“啪!”台燈亮了,陶靜嚇了一跳:“何苗?!”何苗關心地笑著:“對,是我。”

“你……你怎麽在這兒?”

何苗笑意盈盈:“隊裏安排大家輪流看護你,我值這一班。”

“怎麽會安排你來看護啊?”

“不都說了嗎?輪流的?”

“我……可你是個男的啊?”陶靜不相信地問。

“我們是隊友,還要分男女嗎?”

陶靜咋舌:“當然要分啊……我不方便啊!”

“我什麽都會做!”何苗自告奮勇地說,“你不要看我是個男的,在家裏都是我收拾家務的!衣服我都是自己手洗的!做飯我也可以的!我改天燒菜給你吃啊!我燒菜那是一絕,別提多好吃了!”

陶靜看著何苗,有些不習慣:“你在說什麽啊?”何苗恍然:“哦,我說錯了,你在疼是吧?我馬上叫護士!”陶靜愣愣地看著他:“我,我現在不疼了,你走吧!”

何苗坐下,一臉認真地看著陶靜:“我怎麽能走呢?我是來看護你的!這可是龍頭的命令!”陶靜瞪大了眼:“龍頭怎麽會下這個命令!”何苗一臉正色:“你看,龍頭的命令,咱們必須執行吧?”陶靜又好氣又好笑:“我不需要你的看護—特指—你!”

“為什麽?”何苗納悶兒。陶靜賭氣地不看他:“你自己心裏知道!”何苗嚴肅起來:“陶靜同誌,我喜歡你是不假,但是,我們首先是同事、是隊友!就算你不喜歡我,我也有責任、有義務來照顧你!這個我們不能混淆,對吧?”

“你這是歪理邪說!”陶靜不吃他那一套。

“我哪句話都站得住腳。”何苗話鋒一轉,賠著笑臉問陶靜,“說到燒菜,你現在想吃什麽?”陶靜冷冷地說:“我?我什麽也不想吃!”

“你一睡就一天,現在醒了,肚子肯定餓了。快說,你想吃什麽,我幫你搞去!”

“我現在想的就是,你趕緊走!我要睡覺!我不能在一個有男人的屋子裏麵睡覺!”

“你已經睡了一天了。”

“你?!你欺負我!”陶靜立馬哭起來。

“我錯了!我錯了!我到外麵去!”何苗急忙起身,“別哭,別哭,你傷口剛縫合,別開了線!”

“出去!—”陶靜哭得更厲害了,何苗忙不迭地急忙出去。

清晨,醫院裏一片安靜,主治大夫帶著一群年輕的實習醫生正在查房,病房裏,護士們正在給病人換藥。醫院走廊外,何苗穿著便裝,蜷縮在一張椅子上打盹兒。突然手機鈴響,何苗噌地一下子就醒了,起身急忙關掉鬧鈴。何苗揉了一把臉,起身來到病房門前—陶靜還躺在病**在睡覺。何苗想想,轉身走了。

“這肯定過了24小時了啊?他們沒換別的人來嗎?”

“換了,是沈鴻飛。”何苗理直氣壯。

“他人呢?”陶靜四顧。

何苗大義凜然地說:“他爸爸不是身體一直不太好嗎?我就說,今天還是我來吧,讓他回家看看!”

陶靜服了:“我去!你倒真是活雷鋒啊!”

“想隊友之所想,急隊友之所急嘛!吃點兒吧?”何苗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陶靜一甩頭:“我不吃!”

何苗舉著勺循循善誘:“你看,你現在很虛弱,胳膊腿都動不了,怎麽也得吃點兒東西,補充補充營養,才能快點好起來,回到小虎隊。”

“回到小虎隊?”

“對啊,大家都等著你回去呢?”

陶靜突然又哭了起來。何苗手忙腳亂地說:“怎麽了?你不想回去了?”

“我想,我做夢都想!”陶靜哭得更厲害了。

“那你就要吃東西,你不吃東西,怎麽把身體養好啊?”

陶靜淚眼婆娑地看著何苗,哭著張開嘴,何苗舉著勺輕輕地吹吹氣,喂進去,又拿著毛巾擦去她嘴角的粥痕。陶靜大口地吃著,何苗喂著,臉上都是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