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1

清晨的陽光照射著公安局威嚴的大樓。此刻,會議室裏一片歡騰,吳局長一臉欣慰地坐在椅子上,桌上的煙灰缸裝滿了,路瑤站著看著大屏幕,捂著嘴,忍不住哭出聲來。

特警機場上,猛虎突擊隊的隊旗在陽光下獵獵飛揚。小虎隊的突擊隊員們整齊列隊,吳迪鬱鬱寡歡地站在隊列最後麵。龍飛虎挺著山一樣的身軀,跑步上前,立正敬禮:“報告!支隊長同誌,猛虎突擊隊全體隊員集合完畢,請指示!”支隊長抬手還禮:“稍息吧。”龍飛虎轉身:“稍息!”

“唰—”突擊隊員們背手跨立。

清晨的陽光映在他們年輕的臉上,均勻的呼吸聲,一致的步伐,特警軍靴踩在地上猶如同一個鼓點。

“同誌們!—”支隊長走上前,“‘8•23’案件已經告破,犯罪嫌疑人曾阿虎被繩之以法!公安部、省廳、市局等各個上級領導機關,都對參戰隊員們表示了慰問和祝賀!這不僅是你們猛虎突擊隊的光榮,也是我們整個東海市公安局特警支隊的光榮!”

隊員們眼裏放著光,都拚命鼓掌。吳迪的臉色很難看,不痛不癢地拍了幾巴掌。龍飛虎臉上難得地帶著笑容,欣慰地看著這一支年輕的隊伍。

“尤其是新參加突擊隊的同誌,在這次重大行動當中擔任主攻突擊組,成功地抓獲了曾阿虎!後生可畏,你們這批新同誌沒有讓支隊黨委失望,也沒有讓你們的大隊長—龍飛虎失望,更重要的是—你們沒有讓自己失望!你們抱著獻身公安特警事業的夢想,來到特警支隊,來到猛虎突擊隊,渴望成為人民公安戰線的英雄!你們成功地實現了自己的理想,我代表老特警隊員向你們表示由衷的祝賀!”支隊長聲如洪鍾,抬手敬禮。

“敬禮!—”沈鴻飛高喊,隊員們唰地立正,敬禮。隊列裏,傳來一陣壓抑的抽泣聲,龍飛虎看過去,陶靜咬著嘴唇,眼淚嘩嘩地流。

支隊長順著龍飛虎的眼神看過去,看到陶靜,愣了一下,又轉頭看龍飛虎,龍飛虎的眼裏也是淚汪汪的。龍飛虎看到許遠,點點頭,支隊長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他努力克製住自己:“你們……都很棒!你們的身上流淌著老一代特警隊員的血液,凝聚著老一代特警隊員的靈魂,尤其是……犧牲烈士的靈魂!他……他們沒有死去,他們在你們的身上,在你們的靈魂當中,得到了永生!”隊員們默默無言地聽著,趙小黑納悶地看著支隊長。淩雲也奇怪地側頭看著陶靜,陶靜泣不成聲。

“好,就這樣吧,你們的路還很長,突擊隊的路也還很長。希望你們在未來的歲月當中,不驕不躁,繼續前進!我的話完了!”支隊長掩藏好心裏的悲痛,看了看站在隊列裏泣不成聲的陶靜,轉身走了。

2

“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辦公室裏,支隊長許遠情緒激動,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漲紅了臉。龍飛虎站在對麵,低著頭:“我以為她挺不過去,進不了突擊隊,可能去哪個派出所坐班就算了。”

“她通過了,你也不肯告訴我?!”許支怒吼。

“還沒顧上。”龍飛虎心虛地說。

“撒謊!”支隊長走到龍飛虎麵前,“你是害怕我反對,不允許她進入你的突擊隊,是嗎?!”龍飛虎抬頭,目不斜視:“是。”

“你明明知道,為什麽還要讓她進入猛虎突擊隊?!”支隊長痛心疾首。龍飛虎聲音低沉:“她的表現很出色,我沒有理由不讓她來。”支隊長盯著龍飛虎:“你能為她的安全負責嗎?!”龍飛虎沉吟半天,囁嚅道:“我,不敢保證。”

“萬一有點什麽事,你讓我怎麽麵對?你自己怎麽麵對?你每年還怎麽去榮譽牆前,去麵對你的老隊長?!”支隊長哆嗦著指著龍飛虎,“你馬上通知她,調到支隊指揮中心來!以後坐班,不要再出外勤了!”

“她不會去的。”龍飛虎說。

“那你命令她!”

“她不會服從這個命令的。”支隊長一愣,龍飛虎情緒有些複雜地說,“這也是我最糾結的地方。如果我下命令就能解決這個問題,我早就下命令了,哪個單位都需要她這樣聰明的女警。但是,我知道她是為了什麽報名入警的,她是不會走的。我們都知道……她一直在尋找她的父親,她好不容易和父親的生命融為一體,她是不會走的!”

“她真的很出色嗎?”支隊長臉上都是悲痛。

“也有弱點,不過,她成長得很快。”龍飛虎注視著支隊長,“—她是一個合格的突擊隊員。”

“我知道,我從來沒有懷疑你培訓新隊員的能力!但是—”支隊長話鋒一轉,“我希望你能好好和她談談,我們這些老特警,都希望她能安全—勸她服從組織安排,調到支隊指揮中心來,明白嗎?這不是我的命令,是我的懇求!”

“明白!”龍飛虎有些猶豫,“但是……那誰來當警察呢?”支隊長苦笑:“我就知道你會說這個!我不管誰來當警察,誰來當你的突擊隊員,但是她—不合適!”

“我……會和她談的。”龍飛虎敬禮,轉身走了。支隊長的目光轉向牆上掛著的一張合影上—老一代突擊隊員們穿著整齊的警服,銳利的眼神裏都是意氣風發。年輕的龍飛虎肩上扛著見習警員的警徽,正咧著嘴笑,眼神當中透出一股傲氣。

走出大樓,悶雷宣示著暴風雨即將到來,空曠的訓練場上已經空無一人。龍飛虎走在訓練場,豆大的雨點落下來,落在他沒有眼淚的臉上。對於陶靜,他一直是糾結的。他說不清這樣做是為了她的未來考慮,還是為了撫慰自己內心的傷痛。他有時會一直問自己,如果換作他的女兒,會讓女兒獻身於崇高的人民公安事業,跟他現在一樣出生入死、風餐露宿,還是找個安穩的工作,找個對她好的男人嫁了,平安地度過一生?這種雙重身份的交織錯位,讓龍飛虎陷入了沉思。

3

猛虎特訓基地,遠處有武直-9超低空掠過,訓練場上警車林立,來來往往的特警們穿著訓練服全副武裝地列隊跑過,空氣中一派凜然的殺氣。訓練場一角的榮譽牆,牆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名字,兩名禮兵表情肅穆地持槍護衛。陶靜站在榮譽牆前,看著父親的笑臉,她把臉貼在冰冷的牆上,貼著父親的名字,眼淚順著她的臉頰不斷地滑落下來。此時,所有的委屈和傷痛,都在父親麵前盡情地發泄了出來。

一個悶雷響過,更多的雨點落下來。陶靜年輕的臉在雨水的衝擊下變得堅強起來。後麵不遠處,何苗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下午,穿著常服的龍飛虎走在基地的林蔭道上,吳迪躲在兩邊的樹叢裏,猶豫著,想了想,還是咬牙冒出來。龍飛虎站住看他:“你怎麽了?找我有事?”吳迪低聲:“龍頭,我……想找你談談。”龍飛虎點頭,兩人並排往前走去。吳迪看著自己的隊長:“你是不是再也不想用我了?”龍飛虎側頭看他:“什麽意思?”

“我知道,我們都知道,你現在器重小虎隊,拚命幫助他們來挑大梁!你的心裏已經沒有我們這些老家夥了,不管我們曾經怎樣追隨你衝鋒陷陣,你現在隻關注小虎隊!”吳迪的話裏帶著哭腔,也透出一絲悲涼。龍飛虎停住腳,盯著他的眼睛:“你反思了這麽久,這就是你的答案?”

“對。”

“你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問題。”

“我在開會的時候走神了。”

“不,不是這個問題,是你的心很亂!”龍飛虎的喉結在蠕動著,“吳迪,你是我招進突擊隊的,你和他們在我心裏,能有什麽區別?你怎麽會狹隘到以為我會對自己的隊員分親疏遠近的地步?我是什麽樣的人,你不了解嗎?你不相信我嗎?”

“我當然相信!”吳迪急吼。

龍頭慘淡一笑,搖頭:“你已經不相信我了。”

“我沒有!”

“那你告訴我,你的心為什麽會亂?”

吳迪猶豫了半天,才緩緩說道:“……因為感情。”龍飛虎看著他:“你還是小孩子嗎?感情重要還是事業重要?當然,對一個男人來說,同時擁有事業和感情並且都經營得很好,是最完美的人生。我也不止一次地問過我自己,為什麽我要這樣活?”龍飛虎語重心長地看著空曠的訓練場,“—責任。做一個男人,要有責任感。我對這個城市的安全負有責任,這個責任感不可能忘卻,也不可能替代。穿上警服,就意味著要承擔這份責任。”吳迪語塞。龍飛虎拍拍他的肩膀:“你肩膀上的警銜,頭頂上的警徽,都注定了你要承載這份沉甸甸的責任。吳迪,有些時候,男人必須做出選擇,選擇的結果或許很殘酷,但總要有人去承擔—對嗎?”

“是,龍頭說得對。我知道錯了。”吳迪啪地立正,抬手敬禮,“我想懇求龍頭,給我一次改過的機會。”

“改過?”

“是,我從入隊開始就沒離開過一線。全支隊,乃至市局,甚至整個片區,都知道我是猛虎突擊隊的第一狙擊手。現在,我被排除在外了,好像成了一個旁觀者。我還戴著猛虎突擊的臂章,卻好像已經不是突擊隊的人了,我……我真的希望可以跟從前一樣……龍頭,我不想成為突擊隊的外人。”吳迪的眼淚下來了。龍飛虎沉吟片刻:“你今天這樣說,我也很難受。但是你自己犯下了錯誤,注定要付出代價。論感情,我是你師傅,師徒之間沒有什麽不可以原諒的。但是,猛虎突擊隊不是我一個人開的,上有支隊黨委,下有這些弟兄,你讓我怎麽對大家交代?”

“我可以做檢查,可以做深刻的檢查,可以公開做檢查!我不怕丟人,就是別再把我排除在外了!”

“檢查不可能服眾。”

“我可以受處分!什麽處分都可以!降我的警銜也可以!隻要讓我參加行動!”

“關於你的處理,支隊黨委和市局正在研究,你耐心等待吧。”龍飛虎拍拍他的肩膀。吳迪瞪大了眼:“這,這都捅到市局了?!”

“記住,不管處理結果是什麽,你現在還是一名突擊隊員!不要跟丟了魂似的,忘記突擊隊員應該有的四個特別了嗎?特別能忍耐,你現在就在特別能忍耐的時候!”

“現在還是突擊隊員,意思是……以後不是了嗎?”吳迪有些恍惚,眼淚也下來了。

“在上級沒有進一步的決定以前,你依然是猛虎突擊隊的隊員。”龍飛虎看他,“把眼淚擦幹淨,寧願站著生,不要跪著死!記住,不要再去找誰替你說話,那隻會丟人,起不到任何作用。”吳迪傻眼:“我真沒想到,會這麽嚴重。”龍飛虎轉身,拍拍他的肩膀:“你沒想到的事情還多呢。我隻是告訴你,人生無常。”龍飛虎說完走了,留下發呆的吳迪愣站在原地。

4

辦公室的窗戶前,吳局長舉著望遠鏡,看著站在訓練場上發呆的吳迪。

“他就是吳迪?”吳局長收回目光說。支隊長冷峻地點頭,吳局長納悶兒,“好像在哪兒見過。”

“每年的市局模範表彰會,都會有他參加。”支隊長看著窗外,聲音低沉,“我是看著他入隊的,也是看著他成長的。他從武警退伍,進入我們特警支隊,一步一步成長為一名合格的人民公安戰士,優秀的特警突擊隊狙擊手!出生入死,屢立戰功,身上有十幾處刀傷、槍傷,兩次從死亡線上搶救回來,可以說為了特警支隊,他付出了自己能付出的一切!所以……我希望局長可以慎重考慮!”支隊長語氣冰冷。

吳局長轉過身,有萬千的話想要說,可說出來就隻有一句:“我已經慎重考慮過了。”支隊長的眼裏泛著濕氣:“真的要這樣做嗎?”吳局長表情複雜地點頭。路瑤走過來:“許支隊長,這可能是我們破獲K2陰謀的最好機會。”

“可是他是特警的突擊隊員,是個狙擊手!不是偵察員!”支隊長吼了出來。

“可他是警察!”吳局長壓抑著低吼。支隊長語塞,低下頭。吳局長穩住自己的情緒,“當公安事業需要一名警察去麵對生死考驗的時候,這名警察應該退縮嗎?我理解你對部下的情感,你也是我的部下。”支隊長低著頭,不吭聲。路瑤走過來:“放心,我們會盡全力保護他的人身安全。”支隊長苦著笑:“沒有人能保證他的絕對安全,對嗎?”路瑤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麽,支隊長抬起頭:“我知道會是這樣,我服從您的命令。”吳局長說:“這樣吧,你和他談談,尊重他個人的意見。”支隊長苦笑:“還需要談嗎?我的人,我知道他的答案。”

訓練場上,吳迪還孤獨地站在那兒。突然,他眼角的餘光注意到對麵辦公樓上閃過一絲反光,他不動聲色,眼角斜了一下,反光“唰”的一下又消失了。吳局長拿著望遠鏡,躲在窗後:“不愧是東海公安第一狙擊手啊!”支隊長苦笑。路瑤問:“我們什麽時候和他去談?”吳局長想想:“先不要讓他知道吧,他不會丟下燕尾蝶不管的。”支隊長的喉結在蠕動:“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讓他真的陷入情感旋渦。”

“萬一他真的有問題了怎麽辦?”路瑤問。支隊長淩厲地看著路瑤:“你是警察—他也是!”路瑤自知說錯話,不再吭聲。支隊長轉身,憂心忡忡地看著訓練場上的吳迪。

烈日下,大街上人們來來往往,行色匆匆。一輛出租車在沈家小區的大院外停下,淩雲拎著兩大兜子營養品走向沈鴻飛。沈鴻飛愣愣地看著,沒動。淩雲提著東西往前走:“看什麽呢?走啊!”沈鴻飛緊跑兩步跟上去:“你漲工資了?”淩雲白了他一眼:“又不是給你買的。”沈鴻飛一笑,趕緊開門。

客廳裏,沈母從廚房倒了一杯水進門,老爺子正在翻看手裏的病曆本,沈母上前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取出藥:“你就別老看了,醫生們說話有時候故意誇大其詞,不一定準……”老爺子笑著揚了揚手裏的病曆本:“行了行了!我就是拿它解解悶兒,這東西嚇不倒我!”說罷,老爺子的臉色嚴肅起來,“其實……比起我那些犧牲的戰友來,我算是幸運的了,知足了!”沈母無奈地看著。這時,門鈴響起,沈母忽然一驚:“哎呀!我忘了告訴你了,鴻飛說他今天回來!”沈母焦急地去開門,老爺子慌亂地將病曆本塞進枕頭下麵。

沈母趕緊開門,一看見淩雲,驚訝地笑:“哎呀!淩雲也來了?鴻飛你這孩子怎麽不說一聲啊!”沈鴻飛一笑:“她又不是外人。”淩雲笑著進屋:“這些都是營養品,給叔叔補身體的。”沈母感動地接過來,沈鴻飛四下看了看:“媽,我爸呢?”

“臭小子!當了特警就兩眼朝天,看不見你老子了?”沈鴻飛一愣,看過去,老爺子精神矍鑠地坐在沙發上,手裏拿著報紙。沈鴻飛走過去,高興地看著父親:“爸,看著您還真挺精神的。”老爺子一瞪眼:“廢話!你盼著我不好啊?”沈鴻飛嘿嘿笑。

沈母和淩雲端著蘋果從廚房走出來,笑著:“沈叔叔,您好多了就行!您不知道,沈鴻飛在隊裏天天擔心您的身體,吃不好睡不著的。”沈父不滿地看著兒子:“你小子不好好訓練,操心我這糟老頭子幹嗎?我告訴你,家裏什麽事兒也不用你操心!你把工作做好,做出成績來,就等於給我加了藥了!”沈鴻飛欣慰地點頭,沈母趕緊轉過身,抹著眼淚。

淩雲麻利地拿起刀子,給老爺子削了個蘋果,遞過去:“沈叔叔,您吃蘋果。”沈父笑著伸手,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沈母大驚,匆忙上前:“老頭子……”老爺子痛苦地連連擺手。沈母焦急地扶著老爺子:“鴻飛,快去屋裏把枕頭給你爸拿來,讓他墊上靠一會兒!”沈鴻飛點頭,焦急地進屋拽起枕頭,忽然愣住了,他拿起枕頭下的病曆本,打開,眼淚唰地就下來了。

客廳裏,老爺子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淩雲和沈母扶著他的背。淩雲看見沈鴻飛出來,焦急地:“你磨蹭什麽?快點兒啊!”沈鴻飛一手拎著枕頭,一手拿著病曆本,臉上淌著淚。老爺子一愣,表情複雜地看著兒子。

淩雲詫異地上前,拿過沈鴻飛手裏的病曆本—晚期,擴散……淩雲猛地呆住了。沈鴻飛含淚看著老爺子:“爸!您為什麽瞞著我呢?!”老爺子含淚看著別處:“我不想給你拖後腿!”

“可您是我爸!您生了我,養了我,我有權知道您的病情,也有權……”

“忠孝不能兩全!”老爺子回頭瞪著沈鴻飛,語重心長地說,“你爸爸是個軍人,當年在戰場上我從來沒掉過隊,從來沒拖累過戰友。你是我的兒子,但是在為黨、為國家工作的戰線上,你也是我的戰友,我也不會拖累你!如果因為我耽誤了你的工作,那是我的恥辱,也是你的失職!”沈鴻飛帶著哭腔,老爺子一揚手,“別說了鴻飛!你記住,家裏有你媽照顧我呢,你好好工作,多拿榮譽,就是對我最大的盡孝了。你多抓一個罪犯,多做一件對老百姓有益的事兒,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會為你喝一聲彩!鼓一次掌!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了,埋到地底下,你來看我的時候,用你的立功喜報給我當花獻,獻在我的墳前,我也會含笑九泉的!也會跟我那些老戰友好好顯擺顯擺!聽明白沒有?!”

“是!爸!我明白了!”沈鴻飛哭著。淩雲站在一旁擦眼淚。老爺子抬頭看著淩雲:“還有淩雲……淩雲……淩雲也一樣!你來看沈叔叔,沈叔叔特別高興,你……你也要好好工作!多拿榮譽!”

“是,沈叔叔,您放心,我會努力工作的!”淩雲擦幹眼淚,沈母望著老頭子,若有所思。

5

下午,居民樓下,沈母含淚拉著沈鴻飛的手:“鴻飛呀,回去吧。你爸有我呢,用不著你操心。”沈鴻飛抬眼看著樓上,默立著不動。淩雲心酸地看著沈鴻飛。沈母望著二人,若有所思,支支吾吾地說:“其實……你爸剛才的話……沒有說完。他是有話想跟淩雲說……”沈鴻飛和淩雲一愣。沈母慈愛地看著淩雲:“淩雲,我和你沈叔叔都很喜歡你,你應該能看得出來。”淩雲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你們都老大不小了,有些話不用我說,你們也應該明白。”沈鴻飛著急地:“媽,您到底想說什麽呀?”沈母看著兒子,淚眼婆娑:“鴻飛,你爸爸他……他日子不多了。我是想說……要是他在臨走之前,能看到你有個結果,該多好啊……”沈鴻飛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看淩雲。淩雲紅著臉,下定決心似的抬起頭,認真地說:“阿姨!我明白您的意思。我……我和鴻飛,會認真考慮的!”沈鴻飛吃驚地看著淩雲。沈母擦著眼淚,笑:“那就好,那就好……阿姨和你沈叔叔,都盼著那一天!”

大街上,沈鴻飛和淩雲並排走著,都是心事重重。沈鴻飛看看淩雲,又抬頭看天:“你剛才說,會認真考慮?”淩雲不看他:“不然呢?你希望我斷然拒絕嗎?”沈鴻飛有點兒失落:“也就是說,你是在安慰我媽。”

“算是吧。”淩雲眨巴眼。沈鴻飛急了:“什麽叫算是?”

“就是說,有一部分是。”

“還有呢?”

淩雲停住腳,轉頭看著沈鴻飛:“我也確實在認真考慮這個問題。難道你不是嗎?你沒有考慮過?”沈鴻飛停下看著淩雲,認真地點頭:“我不否認,我一直在考慮,很認真地考慮。”

“告訴我你考慮的結果。”

“我沒有結果。”沈鴻飛一臉嚴肅,“或者說……我不敢想象最終的結果。”

“我理解。你爸剛才說,忠孝不能兩全。在猛虎突擊隊,愛情和事業也不能兩全。真殘酷!”淩雲苦笑。沈鴻飛黯然點頭:“所以我不敢想。”

兩人都沉默。

“淩雲,你想離開小虎隊嗎?”沈鴻飛問。淩雲望著沈鴻飛,堅定地搖頭:“不想!絕不想!你呢?”

“當然不想!”

淩雲眼裏含淚,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所以,我們之間注定不會有結果,對嗎?”

“不!”淩雲一愣,詫異地看著沈鴻飛。沈鴻飛目不斜視,眼神裏透出一股堅定:“我們之間,可能暫時不會有什麽結果,但是我們可以有承諾!彼此之間,最真摯、最忠誠的承諾!我們誰也不會離開小虎隊,我們用彼此的承諾維係著我們的感情。這份承諾會讓我們互相鼓勵,共同進步,也會在未來適當的時機下,開花結果。”淩雲眼裏含淚,笑著看著沈鴻飛。沈鴻飛也莞爾一笑,兩人的手終於緊緊地握在一起,大步地向前走去。

不遠處,一輛黑色的寶馬駛來,熊三開車,王小雅有些憂鬱地坐在副駕駛座上,猛然看到牽著手的沈鴻飛和淩雲,愣住了。熊三也看到了兩人,目光一動,瞥了一眼王小雅:“小雅,需要我掉頭嗎?”王小雅含著眼淚望著兩人,機械地搖了搖頭。熊三暗自冷笑,一踩油門,寶馬車飛馳而過。王小雅看著後視鏡,望著漸行漸遠的兩人,淚水漣漣。

6

街角,一家幽靜的咖啡廳裏,這個時候客人不是很多,小提琴手拉著舒緩的音樂,帶著傷感的味道。陶靜背著包走進咖啡廳,吧台服務員笑著打招呼:“陶小姐,好久不見了!”陶靜一笑,服務員指著不遠處一個靠窗的卡座:“位置不變,菜單也不變?”陶靜微笑著點頭。

“請稍等!”服務員笑著離開。陶靜在沙發上坐下,從包裏掏出一本日記本,輕輕地撫摸著,眼淚啪嗒掉在本子上。街角不遠處,何苗穿著便裝,表情複雜地看著玻璃窗邊上坐著的陶靜。陶靜緊咬嘴唇,淚水肅然而下。這時,服務員端著咖啡過來,陶靜強忍著眼淚,連忙掩飾著笑了一下。

陶靜強忍著眼淚,取出夾在日記本裏的猛虎突擊隊的照片,凝視著。她將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在本子旁邊,擦了擦眼淚,拿起筆。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爸爸送我的筆記本中,最後一本,第一篇日記……”陶靜含淚凝視著父親的照片,繼續寫,“爸爸,您知道嗎?我到現在還記得,那是一個星期天的早上,說好了你要帶我去動物園,可是剛準備出門,您的對講機又響了。我知道,每次它一響起,我們的所有計劃就全部會泡湯,這次也不例外。我拚命地哭,不放您走,可是您還是走了,完全不顧我的眼淚,那天早上,我恨透了您,我發誓再也不會理您了。可是,您卻連讓我不理您的機會都沒給我……”眼淚嘩啦啦淌落,陶靜的手有些顫抖。

“沒人告訴我和媽媽,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們被接到那座大院裏,看到了好多警察,每個人都在哭,看著我和媽媽哭,說著各種安慰的話,那麽多的人,那麽多的話,我隻聽懂了一句:我再也沒有爸爸了……”

“爸爸,您就在那個星期天的上午,永遠離開了我和媽媽。您連一句告別的話都沒有跟我們說。頭天晚上,您到特警支隊對麵的超市裏,買了整整一包日記本,您告訴您的徒弟龍飛虎,說,把這些日記本送給我的女兒王靜,讓我每天都把心裏話寫在上麵,等您回家的時候,您就可以看我的日記,看看您的寶貝女兒每天都做了什麽、說了什麽、想了什麽,這樣,您就能知道女兒在一天天長大,知道女兒喜歡什麽、討厭什麽,就像您天天待在女兒身邊一樣……可是爸爸!我每天都在寫,寫滿了一本又一本,我已經寫到了最後一本,我的日記您看過了嗎?爸爸,我一直在找您,我找了您整整十四年,我終於找到了您,我多想您就真真切切地坐在我的身旁,看我寫的日記呀!爸爸,您知道嗎?我的日記上,每一篇寫的全都是您啊!”陶靜忍不住抽泣,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在她身後不遠處,何苗看著她抽泣的背影,眼睛泛著潮濕。

陶靜抬起頭深呼吸,伸手擦去眼淚,卻看見穿著便裝的何苗站在對麵。陶靜大驚,慌亂地扣上照片,胡亂擦著眼淚:“何苗,你……你怎麽來這兒了……”何苗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我可以坐下嗎?”陶靜點頭,何苗坐下來,凝視著陶靜:“你哭過?”

“啊,我不是一向都喜歡哭嗎?很奇怪嗎?你怎麽在這兒?跟蹤我啊?”

何苗不知道說什麽,忽然一笑:“我跟蹤你幹嗎!巧了,我出去逛街,天太熱,想喝杯咖啡提提神,就進來了,正好看見你了。”陶靜“哦”了一聲,何苗看陶靜緊緊攥著的筆記本:“你的日記呀?”陶靜慌亂地把筆記本塞進包裏,掩飾地笑:“哎呀,我這個人就是太感性了,翻翻舊日記,突然想起高中畢業的時候了,一想起我那幾個死黨閨密,眼淚嘩嘩往下掉……”

“陶靜!”何苗忽然打斷她,表情變得肅然,眼淚慢慢溢出來。陶靜愣住,有些心虛:“你……怎麽了?”何苗沒說話,伸手把桌子上扣著的照片慢慢翻過來:“我都知道了……”陶靜再也裝不下去了,捂住嘴,盡量不哭出聲。

“想哭,你就在我的麵前哭出來吧。”陶靜捂著嘴,搖頭。何苗的喉結在蠕動,“你到底……隱藏了多久?壓抑了多久?”陶靜不說話,隻是哭。何苗摘下眼鏡,捂住自己的眼睛,淚水從他的指縫中溢了出來。

幽靜的咖啡廳裏,陶靜已經平靜下來:“你跟蹤我,就是想知道我爸爸是誰?”何苗一臉真誠:“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覺得……我知道龍頭他們嘴上不說,心裏卻一直很關注你,我在想,你肯定是個有故事的人。”陶靜苦笑,何苗繼續,“我開始真的有這個疑問,你弱不禁風,又是醫學碩士,為什麽非要跑到特警隊來受虐?可能是你家裏人有背景,希望你走仕途,從特警起步,一步一步青雲直上。但我沒想到,真相原來這麽殘酷。”陶靜看著窗外:“你現在知道了,滿意了?”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何苗急說,“我也覺得我特無聊,你爸是誰跟我到底有什麽關係呢?為什麽我非要去探個究竟呢?我現在真的覺得自己特別的無聊,也很無恥,居然會去探索你的隱私!”

“這不是什麽隱私,隻是我不想告訴別人。”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知道的。”

“知道了也沒什麽,我為我的父親驕傲。”陶靜的眼裏閃著亮光,何苗注視著她。陶靜擦去眼淚:“你還有別的事嗎?如果沒有,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因為我理解了。”

“無所謂,別以為你知道了我什麽秘密,我就會怕你似的。我從小到大,都不會被人拿住的。我隻是不想你們知道,不想讓任何人覺得,我是因為父親受到了什麽特殊照顧才入警的。”何苗一臉認真地看著她,陶靜納悶兒:“你還有什麽事?”何苗的眼神變得柔和:“陶靜,我現在知道,你是一個孤獨而脆弱的女孩,你的內心隱藏著巨大的傷痛。這種傷痛讓你難以承受,你必須用一種貌似堅硬的外殼來偽裝自己。這種外殼貌似堅不可摧,其實……不堪一擊。”陶靜笑笑:“你看錯我了。”

“你在嘴硬!你現在在我的麵前,隻剩下嘴硬了!”

“在你麵前?我為什麽一定要在你麵前?”何苗語塞。陶靜看他,“何苗,我們是隊友,是同事,所以我會聽你說這些,否則,我早就請你離開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我想靜一靜。”

“好吧……”何苗起身,突然轉過身。陶靜抬眼看他:“你還有什麽事嗎?”

“我喜歡你。”何苗真誠地看著陶靜。陶靜一愣:“你發燒了吧?你不是說過,永遠也不會喜歡上我的嗎?”

“我知道,以前你那樣是一種偽裝,你知道我不會喜歡你的。”何苗的眼裏有淚花閃動,“當我看穿了這層偽裝,我才發現,你就是我喜歡的人。陶靜,我—喜歡—你!”陶靜繞過他的眼神:“別談這些好嗎?我不想談戀愛。”

“我會等,我會等到你真的喜歡我的那天。”陶靜愣愣地看著他。何苗的目光迎上去,兩人的眼神撞擊在一起,柔情四濺,“相信我,我會一直等下去,等到你喜歡我的那天。我會珍惜你、疼愛你、寵著你,不讓你再吃一點苦,不讓你再受一點傷。總有一天,你會被打動的。”何苗笑笑,轉身走了。陶靜看著何苗漸遠的背影,默默地呆坐著。

7

特警靶場,隊員們全副武裝地站在地線外,槍聲劈裏啪啦。鄭直站在靶場邊高喊:“下一個!”

“到!”小劉響亮地回答,鄭直嚇了一跳,望過去,小劉興衝衝地跑過來,精神抖擻地立定,敬禮:“師兄好!師兄犧牲了休息時間,對我們進行警務技戰術培訓,辛苦了!”鄭直苦不堪言:“小劉,我記得,今天你們重案組報上來的培訓名單裏沒你呀。”

“對,是沒我,我本來是明天。可是我聽說今天是師兄你做教官,我特意跟組長打了個申請,跟同事換了個班兒。”小劉笑著。鄭直皺眉,別過臉去,苦惱萬分。

小劉高興地去拿槍,上子彈。鄭直困惑地看著她。小劉裝著子彈,忽然扭頭看著鄭直:“師兄,我前天早上給你發的微信,你收到了嗎?”鄭直敷衍地說:“收到了。”

“昨天晚上的呢?”

“也收到了。”

“那你怎麽不回複我?”

鄭直哭喪著臉:“小劉,我沒辦法回複你。”

“為什麽?你就那麽不願意接受我的表白?”

“小劉,這個問題咱們等訓練結束再說行嗎?”鄭直苦不堪言地看著她。

“不行!你不給我個明確答複,我就放不下心來,這會影響我的訓練成績的!我要是成績不好,你這當教官的,臉上也不好看。”小劉一臉殷切,“說吧師兄!我的承受能力很強,能挺住!”鄭直無奈,歎了口氣,嚴肅地看著她:“小劉,那我就正式地、明確地最後一次答複你!我,和你之間,隻能是普通同事的關係,我們不可能發展到你希望的那個程度,絕無可能!”小劉眼圈一紅:“為什麽?”

“在我眼裏……你就是個小孩。”

“年齡是問題嗎?理由不充分,我不接受!”

鄭直不厭其煩地說:“好!我的下一個理由,我,已經有心上人了!並且十分癡迷於她,我不可能再接受另外一份感情了,你覺得這個理由充分嗎?”

小劉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不說話,盯著手裏的槍。鄭直下意識地看著她手裏的槍,忽然大驚:“小劉!你……你不要亂來啊!你說過,你的承受能力很強,我才跟你說的!你先把槍放下!”小劉忽然抬頭看著鄭直,含淚一笑:“師兄,你太小看我了!我才沒那麽脆弱呢!準備計時吧!”

鄭直愣住。小劉擦了擦眼淚,盯著前麵的靶子,做好了射擊準備。鄭直無奈,高喊:“準備!—開始!”小劉扣動扳機衝出去。

不遠處,龍飛虎惱怒地放下手裏的望遠鏡:“完全不在狀態,浪費我的子彈!”路瑤站在旁邊冷聲說:“是你的人影響了我的人。”龍飛虎苦笑:“你覺得他們兩個會有結果嗎?”路瑤淡淡地:“說不好。不過,如果我可以決定他們的命運,我倒是不希望他們兩個有結果。”

“為什麽?”

“前車之鑒。”

龍飛虎的臉上閃過一絲悲傷,輕歎道:“其實,有人比你和我更痛苦。”

路瑤看著龍飛虎。龍飛虎錯開她的目光,表情痛苦地凝視著前方:“我越來越覺得,莎莎是整個事件中唯一的受害者。我們之間可以形同陌路,可以沉浸事業,可以各自開始自己的新生活。可是莎莎永遠都沒辦法從父母離異的陰影中走出來。她永遠都沒有機會再和她的爸爸朝夕相處,沒有機會和爸爸一起看電視、看書,一起吃爸爸親手燒的菜,一起和爸爸談論學校裏發生的各種有趣的事兒……甚至,等到她出嫁的那一天,都沒有機會得到爸爸的祝福。”龍飛虎的眼裏泛著眼淚。路瑤於心不忍地看著龍頭,表情複雜:“老龍,你……你為什麽突然跟我說這些?”龍飛虎扭頭看著路瑤:“我有些脆弱了,是嗎?”路瑤點頭:“的確如此!你從來沒這麽傷感過,至少在我麵前沒有過,你怎麽了?”龍頭看著路瑤,頓了頓,麵色凝重:“因為陶靜。”路瑤一愣:“陶靜?小虎隊的那個陶靜?她怎麽了?”

“他是王平的女兒,陶靜就是王靜,她的媽媽叫陶思然,後來她改了母姓。”

路瑤一臉吃驚:“陶靜就是王靜?!那個小丫頭?!她都這麽大了?”龍飛虎痛苦地點頭:“千真萬確。”龍飛虎苦笑:“莎莎都多大了?那時候,我們還沒結婚。”

“我萬萬沒想到,隻是覺得有點眼熟,還想可能是跟哪個明星長得像呢!”

“當年,老隊長為了救我犧牲了。嫂子帶著陶靜離開了東海,隱姓埋名地生活。可是陶靜從來都沒有忘記過自己的父親,這麽多年,她一直在找她的父親,她經曆了太多的磨難,內心積攢了太多的傷痛,痛到連我這樣的人都不忍心碰觸。現在她來了,她終於找到了父親曾經戰鬥、生活過的地方,她留下來了。可是她能看到的,隻有榮譽牆上那張冷冰冰的照片。你不覺得這對她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嗎!”路瑤含著眼淚,龍飛虎看著路瑤:“我現在有兩個女兒,一個陶靜,一個莎莎。陶靜的今天,也許就是莎莎的明天;明天的莎莎,也許就是今天的陶靜。所以,我才會如此傷感,因為我真的不想讓這一切變成現實!我連想都不敢想!”

8

醫院走廊,偌大的病房外,淩亂的腳步和刻意放輕的談話聲交錯著。吳迪一臉失落地走到306病房門口。他沒有推門,表情複雜地站在門口。隨後他深呼一口氣,推門進去。此時,陳曉曉臉色蒼白地躺在病**,看到吳迪,掙紮著起來,吳迪匆忙上前扶著她。

吳迪將枕頭靠在陳曉曉背後,自己坐到床邊,陳曉曉的眼淚在打轉:“真沒想到你還會來看我。你一定很忙吧?”吳迪尷尬地一笑:“還行,這兩天……不太忙。”

“吳迪,你女朋友……她知道這件事嗎?”吳迪一愣,沒說話。陳曉曉看他,“她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她怎麽說?”吳迪皺眉:“曉曉,我們先不談這事行嗎?”陳曉曉點頭:“好,我什麽都聽你的,你想談什麽,我就聽什麽。”吳迪苦惱地看著陳曉曉:“曉曉,我真的想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呢?”陳曉曉的眼裏有淚花在閃動:“其實你心裏很清楚我為什麽這麽做。我曾經做過一些傻事,我很後悔,我想和你重新回到以前,再也不想離開你了!如果你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我,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呢?阿迪,你還記得我們以前的日子嗎?那時候我們之間多快樂呀!”吳迪表情複雜,愣愣地看著陳曉曉。陳曉曉淚水漣漣:“阿迪,難道你一點兒都不懷念我們過去的日子嗎?”

“懷念,我很懷念。”吳迪一臉痛苦,“許多事情,我曆曆在目。可是有什麽用呢?你還是走了。從此你杳無音信,我想盡一切辦法和你聯係,全都沒有用……你消失得徹徹底底,無影無蹤。”

“阿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陳曉曉哭出聲來,“可是請你相信我,我那段時間確實有不得已的苦衷,阿迪,你給我時間,我會向你解釋清楚的,我一定會向你解釋清楚的……”吳迪含淚起身:“沒有必要了,真的沒有必要了。現在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我隻是希望你不要再做傻事了。你好好休息吧……”吳迪抬腿要走。陳曉曉哭喊著,吳迪一臉痛苦,沒有回頭,向門口走去。

“我沒有退路了!……”吳迪鬆開拽著門把的手,回身,陳曉曉哭著,“除了和你在一起,我真的沒有別的路可走了!如果你不給我機會,我還會選擇去死!”吳迪糾結萬分地看著陳曉曉,轉身大步走了出去。房門“砰”的一聲關上,陳曉曉無力地癱躺回**,痛苦地閉上眼睛,兩行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醫院外,路邊停著一輛偽裝成送貨車的監控車。公安局辦公室,吳局長看著大屏幕上的畫麵,問龍飛虎:“如果你是吳迪,現在會怎麽想?”龍飛虎從大屏幕收回目光:“局長,為什麽是我?”吳局長看他:“因為他是你的老部下。除了他自己,沒人比你更了解他。”

“為什麽?”支隊長問。

“因為我不想放棄我愛的女人,也絕不想讓我曾經愛過的女人受到任何傷害。”路瑤若有所思地看著龍飛虎。支隊長苦笑著:“你有這麽重感情嗎?”龍飛虎沒有回答:“起碼吳迪是這樣的人,很顯然,他現在已經是這個狀態了!陳曉曉要麽是真的對吳迪寧死不放手,要麽就是有極強的目的性。可是吳迪陷在其中,無法分辨真偽。”吳局長和支隊長對視一眼,又看龍飛虎:“那你覺得,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辦?”龍飛虎長籲了一口氣:“我覺得,是時候了!”

樓道裏,路瑤和龍飛虎前後走著。兩人也不說話,就悶頭走。

“本來下午是我見莎莎的時間。”龍飛虎歎了一口氣,停下腳步回身望向路瑤,苦笑著,“很遺憾,我又一次錯過了!過時不候,這是你規定的。”路瑤表情複雜地看著龍飛虎,目光一動:“等這次案子結束吧,我給你補上。”龍飛虎意外地看著路瑤。路瑤加快步子向前走去,龍飛虎一愣,苦笑著搖頭,跟了上去。

凱旋咖啡廳裏,客人寥寥。李天陽坐在沙發上左顧右盼。門外,莎莎背著包推開門,李天陽眼睛一亮,不動聲色地向旁邊桌的兩個男人使了個眼色。

莎莎走過來,李天陽笑著起身,叫她。莎莎一看:“嗯?果然是你啊,和網上一樣,還蠻帥的嘛!”李天陽笑:“坐吧,給你點了你最愛喝的原味奶茶!”莎莎放下包,一身輕鬆地坐在沙發上。李天陽也坐下:“最近怎麽樣?”

“還那樣唄,還能怎麽樣?”莎莎故作輕鬆地說。

“雖然咱們是網友,但我還是很關心你呀!對了,你爸爸媽媽和好了嗎?”李天陽問。莎莎失落地搖頭,李天陽安慰她,“哎,單親家庭的孩子啊,真是內心痛苦啊!我說得對不對?”莎莎“嘁”了一聲:“我才不痛苦呢,我快樂得很!”李天陽笑笑:“想不想出去玩兒?”莎莎眼一亮:“去哪兒?”李天陽站起身:“上車再說啊,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啊!”莎莎搖頭:“媽媽不讓我上陌生人的車。”李天陽笑:“我和你還是陌生人嗎?我們在網上都認識那麽久了,是好朋友啊!”

“那我也不能上你的車啊!”莎莎還是搖頭。

“瞧你,警惕性那麽高啊!”李天陽起身,抓起莎莎的手,“跟我回家,哪兒有這麽不乖的孩子!老媽都病了,你還離家出走!”莎莎一愣,旁邊的服務員和客人都看過來。另外兩個男人也起身,跟著往外走。莎莎猛地醒悟過來,坐在沙發高呼:“救命啊—救命啊—綁架啊—”李天陽一巴掌過去:“你這孩子張嘴就是謊話!趕緊給我回家!各位,這是我妹妹,離家出走,我好不容易才把她找到!”莎莎捂著臉大哭:“他撒謊!他是壞人!救命啊—”

110報警服務台,接線員戴著耳麥聽著,迅速按下警報鍵:“山西路凱旋咖啡廳發生疑似綁架案,現場有格鬥聲音,請就近巡邏車馬上趕到現場!通知猛虎突擊隊,疑似綁架案!”

停機坪前,兩輛突擊車疾馳駛來。小虎隊全副武裝跳下來,左燕坐在駕駛艙,一揮手,隊員們迅速魚貫登上直升機,艙門剛關上,直升機的螺旋槳刮起颶風騰空而起。

9

公路上,一輛特警警車閃著紅燈在疾馳,龍飛虎坐在副駕上,拿著對講機:“指揮中心,現場到底什麽情況?”

“有一名女孩被三名劫匪試圖綁架,我們的巡邏車及時趕到,他們沒有逃掉。但是女孩被劫持,匪徒持有尖刀,正在與巡警隔著門對峙!”

“一共有幾個人質?”

“就那名女孩!”

“知道了,馬上發到我的終端上!”龍飛虎打開終端,畫麵一閃,龍飛虎徹底呆住了。正在開車的楊震斜了一眼,也愣住了。

另一條街上,重案組的車隊風馳電掣,路瑤坐在車裏一臉焦急。此時,秦朗正在辦公室,一邊穿外衣一邊往外衝去。

咖啡廳門口,特警們還沒到,三輛巡邏車困住大門口,幾名警察持槍在門口守著。咖啡廳裏,李天陽拿著刀,橫在莎莎脖子上,貓身躲在櫃台後麵。另外兩個劫匪也拿著尖刀躲在屋裏。外麵,有高音喇叭在喊話:“裏麵的人聽著!我們是警察!你們不要傷害人質!有什麽條件,我們可以談!”

“我要和你們局長談!”李天陽扯著嗓子吼。

“我們已經報告了上級,他們會派人來和你正式談判!在這以前,你們不要傷害人質!”

李天陽滿頭是汗,惡狠狠地比畫著:“你們要是敢進來,我就殺了她!”一個匪徒拿著刀有些緊張:“陽哥,他們公安可是有特警的啊……”李天陽滿頭大汗。莎莎大吼:“對!我爸爸是特警隊的!猛虎突擊隊的大隊長龍飛虎!你死定了!”

“啊?!”李天陽瞪大了眼。

外麵,直升機低空懸停,何苗拉開艙門,將大繩用力拋了出去。隊員們快速起身,陸續從懸停的直升機上嗖地滑下。沈鴻飛最後一個落地,抬頭豎起大拇指,左燕拉高機頭,直升機轟鳴著離開:“小虎隊已經就位,小飛燕滯空觀察,完畢。”沈鴻飛招呼大家起身,向對麵的咖啡廳跑去。咖啡廳裏,李天陽臉色大變。

“裏麵有攝像頭嗎?”淩雲問。

“肯定有,你想辦法接駁咖啡廳的監控係統。”沈鴻飛說。

“我需要一個工作間。”

巡警隊長抬手一指:“那邊依維柯警車上可以!”淩雲背著包低姿跑過去。何苗看著手裏的終端,納悶兒:“這女孩好像在哪兒見過?”陶靜看了一眼,一愣:“龍莎莎?!是龍頭的女兒!”—所有人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