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
溫總隊看著地上的黃毛屍體發傻,小半個腦袋飛掉的黃毛慘不忍睹。但是臉部下麵還是顯示出來,這不是預定計劃裏麵的雇傭兵“蠍子”。法醫還在忙活,蓋上白布往車上運。周圍都是警察和武警,被繳械的散兵遊勇雙手抱頭跪在院子裏麵,由武警持槍看守著等待運走。
溫總隊站起來:“封鎖所有出關口岸,他要出境!把我們在海邊的關係都用起來,通知海警嚴密監控,小心他偷渡!”
“是!”一個處長答應著跑向指揮車。
那邊的屋裏麵,情報支隊支隊長麵對哭泣的阿紅:“你不要著急,慢慢說。你是幫了我們的,我們了解清楚情況以後,就送你回家。”
溫總隊衝進來:“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
阿紅看著他,張嘴沒說話。翻譯就翻,溫總隊打斷他:“她在國內兩年多了,聽得明白!說吧,這是怎麽回事?蠍子人呢?”
阿紅不敢說話,隻是哭。
溫總隊:“你告訴他了?對嗎?”
阿紅不說話。
溫總隊:“我們信任你,你怎麽能這樣?!”
“他是好人,他不是畜生!”阿紅用不流利的漢語喊。
“他違反了中國法律!”溫總隊說。
“但是他沒有欺負我,他是好人!”阿紅說,“他是我的……男人!”
溫總隊看著她,沒說話。
“再說,他也沒有阻攔你們,隻是不想在這裏送命。”阿紅哭著說,“他隻是想活下去,他也恨這裏!他成全了你們,你們為什麽還要追著他不放?”
溫總隊很難跟她解釋,轉身出去了。情報支隊支隊長出來:“溫總隊,拿她怎麽辦?”
“能拿她怎麽辦?……”溫總隊苦笑,“她畢竟幫我們除掉了一號目標……跟越南警方聯係,送她回國。該給的獎金一分不少……”
情報支隊支隊長黯然:“是我的錯,我沒預料到……”
“不是你的錯,蠍子雖然是個雇傭兵,但是這點我佩服他——是條漢子!”溫總隊感歎。
情報支隊支隊長看他:“這不像你,溫總隊?”
“我有時候也想,這樣的角色,不是我們對付得了的。”溫總隊看著叢林說,“阿紅有一點沒說錯——他沒有阻攔我們的行動,隻是想活命。”
“他還會再來國內嗎?”
“鬼知道!”溫總隊轉身,“給省廳報告,我們已經大獲全勝!蠍子的事情不要提了,他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現在隻是回到自己的世界罷了。我們抓不住他的,收隊!”
2
漁船在公海上漂**,黎明的海麵上風平浪靜。阮文雄穿著漁民的衣服,站在船頭。中國領海已經距離自己越來越遠,一切危險都過去了。漁民在開船,這是加裝大馬力發動機的漁船。外部看不出來任何改裝,是阮文雄精心選擇的逃亡路線。
“北部灣。”
阮文雄看著海麵。
大海那邊是祖國,然而自己的祖國已經不再歡迎他。雇傭兵沒有祖國——阮文雄苦笑一下,拿出一根煙,用zippo打火機點著了……穿越叢林,到達山外某地,然後開著早就準備在那裏的一輛破舊越野車到達海邊漁村,中間沒有遇到任何阻攔。這在他的意料之中,因為中國警方不會想到會有人能從這片原始森林穿越,而特種部隊隻是配屬執行狙擊任務的,隻是執行者不是指揮者。他安然無恙地利用假的身份證、駕駛證混過警方的盤查。他跟當地百姓長得太像了,以至於誰都沒想到把他的資料比對一下,看看真偽。接著就是找到這個漁民,上船離開。
公海已經到了,自己安全了。
阿紅……肯定也是安全的,警方不會難為她,會把她送回國。
“來找我……”早晨天亮的時候,阿紅貼著他的耳根,哭著說。接著告訴了他,她家的地址和所有的聯係方式。阮文雄答應了,但是他也知道很難兌現。自己會不會冒著危險去找一個萍水相逢的女人?顯然是不可能的。
跟世界上所有的政府一樣,越南政府也反感雇傭兵。且不說越南戰爭期間,被美國中央情報局招募的雇傭兵都幹了些什麽壞事兒;任何一個政府都不會喜歡自己以前的軍人現在成為雇傭兵的。阮文雄當然知道,他的這種行為屬於叛黨叛國叛軍。當時他想轉業,但是不批準,於是他選擇了當逃兵。
他相信越南情報機關已經知道他的底細,也相信隻要自己踏上越南的土地,就會被無所不在的情報機關監控。然後呢?……刑場的一顆子彈?二十年的監獄?不知道,也不敢想。他現在的身份不是越南人民軍上尉,而是一個雇傭兵,有效護照是尼加拉瓜的,是真的……想在南美的小國家辦個真護照,其實很簡單,有錢就可以了。
阿紅,我永遠也見不到你了……
阮文雄向著越南的方向,默默地念叨。
一艘外籍貨輪在前方鳴響汽笛,阮文雄轉臉看去。他看見了利特維年科上校,站在貨輪上朝著自己招手。15分鍾後,他登上貨輪。在甲板上,他有些內疚。利特維年科上校卻抱住了他:“祝賀你,蠍子!你再一次證明,你是最好的!”
“我的雇主掛了。”阮文雄說,“我沒保護他。”
“AO跟他的合同裏麵,你隻是負責訓練,沒有保衛任務。”利特維年科上校笑著說,“我很高興,你的頭腦夠聰明,沒有跟他同歸於盡。”
“萬能的合同。”阮文雄苦笑,“我該感謝AO的律師。”
“這是法律社會,蠍子!”利特維年科上校說,“我們隻按照合同辦事,而且這次屬於合同當中的不可抗力——政府行動,我們AO全體出馬也不是中國政府的對手,所以我們沒有任何責任。”
“謝謝你專門來接我。”阮文雄說。
“我要祝賀你——你複職了。”利特維年科上校笑著說。
“什麽?”阮文雄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由於你的這次出色脫逃,顯示了你秘密行動的過人素質。”利特維年科上校說,“加上我的一再堅持,董事會已經批準——你重新負責秘密行動。”
阮文雄笑笑:“肯定是有什麽硬骨頭,他們料理不了了。”
“你說得沒錯,非洲。”利特維年科上校說。
“我愛火熱的非洲。”阮文雄諷刺地笑著,“那裏也非常熱愛我的命,幾次想要,我都舍不得給。”
“這次也一樣的,你會安全的。”利特維年科上校說,“休息幾天,到開普敦聽簡報。你的小隊會在開普敦和你集合,他們已經在非洲了。”
“到岸我就走。”阮文雄說,“我不能把小隊自己丟在那裏——告訴我,他們都活著!”
利特維年科上校黯然地:“Stevens掛了。”
“媽的!”阮文雄痛心疾首,“怎麽回事?”
“情報準確,指揮失敗。”利特維年科上校說,“Stevens主動留下狙擊敵人,掛了。”
“這群豬頭就不能派更聰明一點的人去指揮嗎?”阮文雄怒吼。
“所以他們想到了你,蠍子。”利特維年科上校說,“你是不可替代的,AO需要你挽回這次在非洲的失敗。”
阮文雄急促呼吸著,看著利特維年科上校:“AO需要我?!”
“我需要你。”利特維年科上校看著他的眼,“我承擔了這次失敗的責任,我需要你去勝利!”
阮文雄這才平靜下來:“好吧,我去……Stevens的撫恤金,一分都不能少!”
“我親自負責。”利特維年科上校張開雙臂,“現在,讓我來擁抱我最勇敢也是最出色的學生!”
阮文雄跟利特維年科上校熊一樣的身軀擁抱。
“你——蠍子,永遠是最棒的!”
貨輪在公海上行駛,鳴響汽笛。
3
嚴林對於阮文雄能夠逃脫不感到意外:“老溫的腦子進水了,怎麽能想出來這麽個混招?蠍子這種貨色,一天到晚都琢磨怎麽爆別人的頭,他怎麽會輕易被別人爆頭?”
“如果沒有那個女人壞事,這次蠍子肯定掛了。”
蔡曉春沮喪地說。
“怎麽你一點長進都沒有?”嚴林看他,“沒打著就是沒打著,跟別的沒關係。戰爭是無數偶然因素在起著作用,永遠沒有如果的假設!”
“是,嚴教。”蔡曉春說。
“蠍子沒打算幫他,從一開始就是準備逃命。”林銳說,“如果他真打算跟我們為敵,說實話,我們在山上倒是很危險。他很容易就能找到我們,到時候肯定是一場混戰。”
“他改變不了事情的結局,”嚴林說,“蠍子很聰明,他已經算計好了。這不是黑吃黑的謀殺,是政府的定點清除。你們背後是強大的中國警方和武警部隊,就算對付了你們四個,更多的大部隊壓來,他還是要逃命。他不想在這裏陪葬,所以想了這麽個招數。那個女人呢?”
“據說送回越南了。”林銳說。
嚴林點點頭:“可惜我不是國際刑警,否則我會派人死死盯住那個女人。”
“蠍子會去越南找那個女人嗎?”孫守江納悶兒,“為了這麽個女人,值得嗎?”
“你談過對象沒有?”嚴林問他。
“還沒。”孫守江臉紅,“高中的同桌算不算?就拉過手。”
“所以你不了解,什麽是——愛情的力量。”嚴林開玩笑地說。
“不,蠍子不會去找她。”一直沉默的韓光說。
大家都看他。
韓光看著大家:“我認為確實該盯著那個女人,但是蠍子不會去找她。”
“那盯著有什麽用?”林銳納悶兒。
“那個女人會去找他。”韓光說。
嚴林想想:“聰明!——通過那個女人去找他!”
“可惜我們都不是國際刑警,這些跟我們沒關係。”林銳笑著說,“還是操心我們自己的事兒吧!”
大家都笑。
“我有個事情,跟你們三個談。”林銳說。
仨人都嚴肅起來。
“別那麽緊張,不是任務。”林銳笑笑,“嚴教,你說吧?”
嚴林看看三個學生:“你們三個是這次集訓隊成績最好的隊員,你們熱愛狙擊手戰術,並且表現出來很好的天賦。”
仨人都看他。
韓光和蔡曉春還都冷靜,孫守江有點納悶兒:我什麽時候有狙擊手的天賦了?
“最近我大隊有個新的舉措,已經得到總部批準。”嚴林說,“你們三個可以考慮一下,不要著急答複我——狙擊手連。”
仨人抬眼看他,狙擊手連?
“狙擊手連——狼牙特種大隊的獨立直屬連隊。”林銳說,“全部由狙擊手組成,也與其他連隊交叉訓練分隊合作等。這個連隊編製不大,主要都是幹部和老兵,主要任務就是狙擊手訓練和作戰,並且負責培訓全軍各個特種部隊的狙擊手,帶有教官隊伍的性質——你們有興趣嗎?”
仨人都沒說話,在思考。
“你們都是本部隊的精英,說了讓你們好好考慮。”嚴林笑笑,“願意留下就留下,不願意就回去。狙擊手連的訓練肯定是非常艱苦的,而且實戰也比其餘的連隊多,危險性也是有的。所以你們確實需要好好考慮考慮,回去吧。”
仨人起身。
韓光看著他倆:“報告,我願意參加。”
林銳笑笑:“回去考慮好了再跟我談,我是狙擊手連的連長。”
“是。”韓光敬禮,轉身出去。
蔡曉春猶豫了一下,跟著出去了。
孫守江在那納悶兒:“林隊,嚴教——我有個問題……”
“你說。”林銳心情很好。
“我什麽時候變成有天賦的狙擊手了?”孫守江誠懇地說,“除了胡攪蠻纏,我別的都不擅長……”
“胡攪蠻纏也是需要天賦的。”嚴林笑眯眯,“也就是說——你會是個出色的觀察手,在狙擊手遇到危險的時候,你的胡攪蠻纏會幫助兩人擺脫險境。”
“哦,我明白了!”孫守江釋然,“也就是說我是天生的觀察手吧?”
兩人笑,林銳說:“對!天生的觀察手!”
“我幹!”孫守江說,“一槍爆頭我不一定有把握,要說搗亂——我有把握!”
嚴林和林銳哈哈大笑。
4
結束了一天的訓練,晚飯後有半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然後是狙擊技術課,要在教室上。所以隊員們都輕鬆很多,有的在寫信,有的在聊天。蔡曉春坐在兵樓外的雙杠上,看著遠處的落日出神。
他確實麵臨一個艱難的選擇。
韓光走過來,敏捷地上了雙杠,坐在他的對麵:“在想什麽?”
蔡曉春看著落日,長出一口氣:“我在想,我該不該去狙擊手連。”
韓光遞給他一塊口香糖。狙擊手都很少抽煙,一般都是嚼口香糖。蔡曉春接過來,塞在嘴裏嚼著,還是在想心事。
“你回去,就該提幹了。”
韓光一語道破了蔡曉春的心事。
“嗯。”蔡曉春說,“我是在想這個事情……排長,你們都是幹部,我是個兵。不管怎麽說,你們可以在部隊幹很多年;而我,到了年頭不轉誌願兵的話,就得退伍。可是你知道,我不甘心當個誌願兵。”
“這些事情,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韓光說,“你自己把握。從內心深處說,我希望我們還在一起,這樣我會不斷地提高;但是如果為你考慮,我希望你回去,成為軍官。你畢竟二十一了,要為自己的未來考慮了,而且你應該得到更大的發展平台——我看好你。”
蔡曉春看著他:“可是我想贏你。”
“傻。”韓光笑笑,“你回去,我們還能遇到。演習,集訓,我們都會遇到。你一樣有機會可以贏我。如果你閑著無聊,就來找我,我們可以去訓練場比畫比畫——都在特種部隊,你怕這個機會少嗎?”
蔡曉春在思考著。
“說一千道一萬,都不能代替你自己的決定。”韓光說,“其實我清楚,如果沒有我的到來,你現在已經是少尉了。現在我決定留下,你……”
“不!”蔡曉春跳下雙杠,“我不要你施舍我!有你沒你,我都該是少尉!我決定了,留在狙擊手連!”
韓光納悶兒地看他:“這麽敏感?你至於嗎?”
“至於。”蔡曉春嚴肅地說,“我是一個槍手,我要堂堂正正地贏你!我是一個兵,我也要堂堂正正地成為軍官!我不要你施舍的位置,我不需要!”
韓光也跳下來:“這不是施舍!這是戰友之間的談心,談心!你懂嗎?!我是關心你,不是侮辱你!”
“在我眼裏,這就是施舍!”蔡曉春說,“因為你來了,所以我沒有提幹;因為你走了,所以我提幹!這不是你的施舍,是什麽?”
“蔡曉春,一班長!”韓光苦笑,“我韓光什麽時候說過侮辱你的話?你自己想想,這是軍隊的現實!跟別的沒關係,沒關係!你不要把所有的關心都當作施舍,你不用那麽敏感!我知道你很高傲,我也一樣!但是我不會敏感到把所有人的關心,都當作施舍!”
“排長,你說的道理我都懂。”蔡曉春冷靜下來,“但是我決定留下來——我要成為最好的狙擊手!不是因為你走了,我是最好的;是因為你還在,我是最好的!”
韓光看著蔡曉春:“我今天才意識到,我真的說錯話了……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排長。”蔡曉春說,“我們是戰友,但是我們也是對手——我一定要贏你!”
韓光看著蔡曉春:“你要知道,難度很大。”
“你怕了?”蔡曉春笑。
“我怕?”韓光也笑,“你覺得可能嗎?”
“那我就留下!挑戰你!”蔡曉春說,“至於說提幹,我相信我在狼牙特種大隊一樣可以提幹!我就不相信,我蔡曉春當不了軍官!——今天,你是我的排長;明天,我會是你的連長!”
韓光苦笑:“我欣賞你的自信——但是我現在真的很後悔,我說錯話了。”
“你沒說錯,我沒有提幹是因為你來了。”蔡曉春說,“所以我回去,即便提幹了,山鷹特種大隊永遠會流傳——蔡曉春是因為韓光走了,所以當了排長!我不要任何人看扁我,我要做堂堂正正的軍官!而且,要做最好的狙擊手——超過你!”
韓光點點頭:“這是你的決定,別人無權給你做決定。無論你怎麽決定,我都支持你——因為,我們首先是戰友!”
“也是好兄弟!”蔡曉春舉起右拳。
“好兄弟!”韓光舉起右拳。
兩個拳頭撞擊在一起。
“我去找嚴教!”蔡曉春轉身就跑了。
韓光看著他的背影,發呆。孫守江提著小馬紮拿著筆記本出來:“哎,你倆又幹嗎呢?促膝談心?”
“我真的說錯話了。”韓光很懊悔。
“什麽啊?”
“他太敏感了。”
“誰啊——蔡曉春?那就是個典型的山炮,你沒事招惹他幹嗎?”孫守江納悶兒。
“他不是山炮,他是太高傲。”韓光擔心地說,“他這樣的個性,很危險……”
“什麽就一出是一出的?”孫守江納悶兒。
“走吧,我們該上課了。”韓光拍拍他的肩膀,拉著莫明其妙的孫守江走了。
那邊,嚴林聽蔡曉春說完了,問:“我看過你的資料,你應該回去就能提幹了——在狼牙特種大隊,已經很少有戰士提幹的先例。這裏的戰士想提幹,要考軍校的。部隊的習慣和傳統不一樣,你自己要明白——加入我大隊狙擊手連的代價是什麽。”
“我想好了。”蔡曉春果斷地說,“如果不能提幹,我可以去考軍校!”
嚴林看著他:“你想跟韓光在一起?”
“是!”蔡曉春不否認。
“你想贏他?”
“是!”
嚴林看著蔡曉春:“你的好勝心超過我的預料,原因呢?”
“我要做最好的狙擊手!”
“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最好的狙擊手’。你這麽聰明,不明白嗎?”
“但是現在,他比我強!”蔡曉春說,“隻有他比我強,所以我想贏他!”
嚴林看著他:“我欣賞你的鬥誌,不過這是關係到你個人前途的事……”
“嚴教,我都想好了!”蔡曉春說,“我要成為最好的狙擊手!至於我以後能不能提幹,能不能考上軍校,都不重要了!”
“贏他,對於你那麽重要嗎?”嚴林問。
“嚴教,您說過——戰場上,隻有第一名的狙擊手,沒有第二名的狙擊手。因為,第二名的狙擊手已經被爆頭了!”蔡曉春說,“我要成為第一名!”
嚴林想想:“我原則上同意,但是——我給你時間,距離集訓結束還有三天,你還可以考慮考慮。”
“我想好了,嚴教!”蔡曉春說,“我願意加入狙擊手連!”
嚴林看著蔡曉春,沒說話。
蔡曉春的目光炯炯。
5
最後一天的集訓變得簡單起來,早上的5公裏跑過以後,就是讓大家擦槍,準備服裝裝具,往臉上畫迷彩油。嚴林告訴隊員們:“今天上午是結訓典禮,有首長要蒞臨視察,隨機抽人匯報表演;中午會餐,下午你們就歸隊,你們部隊派車來接你們。收拾一下吧,祝賀你們——結束了!”
隊員們歡呼。
孫守江冒出來一句:“嚴教,那誰是刺客啊?”
嚴林笑眯眯地看他:“你說呢?”
潛台詞是——這還用問嗎?
大家都看韓光,蔡曉春站在韓光身邊,沒有看他。韓光也沒有看任何人,目視前方。孫守江嘿嘿一笑:“我倒是想當,可我也得有那個水平啊?”
大家哄笑。
“你做觀察手是很有前途的,繼續努力。”嚴林笑笑,“回頭我給觀察手也分個榮譽級別,你肯定是第一名。”
“啊?謝謝嚴教!”孫守江興奮地說。
“去準備吧!——今天來的可是非常重要的首長!”嚴林笑眯眯地揮手。
隊員們一哄而散,在宿舍收拾行裝,收拾自己。除了三個要留下加入狙擊手連的隊員,其餘的都準備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韓光看看在檢查武器的蔡曉春:“你還有機會回去。”
蔡曉春麵若冰霜,把武器拆卸擦拭:“我已經決定了。”
韓光不再說什麽,他覺得說得越多對蔡曉春的傷害就越大,轉身去檢查自己的武器。
孫守江在檢查自己的狙擊步槍和自動步槍,現在每個隊員有了四把長槍——JS型12.7毫米狙擊步槍,85式7.62毫米狙擊步槍,88式5.8毫米狙擊步槍,95式5.8毫米自動步槍——所以他蹲在那裏就發愁:“怎麽我覺得咱們越來越像槍販子了?”
韓光檢查完自己的武器,往臉上畫了迷彩油,開始穿吉利服。大家都把自己搞得跟毛毛熊似的,今天上午首長要來,這是軍隊必備的門麵功夫。田小牛在外麵吹哨子,一群毛毛熊就前麵提著武器,背後背著背囊鼓鼓囊囊“滾”出了兵樓。幾輛傘兵突擊車已經在等待,大家上車就直接開往狙擊戰術訓練場。
訓練場上,已經布置好了中國軍隊傳統的條幅——“歡迎總參首長蒞臨指導暨首屆‘刺客’狙擊手集訓隊結訓典禮”。嚴林穿著嶄新的迷彩服,戴著黑色貝雷帽,胡子也剛剛刮過泛著青光。
林銳也是一樣的裝束,看著手表:“他們也該來了。”
狙擊手們列隊,把武器在自己身體前麵擺好,支開腳架撐好,然後站在那裏。門麵功夫還是要做的,田小牛嘶啞嗓子指揮狙擊手們站成三個方陣,展現軍威——第一方陣狙擊手手持大口徑狙擊步槍,第二方陣狙擊手手持85式狙擊步槍,第三方陣狙擊手手持88式狙擊步槍。這樣看上去十分整齊威武,但是列隊當中孫守江嘴唇哆嗦:“完蛋了!”
“怎麽了?”韓光問。
“換槍以後我就沒打過85,槍都沒校過!”孫守江說,“現在我拿著85,萬一首長點我,我不完蛋了?!”
韓光看看他,苦笑:“你啊!馬大哈!沒事兒,首長未必點你呢!”
十幾輛高級越野車就高速開入訓練場,打頭的一輛是傘兵突擊車,上麵坐著雷大隊。車隊在觀禮台前停穩,然後大家陸續下車。狙擊手集訓隊員們都開始笑,因為後麵下來的是各自大隊的大隊長或者政委,這是來接他們的。但是隨即不敢笑了,因為這些特種部隊的部隊長都跟釘子似的站得筆直,在一輛高級越野車邊列隊站好了。
車門打開,帶車幹部先下來——我操!大家眼都直了。帶車幹部是陸軍少將!
陸軍少將、前狼牙特種大隊大隊長何誌軍下車,然後利索地去開後車門。
一個頭發花白的將軍下車,戴著眼鏡,一派儒將風度。他轉向那群毛毛熊,何誌軍少將在旁邊匯報:“這是第一屆狙擊手集訓隊的受訓隊員,他們也是全軍特種部隊狙擊手的種子教官。”
老將軍點點頭,走向這群狙擊手。
將校們在後麵都跟著。
集訓隊員們越看越眼熟,在哪裏見過。孫守江睜大眼,看見肩章是三顆金星星——我操!陸軍上將!緊接著看明白了,眼熟的原因是電視裏麵見過。
林銳跑步上前,敬禮:“報告!副總長同誌,中國陸軍特種部隊首屆‘刺客’狙擊手集訓隊全體受訓隊員集合完畢,請指示!值班員,集訓隊隊長林銳!”
副總長還禮:“稍息。”
“是!”林銳轉身,麵對狙擊手們:“稍息!”
狙擊手們稍息。
副總長看著這群毛毛熊:“同誌們!”
狙擊手們立正。
副總長還禮:“稍息——我現在不想說什麽,因為我不知道你們的水平怎麽樣。我想先看看你們到底如何,你們看怎麽樣?”
誰敢說不行?
林銳就說:“請副總長同誌抽查!”
孫守江的腿肚子就開始轉筋,千萬別抽我!
副總長左右看看,指著孫守江。
林銳:“孫守江!出列!”
完了!孫守江覺得嘴唇發苦,咽下一口唾沫,還是出列了。
副總長看看他手裏的狙擊步槍,指著200米處的一個劫持人質的匪徒靶:“知道你的任務是什麽嗎?”
“知道!”孫守江心虛地說。
“是什麽?”副總長厲聲問。
孫守江一緊張,脫口而出:“營救匪徒!”
6
寂靜。
副總長愣住了。
孫守江也愣住了,嘴唇都打哆嗦。
狙擊手們都憋住笑。
林銳咬住嘴唇,不敢笑。
嚴林似笑非笑,比哭還難看。
副總長先笑出來:“想笑就笑吧,別憋壞了。”
狙擊手們哄堂大笑。
孫守江尷尬地嘿嘿笑。
副總長笑眯眯地:“小同誌,別緊張。去吧,我看看你的射擊水平。”
孫守江硬著頭皮,提著自己一直沒校對的85狙擊步槍跑步上前,臥倒裝彈,準備射擊。他的右手裝子彈上膛的動作都打哆嗦,右臉頰貼在槍托的皮墊子上也在哆嗦。他深呼吸,穩定住自己,右眼貼在瞄準鏡上。瞄準鏡裏麵的倒V字對準了匪徒僅露出來的小半個腦袋,遲遲不敢射擊。
林銳皺起眉頭:“怎麽回事?”
孫守江沒把握,沒校對的槍,要進行這樣的精確射擊難度太大。他硬著頭皮起立轉身:“報告!首長,我申請換槍!”
副總長納悶兒:“那不是你的槍嗎?”
“報告,是我的槍。”孫守江硬著頭皮說,“這支槍我一直沒打,沒校過。我一直在拿88狙擊步槍訓練,所以……”
“戰場上,你跟敵人說——我申請換槍,合適嗎?”副總長還是笑眯眯地,但是話已經說得很重了。
“不合適!”
副總長不再說話。
孫守江轉身臥倒,媽的!橫豎丟人也是這一次了!他舉槍瞄準靶子上的匪徒頭,穩定呼吸,虎口均勻加力。
砰!
子彈脫膛,打中靶子。
頭部一個彈洞。
不過不是匪徒,是人質腦袋中彈。
孫守江傻眼了,狙擊手們也都傻眼了。林銳和嚴林更不要說,臉色是非常難看。副總長也不笑了,但是還是保持著長者的尊嚴,沒有發火。孫守江不敢吭聲,還臥在那裏。這次真的是丟人丟大了,丟到解放軍副總長的麵前了。
副總長沉默片刻:“你起來吧。”
孫守江起身,提起狙擊步槍轉向副總長。
副總長拿過他的狙擊步槍掂掂:“槍是什麽?”
孫守江低聲說:“戰士的生命。”
副總長歎息一聲:“你成功地營救了匪徒。”
孫守江低頭,不敢說話。
副總長舉起狙擊步槍,瞄準100米外的胸環靶,沒想到動作居然很敏捷,很穩健!這讓在場的所有官兵都傻眼了,孫守江更是害臊地恨不得鑽進地底下。副總長保持立姿射擊的姿勢,瞄準胸環靶,穩定呼吸。
砰!
100米外的胸環靶上,8環的位置出現一個彈洞。
副總長放下槍,喘氣:“老了……槍是有誤差。”他轉向狙擊手集訓隊:“你們誰有把握,用這支槍
——把那個匪徒給我擊斃了?!”
都不敢吭聲,別人的槍自己是沒把握的。
“報告。”韓光出列。
“你有把握嗎?”副總長問。
“有。”韓光的聲音還是很低沉。
副總長把狙擊步槍丟過去,韓光伸手接過,檢查彈膛。
孫守江尷尬地說:“都是我不好。”
韓光看他,笑笑:“沒事,集訓隊的麵子我給你找回來。”
他走到射擊地線前,仔細看看副總長射擊過的胸環靶,然後轉向人質靶。他卻沒有臥倒,還是立姿,迅速舉起狙擊步槍。
副總長看著他。
所有的官兵都看著他。
韓光找到了誤差,幾乎都沒猶豫,抬起狙擊步槍就扣動扳機。
砰!砰!砰!
連續三槍。
匪徒的腦袋被打爛了。
片刻的沉默之後,狙擊手集訓隊員們開始歡呼:“好!”
副總長厲聲說:“400米出現敵情!”
韓光趨前一步,跪倒跪姿射擊。
連續三槍,400米處的三個鋼板靶全部被擊倒。
副總長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700米處,敵直升機駕駛員!”
韓光直接臥倒,瞄準700米外的一個直升機模型,又是一槍。
直升機模型上的駕駛員靶子被擊中,頭部中彈。
“1200米外,敵坦克車長!”副總長緊接著喊。
韓光還有最後一顆子彈,他坐起來,盤腿坐好,依托自己的左臂架起狙擊步槍,瞄準1200米外的一輛坦克。上麵有個車長的草人,露出小半身。
“等等!”副總長喊。
韓光就沒有射擊,均勻呼吸。
“那坦克給我開起來!”副總長指著59坦克說。
林銳急忙拿起對講機:“保障,開動坦克!”
靶場地溝裏麵立即跳出來一個兵,跑步到坦克那裏跳入駕駛艙。他熟練地開動坦克,掀起煙塵。
韓光沒有動,還是繼續瞄準。
“速度給我開到60邁!”副總長怒吼。
“是!”林銳拿著對講機,“開到60邁!快!”
駕駛員急忙加速,坦克開得越來越快。
韓光調整瞄準鏡上的焦距。
“首長,到60邁了。”林銳報告。
“可以射擊!”副總長說。
韓光卻沒有立即射擊,他伸手在地上抓起一把土,在自己麵前鬆開手掌。
土從他的手心慢慢落下,被強勁的山風吹散。
韓光注視著土被吹散的方向,在心裏計算著。他抬眼看著坦克周圍被風吹動的雜草,舉起狙擊步槍還是坐姿。狙擊步槍架在左胳膊上,隨著坦克的移動在慢慢移動。韓光找到了提前量,果斷扣動扳機。
砰!
子彈脫膛而出。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1200米的距離,是85狙擊步槍的理論極限射程。已經不再是直線,而是拋物線。而且彈頭還會受到風速、地心引力、溫度、濕度等影響,對於狙擊手來說,是非常的考驗。而且這還是一把沒有校對好的狙擊步槍,存在誤差。
彈頭在空中旋轉著。
啪!草人車長的腦袋被擊中了,草人腦袋裏麵藏著的西紅柿醬瓶子被打碎,腦袋四分五裂爆發出來血紅的西紅柿醬。
韓光穩穩呼吸著,保持坐姿狙擊手射擊姿勢。
槍口還在冒煙。
寂靜。
還是寂靜。
片刻之後,副總長舉起雙手,鼓掌。
狙擊手集訓隊員們歡呼起來:“好——”
一群毛毛熊大呼小叫,活蹦亂跳。
韓光還是保持坐姿狙擊姿勢,臉色一樣的沉穩,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7
副總長鼓掌了,林銳和嚴林就輕鬆了。接下來的匯報表演一路順風,隊員們也把自己的看家本事拿出來。無論是大口徑狙擊步槍反器材射擊,還是小口徑狙擊步槍反恐怖射擊,還是野外條件下偽裝潛行、射擊運動目標、控製目標區域……都表現出來平時的訓練水平,體現了特種部隊狙擊手的職業化素質。
副總長也並沒有就此不給孫守江機會,相反小口徑狙擊步槍反恐怖應用射擊,孫守江成了副總長欽點的表演對象。拿到自己校對好的槍,憋了一口氣的孫守江上躥下跳,連連中靶,給自己找回了麵子。
最後是韓光和蔡曉春的狙擊步槍超射程射擊。
這不是集訓隊隊員都要訓練的科目,而是嚴林給韓光和蔡曉春專門加碼的小課科目。所謂超射程射擊,就是在射擊有效射程以外的目標。子彈依靠的不再是初速,而是在風速、地心引力等各種綜合因素的作用下,命中目標。其實打出去的就是流彈,流彈可以擊中目標,基本上是看運氣;但是對於訓練有素的狙擊手來說,卻不是運氣,而是綜合素質——判斷、技術、演算能力等。
韓光和蔡曉春一人一把88狙擊步槍,坐在射擊地線前。
他們前麵坐著兩個觀察手,步槍槍口就架在觀察手的肩膀上。在野外條件下,觀察手在必要情況下要成為狙擊手的射擊依托。當然自己的耳朵要防護好,因為狙擊步槍的槍聲都是巨大的。所以作為韓光觀察手的孫守江耳朵裏麵塞入了倆彈殼,另外一個蔡曉春的觀察手塞了兩團揉成紙球的手紙。
韓光不說話,在心裏換算著調整狙擊步槍的瞄準鏡。
另外一個觀察手也在報告:“2100米,風向東北,風速7米/秒。”
蔡曉春也在換算著,調整狙擊步槍的瞄準鏡。
2100米外的山頭上,是一個立起來的木頭人模型。
規則是每人三槍,打中木頭人算勝。
副總長已經湊在立起來的炮兵觀察鏡前:“傳我的命令,打中沒打中都沒關係。這是射程以外,純表演科目,別給戰士心理壓力。”
“是。”林銳說。
但是韓光和蔡曉春可不這麽想,兩個人都在反複計算著,都麵色冷酷。
一隻馬蜂嗡嗡飛來,釘在韓光的脖子上,他紋絲不動,仿佛凝固了一般。
蔡曉春調整自己的呼吸,虎口均勻壓力。
砰!
蔡曉春扣動扳機,打了第一槍。
2100米的距離,曳光彈的痕跡清晰可辨。彈頭劃了一個弧線,準確飄向靶子。但是沒有打中,落在了靶子下麵的土地上,打起浮塵。
韓光紋絲不動,虎口均勻加力。
砰!
韓光的彈頭飛出去,也是一道弧線,在接近靶子的時候速度減弱,打在靶子旁邊的石頭上跳彈了。
蔡曉春穩住自己,深呼吸,再次瞄準。他已經找到了誤差,所以這次心裏有數。
韓光還是紋絲不動。
蔡曉春穩穩扣動扳機。
砰!
彈頭劃了一道漂亮的弧線,終於打在了木頭人的腹部。
韓光紋絲不動,不為所動,慢慢但是果斷地扣動扳機。
砰!
彈頭的弧線飄出去,啪地打在了木頭人的頭部,半個腦袋被打掉了。
蔡曉春眼睛冒火,再次調整,穩住呼吸。
砰!
彈頭的弧線準確擊中木頭人的脖子,脖子被打斷了,整個人頭飛起來,在空中旋轉。
韓光紋絲不動,還在調整,手的速度很快。
“還比啊?”孫守江納悶兒,“頭都打飛了?”
木頭人的人頭在空中旋轉,也有風的作用,所以墜落很慢。
韓光調整好了,紋絲不動。
蔡曉春看他,也很納悶兒。
韓光紋絲不動,穩穩擊發。
砰!
最後一槍。
彈頭劃出漂亮的弧線,飛的方向不是木頭人,而是半空。
大家都在納悶兒。
啪!飛行墜落的半個人頭被彈頭的弧線準確擊中了,在空中破碎。
韓光紋絲不動。
蔡曉春看著他,表情很複雜。
副總長從觀察鏡前起身:“你們兩個,給我看了我從軍以來最精彩的一次射擊表演!”
兩人起身,轉向副總長。副總長走過去,看著他們:“我沒有想到,你們會把槍打到這種程度!你們都是出色的狙擊手,好樣的!”
副總長轉向將校們:“狙擊手集訓隊,辦得非常成功!戰爭不僅是科技,也是藝術!今天我見識了狙擊手的戰爭藝術!”
將校們和狙擊手們都肅立。
“戰爭不僅靠的是將軍的智慧,還要靠戰士的勇敢、殺敵本領!”副總長說,“一支強大的軍隊,是由強大的戰士組成的虎狼之師!這支虎狼之師,要有殺氣、勇氣、霸氣!我在狙擊手集訓隊看到了這些,我也希望到你們各位的部隊,能夠成功看到這些!”
“請首長放心!”何誌軍高聲說,“我全軍特種部隊枕戈待旦,隨時準備一戰!”
副總長點點頭:“好,下麵進行你們的結訓典禮吧。”
“副總長請。”何誌軍說。
副總長在將校們的簇擁下走向觀禮台。
蔡曉春低下頭,又抬起來看韓光。韓光也在看他,兩個人的目光交錯。蔡曉春苦笑一下,轉向觀禮台。韓光也錯開眼神,跟著大家去集合。
孫守江揉著耳朵還在回味:“今天我算知道,什麽是槍神了!奶奶的,做夢也沒想到,流彈也能打得這麽準!”
8
狙擊手集訓隊都脫了吉利服,穿著迷彩服和黑色貝雷帽在台下列隊,台上是副總長和將校們。副總長講話非常簡短:“知道你們中午要會餐,忙活了一上午都餓壞了,我也就不多說了。我就說兩句——第一,你們是中國陸軍狙擊手的種子,回到各自部隊要發揮種子的作用,我希望以後不用專門到狙擊手集訓隊就可以看到這樣的表演;第二,參加過狙擊手集訓隊的隊員,不能隨便轉業、退伍,要培養一支職業化的特種部隊狙擊手隊伍。這是中國軍隊職業化的一部分,我們要保留住具有專業技能的種子!各部隊的主官聽明白了?”
“明白!”主官們起立。
“好了,我的話完了。”副總長笑,“下麵該進行什麽?”
“報告,授予榮譽稱號。”林銳說。
“好。”副總長笑笑,“如果大家沒有意見的話,我來授予狙擊手榮譽稱號。”
“我們的榮幸,首長。”林銳急忙說。
一個托盤放在副總長麵前,上麵是做好的狙擊手胸徽。徽章的外形都是一樣的,一把88狙擊步槍,背景是一個靶心。所不同的是質地,分別是純金、純銀、純銅。
“特種部隊狙擊手分為三個榮譽等級——‘刺客’‘響箭’‘鳴鏑’。”林銳解釋說。
副總長點了點頭:“我看過報告。這些榮譽稱號來自我們中華民族的曆史,很有意義!”
“下麵請首長給狙擊手頒發榮譽徽章!”林銳說。
副總長:“好!開始吧。”
林銳高聲喊:“韓光!”
“到!”韓光出列,跑步上台。
副總長拿起唯一的一枚純金胸徽:“我相信——你是‘刺客’。”
副總長把胸徽仔細地別在他的左胸口,傘徽和潛水徽的旁邊。
韓光退後一步,再次敬禮。
副總長還禮:“希望你為了國家,為了軍隊,一往無前!”
韓光低沉地說:“是!為了國家,為了軍隊,一往無前!——為了這句承諾,我將萬死不辭!”
林銳:“蔡曉春!”
“到!”蔡曉春出列,跑步上台。
林銳:“他是這次集訓隊的綜合成績第二名,被授予‘響箭’稱號。”
副總長拿起徽章,別在蔡曉春的胸前傘徽和潛水徽的旁邊:“你是個好槍手,別灰心——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成為‘刺客’!”
蔡曉春臉都憋紅了,敬禮:“謝謝首長!”
孫守江最後一批上台,他被授予“鳴鏑”稱號。他在副總長跟前很尷尬地嘿嘿笑了一下,副總長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祝賀你營救匪徒成功。”
孫守江麵不改色:“首長,我保證——下次的槍肯定是校對好的!”
副總長把徽章別在他的胸前:“嗯,我相信。下次你營救的不會是匪徒,因為你已經營救過了!祝賀你,少尉!”孫守江退後一步,敬禮。
副總長看著這些佩戴好狙擊手資格等級徽章的隊員們,點點頭:“本來想跟你們一起會餐,但是我在你們都不痛快。我在他們也得在,就搞成了形式主義,所以還是算了。我告辭了!”
“敬禮——”林銳高喊。
唰——狙擊手們舉手敬禮。
副總長一邊敬禮,一邊走向自己的越野車。
何誌軍趨前一步開門。
雷大隊:“首長,大隊準備了便飯。首長遠道而來,我們各個特種部隊的主官……”
副總長看看那些上校們:“你們還有工作跟我談嗎?”
“沒有了,隻是一頓便飯。”雷大隊說。
“沒工作談,吃什麽飯?”副總長笑笑,“走人了!別介意,老頭子身體不好,不勝酒力!”說完跟雷大隊握握手:“告辭!”說著就上車了。
何誌軍急忙上車。
越野車一溜煙兒開跑了。
雷大隊看著遠去的越野車,感歎:“真神人也……”
越野車沒開出去十公裏,在部隊訓練場以外的山溝停下了。副總長下來,跟何誌軍一起撒泡尿,哆嗦幾下:“這塊地方不錯,有水。”
小溪潺潺流著。
副總長揮揮手:“埋鍋造飯!”
警衛參謀打開車的後備廂門,司機跟何誌軍急忙過去拿出野戰炊具,在小溪邊擺好了。警衛參謀拿出米袋和蔬菜,三個人就忙活著埋鍋造飯。副總長摘下軍帽解開風紀扣,哼著京劇:“大吊車,真厲害,千斤的鋼鐵……”
司機笑:“首長,這是廣告不是京劇。”
副總長眨巴眨巴眼:“啊,你懂什麽?這是樣板戲,流行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副總長就笑:“好,應你要求——換一個——為國家哪何曾半日閑空,我也曾平複了塞北西東……”
9
會餐在狙擊手集訓隊的食堂進行,今天破例都可以喝酒。特種部隊本來是禁酒的單位,但是狙擊手集訓隊跟常規作戰連隊不同,不在戰備序列裏麵。所以啤酒今天是管夠的,不過都還不敢喝多,因為下午就要跟主官們回去,不能失態。氣氛還是很熱鬧的,但是蔡曉春坐在那裏,有點悶悶不樂。
孫守江過來拿著啤酒:“別琢磨了,琢磨啥啊?”
蔡曉春看了一眼在那邊給隊友留言本上留言的韓光,低下頭。
“我說,你人不大事兒想得挺多。”孫守江大大咧咧在他跟前坐下,“這比賽嘛,有偶然因素。再說你的槍法也不差,想那麽多不覺得腦袋疼啊?來來來,喝酒!”
“戰場上沒有偶然因素。”蔡曉春說。
“偶然不偶然,事兒都過去了。”孫守江拿起啤酒塞到蔡曉春手裏,“壓在心裏不難受啊?這次輸了,下次贏回來就是了!”
“可是我一次都沒贏過!”蔡曉春說,“他太強了,我從未感覺到這種壓力!”
“你以為他不怕你啊?”孫守江看看韓光說,“他也怕你的!你們倆啊,一個外向一個內向,其實骨子裏麵都一樣——小肚雞腸,怕輸!多大點事兒啊?真是的,來來來,喝酒!為了我們以後能夠在一個連!”
蔡曉春拿起啤酒,喝酒。
韓光給戰友們寫完留言,走過來:“哥兒倆喝著呢?”
孫守江笑:“說曹操,曹操到。你的一班長,還在這兒生悶氣呢!”
韓光坐下來笑,拿起啤酒用嘴咬開蓋子:“我從不喝酒,今天破例。”
“為什麽?為了你贏我?”蔡曉春問。
“不是,為了你的進步!”韓光真誠地說,“其實,按照比賽規則,你贏了。因為你先打中了靶,我是第二個。我沒想到你的進步這麽快!”蔡曉春笑:“你耍賴!”
“對,我是耍賴了。”韓光也笑,“沒辦法,我也不想輸。所以我隻能耍賴!”
“我早晚要徹底地贏你一次!”蔡曉春說。
“我也期待那天。”韓光說,“其實當第一的滋味不好受,每天都提心吊膽的。”
“你們倆就別得瑟了!”孫守江大大咧咧地說,“我都營救匪徒了,我都沒得瑟!你們倆好意思得瑟嗎?什麽他媽的第一第二的,多大點事兒啊?來來來,喝酒!跟我學習,做個山炮!什麽煩惱都沒有了!”
韓光和蔡曉春笑,一起喝酒。
會餐後,隊員們提著自己的行李跟各自的領導回去。山鷹大隊的大隊長顯得特別孤獨,因為沒人跟他回去。他苦笑看著麵前的韓光和蔡曉春:“你們倆,一個也不回去嗎?”
“雷克明這家夥,挖人一向有本事!”大隊長無奈地說,“他把你們的名單都報到副總長那裏了,我還有什麽辦法?你們倆啊——小狼崽子,喂不熟!尤其是你——蔡曉春,我對你不薄吧?你的少尉命令都快下來了,你怎麽也跟在這裏湊熱鬧呢?”
蔡曉春低聲說:“我想多學習學習。”
“唉,你啊。”大隊長看著他說,“沒事,你在這裏先待著吧。哪天想回去了,給我打電話。我隨時等你,山鷹大隊的門對你敞開著。韓光,你也是一樣的,山鷹大隊隨時歡迎你們歸隊。沒想到我最好的兩個槍手,好好送來培訓,結果都成了狼牙的狼崽子了!”
韓光眼熱:“大隊長,對不起!”
“別說這些沒蛋用的話,好好幹!”大隊長說,“你們都給我好好幹!等到你們想回去了,帶著這身狙擊手的本事回去!沒事,回去我就打報告!咱們也組建狙擊手連,我找何部長去,把你們倆給我要回來!一個給我當連長,一個給我當排長!——我這個話,一百年不變!”
蔡曉春忍不住,眼淚出來了:“大隊長……”
大隊長看著他:“哭哭哭個蛋子的哭!好好幹,我走了!”說完上車,看都不看他們。越野車開跑了,留下兩個狙擊手孤獨的背影。
蔡曉春擦去眼淚。他跟大隊長的感情其實非常深,他是大隊長從基層部隊偵察連挑上去的,也是大隊長一手培養的。現在他走了,跟挖了大隊長的心尖子差不多。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經做出了選擇。
韓光看看蔡曉春:“真的,我建議你跟他回去。”
“為什麽?你怕輸給我?”
“不是,我真的是為你考慮。”韓光苦口婆心,“你的未來,你的前途,在這裏都是未知數!”
“我十幾歲離家出走的時候——我的未來,我的前途,都是未知數。”蔡曉春低沉但是高傲地說。
韓光看著他,不再說話。
“我已經習慣了——一切都是未知數!”
蔡曉春轉身走了,留下孤獨的韓光。
韓光看著蔡曉春高傲的背影,默默無語。
10
韓光、蔡曉春和孫守江回到空****的集訓隊宿舍,收拾自己的行李裝具,背上提上到樓下。他們的槍已經交給軍械員,由他轉送到狙擊手連的駐地武器庫。中國軍隊的武器管理是非常嚴格的,當然狙擊手的槍也是跟個人聯係在一起的,所以隻能這樣走一道移交手續。田小牛開著傘兵突擊車已經在等待:“上車上車了!開路!”
三個人把裝具行李丟上車,車就撒丫子跑了。
狙擊手連的駐地在大隊兵樓最外麵一排平房,這裏最靠近訓練場和機場,訓練出動最方便。中國軍隊搞建設是有一套的,所以門口就豎起來一把88狙擊步槍的雕塑,後麵是個靶心。雕塑的造型跟他們的胸徽一樣,純黑鐵鑄的,看上去質感很好。都不知道大隊後勤股什麽時候搞的,倒是很像那麽回事。雕塑的基座是閃電利劍的標誌和狼牙大隊的臂章,還有一個英文的Sharp-Shooter,下麵是CPLASF——中國人民解放軍特種部隊的英文縮寫。
林銳已經站在門口:“你們三個,過來吧。”
三個人過去,在他跟前站好。
“今天開始,你們就是我的兵了。”林銳笑笑,“從各個連隊抽調的狙擊手正在收拾東西,一會兒就來報到。韓光,你是一排長,孫守江,你是二排長,蔡曉春。”
“到。”蔡曉春說。
“你是一排的排副。”林銳說。
排副在中國軍隊是個特殊的詞,因為軍官編製當中沒有排副,最小是少尉排長。所以排副一般都是資深的老兵擔任,輔助排長工作。蔡曉春並不意外,他當排副也有日子了,習慣了。
孫守江納悶兒:“連長?二排……是觀察手排嗎?”
林銳看看他:“不求上進!你一輩子都當觀察手嗎?”
孫守江嘿嘿笑笑:“拿著望遠鏡,看別人爆頭挺過癮的。”
林銳被他逗笑了:“這倒是特殊的愛好。咱們連編製很小,隻有兩個排,下麵不再分班。每個排有五個狙擊小組。大部分都是老兵,其中也有一部分是軍官。我們把全大隊最好的狙擊手集中起來,組成一個單獨的連隊,說明狙擊手的地位在加強。這些軍官等於是在這裏輪訓的,過段時間就回各自連隊,部分老兵會留下,然後會補充新的軍官來輪訓。以後咱們有優先選擇權,可以挑選大隊裏麵的神槍手。我還是一連的連長,所以狙擊手連和一連會經常進行聯合訓練,也會經常配屬一連參加演習和作戰。大概就這麽多了,你們去吧,收拾一下,準備迎接新戰友。下午去衛生所,集體體檢,我要掌握你們的詳細身體素質情況。”
孫守江樂嗬嗬就去掛著二排字樣的房子裏麵去收拾了。
韓光看看蔡曉春:“咱們走吧。”
蔡曉春笑笑,跟著他走進一排的房間,在空床鋪上開始收拾。韓光在排長的**收拾好自己的鋪蓋,抬頭看上鋪的蔡曉春。他已經疊好了方塊被,也在看自己。
韓光笑笑:“我們還是在一起。”
“你得小心了!”蔡曉春笑笑。
外麵,車不斷拉來提著行李背著背囊的狙擊手連新丁。三個人都走出去,跟大家見麵。孫守江搓著雙手:“哎呀都來了啊!來了就趕緊收拾收拾!你們別那麽客氣,我就是個山炮!所以你們跟我不用藏著掖著,都是自己兄弟!進去進去!”招呼自己的十一個兵進去收拾了,“先安家!先安家!”
韓光跟蔡曉春站在隊列前。
十個狙擊手站在他倆麵前。有誌願兵,也有少尉,還有中尉。
韓光的目光很冷峻:“歡迎大家到狙擊手連,努力成為最好的狙擊手!我是新調來的,所以在狼牙大隊是個新人!但是這不代表我就沒有我的個性!我們是軍人——首先是人,其次是兵。所以我容忍你們的個性存在,你們也要容忍我的個性存在!希望我們能夠合作愉快!”
十個狙擊手也敬禮。
韓光:“排副。”
“到!”蔡曉春說。
“組織大家收拾。”
“是!”蔡曉春利索地說:“一排,整理內務,五分鍾。”他看手表:“現在還有4分55秒……”
一排的狙擊手風一樣衝進去。
林銳跟嚴林在辦公室看著,二排房間裏麵笑聲不斷,一排房間裏麵一片忙亂。他倆都笑,本來水火不容的場景,居然很和諧地統一在一個狙擊手連。
11
下午兩點,午休結束的狙擊手連在狙擊教官助理、也是代理副連長田小牛少尉的帶領下去衛生所體檢。一路上喊著番號,二十多個人也是驚天動地。
兵們都看稀罕:“嘿嘿,狙擊手連?新玩意兒啊?”“那不是老高嗎?都副連長了還在裏麵混?”“帶隊的不認識啊?倆排長新來的吧?”“小牛如今出息了啊?都代理副連長了啊?”……
隊伍到了衛生所門口,列隊。
田小牛轉身:“這是全麵體檢啊,誰也別弄假。發現了仔細我修理你們!一排,進!”
韓光、蔡曉春就帶著一排走進衛生所。
體檢在一個大房間進行,跟新兵體檢科目基本一樣。從視力開始,一項一項進行。狙擊手們脫得隻剩下一條短褲,開始體檢。這套他們都熟悉,所以速度也就進行很快。蘇雅負責測量血壓,韓光坐下,蘇雅把測量儀綁在他健壯的胳膊上:“真結實啊?——韓光,記得我嗎?”
“蘇雅。”
蘇雅高興地:“對對對——你留在狼牙大隊了?你不回山鷹大隊了?”
韓光納悶兒:“你怎麽知道我是山鷹大隊的?”
蘇雅愣了一下,隨即笑:“我的情報工作,也做得不錯啊?——你的身體沒問題!回頭去狙擊手連找你玩去!——下一個!”
體檢進行很快,但是到了屏風後麵,韓光就愣住了。
趙百合就納悶兒:“怎麽了?”
韓光苦笑一下,蔡曉春也進來了,哥倆都蒙了。
趙百合看著他們:“怎麽了?”
狙擊手們陸續進來,都傻了。
趙百合不耐煩地:“脫!”
韓光苦笑:“就……就剩最後一道防線了!”
“跟誰希罕似的!”趙百合冷若冰霜,“脫!”
韓光看看狙擊手們,都是一臉尷尬。他無奈:“脫吧。”
都不脫,不好意思脫。
“你不是幹部嗎?”趙百合問,“你帶頭!脫!”
韓光心一橫,脫下短褲。
其餘的狙擊手也都脫下短褲。
趙百合壓根就沒驚訝,開始自己的檢查。一個兵突然非常尷尬地,捂著自己要害喊:“我去上廁所!”轉身就跑了。
趙百合皺起眉,罵了一句:“流氓!”
韓光:“你得理解他,我們都是男人。”
趙百合白了他一眼:“理解什麽?”
趙百合:“那你怎麽沒反應啊?”
韓光麵不改色:“因為你不吸引我。”
趙百合抬眼看他:“夠酷的啊?”
韓光:“我隻是陳述一個事實。”
蔡曉春在那邊捂著轉身就出去了:“我也去上廁所!”
趙百合笑笑:“幹部同誌,你呢?要不要去上廁所?”
韓光冷笑一下:“如果這點定力都沒有,我就不配是狙擊手連的排長!”
那邊進來的二排,孫守江排長卻在蘇雅跟前失去了定力。他坐在那兒,蘇雅麵無表情地在測量。孫守江笑:“你是哪人?我是西安的,後來跟爹媽去的沈陽。看你的外形,像是江浙一帶的吧?”
蘇雅:“你管呢?”
“這不是戰友嗎?我剛來咱們大隊,你也是剛來吧?上次闖狙擊手訓練陣地的是不是你啊?”孫守江笑嘻嘻地問。
蘇雅:“是我怎麽了?不是我怎麽了?”
“要是你,就說明你跟我們狙擊手有緣分。”孫守江一本正經。
“那要是不是我呢?”蘇雅好奇地問。
孫守江:“那現在開始就有緣分了啊。”
蘇雅被逗樂了:“貧得不得了啊?老兵油子了吧?”
“是啊,我1992年的兵!”孫守江笑著說,“你是哪年的?軍醫大剛畢業吧?”
劉芳芳在那邊咳嗽一下。
蘇雅急忙正色道:“下一個!”
孫守江起身,低聲說:“孫守江,二排排長——我回頭來找你玩兒!”
蘇雅白他一眼:“德行!”
12
趙百合跟蘇雅在水房洗手,檢查完這二十多個體壯如牛的小夥子,都覺得沾染了一身臭汗味。蘇雅看著樓下集合列隊的狙擊手連,在裏麵找韓光:“哎哎,幫我找找——哪個是韓光?”
“哪個韓光?”趙百合冷若冰霜。
“你忘了?不會吧?領著兵來給你送花的那個?”蘇雅納悶兒。
“我不認識他。”趙百合拿起肥皂洗手,“他誰啊?”
“他怎麽得罪你了?”蘇雅小心地問。
趙百合停了一下:“得罪?談不上,沒得罪我。”
蘇雅看看她,又看看下麵的狙擊手們:“難道……你也喜歡他?”
“他?!”趙百合差點沒被噎死,“喜歡他?!我喜歡一頭豬也不會喜歡他啊?!——冷血動物!”
“完了完了!”蘇雅哭喪著臉,“我怎麽也不是你的對手啊?你是咱們軍醫大學的第一美女!”
趙百合看她:“你沒發燒吧?什麽對手不對手的?你要喜歡韓光自己喜歡去,別拉上我做掩護!”
“書上說——討厭,也是喜歡一個人的開始。”蘇雅說,“你討厭他多深,以後就會喜歡他多深。”
“什麽破書啊?燒掉算了!”趙百合不屑地說。
“那死胖子的啊?燒掉還不夠,灰都拿去當肥料!”趙百合擦擦手起身出去,“那是他的小說對世界唯一的貢獻!”
“你這個人,怎麽說一出是一出啊?當初是誰哭著喊著找人要簽名來著——”蘇雅對著她喊。
趙百合回到宿舍,把臉盆放好,坐在桌子前發呆。韓光對她的不屑深深刺激了她,“你不吸引我”“你不吸引我”“你不吸引我”……一聲聲在她耳邊響起。她哼地發狠,把桌子上已經幹枯的百合花推到了地上:“韓光!咱們看看,到底誰不吸引誰!”
13
每個狙擊手都領取了五長兩短七把槍:JS型12.7毫米大口徑狙擊步槍、85式7.62毫米狙擊步槍、88式5.8毫米狙擊步槍和95自動步槍,此外還有一把85式微聲衝鋒槍;兩短是一把92式9毫米手槍和有一把是91式7.62毫米匕首槍。七把槍擺在每個隊員跟前,確實跟擺攤販槍的差不多。從此以後除非槍打報廢,這七把槍將跟隨他們的整個狙擊手生涯。
韓光詳細給大家講解了兩種剛接觸的狙擊步槍分解和保養,動作非常麻利。這幫玩槍高手們意識到,遇到一個更高的高手。武器領到手裏,自己就要熟悉,所以這是一個必經的過程。
二十多個狙擊手開始分解擦拭保養自己的槍支,這也是熟悉過程。蔡曉春不斷給一排做輔導,孫守江這個時候也不含糊,吆喝自己的兵:“嘿嘿嘿嘿!那不是日本人的槍!別跟山炮似的那麽粗魯!卡筍在這兒,記住了?”
嚴林走過來,看著他們。
韓光孫守江蔡曉春都起立:“嚴教?”
嚴林擺擺手:“你們繼續,我過來看看。通知下你們,今天晚上夜間射擊訓練,攜帶88狙擊步槍。你們組織好。”
“是。”
“對了,你們的代號想好了沒?”
“什麽代號?”孫守江納悶兒。
“狙擊手的代號啊?”嚴林說,“狙擊手連在大隊代號序列裏麵以飛禽為代號。我的代號是‘獵隼’,林銳代號‘啄木鳥’。你們都想好了沒?”
孫守江:“我?我還沒想好呢!”
嚴林:“那你腦子都想什麽呢?”
孫守江嘿嘿笑:“那這樣吧——我代號就叫‘鵪鶉’得了,好記!”
“鵪鶉?這是什麽代號?”嚴林苦笑。
“鵪鶉肉好吃!”孫守江一本正經。
“我看你就一鵪鶉!”嚴林笑,“好了,鵪鶉就鵪鶉吧。你呢?”
“想好了,我的代號是‘山鷹’。”韓光說。
嚴林點點頭:“嗯,紀念你們的老部隊。你呢?”
蔡曉春毫不猶豫:“禿鷲!”
嚴林笑笑:“你們倆啊——真的是一對打不散的冤家啊!”
兩個人都高傲地站在那裏,互相看看,露出會心的笑容。
14
非洲某國的首都,1996年7月的某個寂靜黑夜。
這是一個美麗的非洲山城,湖水在月光下泛著粼粼波光。市區內樹木蔥蘢,鮮花盛開。夜晚的城市,沉浸在睡夢當中,好像感覺不到非洲大地的憂傷。
一排渺小的黑影在首都上空飛行,好像一排大雁。
阮文雄駕駛著動力傘,率領自己的雇傭兵小組飛進城市上空。他看看手腕上的高度表和GPS,指向性非常明確,他們已經在目標區附近。阮文雄操縱動力傘,沿著預定航線飛行。在這個人口僅僅六百萬的非洲國家裏,防空設施等於零。阮文雄完全放心大膽地率領自己的這群雇傭兵直接撲向預定目標——元首府。
“注意,準備著陸。完畢。”
阮文雄對著耳麥說,隨即關閉了動力傘的發動機。
“收到,完畢。”
身後的一串動力傘關閉了,雇傭兵們關閉發動機開始滑翔。
阮文雄的夜視儀裏出現了元首府的屋頂,那裏隻有一個打瞌睡的哨兵。滑翔的雇傭兵無聲地從天而降,阮文雄的靴子第一個接觸屋頂,卻真正的落地無聲。落地的同時,他手裏已經舉起加裝消音器的AK74S衝鋒槍,哨兵剛剛睜開睡眼想喊,一個點射兩發子彈已經準確送入他的胸膛。
“清除!”阮文雄低聲說。
身後的雇傭兵陸續落地,鬆開了動力傘。
阮文雄伸出右手,指向電力房的位置。Alex帶著兩個弟兄敏捷地從屋頂跳到電力房的屋頂,兩人警戒。Alex縱身跳下去,舉起MP5SD微聲衝鋒槍打碎了門鎖,進去。
啪!
元首府僅存的路燈全部熄滅。
“GO-GO-GO!”
阮文雄起身,帶著雇傭兵們按照預先的編組從屋頂甩下大繩,敏捷地滑降下去。機槍手Brown架起M60通用機槍,在屋頂占據了哨兵原來的沙袋,對準院內拉開槍栓。
阮文雄帶著突擊小組快步穿越走廊。對麵出來兩個衛兵,還沒反應過來,阮文雄已經飛身踹到一個衛兵的脖子。另外一個衛兵摘下衝鋒槍,想喊沒喊出來的時候,跟隨阮文雄的Simon舉起手裏加裝消音器的M4A1卡賓槍就是一個點射。
衛兵胸部中彈,猝然倒地。
阮文雄一腳踹在衛兵喉結上,落地的時候一個空中變體。他的肘部落在衛兵的脖子上,哢吧一聲徹底斷了。阮文雄起身,貼在牆壁上。Simon率領突擊小組繼續前行,阮文雄緊隨壓後。
元首辦公室內,老侍衛拿著燭台過來:“先生,又停電了。”
元首坐在辦公桌前,麵前還是打開的文件。他的麵色冷峻,抬眼看著窗外的月光若有所思。
走廊裏麵,阮文雄帶著突擊小組已經快步衝進來。一個衛兵從洗手間出來,看見前麵跑過去的黑色背影高喊著,拿起身上的AK47衝鋒槍:“嗒嗒……”
“媽的!”阮文雄怒吼,“Simon留下,其餘人跟我強攻!”
Simon立即躲在柱子後麵,那個衛兵還在叫嚷著。Tennet在地上呻吟著:“救我……”
Simon低聲說:“Tennet,住口!不要動!”
Tennet還是往前爬了一下,後麵的衛兵對準地上的他連續射擊。Tennet這次徹底不動了,Simon閉上眼:“上帝!”
他睜開眼,拔出手雷。衛兵跟後麵湧進來的衛兵叫嚷著衝過來,Simon手裏抓著兩個手雷,傾聽腳步聲。腳步聲近了,Simon閃身出來,丟出兩個手雷。
手雷在地下旋轉,衛兵的軍靴嘈雜地跑過去。
轟!轟!……兩聲劇烈的爆炸。
衛兵慘叫著倒地,殘肢飛出來。Simon閃身出來,舉起手裏的M4A1卡賓槍就是一陣掃射。殘餘的衛兵倒地,後麵的急忙躲閃起來,舉著衝鋒槍亂掃。Simon蹲下,撫摸Tennet的脖動脈:“該死!”
他拿出地雷:“對不起,夥計。”接著把地雷安在了Tennet的身體下麵,小心地蓋住了,轉身去追趕突擊小組。
衛兵們小心地衝過來,借助火把搜索地麵。
一個衛兵翻開Tennet的屍體,轟……
元首辦公室內,老侍衛非常緊張擋在元首身體前麵舉著燭台,元首泰然自若地坐在辦公桌後:“你閃開。”
侍衛:“先生,你快走吧!”
“我是元首,我不能離開自己的崗位。”元首穩健地說,“你走吧。”
侍衛的眼淚流出來:“我生下來就是你的奴隸,我不能走。”
“我早就給了你自由,你走吧。”元首說。
“不——”
外麵的門被一個黑人軍官撞開了,他滿身都是血:“元首先生,敵人……”倒下了。
隨即一個黑影閃身進來,手裏的武器對準侍衛。侍衛叫嚷著舉著燭台衝過去,黑影毫不猶豫開槍。子彈無聲地鑽入侍衛的心髒,他一下子倒下了,蠟燭也熄滅了。
屋內恢複了黑暗。
戴著夜視儀的黑影持槍喘息著,慢慢站起來,麵對坐在辦公桌後的元首。
元首平靜地看著他:“這樣的身手我很意外。”
阮文雄看著他,用英語說:“你完了,我的雇主出了大價錢。”
元首明白了:“雇傭兵?”
阮文雄看著他:“選擇一種你喜歡的死法吧——是我一槍爆了你的頭,還是你自殺。”
“你為了什麽戰鬥?”元首平靜地問他,“你知道,你在毀掉這個國家來之不易的民主嗎?”
“那不關我的事,元首先生。”阮文雄冷酷地說,“我隻是個雇傭兵。”
“你不是白人。”元首看著他,“亞洲人?”
“我是越南人,元首先生。”
“越南?越南?”元首先生看著他,“你經曆過戰爭,你該知道戰爭會給老百姓帶來什麽!戰爭會毀了這個國家!”
“可是這是我的國家!”元首激動起來,“這是我的人民,他們需要和平!而你們,為了多少錢來刺殺我?!一百萬美元?還是一千萬美元?僅僅為了這些錢,你們就要把這個國家給毀掉嗎?!”
“元首先生,我說了,你選擇一種你喜歡的死法。”阮文雄不動聲色,“我給你最後十秒鍾時間選擇。”
“我懇求你,先生。”元首誠懇地說,“不要再讓我的國家陷入戰爭,陷入種族屠殺!我懇求你!”
“還有五秒鍾。”
“你可以殺了我,但是你殺不了民主!”元首平靜地說,“我們會再次走向民主,如同近百年來我們所爭取過的一樣。”
“為自己祈禱吧。”阮文雄舉起衝鋒槍,“時間到。”
噗噗——
一串子彈打入元首的胸膛,他彈了幾下,不動了。
阮文雄走過去,對著他的腦門舉起槍口。猶豫了片刻,挪到胸口再次射擊,確定他的死亡。
阮文雄摘下夜視儀:“看在你熱愛你的國家的分兒上,我留下你的遺容,讓你的民眾瞻仰。再見,元首先生。”
他戴上夜視儀,轉身出去投入戰鬥。元首坐在椅子上,死不瞑目。
次日淩晨,政變軍隊占領了首都,控製了整個首都的局勢。阮文雄跟自己的兄弟坐在旅社的屋頂,喝著啤酒,看著下麵的亂世。政變軍隊在進行有組織的屠殺,一批一批的老百姓被軍人們驅趕到街上,機槍掃射。政變軍人和暴民在大街上光天化日**少女,少女的慘叫不絕於耳……
阮文雄看著下麵的慘劇,沒有什麽表情。
“上帝啊,我們做了些什麽?”Simon抱著自己的卡賓槍說。
Alex在祈禱,祈求上帝的寬恕。
“做了我們的工作,Simon。”阮文雄還是沒有表情,拿起伏特加喝了幾口。
“我們毀了這個國家。”Simon喃喃地說。
“我們不來做,還會有人做,這個國家活該倒黴。”阮文雄點著一根雪茄。
兩架沒有標誌的黑色UH60直升機在空中盤旋,徐徐降落。
阮文雄起身,提起自己的武器裝備:“我們該走了。”
雇傭兵們起身,提起自己的武器和裝備。直升機降落了,雇傭兵們提著武器和裝備上了直升機。
飛行員回頭說:“蠍子,有你的郵件。利特維年科上校給你的,讓我帶給你。”
阮文雄坐在起飛的直升機上,拿起郵件包打開。裏麵是打印出來的中國軍官檔案,是韓光的照片。他仔細看過資料,拿起衛星電話:“蠍子呼叫北極熊,郵件收到。完畢。”
“蠍子,先祝賀你成功。”利特維年科上校的聲音傳出來。
“小意思。”阮文雄看著韓光的照片和資料,“你給我的郵件是什麽意思?這個韓光是什麽人?”
“看過了,”阮文雄說,“韓光,中國陸軍特種部隊少尉排長,狙擊手,獲得‘刺客’榮譽稱號。”
“我們有確鑿的情報,在金海狙擊你的不是嚴林,是他。”
阮文雄愣了一下,看著年輕的韓光。
“刺客?有點意思。”阮文雄笑笑,“難道你希望我去暗殺他嗎?給我多少錢?”
“你忘記了?AO的原則是,不會暗殺任何一個聯合國常任理事國的軍政人員。”利特維年科上校說,“他是現役軍官,我們不能找這個麻煩。”
“那你給我看這些,想告訴我什麽?”
“你遇到對手了,蠍子。”
“他?”阮文雄冷冷一笑。
“潛在的對手,我希望你知道,蠍子。”利特維年科上校說,“你是我最好的學生,我不希望你出事。”
“能殺我的人,還沒出生呢。”阮文雄冷冷地一笑,丟掉了手裏的韓光照片。
韓光的照片在空中飛行著,旋轉著,落到發生著屠殺和強奸悲劇的非洲大地。一陣風吹來,照片被刮進了火裏麵,轉瞬就消失了。
阮文雄靠在機艙艙門,抽著雪茄:“刺客——韓光?我記住了你的名字,有一天我會試試你到底有多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