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
新槍發下來的時候全狙擊手集訓隊都非常興奮,嚴林通知去領槍,隊員們跑得那叫一個整齊威武。第一批拉回來的槍隻有300把,其中步槍100把,狙擊步槍100把,手槍100把。狙擊手集訓隊一下子就背走了40把,因為還有教官和助教的。剩下的60把步槍和狙擊步槍給一連和二連平分,手槍給了大隊司令部。
其餘單位隻能再等等,第二批槍得一周後才能運來。剛剛定型的武器,還沒有正式進入量產,首批裝備駐港部隊和特種部隊。駐港部隊是軍隊的臉麵,要優先滿足,特種部隊也得讓讓步。所以一人背著兩支槍挎著一把手槍從軍械庫列隊跑步出來的狙擊手集訓隊受到一路的嫉妒和眼紅,但是沒辦法——誰讓這是總部首長掛在心尖兒上的種子教官集訓隊呢?
一路上唱著《打靶歸來》,興衝衝回到集訓隊駐地。田小牛高喊:“先吃飯,槍入庫!等到吃完飯再擦槍!”
結果沒人想吃飯,都抱著新槍不撒手。
孫守江喊:“田助教,就讓我們先爽爽吧!完了再吃飯!”
大家都附和,田小牛也沒辦法,看嚴林,嚴林笑笑:“通知炊事班,集訓隊午飯改晚飯一起吃。狙擊手嘛,對槍有特殊的感情,可以理解——我批準了!”
隊員們歡呼著,在兵樓前就列隊,開始擦拭武器。新槍出廠時滿槍都是槍油,為了保持機械構造的穩定,不擦是不能使的。大家都蹲下,開始擦槍,三把槍按照長短放好,嚴林伸手,田小牛納悶兒:“什麽,嚴教?”
“我的槍呢?”嚴林問。
“不是我給你擦嗎?”田小牛說。
“拿來吧,新槍我自己擦,你擦我不放心!”嚴林拿過他肩上背著的多出來的三把長短槍,在隊列前麵蹲下開始擦拭。
田小牛笑:“哦——原來老槍手遇到新歡了!人都說情人都是老的好,這槍難道是新的好?”
“你怎麽現在變得這麽不樸實呢?”嚴林納悶兒,“你剛來的時候不這樣啊?”
“我們連長跟二連長總是對貧,我聽都聽會了!”田小牛也蹲下擦槍。
“難怪啊,原來林銳和田小牛……”
“嚴教!咱們這兩天沒打牌啊?”田小牛蒙了,“你就別埋汰我了……”
“怎麽了?跟你們連長相提並論,覺得埋汰了?”
田小牛急忙起身頭都不敢回:“連長好!”
隊員們都是一陣哄笑。
林銳走過來,看著田小牛笑眯眯:“這幾天不見,長本事了?”
“連長你就別笑話我了,我這是被嚴教損呢!”田小牛苦著臉說,“你就別埋汰我了,你知道我膽子小……”
嚴林起身滿手槍油:“你今天怎麽有時間來了?”
林銳拍拍嚴林:“走吧,進屋說。”
嚴林明白過來,跟著他進去了,回頭喊:“田小牛,把我槍擦幹淨了!”
“是,保證擦得一幹二淨!蒼蠅爬上去都滑下來摔死!要摔個半死,你收拾我!”田小牛直立回答。
隊員們又是一陣哄笑。
田小牛看倆幹部進去了,看隊員們:“笑什麽,笑什麽?把槍擦幹淨了,蒼蠅爬上去滑下來隻能是摔個半死!摔死了,我收拾你們!”
2
幾分鍾後,嚴林在窗戶喊:“韓光蔡曉春孫守江——進來!”
三個人抬頭,互相看看,然後起身放下武器,起身進去了。
辦公室裏麵,林銳和嚴林都坐著,麵色嚴肅。三人喊報告,嚴林:“進來吧。”
三人進來,都跨立背手站好。
林銳看著他們:“你們三個的資料我都看過,訓練成績也不錯,是整個集訓隊的前三名。”三人都不說話,保持著跨立的軍姿。
“現在給你們一個實踐自己所學的機會。”林銳的聲音平淡,但是三個人的眼一下子都睜大了。林銳接著說:“你們不是我的兵,所以我不命令你們。實戰是有危險的,你們可以選擇去,還是不去。”
“報告!”蔡曉春立正,敬禮。
“講。”林銳看著他。
“是!我隨時準備投入戰鬥!”蔡曉春的臉由於激動被憋紅了。
“稍息。”林銳說。
蔡曉春跨立。
“報告!作為一個軍人,戰鬥就是存在的理由!”孫守江也高聲說。
林銳看韓光:“你呢?”
“報告。”韓光說,“他們說的就是我想說的。”
“好,收拾一下。”林銳說,“半個小時以後集合——他們這次用新槍老槍?”
嚴林想想:“用新槍吧,檢驗一下新武器的實戰效果。”
“他們得校槍。”
“一個小時足夠了。”嚴林看看手表,“今天晚上才開始滲透,他們有一下午的時間可以做好準備。”
林銳點點頭:“你們去吧,收拾好自己的武器和裝備,去靶場校槍。靶場會有幹部帶著子彈等著你們,你們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校對自己攜帶的所有武器。然後去我大隊直升機場簡報室集合待命,會給你們做任務簡報。注意,這次是叢林長途滲透狙擊作戰,帶該帶的裝備,其餘的都丟下。明白嗎?”
“明白!”三人利索地回答。
“去吧。”林銳揮揮手。
三人立正,敬禮,轉身出去。
“他們三個——沒問題吧?”林銳問。
“沒問題,有問題你回來找我。”嚴林眨巴眨巴眼。
“有問題腦袋都沒了,回來找你球啊!”林銳笑罵,“我也得去校槍了,這次任務我親自帶隊。我算對得住你了啊,嚴教。這些好事我都給狙擊手集訓隊爭取來了,連自己連隊都沒考慮!”
“你也是狙擊手集訓隊的隊長嗎!”
“掛名的而已,我走了。”
嚴林在窗戶看著三人擦拭好自己的武器,二話不說攜帶好就進了兵樓去收拾裝備。他笑著搖搖頭,對著外麵喊:“田小牛!”
“到!”田小牛急忙回頭。
“我的槍呢?”
“擦好了!”田小牛急忙說。
“你擦好了我擦什麽?我的槍是你的了,你的槍給我!”
3
宿舍裏麵,三人開始換衣服,並且整理自己的裝備。每人都是一套西方進口的熱帶叢林吉利服,裏麵穿著叢林迷彩服和吸汗內衣,下麵是輕便的迷彩帆布腰軍靴。除了這些以外,背囊也經過了清理,隻攜帶了高熱能壓縮幹糧、維生素藥片等必要的生存用品,還攜帶了幾雙結實的舊襪子——往這裏麵塞入泥沙可以做成依托射擊的簡易小沙袋,這倒不是韓光教給大家的,嚴林後來作為標準要求了所有隊員。
其餘的小裝備也很多,需要細心整理好:無味驅蚊劑、多功能戰術折刀(倒不是為了肉搏用的,用來在可能存在的玻璃上切割小口以便對外觀察與狙擊、修剪槍口和瞄準鏡周圍的枝葉等)、測風儀、溫度計、指北針、槍管清潔工具和銅渣溶劑(槍管口接觸地麵,槍管裏或許會沾上塵土,一支清潔長杆能大派用場,情況允許的話,每射擊五發子彈就應該用溶劑把膛線上彈頭殘留的銅渣抹掉)、擦拭用的酒精(埋伏處的玻璃窗或許布滿汙跡和塵封已久,用酒精可以擦出一小塊清晰麵積有利於觀察)、迷彩鬥篷和偽裝網、帶氣味的寵物膠骨頭(關鍵時刻用來引開野生動物和狗的注意力)……
等把這些都分門別類地裝好,10分鍾已經過去了。
接下來整理單兵電台設備、無線耳麥、水袋這些隨身攜帶隨時要用的裝備,最後才是武器。他們把跟吉利服配套的槍衣套在88狙擊步槍上,然後把手槍插入腿部的戰術快槍套裏,開刃的戰術突擊刀插在肋下的刀鞘。這個時候5分鍾又過去了,韓光看看手表:“走吧,要遲到了!”
三個人扛著狙擊步槍和自動步槍,背著沉重的背囊,把卷起來的吉利服抱在懷裏大步出了兵樓。其餘的隊員們擦拭好武器正在列隊,看著他們三個人出來。他們跟誰都沒交流,直接上了等在樓前的傘兵突擊車。
司機開動突擊車,高速開往狙擊戰術訓練場。
林銳已經在那裏校槍,身後沒有槍工,他的裝備都放在身邊。狙擊手都是自己校槍的,猶如傘兵的傘包必須是自己檢查一樣,不會交給任何人。三個人站在那裏有點發傻,沒想到林銳親自帶隊。林銳抱著88狙擊步槍開了三槍,拿起校槍鏡觀察25米外靶心子彈散布的位置,校對自己的狙擊步槍。
這是狙擊手的校槍方法,選擇在25米進行校對是為了最快最準確地進行歸零。非常近的距離可以使狙擊手幾乎完全不會脫靶並看見子彈打在哪裏。在25米開始歸零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校準風偏補償。狙擊手可以非常準確地找到中心位置,因為所謂風偏補償的零點,是指在無風情況的中點。而25米的距離是如此之近,以至於任何橫側風都不會對彈道造成明顯的影響。
在狙擊手校槍歸零的過程當中,狙擊步槍瞄準鏡的倍率要調到最大,並且一直這樣直到歸零校正完成。這是因為狙擊手在實際作戰時往往使用最大放大倍率,並且在其他倍率下零點可能有微小的移動。
在25米歸零以後,要進行50米、100米、300米的射擊試驗,以便在更遠的距離上檢測橫側風的影響。但是在實戰當中,還是會出現側風的影響。因此狙擊手的一彈一命,可不僅僅是隻要會用十字環套住目標的腦袋就足夠了。狙擊手在很多情況下的瞄準位置並不一定是電影裏麵那樣,複雜的側風、地心引力、溫度、濕度等都要進行綜合考慮。
“看來,這事兒不簡單。”孫守江嘀咕。
“越危險,越刺激。”蔡曉春舔著嘴唇躍躍欲試。
“校槍吧,我們隻有一個小時。”韓光放下自己的裝備,接過一個戰士遞來的押好的彈匣。
三人在林銳身邊趴下,對著靶子開始校對自己的狙擊步槍。新出廠的槍已經經過校對,誤差不會太大。但是對於狙擊手來說,必須是0誤差。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情,本來是哲學定理。不過如果狙擊手的狙擊步槍不是絕對準確,後果就非常嚴重了。
一個小時後,四個人都已經校對完了自己的武器。林銳站起來背上自己的狙擊步槍,看著他們。
三個隊員也看著他。
林銳露出笑容:“有信心跟我並肩作戰嗎?”
“有!”三人齊聲怒吼。
林銳伸出右拳:“同生共死!”
三人伸出右拳,跟他相碰,齊聲怒吼:“同生共死!”
傘兵突擊車開來,林銳背著槍抱著裝備跳入副駕駛的位置,三人跳入後麵。還沒坐穩,突擊車已經竄出去了,在坎坷的山地一路越野,掀起來一路塵土。
4
簡報室就設在直升機場的塔台一樓。為了保密,這是個封閉的空間,沒有窗戶,所以必須開著空調。日光燈很亮,所以光線還是很充足的。四名狙擊手把自己的武器和裝備放在身邊,穿著迷彩服戴著黑色貝雷帽坐在椅子上等待。外麵隱約可以聽見直升機的起降聲,這是代號“天狼”的直升機中隊在進行例行訓練。
“起立!”林銳喊。四人起立,都是表情嚴肅。
一名戴著眼鏡的上校軍官跟一名警官走入簡報室,表麵看上去弱不禁風、文質彬彬的上校卻是鼎鼎大名的雷克明大隊長。
林銳高喊:“敬禮!”四人敬禮。
雷大隊和警官還禮。
雷大隊:“坐下。”四人坐下,都是目不斜視。
雷大隊:“你們都是最好的狙擊手嗎?”
“是!大隊長!”
雷大隊笑笑:“如果你們不是最好的,我就把你們發給空降兵了!因為空降兵永遠不是最好的,他們隻是背上傘包的步兵!”
四人一陣哄笑,氣氛緩和了。
雷大隊嚴肅起來:“你們這次的任務是——定點清除。這是省公安廳的溫總隊長,由他來給你們做簡報。”
四人看著溫總隊,他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警官。
溫總隊:“這都是老嚴的學生?”
“對,老嚴有關節炎,身體頂不住這樣的長途叢林滲透。”雷大隊說,“一連長林銳你見過,這三個據老嚴說是他最好的學生——至於是不是吹牛,還得看戰果。”
溫總隊點點頭:“我就說你們可以知道的——金海地區,是我省乃至全國的重要黃金產地。該地位於亞熱帶叢林山地,交通不便,隻有一條公路。當地有大小金礦一百多個,其中國營三個,屬於我省重點企業。這是金海地區地圖,從這裏你們可以看到,所有地區和礦區全部位於山區。”
四人看著投影上的地圖。
溫總隊:“從1991年起,當地溫嶺鄉出現一股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集團,在當地為非作歹。他們利用企業獲得合法身份,在金海地區成為一霸。他們的老大林海生,是對越作戰時期的偵察連長,具有非常豐富的叢林山地實戰經驗,還是二等功功臣。他在某部擔任後勤股長時期,因為貪汙受到軍法處理,出獄後懷恨在心。他到金海謀生,承包金礦,跟當地黑幫發生衝突。當地黑幫對他的金礦進行騷擾,沒想到反而都被他收拾,於是這些無賴流氓都成為他的部下。”
四人看著投影上的林海生各個時期照片,從迷彩服到西服。
“林海生有錢,有功夫,還不怕死,膽大妄為,所以很快在金海地區成為霸主。他在當地為非作歹,我們得到準確線報,他還跟境外黑社會取得聯係,進行製毒和販毒以及軍火走私活動。他有軍事經驗,加上有錢,因此其手下的嘍囉也都得到了山地叢林作戰的係統訓練,並且裝備了大量武器,甚至包括一輛裝甲車。”
投影上出現在礦區耀武揚威的裝甲車。
“林海生收買當地黨政官員,在黑白兩道都吃得開。他的部下開著裝甲車到處招搖過市,到各個金礦收保護費,強迫礦主轉讓金礦,否則就采取暴力行動。據我們得到的情報,已經有十二條人命在這個犯罪集團手上,其中包括我們的兩名臥底警官,可以說林海生集團罪行累累,罄竹難書!”
溫總隊看著他們:“我們現在已經獲得了林海生集團的大量犯罪證據,但是由於其軍事背景和這支準軍事力量,加上他用錢在公安係統內部收買了大量眼線,有的我們知道,有的我們不知道。林海生極其狡猾凶殘,平時身邊都有武裝衛隊,壓根兒就不出金海山區。警方等待半年,都沒有找到可以采取抓捕行動的時機。我們經過上報省委和省政法委批準,決定對林海生采取定點清除的果斷措施!定點清除林海生以後,警方會對該地區進行清場,一舉鏟除該犯罪集團!”
投影上出現的是林海生的照片。
雷大隊:“你們要把這當作戰爭來對待!他們不是烏合之眾,是受到正規訓練的武裝力量!林海生也不是簡單人物,我跟他認識,他當年是別的偵察大隊的連長。他的手下有不少亡命徒,據說還有來自境外的部分雇傭兵。你們該知道,這個任務是非常艱巨和危險的,你們有沒有信心完成?!”
四人起立:“有!”
溫總隊點點頭:“我相信你們!”
雷大隊揮揮手:“出發!”
四個人提起自己的武器,背上背囊抱著裝備陸續走出簡報室。
機場的五星紅旗下麵,一架軍用直升機已經在那裏等待,螺旋槳在轉動。四個人把裝備丟到直升機上,然後提著武器上了直升機。直升機拔地而起,飛往遙遠的天邊。飛往——狙擊手的戰場。
5
阮文雄的心情不是太好,換了誰都不可能太好。本來是秘密行動的負責人,現在成了最低級的雇傭兵,而且不能接觸作戰行動,隻能給非衝突地區的第三世界國家政府軍和販毒組織做做軍事教官。這是他手下任何一個作戰雇傭兵都不屑做的雜事,而他則必須去做,否則就退出AO。這真的是一個嚴厲的懲罰,阮文雄不是沒想過離開AO。但是離開了還不是一樣,你早晚還要回來。這就是一條不歸路,因為你已經習慣了戰鬥。
林海生的心情卻很好,看著樓外穿著中國87迷彩服的阮文雄,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媽的,誰說老子不愛國?老子現在不是把那個跟咱們打過仗的越南特工狙擊手給弄來訓保鏢了嗎?見了老子就得客客氣氣的,一口一個海老板,多長誌氣!據說還是蘇聯特種部隊訓出來的,過癮啊!
穿著87迷彩服的十幾個保鏢在別墅外的林地訓練射擊,教官就是同樣裝束的阮文雄。他自己也感覺怪怪的,因為在給以前打過仗的中國偵察兵服務。林海生現在生意大了,有錢了,委托人找到AO要請一個軍事教官培訓保鏢。阮文雄是亞洲人,而且懂中國話,說得還很不錯,混跡於內陸看不出來,加上熟悉東南亞的武器裝備和訓練手段,理所當然被AO選中,扔到這邊來培訓販毒集團頭目的保鏢。林海生有將近一百人的衛隊,他整編成一個警衛連,其中十五個打槍還說得過去的組成狙擊手隊,由自己進行指導訓練。在山地叢林和城鎮警衛當中,狙擊手隊的作用不可小視。
一周的訓練,好歹他們能掌握一些狙擊手的基本技能了。武器當然是黑市走私的SVD狙擊步槍,價格便宜量又足,阮文雄也喜歡用。其中有一個當過兵的學生還說得過去,那個黃毛在部隊是校槍員,退伍以後跟人幹架打死人,跑到金海,槍法都是很有基礎的,而且腦子比較聰明,一點就會。阮文雄也就教得多一點。
除此以外,阮文雄還費了好大勁兒讓這個原來渙散的衛隊變成了說得過去的警衛連。三個排,一個擔任外圍武裝警衛,兩個機動警衛。入山口原有的那個當作前哨的馬路飯店配屬了電台,又新在飯店對麵的加油站安插了兩個員工作為臥底。這樣整個防禦計劃變得完整起來,林海生自己也帶出來一批貼身保鏢,都是他的死黨。他有的是錢,所以防彈背心、防彈轎車也是不缺的,別墅的玻璃也是防彈的。基本上警察是拿林海生沒辦法了,這也是阮文雄的任務之一。
但是阮文雄還是隱約意識到,林海生這樣還是要出事。為什麽?因為他了解中國政府,也了解中國警察和軍隊,這樣膽大妄為,真的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所以阮文雄自從來到這裏,就開始勘查周圍地形,給自己選擇好了幾條退路,能夠直到海邊的。他花錢在海邊雇了一個漁民,把他的漁船改裝成大馬力的快艇。這樣,一旦出事,自己還能逃命。這個為期一年的合同,他可沒打算執行到期,因為很明顯到期不了。
阮文雄在這裏還有個女人,還真的是個越南女人。是林海生送給他的,這是被賣到山裏的越南媳婦,林海生看上了就給霸占了,男人是個村民哪裏敢出聲?林海生有一種畸形的變態心理,他把這個越南女人阿紅帶回自己的別墅,給下屬肆意糟蹋。阮文雄來這裏的第一天不得不喝酒,喝多了,回到房間就見到個女人。
女人穿著**,濃妝豔抹,阮文雄一看就惡心。他打開門:“滾。”
女人急忙從**坐起來:“先生,我……”
她的中國話不流利,阮文雄也沒多想,這一帶山民都這樣。他看都不看這個女人,自己去洗臉,說了一句:“gái điếm (妓女)!”
沒想到正在出門的女人呆住了,轉臉愣愣地看著他。
阮文雄沒好氣:“你怎麽還不滾?”
女人看著他:“Viêt Nam(越南)?!”
這次輪到阮文雄呆住了,他已經很久沒聽到人說越南話了,尤其是女人。他傻傻地看著這個女人,用越語問:“你是越南人?”
眼淚從這個女人的臉上滑落。
兩個越南人在異國他鄉,就這樣麵對麵看著。
一個是雇傭兵,一個是婊子。
許久,阮文雄關住了門:“坐下吧。”
女人沒有坐下,卻蹲在地上捂著臉哭起來。
阮文雄站在她的跟前,卻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因為他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隻好拿著毛巾,等這個女人哭累了,才遞給她:“別哭了,遇到越南人,總是件好事情。”
“你帶我走,帶我走吧!”女人突然跪下來抱住他的腿,“我活不下去了!”
阮文雄傻傻看著她,不知道她到底怎麽了。
“我不是妓女,我是村裏的媳婦!”女人哭著說,“是給了一萬塊人民幣的彩禮,從越南嫁到這邊來的!我是好人家的姑娘!我不是妓女!我是被搶來的!我是村裏的媳婦啊,是林海生搶我來的!你救救我——”
阮文雄開始明白了。
女人抬頭看他:“你帶我走,帶我回越南……”
阮文雄的嘴角顫抖了一下,但是臉色變得很冷酷。他又有什麽辦法?他自己都回不了越南,在這裏也隻是個雇傭兵而已。他掰開女人的雙手:“我幫不了你,你走吧。”
女人看著他,突然一把撕開了自己的衣服,**就跳出來。
阮文雄急忙轉身:“你別這樣。”
“你看看——你看看,這都是他們打的——”女人哭著喊。
阮文雄回頭,看見女人的**上傷痕累累,還有煙頭燙傷的痕跡……女人起身,也顧不上害臊了,脫去裙子:“這裏,這裏還有——你看看,好人,你看看……你救救我……”
阮文雄的怒火在升騰,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這是他想殺人的前兆。
“你帶我回越南,我什麽都給你……”女人重新跪下,“我給你當牛做馬……”
阮文雄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鼻翼翕動急促呼吸著……
但是,他的雙拳卻慢慢鬆開了。是啊,林海生是他的雇主啊?他能怎麽樣呢?
阮文雄閉上眼,一滴眼淚流下來。斷腸人,何止是在天涯?他不能給她報仇,因為他是雇傭兵,而他是自己的雇主。
他睜眼,慢慢扶著那個女人站起來:“你叫什麽?”
“阿紅。”女人怯生生地說。
阮文雄開始脫自己的迷彩服上衣。
阿紅眼巴巴看著他,沒有害怕。
阮文雄卻沒有繼續脫衣服,而是把迷彩服裹在她的身上:“阿紅,從今天起,你是我的女人!”
阿紅幸福得想暈倒。
“沒有一個人再敢碰你,否則我要他的命!”阮文雄惡狠狠地說。
阿紅哭了,抱住了阮文雄:“你是好人……”
阮文雄卻推開她:“你休息吧,去**。”
“我在**等你?”阿紅說,“要不我跟你一起洗澡吧?”
阮文雄搖頭:“我去客廳沙發睡,你別管我了。”
阿紅愣愣看著阮文雄出去,門關上了。她重新開始哭,覺得自己這次真的遇到好人了,還是越南人。
深夜,阮文雄躺在沙發上,穿著衣服睡著了。臥室的門慢慢開了,阿紅裹著毛巾被出來,走到阮文雄的麵前。她鬆開毛巾被,**的身體一下子暴露在月光下。客觀說,她真的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身材嬌小卻有著傲人的**和臀部。她慢慢跪下,在阮文雄的沙發前,伸出手去觸摸他額頭上的傷疤。
手指頭距離阮文雄還有1毫米的時候,他一下子睜開眼,同時放在頭下的M1911A1手槍已經拔出來對準阿紅的腦門。這是上膛的手槍,他因為被恐懼驚醒而急促呼吸著:“你要幹什麽?”
阿紅被嚇壞了:“我,我……我……”
阮文雄持槍對著她,看見她的**,明白過來。他收起手槍坐起來:“你回去睡覺。”
“不——”阿紅抱住了他,“你不要我?”
“我說了,你是我的女人。”阮文雄的聲音很平靜。
“那你不要你的女人?”阿紅說,“你嫌我髒?”
阮文雄看著她的眼,她的眼很明亮,帶著眼淚。他低下頭,把手槍的保險關上。又抬起頭,看著天空的吊扇。片刻,他問:“你多大?”
“22。”
“你家在哪裏?”
“諒山。”
“我家在西貢,也就是後來的胡誌明市。”阮文雄說,“你經曆過戰爭嗎?”
“沒有親眼見過……戰爭爆發的時候我家人帶我去了河內,我還很小,什麽都不記得了。”
“我經曆過。”阮文雄說,“我14歲的時候,我父母在爺爺家過暑假。那是越南南方的一個村莊,很漂亮。村裏有個女孩兒,叫阿妹,她那時候15歲……是我的初戀。當地有南方遊擊隊活動,打死了一個美軍,美軍開始報複。因為遊擊隊曾經在這個村莊住過一晚,僅僅一個晚上!他們派了戰鬥機,直升機,派了步兵,派了坦克,包圍了這個村子……我爺爺是族長,跟別的老百姓一樣,都被美軍的機槍掃射死在河灘上,還有我的父母……後來還焚屍滅跡。我跟阿妹去村外的山裏玩,躲過了屠殺……美軍不敢進叢林,就派出戰鬥機空投凝固汽油彈……阿妹……”
阮文雄的眼中湧出淚花。
阿紅張開嘴,看著阮文雄。
阮文雄穩定一下自己:“阿妹死了,我受傷了……遊擊隊回來掩埋鄉親們的屍體,發現了我。他們帶我走,我就這樣參加了人民軍……從此以後,我再沒對任何女人產生過任何的想法。因為阿妹就死在我的眼前,化作了一團火焰……我想,這是我的命。”
阿紅的眼淚流下來。
“太慘了,阿妹……什麽都沒有留下……”阮文雄說,“阿紅,我不能接受任何別的女人。希望你可以理解我,我是為了保護你,不讓你再受到那幫畜生的欺負。我是孤獨的蠍子,叢林裏的蠍子,永遠都是……”
阿紅忍住眼淚,點點頭:“我懂了,謝謝你……”
阮文雄看著她赤身**走回臥室,門沒有關。然後傳出女人在被子裏麵壓抑的哭聲,阮文雄長出一口氣,雙手捂住自己的臉,眼淚慢慢從指縫滑落。
外麵,天色已經漸漸亮了。
林海生倒是非常爽快:“一個女人,給你了!你留著,願意要就要,不願意要就扔!想要,我這裏有的是!”
阮文雄恨不得一刀紮死他,卻還是笑笑:“謝謝海先生。”
從此,阿紅就成為阮文雄的女人,沒有人再敢碰她。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阮文雄的身手不是吹的。阿紅幫阮文雄洗衣,做飯,真的成了阮文雄屋裏的女人,臉上也有了笑容。
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晚上一個人睡**,一個人睡沙發。他們從來沒有親熱過,自從阮文雄告訴阿紅自己的故事以後,阿紅就再也沒有“騷擾”過阮文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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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帶叢林枝繁葉茂,到處都是腐爛的氣息。陽光被厚厚的交叉在一起的樹冠遮擋,隻從縫隙裏麵射進道道光芒,穿透霧氣的籠罩,仿佛死神的利劍。蔡曉春穿著吉利服,頭上裹著迷彩汗巾,帽子耷拉在腦後,迷彩斑駁的臉上汗水大滴大滴地滾落下來。他艱難地行進在叢林密布的熱帶雨林,時不時地揮舞著開山刀砍掉錯綜複雜的枝條藤蔓,希望能在這密不透風的叢林裏開辟出一條通道來。這是一片無人穿越過的原始森林,所以也是最不會暴露痕跡的道路。
韓光跟在他的後麵,抱著狙擊步槍,槍上上了刺刀用來挑開藤條或者枝蔓。後麵是手持上刺刀95自動步槍的孫守江,再後麵是背著一把狙擊步槍,手裏提著85微聲衝鋒槍的林銳,他是指揮員,也負責壓陣。
蔡曉春的軍靴踏過腐爛的落葉,一刀劈空了,前麵的枝蔓是虛搭在樹幹上的。再往前是一個空地,長滿了雜草,卻難得有陽光照射進來。蔡曉春走到空地上,抬頭眯縫眼曬太陽,好像周身都是潮濕的:“這個鬼地方,幾百年沒人來過了。”
“休息半小時。”林銳抬起手腕,掀開手表上的遮光迷彩罩看看時間。
蔡曉春丟掉開山刀,把背囊解下來,接著就把自己的身軀扔到雜草上四仰八叉,全身已經被汗水濕透好幾次了。韓光坐在他的身邊,解開背囊,手裏的狙擊步槍卻保持準備射擊姿勢,目光警惕。
蔡曉春摘下自己右手的戰術手套,整個右手都是血皰:“你那麽警惕幹什麽?這個地方,除了野獸和蚊子,什麽都沒有!”
孫守江背囊都懶得脫,直接就靠在樹幹上坐下了,拄著自動步槍喘息。
林銳解開背囊,右手持槍,左手食指一點孫守江。孫守江立即不顧疲憊起身,抱起自動步槍走到自己該在的警戒位置上,解開背囊作為掩體臥倒擔任前方警戒。林銳又一點蔡曉春,蔡曉春也爬起來,摘下自己身上的自動步槍,架在背囊上擔任後方警戒。
“我讓你們休息,不是讓你們變豬。”林銳很嚴肅地說,“這是在敵後,一切都按照敵後作戰原則來!”
“林隊,咱們這還是在境內,又沒有打仗!就是一幫毛賊,他們不會到這兒來的。”孫守江注視前方,疲憊地說。
“少給我廢話!”林銳撿起地上的一塊小石頭就準確砸在孫守江的頭上,“早知道你這種思想,就不帶你來了!聽著,所有的任務,都必須按照戰爭來對待!不管對方是毛賊還是軍隊,都不許放鬆!”
“是!”孫守江咽下一口唾沫。
四個人分別注視不同的方向,組成環形防禦警戒陣地,開始休息。說是休息,眼睛卻從未放鬆,隻是不用走路了。這對於剛剛連續走了十個小時壓根兒沒有路的山地叢林的特種兵來說,基本上等於是天堂了。
這是一個標準的四人狙擊小隊,由兩個狙擊小組組成。林銳和孫守江是A組,韓光和蔡曉春是B組,攜帶了可以支撐一周生存的裝備,每個人都帶了足夠的彈藥。除了標準裝備以外,林銳和韓光兩個狙擊手還攜帶了微聲衝鋒槍作為近戰武器。這不是嚴林教的,而是林銳自己的經驗——當狙擊手在潛伏時候,對付無意中接近自己的野獸或者敵人,微聲衝鋒槍是不會暴露狙擊陣地的最好武器。執行這種定點清除任務,對於林銳來說不是第一次,他們三個人都是第一次,所以林銳要加倍小心。
昨天下午,他們搭乘大隊的直升機到達警方的秘密前進基地。基地設在金海地區鄰近城市武警支隊,為了嚴格保密,溫總隊隻跟省武警總隊的參謀長帶著貼身警衛和參謀人員進駐。他們下了直升機,就直接到了臨時簡報室,進一步熟悉情況,受領任務。黑色貝雷帽和軍銜臂章都已經收好,他們隻穿著迷彩服和軍靴,武器都裝入槍袋,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確鑿身份。
為什麽需要兩個狙擊小組?因為他們有兩個不同的目標。
省廳刑偵總隊情報支隊的支隊長是個老特情幹部,他給狙擊小隊介紹了情況:“我們在林海生集團的內線,在給我們不斷提供最新情報。這是一個新的情況——外號‘蠍子’的外籍雇傭兵,已經進入林海生集團擔任保鏢的教官。”
偷拍的蠍子照片丟在了桌上。
“蠍子?”四個人都愣了一下。
“對,就是你們嚴教打過交道的那個蠍子。”溫總隊說,“他又來中國了。”
“為什麽不告訴嚴教?”林銳問。
“情感會考驗他的理智,”溫總隊說,“老嚴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我不希望他因為這種考驗而出事,何況他的年齡和身體都不再適合執行這樣的任務。”
“這是一個空前強勁的對手。”林銳說,“任務的難度加大了,如果狙擊兩個目標的話,必須同時進行。否則另外一個目標就會消失,這需要非常合適的機會。隻有兩個人在一起,我們才能動手。”
韓光拿起蠍子的照片:“照片在很近距離利用諜報相機偷拍,這個內線打入林海生集團很深,並且得到信任。他會給我們這兩個目標在一起的機會,對嗎?”
溫總隊點點頭:“你很聰明,我們在做這方麵的努力。”
韓光把蠍子的照片遞給孫守江和蔡曉春,自己在琢磨著。
“我來對付蠍子,你對付林海生。”林銳說。
“林隊,我想我來對付蠍子。”韓光想了半天說。
“你?”林銳看他,“你有把握嗎?”
“有。”韓光自信地說。
林銳看他,思索片刻:“好,我對付林海生。”
“狙擊進行以後,不管成功失敗,你們必須快速撤離。”溫總隊說,“我們的力量不能靠得太近,否則會泄露情報。所以你們要在半個小時內自己穿越叢林到達接應地點,直升機會等你們。在這半個小時以內,無論發生什麽情況,你們沒有支援,全都要依靠自己。”
“我們和內線怎麽聯係?”韓光問。
“你們不能和內線直接聯係。”情報支隊支隊長說,“她的身份是嚴格保密的,而且說實話——我們也沒有直接聯係的途徑。我們都是依靠交通去死信箱取情報,下達指令……這是最原始的情報交接方式。她已經知道我們的想法,也給我們擬訂了詳細的狙擊計劃。我一會給你們計劃,你們按照這個計劃進行。”
“這不符合我們的作戰原則。”林銳說,“我們不能直接得到第一手情報,甚至連狙擊計劃都是內線擬訂的?——我們在被這個內線牽著鼻子走啊?你們怎麽確定,這個內線不會出賣我們呢?”
“這個內線,我們已經經營了一年多,一直都是可靠的。”情報支隊支隊長說。
韓光搖頭:“不作數,人是會變的。尤其是在這樣複雜的環境裏麵,變了也很正常。”
“她跟林海生有深仇大恨。”情報支隊支隊長強調。
“什麽深仇大恨?”蔡曉春問。
“我不能告訴你們——總之,這個計劃無論周密也好,疏忽也好,我們沒有別的辦法了。”情報支隊支隊長說,“哪怕是賭博,我們也隻能這樣去賭一把。這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林海生很狡猾,現在又多了這個蠍子,我們不能再冒別的險。”
“如果陸軍的同誌不能執行這個任務,我會派我的狙擊手進去。”武警總隊參謀長半天沒說話,現在開口了。
林銳看看他:“參謀長,我不是很清楚武警狙擊手的訓練水平,但是穿山越嶺上百公裏去狙殺目標,確實不是武警的強項——我沒有害怕的意思,我隻是希望一切都能夠科學化地進行,能夠有詳細的預案和備案。進行狙殺的是我和我的部下,我帶他們活著進去,我也要帶他們活著出來——溫總隊,執行這次狙殺任務危險性你比我清楚。我隻想知道,我們在多大程度上可以信任這個內線?值得我們去冒這樣的危險?”
溫總隊看看林銳,看著情報支隊支隊長:“你告訴他吧,畢竟是他們要出生入死。”
情報支隊支隊長點頭:“是——內線代號‘西貢玫瑰’。”
“西貢玫瑰?”韓光納悶兒。
“對,西貢玫瑰。”情報支隊支隊長說,“她叫阿紅,越南人,是被跨國人販子拐賣到金海山村的當地媳婦。兩年前,她被林海生霸占,並且遭到**和虐待,生不如死。我們的偵察員在臥底時候發展了她,後來這名偵察員不幸被發現犧牲,到死都沒有出賣她。西貢玫瑰使用死信箱和我們保持聯係,我們根據她的情報破獲了林海生集團在內地的外圍組織,並且國際刑警也根據西貢玫瑰的情報,破獲了林海生跟國際販毒集團的幾筆總價達到數千萬美元的交易。我們一開始也不信任她,是在不斷的合作過程當中了解了她,熟悉了她。我們跟越南警方已經取得聯係,行動結束以後,會送她回國。”
“我們隻有這個辦法,而且就我個人來說——我信任她。”情報支隊支隊長說。
“請問,你們怎麽肯定那個被發現的偵察員,一定受得住嚴刑拷打,沒有出賣西貢玫瑰呢?”韓光追問,“你們沒有在現場,不可能知道全部的準確情報。”
“因為,”情報支隊支隊長的嘴唇在顫抖,“他是我的兒子!”
肅靜。
片刻,林銳把材料放在桌上:“我沒有問題了。”
“我也沒有了。”韓光也把照片放下。
情報支隊支隊長摘下眼鏡,在擦眼淚。片刻,他恢複了往日的寧靜:“如果沒有問題,我開始闡述行動計劃……”
午夜時分,一輛白色麵包車開出武警支隊的營區。掛著地方牌照的麵包車開到距離金海地區100多公裏的山間公路停下,四個裝束好的狙擊手在指定地點下車,縱身穿插進入叢林。他們要在明天午夜時分,穿越100公裏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到達金海地區林海生集團的據點外圍進行隱蔽,等待時機出現。
此時,剛剛走了一半。除了林銳,誰也沒有在這樣的原始森林進行這樣長時間行軍的經驗,所以三名隊員的表現並不出乎林銳的意料。在戰爭還沒爆發的時候,中國陸軍特種部隊依靠這樣的方式來進行實戰練兵,以便部隊保持旺盛的戰鬥力並且獲得實戰經驗。林銳完全可以挑選三名有類似經驗的特種兵,但是他沒有,因為他深知類似行動的意義。三名隊員來自不同的大隊,回去以後這些寶貴的實戰經驗會得到傳授,在未來戰爭當中,中國陸軍才會少死人。
在簡單的休息以後,補充了維生素和水分,他們再次起身進入叢林。還有50公裏的原始森林要穿越,這不是輕鬆的活。這次孫守江拿著開山刀在前麵開路,林銳跟在後麵,蔡曉春第三,韓光壓陣。按照林銳的要求,所有隊員都保持著真正戰爭的警惕,一切都按照實戰標準進行。
天近黃昏的時候,輪換開路的韓光看見了豁然開朗的山穀。四人小隊停下,林銳拿起望遠鏡:“金海鎮。”
一個畸形繁榮的小鎮出現在他們的麵前,霓虹燈已經開始閃爍,小姐在招徠生意。
韓光拿著望遠鏡觀察著兩公裏外的鎮子,沒有說話。
“走。”林銳放下望遠鏡,“遊戲開始了。”
7
悶熱的黃昏,阮文雄最後檢查了一次防禦情況,回到自己的“家”裏。他一向四海漂泊,到哪裏都是一把槍一把刀一個背囊,簡單躺下就算休息。可是現在跟以前不太一樣,這個“家”有點像真正的家了。也許那句話說得沒錯——有女人,才是家。阿紅把屋裏收拾得很幹淨,很溫馨,每次回去都讓阮文雄心裏湧現出一絲久違的柔情。阿紅也不再穿那些暴露的衣服,甚至衣著都變得很賢淑,臉上沒有那些濃妝。她本色的清秀展現出來,好像熱帶叢林的小樹苗一樣健康,帶著嬌嫩的水氣。她本來就是一個很秀氣的京族女孩嘛!
克製自己的性欲,不需要解釋什麽。阮文雄至今為止,沒有碰過一個女人,除了阿妹……也沒有真正發生關係,那時候還太小。
應該說能做到這一點的男人非常不簡單,阮文雄恰恰就是那種不簡單的男人。這些年來,他南征北戰,卻從未沾染過任何一個女人。是他不想嗎?是個男人就會想,這沒什麽丟人的。但是他卻克製自己,實在克製不住就去擦槍,細致地擦槍,擦拭子彈,給子彈裝藥,火藥味會讓他回憶起那團升騰的烈焰……於是所有的性欲一下子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愧疚。他會在暗夜裏麵對阿妹懺悔,對她的在天之靈。
阮文雄這一生當中,從未和一個女人這樣長時間和這樣近距離的生活過。
回到家裏,可以吃到地道的越南飯菜,可以聞到溫馨芬芳的女人香味,甚至有時候還看見晾著的女人**……自己換下來的衣服,都會被阿紅細致洗幹淨,曬好疊好,還噴了香水。阮文雄確實麵臨著比戰鬥更嚴峻的考驗,他還是靠驚人的自製力克製自己,哪怕晚上睡覺阿紅從來不關臥室的門。甚至洗澡的時候,還會喊他去幫自己拿浴巾,推開門可以看見白皙豐滿的女人身體,他也從不多看。
阿紅沒有主動挑逗和**自己,相反,是自己越來越能感受到那強大的吸引。
男人和女人之間,本來就存在著巨大的吸引。
阮文雄在一半是痛快一半是幸福的感覺當中度過,今天回來又感覺到不一樣。門推開,他看見桌上豐盛的飯菜,也看到了穿著京族傳統服裝的阿紅。阮文雄愣了一下,阿紅在擦眼淚,看見他回來起身笑:“你回來了?”
阮文雄呆呆地看著她。
“我去鎮上的裁縫那裏,自己做的。”阿紅的眼中不斷流出眼淚,“我想穿給你看……”
阮文雄摘下自己身上的狙擊步槍和手槍,丟在沙發上:“這裏不是越南。”
“看見你,我就像看見了越南。”阿紅忍不住哭出聲來,“我想……抱著你……”
阮文雄沒說話,阿紅撲上來抱住了阮文雄。豐腴的**一下子貼在阮文雄的胸膛上,阮文雄抬起頭閉上眼,克製自己。阿紅抱緊了阮文雄,流著眼淚在吻他的脖子:“好人,讓我補償你吧……讓我補償你吧……”
阮文雄神經深處什麽東西在逐漸破裂,他閉著眼急促呼吸著。
還沒說完,阿紅的嘴唇一下子堵上來。阮文雄這次真的遇到從未遇到過的進攻,他傻了。阿紅的舌頭跟小鹿一樣靈巧,一下子頂開阮文雄並不緊閉的牙縫,在裏麵攪動尋找著。阮文雄的身體僵硬,酥麻的快感仿佛霹靂一般劈開了他的全身,讓他堅持多年的信念一下子變成了兩半,然後在舌頭的攪動當中,仿佛陷入攪拌機一般**然無存。
阿紅的手伸進了他的迷彩服上衣,撫摸他胸膛的燒傷傷疤。阮文雄心中的野性被喚起來,發出一聲低沉的怒吼,一把把阿紅按在沙發上,撕開了她的衣服。裙子被他輕而易舉地撕裂,阿紅沒有穿內衣,整個身體都暴露在他的麵前。
阮文雄還在鬥爭著,血紅的眼,急促的呼吸。
阿紅一把抱住了他:“好人!來占領我吧……”
阮文雄再也受不了,怒吼一聲撲在了阿紅的身上。但是他卻是笨拙的,阿紅閉著眼對他敞開了自己,阮文雄卻找不到合適的占領方式。他像野獸一樣咆哮著,阿紅抱著他:“別著急,別著急……我幫你……”
慌亂當中,阿紅抓住他的武器,一下子送入濕潤的城池。阮文雄發出一聲從未有過的暢快淋漓的吼叫,阿紅哭著抱住了他,緊緊的……阮文雄被阿紅抱緊,從沙發上滾下來,阿紅趴在他的身上,吻他的傷疤,然後覆蓋了他的所有傷痛…….
阮文雄上了另外一個戰場,男人占領女人的戰場。
在這個戰場上,他不是強者,阿紅是。阿紅占據了所有的主導權,一次又一次把阮文雄帶入巔峰,也帶入穀底。阮文雄被阿紅帶著眼淚吻遍全身,仿佛一個孩子一樣……當都筋疲力盡,阮文雄被阿紅抱在懷裏,他貼著阿紅的**,安詳地呼吸著。
阮文雄的左臂上刻著一個文身,是一把黑色的毒蛇纏繞的利劍,利劍兩邊寫著兩個字母:AO。這是AO的標誌,阮文雄從越南人民軍出來,就把AO當作了自己的第二個家,並且忠誠於它。
阿紅卻還在流淚,無聲的。
眼淚滴答在阮文雄的臉上,嘴唇上,鹹鹹的。他內疚地抬頭:“對不起,我去沙發上睡……我不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阿紅抱住了他,哭得稀裏嘩啦,“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對不起……”
阮文雄納悶兒地看著她:“怎麽了?”
“別問我,別問我……”阿紅嘶啞地哭著,“對不起,我說一萬個對不起,也補償不了你……來吧,和我**,讓我再多一點補償你……”
阮文雄卻坐了起來,雙手有力地抓住阿紅的胳膊:“你怎麽了?”
阮文雄擦去她的眼淚:“我沒有怪你,是我自己的問題,不是你的問題。我……”
“不——”阿紅抱住了阮文雄,“是我對不起……”
阮文雄被阿紅抱著親吻,眼淚和口水一起塗抹在自己的身上。黑暗當中,他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冷峻。
8
“B1,報告你們的準備情況。完畢。”
林銳潛伏在灌木叢裏麵,對著耳麥低聲說。
“A1,我們已經在一號陣地就位。完畢。”
韓光的聲音在耳麥傳出來。
“提高警惕,我們要在這裏堅持到中午。完畢。”林銳說。
“B1明白。完畢。”
林銳長出一口氣,注視著山下的動靜。孫守江在他身邊1米外,也是潛伏在灌木叢當中,戴著夜視儀在觀察,手裏是一把95自動步槍。他們的陣地設在**山的左邊**,韓光小組的陣地自然就在**山的右邊**了。這是良好的狙擊位置,交叉視野,覆蓋了山下金海鎮。
而林海生的據點是一個獨立別墅,帶著大院子,就靠近他們的狙擊位置。夜視儀裏麵,可以看見巡邏的槍手在抽煙,巡邏。從哨兵的散布情況看,也是有軍事高人指點過的,當然哨兵的警惕性是可以忽略不計的,估計槍法也是可以忽略不計的,他們隻是烏合之眾。阮文雄就是瓦西裏再世,在這樣短的時間內,也根本不可能將他們訓練成為精銳之軍。
“不堪一擊,林隊。”孫守江轉向林銳。
“還是注意吧。”林銳的目光沒有離開山下,“蠍子是我們從未遇見過的對手……能從嚴教的槍口下逃脫,不會是簡單人物。”
“他隻有一個人,我們有四個人。”孫守江自信地說,“我們占據了先機,他出頭隻有被狙。”
“我們要打的是兩個目標,這是難上之難。”林銳說,“注意觀察,小心巡邏的。”
“是。”孫守江不再多嘴。
林銳觀察山下的動靜,看看自己的手表。剛剛淩晨兩點,距離預定好的射擊時間還有十個小時。要在距離目標不到1000米的地方,再潛伏十個小時,關鍵的就是絕對不能暴露位置。
對麵山上的韓光也在拿槍搜索著山下的目標,觀察警戒情況。蔡曉春在他身體右側,報告著哨兵的位置:“九點鍾方向,890米,AK47槍手兩名;十一點方向,900米,AK47槍手一名……”
韓光:“他們的射程到不了這裏,找找有沒有狙擊手。”
“他們會有狙擊手嗎?”蔡曉春問著,還是在觀察。
“會,因為他們的教官是蠍子。”韓光還在搜索,“一旦作戰開始,我們必須打掉他們的狙擊手。”
“找到了,八點方向,920米,狙擊手。”蔡曉春停住自己的激光測距儀。
韓光的槍口挪到別墅對麵的修車廠樓頂。這是一個偽裝好的狙擊陣地,槍手藏在樓頂的水塔邊上,拿碎瓦礫遮蔽好陣地。槍手在做規律性的運動,如果不是運動,倒是很難發現目標。
韓光仔細看看,苦笑:“有兩個人。”
“狙擊手在觀察手的身上做俯臥撐?”蔡曉春更納悶兒了,“難道在鍛煉體能?”
“是妓女。”韓光說,“這是蠍子無能為力的事。”
修車廠樓頂,黃毛在一個妓女的身上呼哧帶喘。妓女抱著他:“快,再快點……啊,啊……”
黃毛全神貫注,完全不知道狙擊步槍在鎖定他的位置。
“不會隻有一個。”韓光挪開槍口,“蠍子布置了狙擊手火力網。”
“找找看,我通知A1。”蔡曉春說,“A1,蠍子布置了狙擊手,在修車廠樓頂。我們在尋找其餘的狙擊手,完畢。”
“第二個狙擊手在你們十點鍾方向,加油站頂部。”林銳的聲音傳來,“B1B2,提高警惕,我們正在搜索。對方還不知道有幾名狙擊手,但是他們的分布情況值得關注。完畢。”
“B2收到,完畢。”蔡曉春拿起激光測距儀,“蠍子是想在這裏跟我們打狙擊和反狙擊戰了。”
“這是蠍子的習慣,他的學生們未必爭氣。”韓光還在搜索,“可惜了這麽好的對手,他手裏隻有這些烏合之眾。再給他半個月時間,我們不一定能這麽順利地穿插進來。”
“現在他完了,排長。”蔡曉春還在觀察,“他遇到了我們。”
韓光沒說話,帶著隱約的擔憂,繼續搜索觀察。十個小時的潛伏時間,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情況。蠍子在哪裏?現在不知道。內線能否按照計劃,把蠍子和林海生一起引到狙擊位置?更不知道。內線要是出了問題,就全完了。但是他們隻能按照警方擬訂好的計劃進行,因為狙擊手是執行者,而不是指揮者;他們可以提出建議和意見,卻無法改變行動指令和作戰計劃。
好在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發現下麵有什麽異常。再等待十個小時,就可以完成狙擊任務了。現在最關鍵的是要沉著,再沉著,等待,再等待……
蔡曉春的麵前放著兩把槍,一把是95自動步槍,他出發的時候自作主張把彈匣換成了輕機槍的彈鼓。沒人反對,要作戰的戰士,首先要考慮是否順手。所以他的步槍就有了75發的超大子彈容量,其餘的備用彈匣都在胸前插著,隨時可以更換。85微聲衝鋒槍放在旁邊,這是為了對付貿然闖入警戒地域的野獸和槍手的。陣地周圍撒了一圈催淚瓦斯粉,這樣一般的野獸就不會靠近,狗鼻子也會失靈。
韓光在狙擊步槍前麵鋪了一塊迷彩布。這塊布的意義是為了防止槍口的衝擊波掀起來塵土,暴露狙擊位置。狙擊作戰的每一個細節都必須考慮好,因為狙擊手非常脆弱,隻要暴露位置就可能死無葬身之地。在集訓的時候,他們都開玩笑說用大口徑狙擊步槍進行狙擊,是敢死隊任務,因為多大一塊布都無法抵消槍口的巨大衝擊波。大口徑狙擊步槍的射擊造成的動靜,不會亞於40火發射的瞬間。所以嚴林反複叮囑他們:“用這個玩意兒,打了就趕緊跑!跑得越快越好,槍不要了!你拖著槍就是死路一條!”其實不用他說都知道,都是兵油子——如果在戰爭當中,對付大口徑狙擊步槍的狙擊手,隻要發現敵軍通常的辦法就是炮火覆蓋,死無全屍。
韓光的擔心一點都沒有消失,他最大的擔心就是蠍子——十個小時,蠍子隻要有一點預感,很容易就能判斷出來狙擊手潛伏的位置。接下來就成為混戰了,任務注定無法完成。把希望寄托在對手的麻痹上,這是韓光非常不願意做的事情。
但是還是那句話——他不是指揮者,他的隊長也不是指揮者。
他們是執行者,或者說——是提前給這兩個貨色執行死刑的劊子手。
劊子手,是不能有思想的。
9
阮文雄抱著阿紅,坐在房間的角落裏麵。這裏遠離窗戶,也是外麵觀察的死角。阿紅還在哭泣,趴在他的胸前:“對不起……”
阮文雄的臉色鐵青,沒有任何表情。他已經知道了警方的全部計劃,也知道狙擊手已經滲透進來,準備明天中午十二點開始狙擊,目標有兩個人——林海生,還有他自己。他不用動腦子都能想到,執行這樣的山地叢林狙擊作戰,警察和武警的狙擊手根本勝任不了。他們隻有從沒有路的原始森林穿越,才能到達金海鎮的外圍潛伏下來。開玩笑,警察或者武警做得到嗎?他們的訓練科目裏麵有野外生存和山地穿越嗎?他們能夠忍受這樣長時間的孤獨、疲憊、寂寞和恐懼嗎?——隻有軍隊的狙擊手,還得是特種部隊的狙擊手,才能勝任。
嚴林……他的腦子當中閃過這個名字。
現在距離天亮還早,他還有時間思索對策。如果兩個狙殺目標,必須有兩個狙擊小組。他們會潛伏在哪裏?隻有**山,一側一組。一組是嚴林帶隊,另外一組會是誰呢?他在腦海中閃過中國陸軍特種部隊的軍官資料,這是AO的資料庫裏麵的絕密情報,其詳細程度並不比中國陸軍的軍官檔案差,甚至還要更詳細——因為檔案裏麵是不會寫行動細節的,但是AO的資料會有行動細節。
……林銳。
一個名字閃現在他的腦海當中。
林銳,中國陸軍狼牙特種大隊特種作戰一連連長,突擊隊員、狙擊手、指揮軍官……執行過各種秘密任務,擅長輕武器使用、狙擊戰術、特種作戰指揮……南京國際關係學院特種偵察和特種指揮係在職研究生,曾經赴以色列學習特種部隊指揮和作戰,成績優異,猶太人把他叫作“來自東方的野小子”……有山地叢林、城市街區、荒漠高原等各種複雜地域的狙擊作戰和特戰分隊作戰經驗……
阮文雄的額頭上,逐漸滲透出來冷汗。
如果是嚴林加林銳的狙擊小組組合,自己真的很難有把握成為贏家。何況他們潛伏起來,占據了狙擊作戰的先機。兩個狙擊小組,還有兩個觀察手,一定也是他們最好的隊員。還很難說,山裏有沒有潛伏更多的作戰隊員準備突擊行動。靠這些豆腐一樣的烏合之眾……
他看阿紅:“為什麽你要告訴我?你準備了這麽長時間,就為了等待今天。”
“因為……我愛你……”阿紅顫抖著哭著說,“我沒想到,你不碰我……你是個 好人……”
阮文雄抱緊阿紅:“他們答應你什麽?”
“他們沒有給我開條件,是我自己願意的……我要毀了這裏,毀了他……”阿紅哭著說,“他們不是人,他們不是人……我就算死,也要毀了他們……我沒想到,我遇到了你……”
阮文雄沉默一會兒:“他們是不是答應你——等到行動結束,送你回越南?”
阿紅哭著點頭。
阮文雄看著她:“你想回越南嗎?”
“我想回家,我想媽媽……”阿紅的臉因為抽泣變得扭曲。
“聽著,如果你想回越南,照我說的做!”阮文雄認真地說,“這不是你的世界,你不該在這裏!我沒有能力帶你回越南,但是——他們有能力幫你回越南!你按照他們教給你的去做,你會回到越南的!”
“可是他們要殺了你……”阿紅抱住阮文雄。
“那些不重要!”阮文雄說,“他們殺不了我的!你聽我的,跟警方合作!你可以回到越南!”
阿紅看著阮文雄:“你真的不會死?”
阮文雄肯定地點頭:“不會!——你回越南!”
“那我還能見到你嗎?”阿紅眼巴巴看著阮文雄。
阮文雄看著阿紅,片刻,點頭。
“真的?”阿紅問。
“我不會騙你的,你是我的女人……”阮文雄抱住了阿紅。
阿紅幸福地哭起來。
而阮文雄則在心裏,琢磨著對付麵前這個危機的計劃。
10
天色拂曉,韓光突然一下子精神起來,抱緊了狙擊步槍。他的瞄準鏡裏麵出現一個穿著87叢林迷彩服的小個子彪悍男人,戴著一頂越南軍隊的盔式帽!韓光立即低聲說:“九點鍾方向,院內,可疑目標!”
蔡曉春急忙睜開惺忪的睡眼拿起激光測距儀:“戴著帽子,看不清臉!”
韓光瞄準這個男人:“他是軍人出身!走路也毫不鬆垮,他的身態說明這一點!”
蔡曉春在觀察著。
男人摘下盔式帽,天太熱,他拿帽子扇風。
蔡曉春看清了:“蠍子!是蠍子!”
韓光的十字線穩穩套住了蠍子的眉心,穩定呼吸。
“A1,B2報告——蠍子出現!完畢。”
“收到,注意觀察。完畢。”林銳回答。
韓光瞄準蠍子,卻沒有射擊。按照計劃,他們兩個小組要一起狙殺目標,任務才算完成。現在隻有一個目標出現,不能進行射擊。他瞄準蠍子,蠍子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一樣,走著,也停下來跟槍手說著什麽。
“那是西貢玫瑰。”蔡曉春的激光測距儀對著樓房的窗戶。
“他們住在一起?”韓光說,“那是蠍子的房間!”
“看樣子是——一個越南雇傭兵,一個越南女人,他鄉遇故知,瘸驢配破磨。”蔡曉春不屑地說。
“我們被出賣了!”韓光斷然說,“A1,B1呼叫。有問題,西貢玫瑰和蠍子住在一起!完畢。”
“收到,我跟指揮部聯絡。”林銳也注意到了,“申請取消行動,你們準備撤離,注意警戒!一定要注意蠍子的動向,當心狙擊手!完畢。”
“收到,完畢。”韓光繼續觀察蠍子。
林銳轉到指揮部波段:“指揮部,這是A1。我申請取消行動,現場情況超出我們預料,存在行動隱患。完畢。”
“這是指揮部,什麽行動隱患。完畢。”溫總隊回答。
“西貢玫瑰和蠍子有特殊關係,我們認為構成對狙擊手分隊的客觀威脅。完畢。”林銳回答。
“這個情況我們早就掌握,沒有對你們構成威脅。西貢玫瑰給我們提供了蠍子最詳細的個人情報,我們認為她是可靠的。完畢。”溫總隊的話毫不猶豫。
“指揮部,為什麽不告訴我們?”林銳壓抑內心的怒火,“這是非常關鍵的情報,我們要確定西貢玫瑰的可靠性!完畢。”
“我說過了,警方判斷,她是可靠的。完畢。”溫總隊不容置疑地說。
“A1認為威脅已經形成,建議行動取消。”林銳堅持說,“希望指揮部批準。完畢。”
“A1,我們的警方機動力量已經到位,你知道我們等了多久?”溫總隊也火了,“我們等的就是今天!我們上千的警察和武警部隊已經到位,就在等待你們的一聲槍響!就為了這個我們早就掌握的情況,你們就要取消行動?我同意取消你們的行動,我派人替換你們!完畢。”
林銳深呼吸,這是一個非常強硬的態度。
“林隊,怎麽辦?”孫守江問。
林銳咬牙:“我們的任務是配合警方行動……既然他們做出了判斷,我們執行吧!提高警惕,準備混戰吧。我們不上,他們再派的人會死得很慘!賭也要賭一把了,堅持到中午!”他按下電台通話鍵:“指揮部,A1同意繼續行動,但是希望直升機隨時準備支援。如果發生意外,我們需要迅速撤離!完畢。”
“指揮部收到,”溫總隊的話緩和下來,“我們會做好應變準備,你們放心執行任務。完畢。”
“通話結束,完畢。”林銳轉換波段,“B1,這是A1。狙擊任務繼續,保持警惕。完畢。”
韓光納悶兒:“A1,重複一遍命令?完畢。”
“B1,任務繼續,保持警惕。完畢。”
韓光愣了一會兒:“B1收到,完畢。”
“林隊有難言之隱,我們隻能繼續。”韓光說,“設置地雷,我們要準備混戰。”
蔡曉春拿出地雷悄然滑下去。
韓光重新瞄準蠍子,他的心裏有一種恐懼,但是必須壓製下去。
蠍子沒有躲閃,他已經分析出來,狙擊手不會射擊。因為他們要打兩個人,除非兩個人同時出現,否則不可能開槍射擊。所以自己的腦袋雖然在嚴林的槍口下麵,但是起碼現在還是安全的。蠍子大搖大擺地繼續自己的日常工作,就在兩支狙擊步槍的槍口下麵晃。
他今天專門戴了一頂盔式帽,這肯定會勾起嚴林痛苦的回憶。他都可以想象出來,嚴林此刻的情緒波動,打過仗的老兵都是這樣的,他現在見到M60機槍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舒服。
阮文雄大搖大擺,甚至還在韓光的瞄準鏡裏麵坐下來,抽煙擦槍。
在細致地擦完自己的狙擊步槍和手槍以後,他組裝完畢又背在身上,大搖大擺地往屋裏走。黃毛在宿舍睡覺,還流著哈喇子。阮文雄踹了他一腳,黃毛睜開眼急忙起身:“教官!”
“你的進步很快。”阮文雄說。
“教官栽培的。”黃毛笑。
阮文雄摘下自己的帽子,很莊嚴地說:“知道這是什麽嗎?”
“你的帽子?”
“跟隨我多年,是我的紀念品。”阮文雄笑笑,“我把這個送給你,希望你能成為最好的狙擊手。”
咣!帽子扣在黃毛腦袋上。
黃毛很興奮:“謝謝教官!”
“努力吧,中午開飯,你去喊隊。”阮文雄說,“我有點不舒服,今天上午休息了。”
“是!教官!”戴著盔式帽的黃毛敬禮。
阮文雄笑笑,轉身出去了。
11
“你相信蠍子沒有感覺嗎?”韓光用目光跟著蠍子進了樓。
“西貢玫瑰看來真的沒有出賣我們。”蔡曉春在觀察周圍的動靜,“沒有什麽異常,他們的警衛還是很鬆散。”
“如果我是蠍子,我會有感覺。”韓光淡淡地說,“這是一種直覺,他這樣優秀的狙擊手,不該沒有這種直覺。”
“我不相信任何超現實的東西。”蔡曉春還在觀察,“我隻相信我的眼睛。”
“看見的,未必是真實的。”韓光繼續觀察。
“如果看見的都不是真實的,那什麽是真實的?”
“一切都是假的,隻有直覺是真實的。”韓光說。
“如果直覺錯了呢?”
“直覺錯了,也該掛了。”韓光思索著。
“那這次蠍子的直覺可能錯了,該他掛了。”蔡曉春說,“排長,你要是沒把握,換我來。我保證一槍爆頭,絕對不留下後患!”
“沒那麽簡單,蠍子能從這麽多年的槍林彈雨闖**過來,他有自己的一套。”韓光擔憂地說,“我們現在沒別的辦法,隻有等待。”
除了哨兵,警衛連開始集合,準備吃飯。林海生是軍人出身,所以警衛連飯前要集合唱歌,唱《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唱《過的硬的連隊過的硬的兵》。
這個時候,阮文雄和林海生都在場。
阮文雄要整隊,林海生要訓話。
黃毛戴著盔式帽在喊隊:“向右看——齊!向前——看!”
韓光的狙擊步槍準確地套住他的腦袋,盔式帽不防彈,一槍爆頭絕對沒問題。
林銳則在等待,等待林海生的出現。
一群保鏢的簇擁下,林海生終於出現了。
“B1,兩個目標同時出現,準備射擊!完畢!”林銳說。
“B1收到,準備射擊。完畢。”韓光做好了射擊準備。
蔡曉春:“看來蠍子這次真的是該掛了,可惜了,一代梟雄。”
韓光沒說話,心裏的直覺非常不好。
“你怎麽了?不高興?”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不是蠍子。”韓光淡淡地說。
“我仔細觀察了,他也是軍人作風,整隊很利索。”
“我說了,這是我的直覺……我希望是錯的。”韓光還在瞄準。
林海生走過來,納悶兒:“那越南人呢?幹嗎去了?今天罷工了?”
“報告!蠍子教官今天身體不舒服,休息了。”黃毛利索敬禮,報告。
林海生點點頭:“是,昨天晚上折騰一晚上,今天是得休息!”
保鏢們哈哈大笑,林海生在阮文雄房間安了竊聽器,所以他們都聽得很清楚。隻是都不懂越南話,所以也不知道他們聲淚俱下在說什麽。林海生隻懂最簡單的繳槍不殺之類的,這種男女之間的情話屬於高難度了。
黃毛就說:“請海老板訓話!”
林海生就走過去,準備訓話:“同誌們——”
林銳已經瞄準了林海生。
孫守江在報告:“風向東南,風速5米/秒,距離891米!”
林銳扣動扳機。
砰!
林海生眉心中彈,爆頭,仰麵栽倒。
黃毛還沒反應過來,第二聲槍就響了。子彈打穿了盔式帽,打在他的眉心。黃毛咣當倒下,周圍一片混亂,都在四處亂跑,胡亂開槍。
“撤!”林銳厲聲命令。
孫守江收拾好觀察儀器,跟著林銳跑進林子。
韓光和蔡曉春已經提著武器,轉身跑入叢林。
任務進行得非常順利。他們在半個小時內跑到了預定接應的穀地,一架直升機已經在等待。
四個人跑過去,警察在上麵接過他們的背囊和裝備,伸手拉他們上來:“太棒了!特種兵好樣的!”
韓光被拉上直升機,蔡曉春和孫守江還在回憶行動細節,找警察要煙抽,都是興高采烈。
韓光卻沒有笑容,看著外麵掠過的叢林在想著什麽。公路上,可以看見開進的警察車隊和武警車隊。
“蠍子。”韓光說。
“你不是打死他了嗎?”
韓光搖頭:“我在想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什麽?”林銳不明白。
“他出賣了自己的老板。”韓光說,“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僅僅因為害怕我們?”
“你是說——被打死的不是蠍子?”林銳明白過來。
“不是蠍子,我的直覺告訴我的。”韓光說,“他沒有那麽笨,那是個替死鬼。我要執行命令,所以我隻能開槍擊斃他。蠍子一定已經跑了,我們這次沒有抓住他。”
“你怎麽斷定?”林銳問。
“直覺,”韓光看著外麵,“我的直覺——我們很快就會得到答案了,不會是蠍子。”
林銳看著他:“如果你錯了呢?”
“不會錯的,我越來越堅定。”韓光理清了思緒,“他戴盔式帽,有一個很強的心理暗示。他以為我是嚴教,按照他的思維邏輯,一定會是嚴教對付他。他戴上盔式帽,就是為了讓嚴教陷入過去的情緒,失去思考的理智。我懷疑,但是我沒有權力取消行動,我隻能執行行動——那一定是個替死鬼,他跑了。”
林銳看著他,沒說話。
韓光看著外麵的叢林:“他在林子裏,我們再也找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