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

“藍5,我們是否進去,回話?完畢。”

“藍17,不要進來,等待天黑。完畢。”

蔡曉春靠在牆角,汗水都濕透了衣服,聲音嘶啞。他知道韓光在某個高處,拿著狙擊步槍對準這裏。自己動彈不得,隻要稍微有動作,都可能會被狙中。這裏距離門口太遠,壓根兒不存在快速逃離的可能性。

他隻能選擇不動,等待天黑。佩戴單兵夜視儀的狙擊手,視野是受到很大限製的,光是綠油油的一片就夠受的了。要在這個情況下,找到同樣裝束的毛毛熊,難度是很大的。對於韓光有難度,對於自己也有難度。

但是,自己這邊還有三個人。

3比1,勝算還是很大的……

多媒體監控中心。嚴林坐在桌子前,一邊玩著手裏的撲克牌,一邊笑眯眯地看著監視器:“好戲就要開場了。”

田小牛出牌:“嚴教,你說誰會贏?”

嚴林笑眯眯出牌:“該贏的會贏。”

“知道你看好韓光。”田小牛說,“但是那個蔡曉春,也不是軟蛋。”

“我不跟你打賭,犯紀律。”嚴林還是笑眯眯,“我就喜歡隊員內鬥,這樣多好啊,競爭著前進。要是隻有一個高手,那就沒勁了。就好像……”

“就好像林銳跟張雷,如果隻有一個,狼牙大隊就沒有今天嗷嗷叫的一連和二連了。”田小牛接上。

“喲,你倒是學得挺快啊?”嚴林也不生氣,出牌。

“從我當兵起就開始聽你說這個,你啥時候能換點新鮮的啊?”田小牛苦笑。

“那好,我換個說法。”嚴林笑著看他,“就好像田小牛和林銳,如果隻有一個……”

下首打牌的兵一下子撲哧樂了。

田小牛緊張起身,苦笑:“嚴教,我沒得罪你啊?”

下首的兵急忙伸著脖子看田小牛手裏的牌,給嚴林打手語。

“你都贏我們幾把了,還沒得罪我?”嚴林笑出牌,“炸彈——剩下一張3,出了。你完了。”

2

“這是護理室,主要是訓練受傷的戰士恢複的。重傷直接送軍區總院,一般小傷小病就在這兒。”

穿著迷彩服的軍醫劉芳芳中尉推開門,裏麵三張病床,一個人也沒有。兩個新來的女學員穿著常服好奇地看著,都是探頭探腦。她們是剛從軍醫大學畢業的,被軍區直屬隊分到了特種大隊,第一天來報到。劉芳芳笑:“你們倆,那麽小心幹什麽?裏麵沒人!”

“我還沒見過特種兵呢!”紮著小辮的女兵蘇雅有點兒害怕地說,“真不知道什麽樣?”

“送你們的車進門的時候,門口不就是特種兵嗎?”劉芳芳笑。

“那是站崗的,不算!”短發女兵趙百合就說,“電影上的特種兵,那都是滿臉花花綠綠的,渾身鼓鼓囊囊的!門口的跟我們軍醫大學站崗的有啥區別!”

劉芳芳笑笑:“等你們待的時間長了就知道了。你們的服裝和裝備都給你們領好了,在你們宿舍。去把衣服換了,在咱們特種大隊,常服除了外出就沒什麽用,掛起來吧。以後你們也得是滿臉花花綠綠的,渾身鼓鼓囊囊的。”

“我們衛生兵——也得訓練嗎?”蘇雅小心地問。

“標準不一樣,不過也得訓練。”劉芳芳說,“大隊長有句話,特種大隊的老鼠也得起來跑五公裏——咱們女兵不用,三公裏就可以了,不過也得是武裝越野。你們在軍醫大學可能懶散習慣了,到這兒來……”她笑笑,“做好思想準備吧。”

蘇雅嘴唇都哆嗦:“完了,完了,誰跟我說女兵到了基層舒服得都跟公主似的?你見過跑武裝越野的公主啊?”

“情況大概就是這樣的,你們剛來,可以隨便轉轉,熟悉熟悉情況——注意,訓練場不要隨便進去啊!你們想看可以到訓練場外的塔樓上去,帶著望遠鏡。”劉芳芳叮囑,“要小心萬一遇到爆破訓練什麽的,那幫兵壞著呢!他們可喜歡趁你們路過的時候引爆炸藥,嚇得你們亂喊。”

“沒事兒,我從小在礦山長大,這點爆炸可嚇不了我。”趙百合笑,“劉醫生,我們住哪兒啊?”

“走,我帶你們去宿舍。”

宿舍在衛生所二樓,是個剛剛收拾出來的房間,放著兩張單人床。趙百合和蘇雅把行李提進去,就開始新鮮地試穿特種大隊的迷彩服和貝雷帽。劉芳芳幫她們戴好黑色貝雷帽,挽起來袖子:“這是咱們大隊的標準夏季著裝要求,你們自己都記住了。”

“這帽子戴上就是有點不一樣啊?”蘇雅照著鏡子。

“那是特種兵至高無上的榮譽。”劉芳芳笑笑,“那幫男兵為了能戴這個黑色貝雷帽,能把命都拚出去。咱們後勤係統的,就沒那麽麻煩了。”

趙百合別上自己的胸條和臂章:“那我們不上班的時間,可以穿裙子嗎?”

劉芳芳詫異地看著她:“穿裙子?”

“是啊?穿軍裝總是熱啊!”

“連常服你們都沒機會穿,還想著穿裙子?”劉芳芳苦笑,“在這兒,千萬別把自己當女人——特種大隊的女人,是男人。”

“那特種大隊的男人呢?”趙百合問。

“是牲口。”

15分鍾以後,特種大隊營區差點炸窩了。兩個穿著迷彩服戴著黑色貝雷帽蹬著軍靴的女兵並肩走在營區的路上,一隊光著膀子穿著迷彩褲蹬著軍靴扛著原木的光頭特種兵迎麵跑來,差點沒把原木砸身上,蘇雅和趙百合笑得前仰後合。兵樓上伸出無數腦袋,都在看西洋景。情報一瞬間傳達到全大隊各個以班為單位的基層連隊,讓單身青年軍官們都為之一振。

鐵絲網攔阻了倆女孩的道路,上麵掛著警告牌:“訓練區域,注意安全!”

“這就是特種大隊的訓練場了啊?”趙百合看著裏麵,“沒什麽稀奇的啊?”

“咱們回去吧?”蘇雅小心地說,“天都快黑了。”

“沒事兒,進去看看。”趙百合說,“我還真的沒見過那樣的特種兵呢!”

“以後不有的是機會嗎?”蘇雅說。

“這不是新鮮嗎?走吧!”

兩個女孩就走進訓練場的大門。突然一聲爆炸,緊靠腳邊的土堆一下子炸開了。兩個女孩一起尖叫癱在地上。不遠處的雜草堆裏麵站起來一群兵,都是滿臉花花綠綠滿身鼓鼓囊囊。帶隊的中尉就說:“看見沒有?演習的炸點就是這樣布置的!既響又好看,還傷不了人。”

“是,知道了!”兵們笑著說。

趙百合白了他們一眼:“流氓!走!”

倆女兵轉身走了,繼續往裏。

“你家不是礦山的嗎?”蘇雅拍著心口問,“你怎麽也害怕了?”

“誰想到距離那麽近啊?”趙百合說,“這幫壞蛋!”

“還往裏麵走啊?”蘇雅說,“咱們回去吧?你不是見到特種兵了嗎?”

“沒事,進去看看!”趙百合說,“——那兒有輛車?”

遠處的山坡下停著一輛迷彩色的傘兵突擊車,車上沒人。

“那車還真的沒見過啊?不是213?”蘇雅說,“上麵還有機槍呢!”

“走!看看去!”

好奇心戰勝了恐懼感,兩個女孩跑過去了。蘇雅跳上車,站在機槍旁把住重機槍:“怎麽樣?可惜沒帶照相機!”

趙百合已經坐在駕駛座位上,車上還有鑰匙。她熟練地發動汽車:“坐好啊!我們也摩托化行軍了!”

“啊,你行不行啊?”

“什麽行不行?老司機了!”趙百合踩下離合掛擋起步,蘇雅跳到副駕駛的座位上:“前進——占領莫斯科!”傘兵突擊車一溜煙兒開跑了。

山頭上,藍隊的最後一組狙擊手正在觀察廠區。狙擊手全神貫注,觀察手聽到聲音回頭:“哎?”

狙擊手:“怎麽了?”

觀察手納悶兒:“誰把咱們車偷走了?”

狙擊手也回頭看,傘兵突擊車掀起塵土一溜煙兒在坎坷的路麵上顛簸蹦跳。

“是啊?這誰把車給偷走了?!”

3

天色已經逐漸暗下來,能見度降低,但是還沒有到需要佩戴單兵夜視儀的地步。蔡曉春躲在牆角的窗戶下麵,紋絲不動。他知道槍口在窺視自己,他也不懷疑韓光的耐心,所以並不指望老虎會打盹兒。他也有足夠的耐心,等待天徹底黑下來。

在他的腦子裏麵,已經大致勾畫出來韓光的狙擊位置。所以隻要藍17和藍18進來,韓光就不得不挪開槍口。這樣兩支狙擊步槍加上一把自動步槍構成的交叉火力網,足夠壓製韓光,並且可以讓觀察手抵近進行射擊和投彈。

現在他的姿勢並不舒服,是左腿半跪,右腿蜷縮,但是他不敢動,也不敢換姿勢。這個隱蔽角落太小,他隻要稍微動一下,就會暴露自己肢體的某個部位。對於韓光這樣的狙擊手來說,一個手指頭都可以讓他準確射擊。蔡曉春不敢冒險挪動身體讓自己舒服一點,所以隻能保持這樣難受的姿勢。全身都麻了,但是他還是在繼續忍耐。

狙擊和反狙擊作戰,根本就沒有什麽驚天動地,隻是無盡的孤獨和寂寞,等待和忍耐。

隨著夜色的降臨,無數蚊子籠罩了蔡曉春的臉。附近的沼澤地是滋生蚊子的最好溫床,現在到了蚊子晚餐的時間了。蔡曉春全身都被吉利服覆蓋著,但是臉部和半截脖子暴露在外,半指戰術手套平時覺得挺方便,現在知道為什麽老外的資料裏麵隻要是野外作戰都用全指戰術手套了,因為此刻蔡曉春露出來的半截手指和自己的臉一樣,被無數蚊子招呼著。

蔡曉春一動不動,仿佛雕塑一樣。所以他的臉上、脖子上和露出來的半截手指上,蚊子輪番轟炸。他還是一動不動,依靠頑強的意誌力在忍耐。他知道,韓光不比自己好多少,雖然韓光肯定是臥姿,但是時間長了一樣會血液流通不暢,加上這些蚊子,也是在艱難地熬著。

炎熱的熱帶叢林氣候,到了擦黑時間變得更加悶熱,空氣仿佛都是凝固的。蔡曉春的嘴唇幹涸,水袋的吸管就在耳邊,但是他不敢偏頭去夠。身體開始出現脫水的跡象,汗水已經不再流,身上的內衣迷彩服都沒那麽濕了,耗幹了。

蔡曉春還是在忍耐,等待天徹底黑下來。

狙擊手的生命,絕大多數,都耗在了等待上。

傘兵突擊車的燈光和馬達聲打破了廠區死一樣的寧靜,車在接近廠區。

蔡曉春覺得奇怪,怎麽進來了?他對著耳麥嘶啞聲音:“藍17,你們怎麽回事?開車進來了?完畢。”

“藍17回話,藍5,我們的車被偷了。完畢。”

“被偷了?”蔡曉春納悶兒,“藍17,誰偷車?完畢。”

“藍5,不確定,不過不是狙擊手。完畢。”

蔡曉春苦笑,是,不是狙擊手。因為如果是韓光,他不會偷車,他會直接上山拿出匕首給這兩個笨蛋抹脖子。問題是——那是誰來了?嚴教?不可能,訓練還沒結束。別的訓練單位?也不可能,因為狙擊訓練劃定的範圍是嚴禁別的單位進入的,除非是需要他們扮演假想敵。那會是誰呢?還大搖大擺地開著車?

不光是他納悶兒,韓光也在納悶兒。此刻,韓光沒有在高處,而是在低處。

他已經轉移了狙擊陣地,選擇了蔡曉春永遠不可能想到的一個地方——水池。

他的全身潛伏在長滿綠藻的髒水裏麵,貼著噴泉中央的那個火炮炮彈的噴水雕塑,隻露出鼻子,狙擊步槍對著蔡曉春藏身的辦公樓。他已經脫光了上身,隻是穿著迷彩褲和軍靴,整個兒浸泡在水裏已經兩個小時。他的計劃很簡單,蔡曉春會在天黑以後呼叫另外一組狙擊手進來參加清場。他們不會想到自己在水池,在最短時間內,自己可以狙掉另外一組狙擊手。然後依靠靈活迅猛的速度衝入建築物,或者是貼身近戰,或者是重新隱蔽,再尋找機會。

但是這輛傘兵突擊車突然闖入,他的計劃被打亂了。

他深呼吸,全身潛入髒水,消失得無影無蹤。

傘兵突擊車開到廠區的中央花園停下,就在水池邊上。蘇雅害怕地問:“這是哪兒啊?怎麽跟鬼片兒似的?”

趙百合的臉色也發白:“別怕,這也是訓練場,說不好有人。”她在車上站起來對著四周高喊:“有人嗎——”

蔡曉春一愣,怎麽是女人?

韓光慢慢從水裏探出眼,睜開,看著不遠處的兩個女兵。

“有人嗎?”趙百合高喊,“我們是衛生隊新來的,迷路了!能不能帶我們回去啊?”

蔡曉春不吭聲。

韓光也不吭聲。

蘇雅被嚇哭了:“有人嗎——我們害怕——”

趙百合也心慌:“別哭,別哭!我們總是會回去的,要不我們再出去找找路?”

“都是你,瞎玩兒!”蘇雅哭著說,“這回好了,迷路了!非要偷車!”

趙百合發動傘兵突擊車,卻打不著火。

“怎麽了?”蘇雅害怕地問。

趙百合又嚐試了幾次,泄氣地說:“沒油了!”

“啊?!”蘇雅著急地喊道,“那怎麽辦?”

趙百合想想,起身跳到後麵抓起重機槍:“我們打槍試試看,也許有人能聽到槍聲呢!”

“能行嗎?我們還不被處分了?”蘇雅問。

“沒事,我一個人擔著!”趙百合略為生疏地上槍栓,“反正處分我是跑不了了!你捂住耳朵!”

蘇雅捂住耳朵。

趙百合對著天空扣動扳機,重機槍沉悶地鳴叫起來,嗒嗒……

狙擊手訓練中心的多媒體觀察室內。田小牛看著監視器苦笑,拿起自己的貝雷帽戴上要出去。嚴林很嚴厲:“幹嗎去?”

“接人啊?”田小牛說,“那倆女兵迷路了。”

“現在那是戰場,你能進入戰場嗎?”嚴林問。

“我就接她倆出來就得,也不幹擾他們對戰。”

“不行,待著,現在不是英雄救美的時候。”嚴林厲聲說。

“可是她們也幹擾咱們的訓練啊?”田小牛說。

嚴林看著監視器屏幕:“戰場上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如果有人闖入戰場,戰鬥就不繼續了?對於他們倆來說,這是一次難得的考驗。看看他們的應變能力,如何處理這個突發事件——傳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去接人!這個消息也要對大隊封鎖,他們肯定在瘋狂找人,知道了她倆的下落,肯定會中止我們的訓練去接人的。”

田小牛苦笑:“那劉大夫以後知道,還不把我給活吃了?這是她的兵。”

“你就不怕我把你給活吃了嗎?!”嚴林厲聲問他,“你是我的兵!”

田小牛急忙坐在監視器前摘下貝雷帽放好,不敢再說話。

嗒嗒……

趙百合的手都酸了,重機槍的後坐力巨大。

蘇雅哭著說:“別打了,別打了……不會有人來的……”

趙百合鬆開重機槍,揉著手看著四周,真的跟鬼片兒似的,到處都是黑暗中的廢墟。

“這兒不會有狼吧?”蘇雅說。

“不會,這兒每天訓練,哪兒有什麽狼?”

嗖嗖——兩隻大田鼠從廢墟上追逐跳出,嘩地從車頭上經過。

“啊——”蘇雅尖叫著跳下車,腳下被噴泉的邊絆了一下,咣當落入水池。

“蘇雅!蘇雅!”趙百合急忙跳下車。

蘇雅從髒水裏麵爬起來,抹掉臉色的綠藻扭曲著臉:“這是個什麽鬼地方?我要回家——”

趙百合伸手去拉她:“沒事沒事,快出來!是老鼠……”

她突然呆住了。

一個黑洞洞的人頭,那雙睜開的眼睛在剛剛升起的月光下特別的明亮。

趙百合驚恐地張嘴大叫:“啊——”

4

“鬼啊——”

聽到女兵的這聲驚呼,蔡曉春立即醒悟過來——韓光在下麵!他顧不上身上的酸痛,一下子站起來舉起狙擊步槍瞄準傘兵突擊車的方向迅速尋找。快快快!看誰先找到誰!

趙百合和蘇雅抱在一起,一個水裏一個岸上尖叫著,不得不伸出鼻子喚氣的韓光被發現了。他沒有別的辦法,挺身躍出水池提起狙擊步槍背著81自動步槍就飛奔向廢墟。

蔡曉春抓住韓光的身影,急忙開槍。

砰砰砰——連續三槍。

韓光的動作非常快,提著狙擊步槍邁開長腿一個跨欄動作就跳入最近的廢墟躺倒。槍沒有打中他,因為他腰帶上的激光模擬器沒有冒煙。他躺著急促呼吸著,胳膊上已經爬了幾條螞蟥。他不敢動,此時形勢扭轉過來了,他被蔡曉春盯住了。

蔡曉春舉著狙擊步槍瞄準韓光躍入的廢墟窗戶。

兩個女兵抱著尖叫夠了。蘇雅嚇哭得不成樣子了,趙百合最先反應過來,她看見旁邊的樓裏站著一個人影還舉著狙擊步槍,渾身跟毛毛熊似的,明白過來是特種部隊在訓練。她起身高喊:“喂?!剛才怎麽不理我們?!專門嚇唬我們的啊?!”

蔡曉春舉著狙擊步槍對準韓光藏身的位置,不吭聲。

“跟你說話呢——喂——”趙百合撿起一塊磚頭就扔過去,“你聾了啊?”

蔡曉春急忙躲開磚頭。

韓光趁著這個機會,起身就飛奔到廢墟裏麵消失了。

蔡曉春再次舉起狙擊步槍,聽到腳步聲明白了:“媽的!藍17,迅速進場!快速搜索!完畢!”他提著狙擊步槍縱身從窗戶跳下去,落在一輛報廢的客車頂上作為緩衝,接著跳下地麵衝向韓光藏身的地方。

趙百合一把拉住蔡曉春,拽住了他的吉利服:“喂——”

蔡曉春的力度多大?趙百合一下子被帶倒了:“你野蠻人啊?跟你說話呢!”

蔡曉春眼睛都冒火了,掉轉槍口頂住趙百合的腦袋怒吼:“再廢話我斃了你!鬆手!”

“什麽東西啊?!”趙百合急了,“有種你開槍啊?!”

蔡曉春剛想說話,突然眼角餘光看見被月光照亮的地麵出現了一個影子。他來不及多想急忙後倒。槍聲果然響起,也是連續三槍。蔡曉春快速蜷縮身體到牆角,趙百合抓掉了一堆吉利服的偽裝帶。

蔡曉春怒吼:“滾出去!這裏在訓練!”

“你凶什麽凶啊?!沒看見我們迷路了嗎?”趙百合也不是好惹的。

蔡曉春顧不上搭理她,轉身起身舉槍。

屋頂上黑影閃過,他急忙開槍,連續三槍。

沒有打中,黑影已經跳到另外一個屋頂上隱蔽起來。

蔡曉春不敢猶豫,快速衝入樓裏。槍聲再次響起,還是連續三槍。蔡曉春急促呼吸著:“藍17,快速進場!目標已經被趕出隱蔽地點了,我們不能讓他藏起來!完畢!”隨即閃身快速瞄準,又是黑影閃過。

蔡曉春抓不住目標,急忙衝出樓去。

趙百合高喊:“我們到底往哪兒回去啊?!”

蔡曉春根本不理她,跑向韓光消失的方向。他看見前麵黑影閃身出來,急忙前仆倒地,已經破了的肘部咣當直接磕在磚頭上。蔡曉春倒吸一口冷氣的同時已經翻滾,這次不是連續三槍了,而是自動步槍清脆的鳴叫,連續三次點射。

蔡曉春躲在斷牆後麵,握緊狙擊步槍:“藍17,你們在哪裏?!”

“我們進來了,在控製製高點!完畢。”

“別管他媽的什麽製高點了,到我這裏來,到打槍的地方來!不能讓他藏起來!”

“收到,正在路上!”

蔡曉春一把扯開吉利服脫掉,讓自己的動作可以敏捷。他撿起狙擊步槍,閃身出去,快速變換自己的戰位和角度尋找目標。但是韓光已經消失了,到處都是黑暗。蔡曉春躲閃在一邊急促呼吸,他知道韓光肯定預備了很多的狙擊陣地,現在不過是在按照預案變化陣地。

“媽的!”他罵了一句,轉身再次試圖快速通過開闊地。

“喂!”趙百合堵在門口,“能不能跟我說句話——我們怎麽回去啊?!”

“滾!”蔡曉春反手揮起槍托,狙擊步槍的槍托直接就砸在趙百合的下巴上。趙百合仰麵栽倒,暈倒了。蔡曉春飛一樣快速衝過開闊地,蘇雅高喊:“百合——”

監控中心裏田小牛著急了:“他動手打人了?!”

“別管,死不了!”嚴林看著監視器說,“我們接著看,好戲!越來越熱鬧了,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好戲看!”

田小牛就又坐下,苦笑:“劉大夫得活吃我兩次……”

嚴林笑眯眯地:“啊?我經常說,林銳和田小牛……”

“嚴教,我錯了我錯了!”田小牛痛心疾首,“你別把我跟連長相提並論行不行?”

廠區裏麵,蘇雅抱著趙百合高喊:“百合!百合!”

藍17小組快速飛奔過來,蘇雅起身高喊:“救人啊——”

少尉狙擊手猶豫一下:“去看看!”

兩人就跑過去,少尉高喊:“怎麽回事?你們跑這裏來幹什麽?”

蘇雅哭著說:“他打人……”

“誰啊?”少尉剛說話,一聲槍響,自己已經冒煙了。

觀察手急忙隱蔽,但是來不及了,又是一聲槍響,自己也冒煙了。

“媽的——”少尉痛心疾首。

5

少尉沒辦法了,摘下自己的吉利服帽子:“把她抬到車上去吧。”

“藍17,收到回答。完畢。”是嚴林的聲音。

“藍17收到,請講。完畢。”少尉回答。

“你們是死人,明白嗎?完畢。”

少尉看看蘇雅和趙百合,苦笑:“明白,完畢。”

觀察手剛剛抬起趙百合的上身,少尉就說:“放手吧,別管了。我們是死人,嚴教命令我們別管。”

“她暈了啊?”觀察手不明白。

“嚴教命令我們別管,”少尉明白過來了,“看來他是嫌這裏不夠熱鬧。我們走吧。”

觀察手看看趙百合,又看看蘇雅,苦笑:“對不起了,我們不能管。”慢慢放下趙百合,起身跟著狙擊手走了。

“哎——哎——”蘇雅著急地喊,“你們怎麽能這樣啊?你們去哪兒啊?”

少尉轉身扔過來水袋和幹糧:“你們別害怕,這裏很安全。等我們訓練完了,就接你們出去。”

“你們什麽時候訓練完啊?”

少尉看看四周,一片寂靜,苦笑:“看這個架勢,鬧不好要12點了。”

“啊?!12點?!”

“有水有吃的,你們倆熬會兒吧,她沒受傷。走了。”少尉帶著觀察手走了。

“哎——哎——這是什麽鬼地方啊?!”蘇雅哭喊,“怎麽都是野蠻人啊?!沒有一個紳士嗎?!誰來幫我們一把啊——”

少尉和觀察手沒回頭,消失在拐角。

蘇雅看著黑暗中的廠區,恐怖地高喊:“救命啊——救命啊——”

淒慘的女人哭叫聲,讓這裏更顯得陰森恐怖。

廢墟的地下室裏麵,韓光戴上了單兵夜視儀,眼前立刻綠油油一片。他背著狙擊步槍,手持81自動步槍,小心地順著即將倒塌的樓梯上去。

蔡曉春還在另外一個廢墟裏麵,雙手持手槍在快速搜索。他也戴上了單兵夜視儀,在室內近戰狙擊步槍是用不上的,背在肩上。他遠離窗戶和門,盡量在外麵看不到的死角運動。現在隻有他一個了,他不得不加倍小心。

蘇雅喊累了,抱著趙百合在哭。趙百合臉色蒼白,嘴角還在流血。

一隻手從蘇雅背後伸過來,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蘇雅嚇壞了,嗚嗚著。韓光貼著她的耳朵:“噓——”

蘇雅不敢說話,瞪著眼。

韓光壓低聲音:“你們需要幫助嗎?不要喊,不要喊,明白嗎?”

蘇雅頻頻點頭。

韓光慢慢鬆開手。蘇雅回頭,看見一個戴著單兵夜視儀的光頭,嚇得剛剛要喊。韓光的手敏捷地捂住她的嘴:“不要喊,不要喊——我是來幫你們的,噓——”

蘇雅控製住自己,點頭。

韓光鬆開手,迅速扛起來趙百合,快步衝入旁邊的廢墟。蘇雅跟進來,蹲在趙百合身邊壓抑地哭著:“百合……”

“不要喊,噓——”韓光又捂住她的嘴,“我說過了,不要喊。”他慢慢鬆開手,接著把手伸在趙百合的脖子上,又拿起她的手腕把脈。

蘇雅看他的動作很熟練,納悶兒地小聲問:“你懂醫?”

“我媽是醫生。”韓光放下趙百合的手腕,“她的心律不齊,可能有心髒病。”

“不會吧?我們都是體檢過的啊?”蘇雅納悶兒。

“我說了,是可能。而且即便有,也不是很嚴重。”韓光說,“你是衛生隊的,該知道急救措施。把她的腳後跟墊起來,等待救援。我還要訓練,你照顧好她。”他對著耳麥壓抑聲音:“總部,紅1呼叫,這裏可能有心髒病人,需要救援。完畢。”

“總部收到,紅1繼續訓練,我們馬上組織救援。完畢。”嚴林回答。

蘇雅欣慰地:“這個鬼地方可算有一個紳士了……”

韓光笑笑,提起自己的自動步槍出去了。他要去最後一個設計好的狙擊陣地,視野開闊。

當然,暴露目標的概率也非常大。

監控中心,嚴林看著監視器若有所思。

田小牛正在準備出去:“嚴教,你想什麽呢?還有什麽吩咐?”

“俠之大者,謂之刺客。”

嚴林自言自語。

“你是說韓光?”

嚴林點點頭:“我沒想到他在這個時候還會去救人,不顧自己的訓練可能失敗。在戰場上,他也會為了救人犧牲自己的。戰鬥還沒結束,但是高下已經出來了。蔡曉春為了贏,不惜打人;而韓光,則為了救人不怕輸,去冒險。這兩個,哪一個是真正的刺客?”

“我們還是得看以後的表現吧?”田小牛說,“狙擊手集訓隊的訓練還不到一半,現在就決定誰是刺客太早點了吧?也不利於隊員繼續訓練。”

“我沒有說現在宣布,還是要看所有的綜合分數的。”嚴林說,“我隻是在思考,我們到底應該培養什麽樣的人去做狙擊手?僅僅是槍法好嗎?”

“槍法不好,那不是送死嗎?”田小牛笑,“上哪兒找那麽多武功又好,心地善良的大俠去?咱們是部隊,要的就是打贏戰爭,其餘的考慮不了太多。我走了,嚴教。”轉身出去了。

嚴林歎了口氣,繼續看著。

6

傘兵突擊車高速開到狙擊手訓練中心。劉芳芳飛身下車動作敏捷,對著衝出來的田小牛高喊:“田小牛——”

“到!”田小牛急忙一個立正,“劉大夫……”

“我的人呢?在哪兒?”劉芳芳著急地問。

“在訓練場……”田小牛硬著頭皮說,“我帶你過去,直升機馬上就到。”

“為什麽不早告訴我?你們不是安了無數監視器嗎?”劉芳芳問。

“嚴教說,訓練就是戰爭……”

“狗屁!出了事,你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米171直升機在空中盤旋,緩慢降落。田小牛和劉芳芳急忙上了直升機,裏麵是24小時待命的戰地救援特別小隊。這倒不是為了狼牙特種大隊的訓練救援,而是隨時準備開赴各種複雜地域甚至境外進行救援的真正戰地救援隊。裏麵的衛生員是劉芳芳培訓過的,見了她點點頭,迷彩臉上露出一嘴白牙:“劉大夫,你也來了?”

“起飛起飛!”劉芳芳高喊。

直升機起飛了。機艙裏麵的戰地救援隊員屬於狼牙特種大隊應急作戰準備的一部分,隨時可以提供軍警進行軍事、治安、海上等搜救工作,除了訓練有素的衛生員以外,其餘的都是戰鬥隊員,而且也是全副武裝,真正的荷槍實彈。

“注意——我們去的是訓練場,把保險都關上!”田小牛高喊,“不要誤傷訓練隊員!”

“明白!”救援隊長轉向自己的隊員們:“關上保險!槍上肩!”

嘩啦啦一片關保險槍上肩的聲音,兩名隊員在打開折疊擔架。劉芳芳心急如焚,戴上田小牛遞過來的單兵夜視儀看著外麵黑暗當中的訓練場。這兩個初來乍到的女兵,簡直就是無法無天了!什麽地方都敢去?

蔡曉春悄然爬行上樓梯,進入廢墟的房間。這裏三麵殘垣斷壁,可以看清楚大半個廠區。他借助陰影的掩護慢慢爬行到自己理想的狙擊位置,將槍放在身前,湊在瞄準鏡上觀察。偌大的廠區在夜視儀裏麵綠油油的,這個時候就看誰先發現誰了。蔡曉春藏的地方是一個陰影,對方也不能輕易發現自己,同樣他相信韓光也藏在陰影裏麵,也不好找到。

他的瞄準鏡緩慢地滑過整個廠區,也滑過屋頂、窗戶……還有煙筒。

煙筒當然是很合理的製高點,但是太明顯,韓光不會藏在那裏。也許韓光要出其不意?!蔡曉春一頭冷汗,抬起自己的槍口。煙筒上方,一個趴著的人影,穿著吉利服。蔡曉春急忙連續三槍,但是對方沒有冒煙——又鞭屍了。

蔡曉春苦笑一下,繼續搜索整個廠區。

韓光,你在哪兒?

韓光同樣在尋找蔡曉春,他聽到了槍聲,但是沒有看見火光。他趴在已經掛了的狙擊手身上,下麵的狙擊手艱難地說:“哥們,你丫夠沉的?”

韓光沒搭理他,慢慢從他的肩膀探出腦袋。

他趴在煙筒上掛了的藍隊狙擊手身上,伸出了步槍在尋找。他很清楚,這個狙擊手的“屍體”幫他擋住了蔡曉春的激光模擬器發射線,這也是他計劃好的。

真正的出其不意。

但是沒有看見蔡曉春,他在哪兒?

韓光耐心地仔細尋找著。

直升機的馬達轟鳴聲遠遠傳來,飛到了廠區上空。直升機的探照燈打開著,在向著整個廠區搜索尋找。

高音喇叭裏麵,劉芳芳著急地在喊:“蘇雅?趙百合?你們在哪兒?”

蘇雅急忙從廢墟裏麵跳出來:“哎——我在這兒——”

探照燈在轉動著,射向蘇雅。就在這探照燈轉動的瞬間,煙筒上伸出掛掉的藍隊狙擊手身體的腦袋、槍口出現了清晰的身影。

蔡曉春急忙舉起步槍,但是探照燈一下子掃過來,他的眼什麽都看不見了!

韓光早就摘下了單兵夜視儀,借助探照燈的燈光在尋找著。陰影當中的蔡曉春一下子暴露在探照燈的光圈裏麵,韓光毫不猶豫,果斷射擊。

砰——

蔡曉春剛剛套住韓光的腦袋,自己的頭上開始冒煙了。

韓光注視著冒煙的蔡曉春,對著耳麥:“紅1報告,遊戲結束。完畢。”

蔡曉春目瞪口呆,看著煙筒上的韓光站起來。

韓光單手拿著狙擊步槍朝天,光著膀子,胳膊和胸口還有幾條螞蟥在爬。

直升機在降落,劉芳芳和救援隊員們衝出去,將蘇雅和趙百合接上了直升機重新起飛。而蔡曉春還看著韓光,韓光也在看著他。

蔡曉春慢慢站起來,丟掉手裏的槍,眼淚滴落。他的聲音嘶啞:“我輸了……”

7

訓練總結在第二天上午進行,蔡曉春一直一言不發,韓光也是一言不發。兩人並排坐著,黑色貝雷帽下麵都是沉默的臉。嚴林在掛出來的大幅地圖上,標出藍隊各個小組狙擊手掛掉的位置,然後標出紅隊的潛伏滲透路線和隱藏地點,最後在廠區的地圖上畫出了複雜的路線圖,紅藍鉛筆畫的廠區亂七八糟,一般人還真看不明白。

嚴林把整個的攻防滲透路線講解完了,然後說:“綜上所述,紅隊在這次對抗訓練當中確實技高一籌。藍隊整體混亂,雖然有戰鬥意識,但是沒有戰鬥思維,不動腦子。”

孫守江揚揚得意,韓光不動聲色。

蔡曉春不服氣:“報告!”

嚴林看他:“講。”

蔡曉春起立:“報告,我有話說。”

“我說了,講。”

“嚴教,如果不是那倆女兵突然闖入訓練區域,紅隊不會得手的!”蔡曉春說,“我對事不對人,紅1是借助突發因素得手,不說明紅1比我們藍隊就技高一籌。我希望,再次進行對抗訓練!我的話完了。”

蔡曉春坐下。

嚴林看著不服氣的藍隊隊員們:“你們是不是都這麽想?”

沉默。

嚴林笑笑,問:“作為狙擊手,深入敵後,長途滲透是家常便飯。也就是說,你們不是打陣地戰的步兵,你們所在的區域,不一定都是劍拔弩張的戰區前沿。在敵後活動,遇到的偶然因素太多了,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什麽人都可能出現。如果你們在和敵人的狙擊手緊張對峙,出現平民怎麽辦?難道你們就不作戰了嗎?你們可以跟敵人說,等等,有偶然因素,一會兒再打?可能嗎?——這還是最簡單的對抗訓練,出現的也不過是我們部隊的兩個女兵。如果我把對抗訓練安排在城市呢?你們要遇到多少偶然因素?到處都是人,你們就不打了嗎?——應對突**況,本來就是狙擊手的基本功。所以你們有什麽不服氣的?真的是當和平少爺兵習慣了,非得一切都按照預案來才覺得是訓練?”

蔡曉春是明白人,知道自己錯了,低下了頭。

“你們啊,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進入狀態呢?”嚴林皺眉說,“你們是什麽兵?你們不是步兵不是裝甲兵不是炮兵,不是說隻有兩國開戰才進入戰鬥的;你們是特種兵,還是特種部隊的狙擊手,你們要比任何部隊都早投入戰鬥,甚至在開戰以前你們都可能在敵國的首都活動了!定點清除,斬首行動——這不是狙擊手該幹的事兒嗎?你們這種觀念能去清除和斬首嗎?能混跡在複雜的城市街道當中潛伏在狙擊地點不被發現嗎?恐怕腦袋都被敵人給砍了,還斬首行動?”

“還在那兒不服氣呢?有什麽不服的?打起仗來,第一個死的就是你!”

蔡曉春起立:“是,嚴教,我知道錯了。”

“坐下吧。”嚴林緩和語氣,“其實不該我說你們,也輪不到我說你們。你們都是不同部隊的,我不是你們的上級。但是這種觀念一定要扭轉過來!教給你們狙擊手的技能倒是次要的,首先要培養你們狙擊手的觀念!”他指著自己的腦子,“要用腦子!當你們孤零零深入敵後,光靠槍打得好路跑得快,活不過三個小時!”

隊員們都看著他。

“今天開始,你們進入狙擊手小組綜合戰術訓練。”嚴林看著他們,“包括觀察計算與射擊移動目標、不同地形地貌狙擊陣地的選擇和偽裝、城市反恐應用射擊、複雜氣候射擊、對車輛和直升機飛機等的非硬性目標破壞等十多個科目,每一個都需要你們用腦子來完成,然後每一個都會有類似的對抗性訓練。你們所有的訓練成績都會在最後的總評範圍內,最後的第一名——就是‘刺客’。明白了嗎?”

“明白了!”隊員們怒吼……

——教室裏,掛著人體骨骼和肌肉詳細圖。

劉芳芳軍醫拿著教鞭對著講台上立著的一個骷髏講解,冷若冰霜:

“這是一個成年男性的骨骼標本,由206塊骨骼組成。這是頭骨,也是你們未來作戰當中要射擊的主要部位。你們在日常訓練通常射擊的是胸環靶,但實戰當中射擊胸部並不能使目標確鑿無疑的瞬間死亡。所以為什麽執行死刑時,會射擊死囚頭部而不是心髒部位。因為心髒中槍者仍可存活8~12秒的時間,而且極少數的人心髒不在左邊,而在右邊。

“人體隻有一個地方被破壞才會在瞬間即時死亡,那就是大腦的運動反射神經區——就是頭骨的這個部位。人的頭部雖然直徑大約有20~25厘米,但能夠真正使得瞬間即時死亡的部分非常小,腦部控製運動反射神經的地方位於眼睛後麵,其大小不足6厘米。也就是說要想一槍瞬間斃命,實際所能瞄準的目標隻有6厘米……

——400米處一根鋼絲懸掛著一排直徑6厘米的圓形鋼板靶,槍聲連連,隻有子彈準確撞擊上才會打響靶子。

400米外的射擊地線上,趴著一排集訓隊員,抱著狙擊步槍在進行臥姿射擊。他們都很小心翼翼,平穩自己的呼吸,射擊速度很慢。

“你們現在是在舒服地打靶,但是在實戰當中你們壓根兒不會這麽舒服。”嚴林走過他們的後麵,“目標不可能戳在那裏讓你們瞄準,你們瞄準的時間可能隻有3秒鍾甚至更短。在這3秒鍾甚至更短的時間內,你們要考慮並且計算好拋物線彈道、高度及濕度、地球自轉偏向力、風向以及風速、子彈彈道係數等。現在不過400米的靜止目標,還隻是自動步槍的有效射程,你們就打成這個鬼樣子?你們覺得實戰當中,目標會在400米以內戳著讓你們打嗎?可能是1000米甚至更遠,目標可能乘車甚至在直升機上——打成這個樣子,你們幹脆不要帶著狙擊槍去執行任務了,一人一挺輕機槍算了,直接掃射多過癮啊……”

——草地上,嚴林拿起測風儀和狙擊步槍瞄準鏡:“1分鍾角度=1/60度,也等於瞄準鏡刻度的1/20,大概是每100米20毫米的偏差,狙擊手利用分鍾角度去調節瞄準的角度,當知道風速及風向後狙擊手便要立即將這些資料轉換成分鍾角度。方程式為射程(米)/100×風速(公裏每小時)=分鍾角度……”

隊員們認真做著筆記。

“把這些計算方法背下來,刻在你們的腦子裏麵。”嚴林指著掛出來的公式圖諷刺地說,“你們從觀察手那裏獲得情報到分析判斷,最後得出結論直至最後射擊的整個過程不會超過3秒;由於你們腦子不夠數,所以我允許你們現在記筆記。然後等到實戰的時候,拿出來筆記對著算,然後就是被敵人的狙擊手一槍爆頭。你們就完滿了。”

田小牛在講解:“從左到右分別為美國M82A1巴雷特12.7毫米反器材/狙擊步槍,法國PGM赫卡忒Ⅱ12.7毫米反器材/狙擊步槍,克羅地亞 RT-20型20毫米反器材/狙擊步槍,南非NTW-20型20毫米反器材/狙擊步槍……這些反器材/狙擊步槍最主要的用途不是打人,是進行非硬性目標的控製和破壞——當然,也可以用來打人,後果就是非常嚴重了。”

孫守江好奇地問:“打人會出現什麽後果?”

田小牛看了他一眼,拿起一把巴雷特和一顆子彈,熟練地臥倒上膛瞄準了1000米處的一輛彈痕累累的破裝甲車。

隊員們都屏住呼吸。

田小牛均勻加力,扣動扳機。

砰——一聲巨大的槍響。

高爆彈打在裝甲車的側麵,瞬間出現一個巨大的爆裂口,而不是彈洞。

隊員們瞠目結舌。

田小牛站起來,轉向孫守江:“還有問題嗎?”

“沒有了,沒有了。”孫守江連連說。

“反器材/狙擊步槍的主要目標是高價值的軍事目標,如停機坪上的飛機、盤旋的直升機、輕型裝甲車輛、通信車、指揮車等。一個裝備反器材/狙擊步槍的狙擊小組,可以控製整個野戰機場,導致戰鬥機無法起飛,人員不敢運動……”

——一輛59坦克在訓練場行駛。

嚴林指著行駛的坦克:“這是什麽?”

“坦克。”孫守江說。

“知道怎麽打坦克嗎?”

“40火!”孫守江跟上。

嚴林看他,孫守江趕緊不吭聲了。

嚴林繼續跟學生們說:“這是一輛行駛當中的主戰坦克,注意——駕駛員的腦袋是在外麵的。海灣戰爭中,曾經有一個美軍狙擊班困住一支伊拉克裝甲部隊,使其兩天不能動彈,變相失去了戰鬥力。他們是怎麽打的呢?——要想控製主戰坦克,就把那露出來的**給打掉。”

隊員們哄笑。

嚴林指點著圖板上的畫麵:“打擊主戰坦克這種重型裝甲目標,首先要選擇地形。開闊地是不能夠作為狙擊坦克的地形,那跟送死差不多。最好的地形是隻能容納一輛坦克行駛的狹窄山穀,或者是山地。如果打擊單個坦克,通常狙擊手可以選擇打擊:1.車長。通常車長為了觀察戰場環境會半個身子露在外麵,所以打掉車長,整車就會無人指揮。缺點是坦克成員馬上就會發覺,因為在戰鬥艙還有炮長和裝填手。2.駕駛員。為了駕駛方便,駕駛員在低威脅的地區會伸出頭。殺死駕駛員後,一般在20秒左右以後其他成員才會發覺,因為駕駛艙和戰鬥艙是隔離的。坦克也將無法行駛。3.觀瞄設備和通訊設備。引誘車組成員出艙修理,然後再狙殺。4.使用大口徑反器材/狙擊步槍用穿甲燃燒彈打擊發動機或者油箱……”

8

偽裝網搭設成的涼棚下麵,三十一名狙擊手集訓隊員坐在彈藥箱上,在擦拭各自的武器。每人麵前都是一把85狙擊步槍、一把81自動步槍、一把54手槍等,還有一把國產JS型12.7毫米反器材/狙擊步槍,前麵三把是自己帶來的,最後一把是在狙擊手集訓隊剛剛領取的。這是建設集團剛剛開發出來的大口徑反器材/狙擊步槍,還在試驗改進階段,配屬給狙擊手集訓隊,第一是填補以往沒有國產大口徑反器材/狙擊步槍,特種部隊需要進口武器進行訓練和實戰的空白,第二是該新型武器在特種部隊訓練和實戰當中,不斷進行改進,以便可以更好的定型正式裝備部隊。

跟車一樣,一把槍的性能是否可靠,一半的功夫也在於平時保養。這些集訓隊員在各自部隊都是帶兵的行家,這個道理每個人都懂。狙擊手集訓隊又是在各自複雜地域和天氣進行訓練,擦拭保養武器更是重中之重。

嚴林坐在涼棚裏麵最涼快的地方,在看一份內部資料,上麵有武器的外形圖和分解圖。

田小牛坐在他的旁邊,幫他擦槍,手很快眼也很賊:“嚴教,那是什麽槍?怎麽看著跟法國的FAMAS似的?但是又不是FAMAS?”

嚴林笑笑,用戴著戰術手套的手指點點資料封麵的倆字:“機密”。

田小牛被噎住了,趕緊低頭繼續擦槍:“我什麽都沒看到……”

嚴林把資料丟在他麵前的桌子上:“看吧。下周一拉槍的就回來了,馬上就不是機密了——我們都要換槍了。”

“換槍?!”田小牛一下子喊出來。

隊員們都抬頭看這邊。

“看什麽看,繼續擦槍!”田小牛黑著臉說。

大家就繼續低頭擦槍。

田小牛急忙丟掉手裏的零件和擦槍布,在迷彩服上蹭蹭手,趕緊拿起資料。他打開一看,是很漂亮的一組輕武器外形,嘴裏念著:“國產95式5.8毫米口徑槍族,國產KUB88式5.8毫米口徑狙擊步槍簡介和結構分解圖……嚴教,這是咱們要換的新槍?!真好看嘿!”

“對,不光是好看,性能上也有進一步提高。你翻頁,還有手槍。”

“國產QSZ-92式9毫米手槍……手槍也換了?”田小牛高興地說,“怎麽步槍口徑變小了?手槍口徑變大了?這步槍的威力夠嗎?”

“沒事兒,我可以拿你的腦袋做射擊測試。”嚴林笑眯眯琢磨田小牛的腦門兒,“如果威力不夠,我會打報告給總部。”

“那還是算了!”田小牛一身冷汗,“我的腦袋,還是自己留著吧!被你瞄上了,這個滋味可不好受。”

那邊,蔡曉春悶不作聲地擦槍,擦得很細致。

韓光也在擦槍,就在他的身邊,但是也悶不作聲。

蔡曉春沒說話,還是擦槍。

孫守江又看韓光,韓光抬眼看看他,又看看蔡曉春。

孫守江:“你們倆啊?多大點事兒啊?不就是訓練嗎?誰輸了誰贏了,又不是誰真的一槍爆了誰的頭?仇人啊?”

韓光看蔡曉春:“擦槍入庫以後,我在訓練場等你。”

蔡曉春抬眼看他:“嗯。”

半個小時後,把武器交到武器庫的蔡曉春走到訓練場。風聲鶴唳,雜草當中站著韓光的背影。蔡曉春走過去,站在他麵前:“排長……”

韓光看他:“現在我不是排長,你也不是一班長。我是韓光,你是蔡曉春——我們隻是兩個槍手。”

蔡曉春不說話。

韓光:“我知道你一直想贏我。”

蔡曉春苦笑:“現在想瞞也瞞不住了,我是想贏你,我研究你一年了。”

“其實我要感謝你,曉春。”韓光看著蔡曉春說。

“感謝我?”

“對,感謝你。”韓光說,“因為你一直在研究我,所以我不敢放鬆對自己的要求。因為我知道,你在心裏把我當作敵人。人最可怕的不是有敵人,最可怕的是沒有跟自己可以成為對手的敵人——你知道我從來不說假話,我是要感謝你。”

蔡曉春看他:“因為你怕我超過你,所以你在不斷努力。”

“嗯。”韓光點頭,“每個人都會鬆懈,我也會,雖然你們都看不出來。但是我已經習慣了自己是最好的槍手,一直都是,在射擊隊是,在軍校也是。因為我沒有對手,所以我的水平其實停滯不前。我不誇張地說,我下連隊時的射擊水平,比我在射擊隊的成績都差。為什麽?因為射擊隊在不斷參加比賽,我有對手——但是在軍校,沒有一個人可以成為我的對手,所以我鬆懈了,成績也退步了。但是我遇到了你——你是我手底下的班長,是全大隊公認的神槍手,你給我造成了巨大的壓力,促使我猛醒過來。”

蔡曉春看著他,真誠地說:“其實我也一樣。”

韓光笑笑:“一年來我們不斷地在訓練場較勁,你總是贏不了我,所以你也在不斷地努力。你在研究我,其實我也在研究你。我們都很好勝,都不服輸,所以我們今天都走入了狙擊手集訓隊。”

蔡曉春:“不管怎麽說,我還是想贏你。你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也實話說了——我想超過你!成為最好的槍手!”

“我歡迎。”韓光的手放在蔡曉春的肩膀上,“沒有值得過招的競爭對手是可怕的,無論多麽優秀的槍手,最後都會被這種鬆懈廢掉。我希望,我們永遠都是值得競爭的對手!我很感謝你,你是一個非常強勁的對手!”

“我明白了。”蔡曉春說,“排長,我也得謝謝你。”

“嗯。”蔡曉春說,“槍法我不服你,但是做人——我服你!”

韓光舉起自己的右拳:“歡迎挑戰!”

蔡曉春也舉起自己的右拳:“我定成功!”

兩人的右拳撞擊在一起,也擁抱在一起。

9

宿舍裏,趙百合跟劉芳芳麵對麵坐著。趙百合穿著睡衣,顯然還在休息。劉芳芳坐在她的對麵很嚴肅:“我得跟你談談。”

“嗯。”趙百合不敢說話。

“知道我想跟你談什麽嗎?”

“知道。”趙百合低聲說。

“那你說。”

“我違反紀律。”趙百合說。

“不完全是。”劉芳芳說,“我想知道,你是怎麽混過軍醫大學的入伍檢查的?”

“劉醫生,我……”趙百合著急地說,“我沒病!”

“軍區總院給你做了檢查,我也給你的老家礦務局武裝部打了電話。”劉芳芳說,“你的母親,你的外婆,都有先天性心髒病的病史,這是遺傳的。”

“是,可是我沒有啊!”趙百合著急地說,“總院胸外不是檢查過了嗎?我的心髒正常啊?再說軍醫大學的學習和訓練,我都沒問題的!劉醫生,我沒病!”

“那是你的症狀不嚴重!”劉芳芳說,“你現在不是在一般的軍醫院,你是在特種部隊的衛生所。你這樣,能接受訓練嗎?能跟上部隊的節奏嗎?”

“特種部隊也不是人人都要去打仗的。”趙百合低聲說,“再說,一般的訓練我也沒問題。你看,我這不是好好兒的嗎?要不是那個兵打暈了我,我不也沒事嗎?劉醫生,我從小就想當兵,你別趕我走。我穿上軍裝不容易,我們老百姓的孩子,能當個女兵,進個軍醫大學,真的是很難……我跟你說實話,劉醫生。為了過體檢關,我家花了差不多所有的積蓄……我要是被退了,真的是……”

“說是這麽說,但是全員全裝隨時準備投入戰鬥,是大隊長的要求。”劉芳芳同情地看她,“我怎麽跟大隊長交代呢?我們衛生所有個心髒病護士?”

“那我又不是不能上班了。”趙百合眼巴巴地看著劉芳芳,“對吧?我好好工作,給大隊官兵做好後勤保障工作,不也是給特種大隊做貢獻嗎?……”說著就掉淚了。

劉芳芳看著她,歎氣:“你啊,胡鬧。再想當兵,也不能把自己的生命不當回事兒啊?你的這個秘密我幫你保守。這樣,我跟你們軍醫大學領導說說,給你換個別的部隊吧?”

“別別!”趙百合說,“來基層鍛煉,去最艱苦的地方去,是我自己要求的……你跟軍醫大學說了,他們肯定以為我在基層犯錯誤了,不要我了……你把我趕走了,我肯定會被脫軍裝的……你不知道,我多想當兵……你就讓我把軍裝穿幾年吧……”

“沒問題沒問題,5公裏都沒問題!”趙百合趕緊說。

劉芳芳苦笑,起身戴上貝雷帽:“記住,別勉強自己。我會注意你,你自己也要注意。有事你就趕緊給我說,我會想辦法的。你今天下午就去上班吧,你的病例在我手裏,不會有人看見的。”

“嗯,謝謝你啊,劉醫生!”趙百合感激地說。

劉芳芳笑笑,出去了。蘇雅馬上進來:“怎麽樣怎麽樣?你沒被趕走吧?”

“沒有沒有,看把你急的!”趙百合也笑。

“我能不急嗎?”蘇雅穿著迷彩服卻抹眼淚,“這個野蠻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待了,早上的3公裏沒給我跑廢了!還背著那麽重的武器和裝具!你要是走了,我哭都不知道找誰哭去!你可千萬不能走!”

“別哭了別哭了,我這不是沒走嗎?”趙百合給她擦淚,“我不會走的!咱倆一起來的,我不會丟下你。”

蘇雅點頭,抱住趙百合:“你最好了!”

樓下,韓光領著蔡曉春過來。路上兵來兵往,蔡曉春把手裏的東西藏在身後在猶豫:“排長,真要去啊?”

“走吧,你把人打暈了,道歉也不過分。”韓光笑笑。

“我道歉沒問題,這花兒就算了吧?”蔡曉春說。

“你拿著狙擊步槍槍托砸她下巴的勁兒哪兒去了?”韓光說,“當時是訓練,不能說你錯。不過事後你還是得道歉,這是起碼的禮貌。”

“那幹嗎還送花兒?”蔡曉春納悶兒。

韓光笑笑:“我都說了,這是起碼的禮貌。你去給人家女孩兒道歉,不送花兒像話嗎?我偵察過了,她叫趙百合——送百合正好。這百合可是我托狼牙大隊的軍校同學去買的,你別浪費了啊!”

蔡曉春在衛生所跟前猶豫。

“走吧!”韓光推他進去。

蘇雅在診所裏麵看材料,門外有人探頭探腦。她納悶兒,起身一把拉開門。蔡曉春正好被韓光推進來,還抱著一束百合。蘇雅嚇了一跳:“幹嗎啊?”

蔡曉春看都不看蘇雅,伸出手:“送給你。”

“給我?”蘇雅納悶兒,“你誰啊?”

“對不起,我把你打暈了,這是我的道歉。”蔡曉春低頭舉著百合說。

蘇雅看他,又看旁邊的韓光,眨巴眨巴眼:“是你?”

韓光也看看她:“趙百合同誌,對不起。我是他的排長,當時我們在進行狙擊和反狙擊戰術訓練。在那種情況下,蔡曉春同誌采取了非常措施,希望你不要介意。”

蘇雅白了他一眼:“野蠻人!”

“在戰場上,我們就是野蠻人。”韓光說,“我把這當作你對我的兵的誇獎,告辭了。”

“等等等等,我不是趙百合!”蘇雅樂不可支,“我是蘇雅,你們這花兒給錯了!”

“啊?!”好不容易道歉的蔡曉春傻眼了。

韓光也傻了:“那趙百合同誌呢?”

“在樓上呢!”蘇雅說,“還歇著呢,下午才來上班。中午我值班——怎麽,你不認識我了嗎?”

韓光:“你是?”

“就是被你捂住嘴的那個!”蘇雅失望地說,“你臉上當時花花綠綠的,我都能認出來。沒想到我這麽不起眼啊?”

“當時我們在訓練,我不可能注意。”韓光一本正經地說,“我也道歉,對不起。”

“排長那什麽我道歉了我走了!”蔡曉春轉身就走。

“回來!”韓光拽住他,“跟趙百合同誌當麵道歉,這不能算數。我們在戰場上是野蠻人,下來不能是野蠻人。”

蘇雅欣賞地看著韓光:“嗯,你在戰場上也不是野蠻人。”

韓光:“能麻煩你請趙百合同誌下來嗎?”

“你們不如上去呢,我這哪兒敢離開啊?”蘇雅說,“我值班呢!”

韓光看看上麵,又看蔡曉春。

“排長,我們改日再來吧?”

“來都來了,花兒過了今天就沒辦法看了。”韓光說,“走吧,我陪你上去。”

蘇雅看著韓光拉著蔡曉春出去,笑著問:“哎——你叫什麽啊?”

韓光回頭:“韓光。”

“嗯!”蘇雅說,“記住——我叫蘇雅!”

韓光點點自己的腦子:“狙擊手的腦子,是最好使的!”

蔡曉春想溜,韓光一把抓住他:“走吧!”

“韓光?”蘇雅琢磨著,“真酷!連笑都不笑!”

10

敲門聲響起,趙百合走過去一把拉開門:“你敲什麽門啊?裝斯文……”

一束百合花,兩個兵站在門口傻眼了。

趙百合也傻眼了,穿著睡裙呢!

“你們怎麽回事?”趙百合一把關上門。

蔡曉春還在傻眼,韓光也傻眼了。

“排長,咋辦?”

韓光眨巴眨巴眼,也不知道說什麽。

“你們是誰啊?幹嗎啊?”趙百合在門裏問。

“哦,我們是狙擊手集訓隊的,專門來給你道歉。”韓光禮貌地說,“那天我們在進行訓練,我的兵出手打暈了你,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原諒他……”

蔡曉春:“對對,我不是故意的……”

“既然你不方便,我們改日再來。”韓光說,“花兒我們給你放在門口了。”

“對對對,改日再來。”蔡曉春急忙把花放在門口。

門開了,已經穿著迷彩服的趙百合站在門口:“進來吧。”

“進來吧,我不打你們。”趙百合說。

韓光看蔡曉春,拉著他進去了。

進了女兵宿舍,倆兵都非常不自在。韓光還好,蔡曉春已經滿頭是汗。趙百合看著他們倆:“你們倆,誰打的我?”

蔡曉春硬著頭皮:“我。”

趙百合看看他,又看看韓光:“你又是誰?”

“哦,我是他的排長。”韓光禮貌地說,“我的兵失手打你,也是迫不得已。我帶他專程來向你道歉,希望你可以原諒他。當然,我也有責任。主要責任在我,我沒有教育好他。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們把訓練當作真正的實戰。”

趙百合看著百合花:“這是你們買的?”

“是他!”蔡曉春和韓光幾乎同時指著對方。

趙百合笑:“怎麽打人的事你們爭著擔責任,買花的事你們爭著推責任?——到底是誰買的?”

“是我們排長。”蔡曉春誠實地說,“他委托軍校同學,出公差的時候帶回來的。他知道你叫趙百合,專門買的百合花,要我向你道歉。他還說,不管怎麽說,打一個無辜的女孩兒是不對的……”

趙百合看韓光:“你倒是挺有紳士風度的啊?”

韓光笑了一下:“特種兵在戰場上是野蠻人,下來不能是野蠻人。以前我光顧抓訓練,沒有跟戰士們講明白這些道理。主要責任在我,希望你不要記恨我的一班長,他是個非常出色的軍人。”

趙百合接過百合花:“好了,我原諒你們了——哎,你們是狙擊手?”

“對。”韓光說。

“電影裏麵那種冷麵殺手?”趙百合興奮地問,“躲起來,專門爆人頭的?”

倆人都愣住了。

隨即韓光苦笑:“你覺得我們像冷麵殺手嗎?”

“他不像,你——像!”趙百合說,“真夠冷的!”

“既然你原諒了我們,我們就走了。”韓光說,“下午還要訓練,我們倆是趁午休時間跑出來的。萬一被嚴教看見,我們還得挨收拾。告辭了。”

倆兵都退後一步,一個標準的軍禮。

趙百合倒是傻眼了,趕緊抱著百合花還禮。

“向右轉,齊步走!”韓光喊口令,倆兵都走了。

趙百合跑到窗戶跟前,看著倆兵出來喊:“哎——你們倆叫什麽啊?”

倆兵回頭,蔡曉春喊:“蔡曉春!”

韓光仔細看著她,沒說話。

“你呢?”

“韓光——走吧!”韓光拉著蔡曉春,“跑步,我們要趕時間了!”倆兵邁開腿跑遠了,軍靴在地麵敲擊出穩健的節奏。

趙百合點頭:“韓光?寒光?——倒是真的寒光閃閃,夠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