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照明裝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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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嚇了一跳:“我又沒招惹過你,你指我幹什麽?”一低頭瞧見捧在手中的油燈,紅衣女屍是在指這油燈?我心想:紅衣女屍要我這油燈?半夜借勺子,你用我不用?

當時我有心從東屋退出去,卻發覺身後是牆壁,恍然意識到我還在西屋,根本沒出去過,之前一直跟胖子等人說話,由於又累又困,心裏想著別睡過去,身子卻已經不受支配,不知不覺打了個盹兒,夢中的情形太詭異了,油燈有什麽不對?我想盡快起來,可一時無法醒轉,腦子中恍恍惚惚,一會兒是東屋的紅衣女子、一會兒是撞癟了頭的陸軍,一會兒又是臉上爬蛆的行屍、從墓頂上下來的蜈蚣、棺槨中的太後、殉葬的童女、帶我們躲進遼墓的狐狸、陰險狡詐的土耗子,是人不是人的臉一個接一個浮現在眼前,並且卷成了一個漩渦,如同壁畫上那個眼珠子形的圖案,我在其中越陷越深,卻如同魘住了,全身上下一動也不能動,張開口發不出聲,而在此時,我可以感覺到有個東西在咬我的腳!我拚了命地一掙,猛然坐起身來,隻聽耗子咬門板的聲響不絕於耳,不僅二門外有這個響動,屋子頂棚上也在響。我的雙腳還在,沒讓耗子啃成白骨,但是一隻比貓也小不了多少的大耗子,可能活的年頭太久,背上的毛都白了,此時正在使勁咬我腳上的昭五式大頭軍鞋!

村中屋舍遠不如我們所想的堅固,這麽大的食人巨鼠可以直上牆頭,在頂棚上啃個洞鑽下來,這隻大耗子是頭一個進來的,周圍全是耗子啃咬木板的聲響,不知究竟來了多少。我忙叫胖子和尖果起來,同時縱身而起,抬腳使勁一甩,將腳上的耗子甩了出去。另外兩個人全被驚醒了,但見屋頂上、門板下接二連三地鑽進耗子,有的去咬油燈,有的來咬人。我們可不迷信什麽灰仙爺,以往隻有人打耗子,什麽時候見過耗子敢咬人?三個人揮動步兵鍬和槍托亂打,但同村子一起陷入地裂的耗子,不僅個頭大得嚇人,還極其凶惡,牙齒銳利,門板都啃得穿,步兵鍬也拍不死。

正當此時,有一隻大耗子躥上炕桌,竟不怕被燈火燎到,張口去咬油燈。油燈一旦滅掉,屋子裏漆黑一片,我們可對付不了四麵八方而來的耗子。多虧胖子手疾眼快,揮起步兵鍬將這個耗子打了下來。那隻耗子讓這一鍬拍得口吐血沫,摔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卻不死心,翻身起來又往炕桌上躥。胖子飛起一腳,將它踢上了屋頂。

我心中一凜,突然意識到了村民被耗子吃掉的真相,原來是因為油燈!耗子來啃我腳上的昭五式軍鞋,也是因為點油燈之際,有些燈油撒在了鞋子上。金匪們在村子及金洞之中,所使用的油燈全是鯨魚膏,蠟燭都是鯨魚膏做的,鯨魚油脂好是好,點上燈一不嗆人,二不熏眼,還有一股子淡淡的香味,可比一般鄉下用的燈油好多了,但沒想到引來了大批的耗子,經常以鯨魚膏為燭的人,身上會有相同的氣味,在耗子眼裏如同過油肉一般,所以耗子才吃人。當年的村子陷入地裂,村民和屋舍中的油燈蠟燭,全被耗子吃光了,而今我們點上了油燈,又引來了許多耗子。至於東屋的紅衣女屍,為什麽沒讓耗子吃掉,原因或許是東屋沒點油燈。不過還有另一種可能,地裂深處十分潮濕,紅衣女子為何成了幹屍?兵荒馬亂的年頭,又位於人跡罕至的老林子,買不到人的時候怎麽辦?說不定她是金匪從老墳中挖出的屍骸,披紅掛彩打扮上,扔進洞中給灰仙爺當媳婦兒。

我剛才打了個盹兒,居然夢見紅衣女屍手指油燈,是孤魂野鬼托夢?還是我在潛意識中發覺油燈會引來耗子?我膽子再大也不敢想了,但見鑽進屋的耗子越來越多,已經打不過來了,連忙打聲呼哨,示意兩個同伴衝出去,剛到門前,忽聽“喀啦”一聲響,屋門被一個黑乎乎的龐然大物從外邊撞開了,一隻比牛犢子還大的食人巨鼠,從撞開的門中爬了進來,長了兩個腦袋,一大一小,眼睛如同紅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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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頭巨鼠行動緩慢,但是憑借又蠢又大的身軀,一下子撞開了屋門,有幾隻小點兒的耗子從它近前躥過,都讓它的兩個頭咬死了。巨鼠往屋中一衝,頓時將我和胖子撞倒在地,兩個頭分別向我們二人咬來,我們倆連滾帶爬地往後躲。尖果瞧見我和胖子躲不開了,急忙揮動步兵鍬拍向其中一個頭。巨鼠頭上挨了一鍬,卻恍如不覺,反而轉頭咬住了步兵鍬。尖果使出全力,卻拽不出讓巨鼠咬住的步兵鍬,反而被它拖了過去,巨鼠另一個頭張開長如尖刀的門牙,狠狠咬向尖果。

千鈞一發之際,胖子手中的槍牌擼子打響了,“啪啪啪”接連三槍打在雙頭巨鼠身上。巨鼠往後一縮,放開了咬住的步兵鍬。尖果這邊緊握鍬柄,正在用力往後拽,身不由己地連退數步,後背撞在了牆壁上。雙頭巨鼠隻是稍稍一退,繼而兩個頭同時發出怪叫,再次破門而入。三個人全在屋子裏,開槍射擊很容易誤傷己方。我和胖子急中生智,用腳踹倒了土炕旁的大缸,燈油潑灑了一地。屋中的耗子一擁而上,爭相去舔燈油。胖子搶過炕桌上的油燈,劈頭蓋臉砸到巨鼠頭上,大火立即燒了起來,大大小小的耗子被燒成了一個個火球,在屋中四處亂竄,發出“吱吱”的慘叫之聲,糊臭之味彌散開來。

我將背囊中的燈油掏出來,往四下裏亂扔,引開周圍的耗子,一時間火頭四起。三個人揭開屋頂的茅草,越過牆頭出了大屋,打開探照燈逃進村子外圍的密林。胡亂走了一陣,等到村中火光滅掉,周圍霧氣彌漫,已不知置身何處。估計當年吃光村民的耗子,比我們遇上的多過百倍,而後困在地裂之中,同類之間自相殘殺,到如今已經沒有多少了,否則我們未必逃得出來。

三個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見周圍全是插天的大樹,腐爛的落葉一踩一陷,又起了濃霧,分不出東西南北,隻好先停下來。在村子中撿來的燈油全扔光了,可以照明的僅有一支手提式探照燈,還有從遼墓中帶出來的馬燈。在山上還可以通過星鬥、倒木、獸跡來確定方位,但是陷進這個地裂子,不僅找不到方位,我祖傳的風水秘術也不頂用。我尋思東一頭西一頭地亂撞不成,通往地底的墓門在正北方位,地裂子為東西走向,之前看到的那道光亮在西邊,應該繼續往西走。可是說實話,我並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在發光,又為什麽一會兒有一會兒沒有,而且那道光亮太大了,幾乎穿透了大地的斷層,深山老林之中電都不通,絕對不會有如此巨大的照明裝置!

再說那道光亮已經在地裂中消失了,我們摸黑找過去,說不定什麽也見不到,到頭來隻是在原地打轉。即使能夠逃出去,麵臨的問題也不小,先是陸軍斃命在九尾狐壁畫之下,後是來找我們的十幾個人全讓流沙活埋了,又沒逮住盜墓的土耗子,空口說白話,恐怕交代不過去。正當我們三個人徘徊不前之際,周圍忽然亮了起來,那道巨大無比直上直下的光亮又出現了,並且相距不遠,隻是在霧中看不真切。密林深處鴉雀無聲,三個人被這巨大的光亮震住了,均是目瞪口呆。大山裏連個20瓦的電燈泡子也沒有,何時見過這麽明亮的東西?

我對胖子說:“我先過去瞧瞧,萬一有什麽凶險,你們倆不必等我,趕緊分散突圍,保留革命火種。”

胖子不同意:“你又逞能,我們能往哪兒突圍?咱仨是一根繩上拴的螞蚱,真有對付不了的情況,一個也跑不了!”說話之時,已經可以看見發光的東西了,巨大的光亮如同垂天之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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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驚得半天合不攏口,無法形容這究竟是個什麽東西,地裂子中有一條直上直下的巨大“電纜”,大約幾個人合抱那麽粗,通體發出均勻的亮光,一端深埋在地層中,另一端通到山頂,人在它近前,僅如螻蟻一般。這根本不該是深山老林中的東西,別說大山裏頭不該有,我們在山外邊也沒見過,做夢都夢不到。

胖子驚歎之餘,伸手去摸電纜。我將他的手按了下去:“這麽粗的電纜,還會發光,當心把你電成一縷黑煙!”

胖子說:“這是電纜嗎?電纜誰沒見過,再說,你們見過電纜會發光?”

尖果說:“應該不是電纜,沒有人能造得出這麽大的供電裝置。”我們覺得尖果的話沒錯,如果說這是一條電纜,那是給整座大山供電的?完全無法想象,給整座山供電有什麽意義?

我壯起膽子,上前用手去摸發光的電纜,略有一些溫度,手感頗為粗糙,但是沒有電,隻是發出均勻的白光,亮光也不強烈。可能讓尖果說對了,並不是電纜,不過我們又想不出該如何形容這個東西,它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所見所識。

胖子往旁一指:“那邊也有!”我們轉頭一看,不遠處還有另外一根發光的電纜,也那麽粗,同樣是直上直下,穿透了大地的斷層,發出莫名的白光。僅僅一根已經足以讓我們感到震驚,沒想到還有其餘的發光電纜,我們想破了頭也想不出這是什麽東西!

三人行至近前,見這條電纜與之前一條完全相同,前邊還有第三條、第四條,以至於更多,各條電纜一模一樣,隻是或遠或近,分布得並不均勻,排列得也沒有什麽規則。無法想象,地裂子中有多少條這樣的電纜,這玩意兒又是幹什麽用的?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所謂的電纜,比陷入地裂的村子年代更早,有相當一部分嵌入岩壁。

穿透地裂的巨大電纜,垂下來的一端深埋在密林之下,樹木深陷在千百年不見天日的地縫之中,仍在無休無止地生長,是否與發光的電纜有關?還是地裂深處埋了什麽東西?在九尾狐壁畫前,我猜有神秘東西引得狐狸躲到墓中,來到此處方知,一條條發光的巨大電纜,使得森林可以在地裂子中持續生長,狐狸可以在墓中躲避嚴寒。我們挖不開這麽深的地層,隻好順著地裂走勢往前摸索,隱伏於地底的暗縫走勢並不規則,忽寬忽窄,寬處至少有1000米,窄處也在200米以上,兩壁陡峭如同刀切,有的地方有水流落下來。我們在兵團時聽牧民們說過——原始森林與草原相交之處,有一條深不見底的大裂縫,民間稱之為“陰陽縫”,千百年打開一次。掉進來的人,變成鬼也出不去!

三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一處,地裂走勢收窄,兩壁之間寬不過三五米,經過這一段狹窄逼仄的裂隙,前邊豁然開闊,但是積水沒膝。原來這道大裂子,從東往西傾斜,東邊高,西邊低,寬一段窄一段,越往前走越深,不時可以見到獸骨,全是從高處墜落下來摔死的,抬起頭來卻看不到天。我們盡量找高出水麵的岩石落腳,將途中撿來的鬆枝捆成火把,用於在沒有光亮的地方照明。

胖子在前邊開路,我和尖果跟在他身後,正往前走,卻發覺腳下不是岩石,上邊長了厚厚的苔蘚,看上去與地裂中的岩層沒有兩樣,可是昭五式軍鞋頗為厚重,鞋跟使用多層牛皮製造,後跟打了“U”形釘,前部有三十六根防滑鋼釘,往下一踩,鐵蹄一般“當當”直響,如同踩到了鐵板上。三個人均是一愣,地裂中怎麽會有大鐵殼子?

胖子用步兵鍬刮去苔蘚和泥土,真是一個生了鏽的鐵殼,一大半沒在水中,坦克也沒有這麽大,看不出來是個什麽,邊上有個以輪盤開合的艙門。三個人咋舌不下,發光的電纜都連到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