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
沙灘上圍聚著多輛警車，燈光照射著沙灘和近處的海麵。武警的巡邏艇在海上拉出白色的海浪弧線。醫護人員們在忙碌著，沙灘上擺著6具裹著白布的屍體。唐曉軍鐵青著臉走過去，掀開白布——三棱槍刺還在那個亞洲人的脖子上，血已經凝固，這個人睜著眼睛，充滿了恐懼，頭部和胸部都有一個彈洞，唐曉軍檢查彈洞。張超在一旁說：“是79衝鋒槍打的。”唐曉軍苦澀地笑笑：“我的槍。”
“都是頭部、胸部各中一槍。”唐曉軍拉上白布，“是韓光幹的。槍刺上一定是他的指紋。”
“為什麽要補槍呢？”張超納悶兒地問。薛剛走過來說：“特種部隊的習慣，不留活口。為了防止垂死的敵人反咬一口，造成不必要的傷亡。”張超一愣：“這是戰爭嗎？”
薛剛拿起一把MP5：“武器我檢查過了，原裝的MP5，還是特種部隊型。這種槍在國外黑市的價格非常高，而且基本有價無市，能搞到這種槍的都不是簡單人物。槍肯定是境外走私進來的，這些家夥就不清楚來路了。”
唐曉軍接過這把槍，看著這些屍體。6具屍體一字排開。張超感歎：“連殺6人，算得上本市一次性殺人最高紀錄了……”唐曉軍注視屍體，久久不說話。張超問他：“你在想什麽？”唐曉軍還是不說話。薛剛歎息一聲說：“我們的對手不簡單。”
唐曉軍抬頭：“韓光到底在幹什麽？”薛剛搖頭：“我不知道。”唐曉軍說：“搞清楚這些人的身份。現在我們有活兒幹了，取他們的指紋和牙齒檔案，跟國際刑警聯係，比對他們的資料庫，看看能發現什麽線索。我敢斷定，他們跟國際經濟論壇的召開有聯係。”
“是……”張超忍不住又問，“你懷疑他們是從境外來的職業殺手？”
“隻是懷疑，我不敢斷定。槍走私進來有可能，但是這麽多人能從境外進來，我很難相信。走私這些黑槍的幕後主腦，肯定是個厲害角色！”
“他是針對韓光來的……為什麽？”
“他跟韓光很熟。”唐曉軍說。張超和薛剛看他。唐曉軍沉吟著：“對，他跟韓光很熟！甚至可能是……特種部隊的戰友！”張超皺了皺眉：“戰友？”
“立即調閱韓光在特種部隊時期的檔案！”
“他的檔案是有密級的，我們刑警隊現在的級別不夠調閱。”張超為難地說。
“那就申請提高我們的調閱級別！”唐曉軍說。張超說：“是！”
唐曉軍帶著張超走了。薛剛看著他們的背影，若有所思。
2
方局長站在樓頂看著暮色中的城市。王濤匆匆走來：“唐曉軍在申請提高自己的調閱密級。”方局長沒說話。王濤繼續說：“他想調閱韓光在特種部隊時期的資料。”
“那就讓他調閱吧。”方局長說。王濤說：“那他不是就知道山鷹和禿鷲之間的關係了嗎？唐曉軍是個聰明的警察，他什麽都能明白的！”
“對，我知道他是個聰明警察。”方局長說。王濤問：“他不會攪局嗎？”
“他也是棋盤上的一顆棋子，該他出招的時候了。”方局長意味深長地說。王濤思索著：“您的意思是……”方局長笑笑，不再說話。
3
蔡曉春在擦拭M14狙擊步槍。白馬進來小心地說：“禿鷲……他們失手了。”蔡曉春停了一下，繼續擦拭。白馬說：“山鷹趕在了我們前麵，那幫笨蛋被他給滅了。”蔡曉春歎息一聲：“說實話，雖然我不高興，但是我確實一點兒都不意外。”
“你了解山鷹。”
“對。我了解他的手段，也了解他的思維方式。他很清楚自己擺脫困境的結就在紀慧的身上，所以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找到紀慧，並且控製在自己的手裏。”
“我們現在怎麽辦？”白馬問。蔡曉春說：“執行B計劃。”白馬遲疑：“他會去嗎？”
“我說過，我了解他超過了解我自己。這麽多年了，我都在琢磨他。”
“我明白了。但是那些臨時找來的家夥，能勝任對付山鷹的任務嗎？”白馬問。蔡曉春苦笑一下：“如果他們這些笨蛋都能對付山鷹，那豈不都是超級賽亞人了？讓他們去吧。”
白馬抬眼：“讓他們去送死？”蔡曉春冷冷地說：“白馬，我們出錢雇他們的。”
“對。”白馬說。蔡曉春冷笑著說：“我希望我們可以出最少的錢做最多的事情。”
“我明白了，馬上安排。”白馬苦笑，轉身出去了。
“你逃不出去的，山鷹。”蔡曉春的眼裏閃出凶光，凝視著M14狙擊步槍，“這是宿命，是你的……”他“嘩啦”一聲拉開槍栓，“也是我的。”——兩個人的合影釘在牆上，蔡曉春舉起槍，瞄準上麵的韓光。扣動扳機，空槍——他笑了一下。
4
懸崖上，廢棄的空軍雷達站孤獨矗立著。韓光從背包裏拿出一顆手雷，打開保險小心地壓在石頭下麵。他慢慢鬆開手，轉身提起背包——喀。他站住，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他。紀慧撿起他放在身後的56-1戰術改衝鋒槍，拉開保險對準韓光：“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韓光麵不改色：“聽著，我現在很難跟你解釋。你已經被卷入這件事情，或者你現在把槍給我，或者你開槍打死我。但我是你唯一活下來的希望，因為隻有我有辦法跟他們周旋。”
“他們是什麽人？”
“我也在尋找答案。槍給我！”韓光伸出手。紀慧憤怒地說：“不！我要報警！”
韓光說：“你沒退路了，你現在也在被警方追捕。這是一個陷阱，陷害的不僅是我，還有你。你是我唯一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據，他們不會讓你活著給警方做證的，而且警方也不會相信你的話，所有的證據都不利於你，你會被當作破壞世界經濟論壇的恐怖分子，而對於這種恐怖分子，要處於什麽刑罰，你比我更清楚。”
“可是我是無辜的——”
“警方隻認證據。或者你跟我一起證明自己的無辜，或者你現在自投羅網。如果我贏了，你會無罪釋放；如果我輸了，你會走上刑場，最好的結局就是在監獄度過餘生。而我需要協助，你願意協助我，還是想被關起來接受審訊，交代你根本不存在的罪行？”
“你在嚇唬我？”
韓光拔下腰上的對講機和耳麥遞過去：“你自己聽，警方的頻道在追捕的都是誰。”
紀慧接過來塞在耳朵裏，耳麥裏傳來警方電台的呼叫聲：“各個單位注意，現在重複一遍——紀慧，女，26歲，濱海晨報記者。有證據表明，她涉嫌製造針對世界經濟論壇的恐怖事件……”紀慧的眼睛瞪大了。韓光說：“我沒嚇唬你，這是非常事件。”
“為什麽會這樣？”
“我選擇潛逃，就是想要找出來真正的答案。這是戰爭，我不能被警方的規定所約束。我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我隻能單獨行動。”韓光伸手，“現在把槍給我，我既然把你救出來了，就不會傷害你。”
紀慧把槍丟給韓光：“那你要怎麽做？”韓光冷冰冰甩下一句：“還擊。”
韓光走進雷達站廢棄的屋子，紀慧一愣，跟了進去。韓光拿過紀慧手裏的對講機和耳麥，調整波段：“山鷹呼叫獵隼，收到請回答。”
“你在找誰？”
“可以幫助我們的人……”韓光繼續呼叫，“獵隼，這裏是山鷹在呼叫。山鷹遇到緊急狀況，需要你的幫助。收到請回答。完畢。”片刻，耳麥傳來聲音：“山鷹，獵隼收到。請你說明狀況。完畢。”韓光說：“我需要你的幫助，獵隼。”
“獵隼收到，我在預定位置接應你。完畢。”
“山鷹明白，電台關閉，一小時後我呼叫你。”韓光關閉了對講機。紀慧疑惑地問：“你在聯係誰？誰是獵隼？”韓光說：“可以和我一起戰鬥的人。”
“戰鬥？”紀慧很陌生地重複這個詞。韓光冷冷地說：“我說過了，這是我跟他之間的戰爭。”紀慧說：“我怎麽覺得第三次世界大戰要爆發了啊？”
韓光起身：“不是世界大戰。”紀慧問：“那是什麽？”韓光回答：“局部戰爭。”紀慧驚訝道：“天啊，你們這都是什麽邏輯！”韓光轉身出去：“我去找點吃的。”
一條小溪順著山勢歡快地向著遠方流去。韓光坐在溪邊的草地上削著一根樹枝，然後把匕首綁在樹枝前端，做了一個標槍。紀慧在後麵好奇地看著：“你打算靠那個標槍打獵嗎？”
“打獵不行，可以打魚。”韓光說。紀慧問：“打魚？”韓光笑笑，站起來走到小溪邊，舉起標槍。小溪有魚遊過，他突然出手，標槍“啪”地紮進水裏，一片水花。他拔出標槍，帶出一條活蹦亂跳的魚。紀慧大驚失色：“這樣也行嗎？！”韓光不語，自顧自地把魚開膛剖肚。
紀慧在撿柴：“我們沒有火柴，難道你打算鑽木取火嗎？”韓光不說話，等收拾好魚後，他把柴火弄到一起，上麵鋪好幹草，接著拿起衝鋒槍，拔出彈匣。他取出一顆子彈，用工具刀拔下彈頭，把火藥細致地撒到幹草上，接著重新安上彈匣，“嘩啦”上栓，對準幹草扣動扳機，“砰”的一聲槍響，幹草上的火藥燃燒起來。火很小，韓光急忙丟掉衝鋒槍，上去保護火種：“你在那邊擋住風！”紀慧急忙拿起韓光丟掉的外套擋住風。火燃燒起來，紀慧看得目瞪口呆。韓光開始烤魚。紀慧裹著夾克在一邊看著，一臉饞相。魚漸漸熟了，韓光把魚取下來，用刀子分開，遞給紀慧：“可以吃了。”紀慧拿過來咬了一口，說：“要是有點兒鹽就好了。”
韓光吃著：“湊合著吧，亡命天涯有口吃的就不錯了。”
“我到現在都不明白，這到底都是怎麽回事。”紀慧邊吃邊說。韓光也邊吃邊思索著。紀慧又咬了一口，突然急促地呼吸起來，韓光呆住了。紀慧喘息著倒在地上，韓光衝過去抱起紀慧：“你有哮喘？！”紀慧點著頭，很痛楚地指著地上的魚。韓光著急地說：“那你不早說？！我不該給你吃魚！”他收拾武器裝入背囊，抱起紀慧沒命地往山下跑去。
山下，一輛路虎開來，停在山林邊。一對夫妻走了下來，要去山上散步。兩個人一邊說著一邊往裏走。男人突然站住了。對麵，韓光持槍對準了他。女人撞在男人背上，抱怨：“你幹什麽呢？”男人不說話。女人抬頭一看，尖叫：“啊——”
男人和女人扶著哮喘的紀慧從樹林出來，韓光持槍跟在後麵。女人不斷埋怨男人：“你說你今天抽什麽瘋，非要學小時候鑽山窩子！現在你看怎麽得了？我們都成人質了！”韓光拉動槍栓，女人馬上閉嘴了。紀慧被扶上車，韓光在後座。男人上了司機座位，女人在副駕駛。車發動了，離開。男人滿頭是汗地開著車，女人戰戰兢兢地問：“你不會殺了我們吧？”
韓光扶著紀慧，槍頂在後座：“照我說的去做，你們不會有事。”
“別殺我們，你要多少錢都給你……”女人說。韓光說：“我不要錢，你們照我說的做就沒事了。”女人忙不迭地說：“好好，車也可以給你……”韓光說：“把你的手機給我。”女人急忙掏出手機遞給韓光。韓光拿過手機，開始撥號。
醫院宿舍。穿著睡衣的林冬兒坐在**，韓光和自己的合影擺了一床。她抱著膝蓋在擦淚，手機在旁邊振動，她不想接，拿起來丟到一邊——韓光聽著手機：“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沒有接聽。”他再次撥打出去——手機再次振動。林冬兒拿起手機看看，陌生的號碼。她有幾分疑惑，但還是擦擦眼淚，接了：“喂？”
紀慧急促的呼吸聲伴著韓光的聲音傳來：“是我。”林冬兒一下子睜大眼，呆住了。韓光說：“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林冬兒起身再次檢查門鎖，拉緊窗簾：“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韓光，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警察到處在找你，你趕緊自首吧！”
“我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沒用，我也不想讓你原諒我。”
“這根本不是原諒不原諒的問題！你自己是警察，你不明白你在幹什麽嗎？！”
“你相信我嗎？”韓光忽然問。林冬兒愣住了。韓光追問：“告訴我，你相信我嗎？”
林冬兒的眼淚慢慢流出來：“我……曾經相信你……”
韓光平穩住自己：“現在發生的事情，我以後會給你一個解釋。我需要你的幫助，你已經聽到了我這裏有哮喘病人。”
紀慧急促呼吸著歪在韓光的懷裏。韓光說：“她需要治療，否則她就沒命了！”
“是誰？”林冬兒問。韓光回答：“一個病人。”林冬兒調整自己的情緒：“好吧，你現在過來，到地下車庫二層，那裏車少。”韓光說：“謝謝……”
“……我不需要你感謝我，我隻希望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她掛了電話，呼吸急促。片刻，她的目光轉向桌子上麵，唐曉軍的名片靜靜放著。林冬兒拿起名片，她深呼吸一下，按下唐曉軍的電話。唐曉軍正在電腦前翻閱韓光在特種部隊時期的資料。韓光和蔡曉春的合影擺在他的桌上。他的電話響起，拿起來一看，電話顯示“林冬兒”。唐曉軍急忙接聽：“喂，我是唐曉軍！說，你遇到什麽情況？”
“打錯了！”啪！林冬兒掛了電話，差點兒暈倒。她扶著桌子，平穩自己：“天啊，我在做什麽啊……”她放下唐曉軍的名片，去換衣服。
不一會兒，穿著白大褂的林冬兒出門，她一邊走一邊緊張地左顧右盼。
刑警隊長辦公室裏，唐曉軍在思索著：“打錯了？不對！”他起身收拾武器插在槍套裏麵，拿起對講機：“張超！”張超拿著油條吃，推門進來：“到——”
“召集人手，我們有事做了！”唐曉軍說。張超納悶兒：“去哪兒？”唐曉軍說：“醫院！”張超更納悶了：“去醫院幹嗎？”唐曉軍目光裏透出銳利：“抓韓光！”
唐曉軍拿起防彈背心套上。張超一聽，丟掉油條轉身就出去。唐曉軍扣好防彈背心，穿上外衣，一臉冷峻地出去了。年輕刑警們一陣忙碌，在穿防彈背心。張超打開槍櫃，刑警們取重武器——79微衝、95自動步槍等。唐曉軍進來：“注意了，我們的對手是濱海最出色的特警！醫院也是稠密的地方，所以一定要注意安全！沒我的命令不許開槍，隻要包圍住他，我們就有機會！”
“如果他對我們開槍呢？”張超有些猶豫，“他可是沒人能比的神槍手！”
“他不會對我們開槍的。”唐曉軍說。張超問：“為什麽？”
“直覺告訴我，他不是殺人犯。他想憑自己的力量去抓住真凶，但是我們不能允許他這樣做。因為我們都是警察，必須按照規矩辦事。我們去做的不是跟他對戰，因為那是徹底的悲劇！而是控製他，讓這件事情回到正常處理的軌道上來！”
“我們不通知特警隊嗎？”張超問。唐曉軍說：“來不及了。特警隊出動要有局長的命令，等到命令下來，韓光的影子都找不到了！走！”
刑警們把武器藏在衣服下麵，跟著唐曉軍出去了。
5
林冬兒出現在醫院急診室門口。走廊上，王欣在跟幾個護士說著什麽，現在是他值班。林冬兒急忙閃到一邊。王欣沒看見，跟護士們走進病房。林冬兒探頭出來，急忙快速穿越走廊，走向藥房。護士抬頭：“林大夫，你怎麽來了？”林冬兒遞給她一張紙條，壓低聲音說：“我一個朋友有哮喘病，我替他拿點兒藥。”護士看了看說：“這是處方藥，得值班大夫簽字我才能給啊？”林冬兒說：“難道我不是大夫嗎？”護士猶豫著：“可是這不符合規定啊……”林冬兒說：“隻是拿點兒哮喘藥，又不是杜冷丁！用得著那麽麻煩嗎？”護士說：“現在是王大夫值班，你跟他說一聲不就得了嗎，何必讓我為難呢？”林冬兒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討厭王欣，你讓我去找他？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護士笑了一下，趕緊正色：“那你可得請我吃飯！”林冬兒笑：“地方你挑。”
護士拿起紙條，轉身去找藥。林冬兒如釋重負，靠在門上長出一口氣。
走廊上，王欣從病房出來，跟護士吩咐什麽，林冬兒正好轉身從藥房出來關門。王欣有些納悶兒：“冬兒？”林冬兒轉身嚇了一跳，治哮喘的藥物掉了一地。王欣關心地走過來，幫她撿起地上散落的藥物：“怎麽了？你怎麽拿這麽多治哮喘的藥？”
“……沒……沒事，我……我一個朋友有哮喘……”林冬兒臉色發白。
王欣抬頭納悶兒：“哪個朋友？”林冬兒把藥搶過來：“你管那麽多幹嗎？”
“你的朋友不就是我的朋友嗎？怎麽……”王欣還沒說完就被林冬兒打斷了：“我新朋友，跟你不認識！”她轉身走了。王欣在後麵納悶兒地看著。護士路過王欣，王欣把病例塞給護士：“你幫我盯著急診，有事兒打我電話。”
護士納悶兒：“王大夫？”王欣說著匆匆走了：“我有急事！”
林冬兒推開門，匆匆下樓。片刻，王欣輕輕推開門，納悶兒地看著下麵。他拿出手機，撥到振動位置，跟著下樓了。
地下車庫沒有車，隻有一輛路虎靜靜地停在角落。男人和女人坐在車後座，戰戰兢兢不敢動。韓光坐在柱子後麵，手持衝鋒槍對準車裏。紀慧靠在他的懷裏痛苦地喘息著。高跟鞋的腳步聲傳來，林冬兒大步走進空曠的車庫。她看見了車走過去。韓光持槍不動，看著林冬兒走到自己身前。他喊：“冬兒。”林冬兒回頭，韓光抱著紀慧持槍對準自己的方向，她看著紀慧：“她是誰？”韓光放下槍：“病人。”林冬兒有點兒暈，隨即冷靜下來走過去：“你讓開。”
韓光鬆開紀慧。林冬兒拿出藥物給紀慧治療，紀慧逐漸安靜下來。林冬兒冷若冰霜地說：“她的情況已經穩定了，這些藥可以支撐一下。”韓光複雜地看著林冬兒：“謝謝。”林冬兒依舊冷冷地說：“沒什麽，我是醫生，救人是我的天職。”
遠處的柱子後麵，王欣探出頭，一眼就看見提著衝鋒槍的韓光，王欣縮回去，壓住呼吸。
林冬兒替紀慧做了檢查：“她還是需要住院觀察的。”
“我們在逃命，她不可能住院。”韓光說。林冬兒看著韓光：“你怎麽搞成這樣的？！”
“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楚。我走了以後，你馬上打電話給唐曉軍。”
“為什麽？！”林冬兒問。韓光說：“告訴他，我來找過你。”
“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林冬兒說，“我決定幫你，就因為我相信你！韓光，無論是風是雨，我都相信你！”
“你聽話，必須打電話給他。這樣就擇清楚你了，你沒必要再陷進來。”
“我是你的女朋友！”林冬兒大喊。韓光說：“過去的。”林冬兒氣得說不出話來：“你？！”
王欣躲在柱子後麵聽著，很憤怒，但是不敢動。
醫院急診室走廊，唐曉軍帶著張超走進來，後麵的刑警都散開跟著，用衣服裹住武器。唐曉軍拉住一個護士，掀開衣服給她看看裏麵的警徽，護士嚇了一跳。唐曉軍說：“沒事，我是來找林冬兒大夫了解情況的。”護士害怕地說：“林大夫已經下班了……”唐曉軍疑惑地問：“下班了？”護士又說：“不過剛才我確實看見她到這兒來過，去藥房了。”唐曉軍說：“謝謝，不要告訴別人我找過你。”護士點點頭，走了。
唐曉軍打了個手語，張超等年輕刑警若無其事一般悄悄占據了各個位置。唐曉軍走向藥房。護士在看書，唐曉軍一把推開門。護士抬頭：“哎哎！你誰啊？你怎麽進來了？！出去！出去！這不能隨便進人！”唐曉軍拿出警官證打開：“警察。”護士呆住了。
“剛才林冬兒大夫來這裏幹什麽？”唐曉軍問。護士結結巴巴地說：“她說一個朋友……哮喘病……來買點兒藥……”唐曉軍驚了：“哮喘？！”護士點點頭：“是啊……”唐曉軍明白過來：“謝謝。”他轉身出去，“紀慧在醫院，跟韓光在一起。”
張超一愣：“嗯？你怎麽知道？”唐曉軍麵無表情地說：“紀慧有哮喘，剛才林冬兒去拿的是哮喘藥。”張超想了想說：“哮喘好像是處方藥？”唐曉軍走向護士：“誰是現在的值班大夫？”護士說：“是王欣大夫。”唐曉軍恍然大悟：“他現在人在哪裏？”護士說：“我也不知道。”唐曉軍急了：“不知道？值班大夫在哪兒，你會不知道？”護士解釋說：“他剛才跟我說，有點兒急事就走了。說有事打他電話聯係，讓我先在這裏盯著。”唐曉軍問：“他的電話多少？”護士指著牆上。唐曉軍轉身，牆報是急診大夫的介紹，下麵都有電話。林冬兒和王欣都在裏麵。唐曉軍拿起電話撥打號碼。
車庫裏，林冬兒還在苦口婆心地說著：“韓光！我告訴你，雖然你不是個好男人，但是我堅信你是個好警察！兩年了，難道我不了解你嗎？你肯定是被陷害的，告訴我，我怎麽幫你？！”
“打電話給唐曉軍就是最好的幫我。”韓光淡淡地說。紀慧慢慢站起來，很尷尬。林冬兒看看紀慧，又看韓光：“為什麽你肯帶她一起逃亡，不肯帶我？！”
“她跟這件事情有關係，你沒關係！”
那邊突然有手機振動，韓光一下子推開林冬兒，舉起衝鋒槍衝過去。王欣在柱子後麵拿出手機：“韓光在地下車庫二層——”韓光衝過去，一把抓住王欣推倒在地上，踩碎了手機，槍口抵住了他的額頭。王欣倒在地上：“求求你別殺我——”林冬兒氣惱地說：“王欣！你來幹什麽啊？！”王欣說：“我擔心你啊，冬兒……”林冬兒生氣地說：“你這不是添亂嗎？！”韓光收起衝鋒槍轉身就走，王欣靠在柱子上喘息。
“韓光，你幹嗎去？！”林冬兒喊。韓光顧不上說話，拉著紀慧：“該走了——”他走到車邊，拉下那男人和女人，帶著紀慧上車。車發動了，迅速向出口飛去。
唐曉軍帶人正飛奔下來：“停車——”張超舉起衝鋒槍對天射擊，“嗒嗒嗒嗒！”車壓根兒沒有停，徑直衝向出口。幾個刑警舉起衝鋒槍對準車，唐曉軍喊：“不要射擊，不要射擊——”隨即拿起對講機：“A組，在出口攔截——”他帶著刑警們飛奔過去，“張超，照顧現場！”張超答應一聲，轉向現場。
男人和女人戰戰兢兢地站著。一個女刑警走過去：“沒事了，你們安全了。車是你們的嗎……”張超轉向林冬兒，林冬兒坦然自若。張超又轉向王欣：“是你報的警？”王欣點頭：“我，我，我跟冬兒一起報的警……”林冬兒說：“跟我沒關係，我沒報警！”張超看著林冬兒，林冬兒坦然地說：“我幫了他。”王欣很著急：“冬兒！”
“我說了，我沒報警。我幫了他，那個女人有哮喘，我不幫她會死的。”林冬兒冷靜地說。張超問：“為什麽不第一時間報警？”
“我知道我在做什麽。”林冬兒說。張超說：“你要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林冬兒長出一口氣：“走吧。”王欣攔住林冬兒：“冬兒！你別犯傻，你是跟我一起報警的！”林冬兒伸出雙手。張超盯著她：“幹嗎？”林冬兒問：“你不需要給我戴手銬嗎？”張超說：“協助調查，又不是逮捕你。走吧。”林冬兒大步向前走。王欣在後邊著急地喊：“冬兒！你不能去啊！”張超看他：“嚷什麽？還有你，你們倆，也跟著回去協助調查。”
6
韓光開著路虎徑直衝向車庫出口，兩輛刑警隊的民用轎車斜刺衝過來，試圖卡住。路虎從車縫之間靈活地穿出去。唐曉軍帶人氣喘籲籲衝上來：“他媽的！快，上車追上去！”刑警們上車，車隊呼嘯著出發。大街上，路虎在前麵狂奔。刑警的民用轎車閃著吸頂警燈在追逐，車內的唐曉軍拿起對講機：“指揮中心，指揮中心，這是黑貝！韓光在同仁醫院出現，現在正在前往將軍山方向！請立即調遣力量攔截目標！韓光駕駛一輛黑色路虎越野車，車牌號碼是……”
“指揮中心收到。各個單位注意，韓光在同仁醫院出現，正在前往將軍山方向。請附近巡邏單位立即趕往現場……”“2871收到，我們馬上前往。完畢。”“1972收到，我們在附近。完畢。”……
高局長大步走進來：“怎麽回事？有韓光的消息？”女警起身：“局長，唐隊現在正在全力追捕韓光。”高局長說：“馬上把情況匯總給我！”高局長麵色冷峻地深思著。
蔡曉春放下耳機苦笑：“這個笨蛋，看來當SWAT以後，他的功能真的退化了。”
“看來警察追得很緊啊！他能逃得出來嗎？”白馬說。
蔡曉春看他一眼：“你覺得我能逃得出來嗎？”
“能。”白馬想也不想地說。蔡曉春感歎一聲：“我一直不想承認，但是他確實比我強。”白馬詫異地看著他。蔡曉春說：“你不會理解這種感情的，白馬。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光，是我最壓抑的時光，也是我最快樂的時光。”
“我也當過兵，禿鷲。”白馬說。蔡曉春說：“不一樣。雖然你是Force Reconnaissance資深的軍士長，但我想你可能沒遇到過我跟山鷹那樣的關係——有句古話……”
“既然有了諸葛亮，何必再多出一個周瑜？”
蔡曉春笑笑：“小看了你。”他停了停，說，“我一直想超越他……”
“在軍隊裏麵，有些人注定就是頂峰，就是榜樣和模範。你可以看見他的高度，卻無法達到。禿鷲，不要太勉強自己了……”
蔡曉春看著照片，笑著：“這一次，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7
路虎在疾馳，後麵跟著的轎車和警車越來越多。前麵是鐵路，欄杆在緩慢放下，列車拉響了汽笛。紀慧抓著把手，在往車外吐：“我受不了了……”韓光看著後視鏡，車隊越來越近：“抓穩了！”他突然原地掉頭，向唐曉軍的車衝去。車內的唐曉軍呆住了：“快閃開——”司機急忙拐彎，路虎擦肩而過。警車隊伍迅速掉頭。紀慧捂著嘴忍著。韓光突然急刹車，紀慧哇的一聲再次吐了出來。韓光突然高速倒車，紀慧在車裏頭暈目眩。路虎衝著鐵路就過去了。警車措手不及，趕緊掉頭。韓光回頭看著鐵路，列車鳴響汽笛，車輪飛旋，車頭衝著他就過來了。紀慧尖叫：“啊——”倒車的路虎撞斷了欄杆，直接倒著越過鐵路，列車呼嘯而過，隔斷了警車。韓光迅速掉頭，徑直揚長而去。警車被列車隔斷了。警察們紛紛下車，目瞪口呆地看著呼嘯而過的列車。唐曉軍下車，沮喪地關上車門：“他媽的！”
列車過去了，前麵已經空無一車。唐曉軍鐵青著臉：“沒戲了，我們追不上他的！收隊！”刑警們紛紛上車。
蔡曉春戴著耳機聽著唐曉軍向上級的報告，露出笑容：“山鷹，不愧是山鷹。”
監控車裏，王濤瞪大眼：“真火爆！”方局長閉著眼坐在椅子上休息。
“這就是個藍波！”
方局長一下子睜眼：“誰是藍波？是名字還是代號？哪個單位的？”
王濤苦笑：“一言難盡……”方局長納悶兒。王濤問：“好萊塢電影您從不看嗎？”方局長說：“嗯，就看過《第一滴血》。”正在喝水的王濤一下子噴了。方局長笑笑。
路虎在山路上疾馳。紀慧臉色慘白，身上都是自己吐的東西，狼狽不堪：“難道你不知道開車穩一點兒嗎？”
韓光冷峻地說：“要想突破車隊圍捕，就要先突破自己的生理和心理極限。”
“你從哪兒學會的這些？”紀慧問。韓光回答：“中國陸軍。”
“他們都教你點兒什麽啊？！”紀慧又問。韓光說：“求生和殺敵的本能。”
“難道軍隊都把你們培養成為瘋子了嗎？！”
“我們要準備走路了。”韓光下車，背上背囊拿起衝鋒槍。紀慧跟著下車：“我們去哪兒？”韓光隻說了一句：“跟著走。”韓光在前麵走，紀慧急忙跟上：“等等我——”
8
刑警隊辦公室裏，那對夫妻在聲淚俱下地講述被綁架的過程。唐曉軍帶人進來：“林冬兒呢？”張超起身：“在審訊室，還有那個叫王欣的醫生。”唐曉軍把槍遞給部下，轉身出去。
林冬兒麵無表情地坐在審訊室。王欣鬱悶地問：“冬兒，你為什麽要那麽做？”林冬兒麵無表情地說：“跟你沒關係。”王欣生氣地說：“怎麽叫跟我沒關係？！”林冬兒煩躁地說：“王欣，我就奇怪了，我跟你有什麽關係嗎？”王欣理所當然地說：“我是你未婚夫！”林冬兒感覺好笑：“誰說的？”王欣說：“你爸爸……”林冬兒無語了：“王欣，你是活在舊中國嗎？這都21世紀了！我爸是我爸，我是我！以後你再也別拿這些事情來煩我！”
“難道你真的要跟韓光一條道走到黑嗎？”王欣問。林冬兒說：“我跟韓光的事情，不用你管！”王欣生氣地說：“他是個通緝犯！”林冬兒也底氣很足：“我愛他！”
“你愛他？！”王欣有些憤怒，“你難道沒看見，他帶著個大肚子女人來醫院嗎？！然後又帶來一個哮喘病的女人跑來，要你冒險給她看病！你不覺得他是在欺負你嗎？”
“那是我的事情！”
“你的事情？你想過沒，他到底是個什麽人？以前他是警察，還算是個正經人；現在呢，他是個通緝犯，而且跟兩個女人有不清不楚的關係！這樣的男人，你還愛他？”
“對啊，我愛他！”林冬兒沒有任何遲疑地說。王欣臉都氣綠了：“你？！”
“不管他是警察還是通緝犯，我愛的是韓光！是他這個人！更何況我相信他，他絕對不是罪犯！”林冬兒說。王欣說：“現在全世界的警察都在追捕他，你還說他不是罪犯？！”
“他是被冤枉的，我相信他！”林冬兒說。門“咣”地被推開了，唐曉軍鐵青著臉站在門口。林冬兒看都不看他。王欣站起來：“唐隊，冬兒是一時糊塗，其實她打算報警……”唐曉軍看他一眼：“你出去。”王欣猶豫了：“唐隊……”唐曉軍又重複一遍：“出去。”王欣不敢不出去，擔心地看了林冬兒一眼。唐曉軍關上門。
“要逮捕我嗎？”林冬兒平靜地問。唐曉軍盯著她：“你覺得你是在幫他嗎？”
“我男人在需要我的時候找我求助，我當然要幫他。”
“你是在害他！”唐曉軍大聲說。林冬兒不說話。唐曉軍繃著一張臉說：“現在他是A級通緝犯，可以不加警告、就地擊斃的持槍殺人犯罪嫌疑人！你覺得你不報警就是在幫他了嗎？”
“我相信他不是罪犯。”林冬兒堅持地說。唐曉軍說：“我也相信他不是！”林冬兒詫異地看唐曉軍。唐曉軍說：“但你要把他給害死了！”林冬兒有些動搖：“我不會害他的……”
“你已經那樣做了！上千警察在追捕韓光，等著拿槍打爆他的腦袋！隻有我相信他是無辜的，是冤枉的，我願意幫助他澄清這一切！但前提是我必須抓住他！他不能單獨行動，不能違反我們警隊的紀律原則！他必須在我們的軌道裏麵做事，而這個軌道就是他要向組織上說清楚來龍去脈！他這樣逃命，就算再是藍波轉世，他能逃得過上千警察的追捕嗎？更何況現在有犯罪集團在陷害他，他是兩麵受敵！你現在還覺得你是在幫他嗎？”林冬兒不說話。
“我抓他是為了救他！你的愚蠢反而害了他，你明白嗎？”
“現在怎麽辦？”林冬兒慌了。唐曉軍說：“我放你出去，他還會跟你聯係嗎？”
“我不知道……”林冬兒說。唐曉軍問：“你們有什麽別人不知道的聯係方式嗎？”
“……沒有。”林冬兒遲疑說。唐曉軍大聲問：“有還是沒有？！”
“確實沒有，我又不是特種兵啊！”林冬兒說。唐曉軍說：“我放你出去，你不許離開我們的監控！如果韓光跟你聯係，必須第一時間通知我！能不能做到？”
“……能。”林冬兒還是遲疑，唐曉軍又問一遍：“能不能做到？！”林冬兒說：“能。”唐曉軍打開門：“你走吧，我的人會監控保護你——但是這一次，你要是再擅自幫助韓光，我絕對把你抓起來！要知道，包庇也要判刑的！”
林冬兒哆嗦一下，站起來：“你說你要幫他，是真的嗎？”
“我有必要騙你嗎？難道在你的眼裏，隻有韓光這一個警察嗎？！”
林冬兒的眼淚流出來了：“你一定要幫他……”
“前提是你要配合我。”唐曉軍說。林冬兒含淚點點頭：“隻要你能幫他。”唐曉軍揮揮手：“走吧。”林冬兒出去了。唐曉軍摘下防彈背心，“咣”地摔在桌子上：“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