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

韓光靠在牆上,看著急診室的門口。細微的腳步聲引起他的注意,他轉頭,紀慧從門口進來,徑直走向他。韓光看著紀慧,臉上沒任何表情,隻是長出一口氣。紀慧問:“情況怎麽樣了?”

“還在搶救。”

紀慧用異樣的眼神看著韓光:“你不想和我談談嗎?”韓光苦笑:“談什麽?”紀慧歎息:“談談這個孕婦,談談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件事情肯定是瞞不下去了,或許我可以替你從別的角度說幾句公道話。”

“我沒什麽好談的。”韓光轉過目光。紀慧著急地說:“你的前途可能就這樣完了!那個女人到底是誰?肚子裏的孩子是怎麽回事?你準備和她結婚嗎?……”一個護士打開門不滿地說:“你們出去說話!這裏在搶救病人!”韓光轉身走出去,紀慧緊緊跟在後麵。

韓光坐在花壇後麵的暗處,紀慧站在他身邊:“我真的沒想到,你會……”

“我也沒想到。”韓光深呼吸著,他抬頭看見了醫院電線杆上的攝像頭。

“這個女人是什麽人?”

“是我在部隊的戰友,她是醫務所的護士。”

“你愛她?”紀慧問。韓光想想,說:“曾經愛過,在部隊的時候。”

“那個孩子……”紀慧問。韓光斷然地打斷她:“你聽著,關於孩子沒什麽好談的。如果你認為我就是孩子的父親,那我就承認!總之,孩子是無辜的!你不要拿這個孩子做文章,我認這個孩子!而且我要定了!”

紀慧同情地說:“你知道你是在拿在警隊的前途開玩笑嗎?”

韓光看著她說:“如果警隊不容我,我可以辭職。”

“值得嗎?”紀慧問。韓光看著遠方:“什麽是值得的,什麽是不值得的,你能告訴我嗎?”紀慧被問噎住了。

2

夜晚的山坡靜悄悄的,關閉了車燈的白色富康緩緩開下公路,停在泥濘的灌木叢外麵。打扮得跟韓光一樣的蔡曉春下車,他走到灌木叢裏麵,換了一身黑色的特警作戰服,戴著黑色的麵罩,背著一個戰術背包,幾下子就穿過灌木叢。山坡下的特警基地一覽無餘。電網架在高高的圍牆上麵,整個基地籠罩在黑暗中。隻有塔樓上的探照燈在有規律地掃來掃去,拿著狙擊步槍的特警哨兵查看著四周。

蔡曉春從戰術背包裏拿出夜視儀戴上,他的眼裏馬上都是綠油油的,非常清晰。經過短暫的觀察和分析,他從山坡上慢慢地匍匐下去,躲藏在牆根。他抬頭看電網,從戰術背包裏拿出一隻死鷹。他站起來退後半步,看著上麵的電網,把手裏的死鷹拋了出去。死鷹畫了個簡短的弧線,準確地落在電網上。警報器立即淒厲地響了起來,探照燈也在瞬間掃了過來。穿著黑色特警戰鬥服的蔡曉春急速閃身到了身後山坡的灌木叢裏麵,潛伏下來。

特警基地裏麵警報大作,巡邏小組立即風馳電掣般衝過來。四個黑衣特警跳下車,拿著95自動步槍擺開警戒隊形。戰術手電射上來,他們看見了掛在電網上的死鷹。帶隊的特警組長對著耳麥:“獵狗3號呼叫1號,關閉警報和電網。這裏的警報是一隻鷹落在電網上引起的,我要上去看一看。完畢。”警報立即關閉了:“獵狗1號收到,電網已經關閉,注意安全。完畢。”特警們架起人梯,特警組長敏捷地爬到圍牆上。他的步槍掃視著圍牆外麵,沒看到異常動靜。接著他拿下來死鷹,跳下牆頭。

一個特警接過來死鷹:“這鷹真漂亮,怪可惜的了。”“可能是來咱們這兒過冬的吧?”“鷹是候鳥嗎?”“我怎麽知道,我中學生物就不及格。”“鷹不該是夜禽啊?貓頭鷹才是!”“也許這鷹變種了呢!”

特警組長苦笑一下:“別胡說八道了。獵狗1號,我是3號。野生鳥類可能在附近出沒,申請暫時關閉電網,省得到時候林業局再找我們麻煩,完畢。”

“收到!各個單位注意,我是獵狗1號。電網關閉,明天采取措施驅趕鳥類。大家做好警戒工作,完畢。”

組長上車:“我們走吧。”一個特警問:“這鷹呢?”組長說:“明天交給林業局吧。”車開走了。蔡曉春從灌木叢中露出臉,等一切都安靜下來,他一個箭步躍上圍牆。他的動作很麻利,幾乎是落地無聲。他閃在圍牆的拐角,這是探照燈的死角。等到探照燈掃過去,他跟野兔子一樣躥出去,通過了100多米的開闊地,順利地來到特警隊樓下。蔡曉春順著外牆的雨水管道開始攀登,身手敏捷,顯然是長期正規訓練的結果。他到了二樓監控室的窗戶外麵,把夜視儀推上去,慢慢探出眼睛。

監控室裏,值班的特警麵對不同的監視器,精神抖擻。一股白色煙霧冒出來,他納悶兒地剛剛起身,就被麻醉倒地。蔡曉春撬開玻璃,爬進監控室。他推開值班特警,然後逐次關閉了各個樓層的監視器。打開門,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他的手套上,粘著韓光留在子彈上的指紋。

槍庫門口,蔡曉春拿出PDA,打開來接上自己帶的智能鑰匙卡片,然後插入密碼智能鎖的插卡處。電腦程序在迅速換算著密碼,沒幾秒鍾,槍庫的門“哢嚓”一聲打開了。他推開槍庫的門,槍庫的所有武器櫃子,緩緩展現在他的麵前。

3

“喜歡王道的朋友們,今天你們好不好?”

“好——”酒吧裏麵的觀眾險些把天花板給喊翻了。小有名氣的地下樂隊——“王道”搖滾樂隊上場了。這是一支重金屬樂隊,人人都是長頭發,貝斯手還留著大胡子。主唱阿鍾——鍾世佳,長發飄逸,戴著黑框眼鏡,穿著緊緊的褐色牛皮褲子,光脊梁套個花襯衫。他的出現引起下麵搖滾愛好者的歡呼:“王道!阿鍾!王道!阿鍾!”……

鍾世佳站在舞台中間,對著觀眾伸出雙手示意。現場逐漸安靜下來,阿鍾對著麥克風說:“喜歡王道的,請舉手!”現場舉起一片手,伴隨著小女孩兒的歡呼。阿鍾拿起麥克風的杆子,高聲喊道:“喜歡王道的,跟我一起來——”伴隨著歡呼,貝斯手起了前奏。阿鍾冷峻地看著歡呼的人群,開始高歌: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我想要的卻找不到,

愛情就跟漲價的汽油一樣越發不經燒。

熙熙攘攘的世界上我給你的卻找不到,

你還說跟我混來混去什麽都得不到,

傻不拉唧的我們還跟瘋了一樣去尋找,

尋找愛尋找真尋找美究竟什麽是王道。

你名牌**表麵上有多少男人的味道,

妹妹說別來這套看看你幹癟的錢包。

金錢是王道欲望是王道還是你哭著要愛我是王道,

理想是王道自由是王道還是跟著社會墮落是王道。

到底什麽是王道,

到底什麽是王道……”

鍾世佳搖著長發,發出野獸般的號叫。觀眾也跟癲狂了一樣,跺著腳跟著瘋狂的重金屬音樂狂喊亂叫。一個女孩兒尖叫著:“阿鍾——我愛你——啊——”站在最後排的何世昌露出苦笑:“這就是世佳?”

鍾雅琴歎口氣,哀怨地看著他:“對,是你的兒子。”

“年輕人啊,都有瘋狂的時候。我年輕的時候,也熱愛藝術……”何世昌沒有生氣,隻是很無奈。鍾雅琴哀怨的目光飄過來,何世昌的話咽在了肚子裏。鍾雅琴轉過目光,看著台上的兒子:“他從小就吃盡了苦頭,因為他沒有爸爸。他的性格一直很叛逆,但是學習不錯,也熱愛音樂,就是不太好和人說話。也可能是壓抑太深了,他初中的時候喜歡西洋搖滾音樂。為這個我和他吵架,但是後來想想,孩子已經挺委屈了,何必再剝奪他的愛好呢?本來想著長大也就好了,沒想到上了音樂學院學古典音樂也沒改變他這個愛好。大學畢業了,本來在音樂家協會工作,但是他辭職了,跟一幫朋友組成了這個樂隊……”

何世昌聽著,苦笑:“也不能說他錯,好在他沒有學壞。”

鍾雅琴抹著眼淚:“你知道這個孩子,因為你吃了多少苦?他從懂事開始,就問我爸爸是誰。我不告訴他,他也不哭。別的孩子欺負他,他就跟人家打架……27年了,他也不容易。”

“都是我不好。”何世昌很內疚。鍾雅琴抬頭看著台上的孩子,淚光閃閃:“是我自己找的,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有太太,還要跟你在一起。那時候我也太年輕了,真的是為了愛情什麽都不管不顧。”

何世昌握住了鍾雅琴的手,鍾雅琴顫抖一下,但是沒有躲開。何世昌內疚地說:“還有機會,我還有三個月的時間。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世佳要是喜歡搖滾音樂,我要讓他到更大的舞台上去表演!我要滿足你們所有的願望!”

鍾雅琴卻慢慢抽出來自己的手,搖頭:“不,你太不了解世佳的個性了,他是那種非常固執的孩子。不說你是他爸爸還好,要是說你是他爸爸,他肯定會永遠不見你。他的恨,都深深藏在心裏。你就算能讓他成為世界上最出名的搖滾巨星,他也不會向你低頭的……他不會認你的……”

“可是我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何世昌說。鍾雅琴目光複雜地看著何世昌:“你以為,在他的心裏有父親的位置嗎?”何世昌被噎住了,傷感和失落一點點爬上他的臉。鍾雅琴哀怨地說:“你來得太晚了,太晚了……你要是早點出現,哪怕是他上大學的時候,他都可能接受你。但是,現在……”

“我知道,我的錯無法原諒。但是我相信,他的骨子裏麵流著的是我的血液。”何世昌看著長發的兒子,“血,畢竟是濃於水的。我會等待,用我剩下的所有時間去等待,即便他還是恨我,我的一切也都是他的……”

鍾雅琴奇怪地看何世昌:“你是為了這個來找他?”

何世昌看著鍾雅琴:“我不是要害他,我是要給他!給他所有的一切!”鍾雅琴搖頭歎息:“你太看低我和我的兒子了!你走吧,我們不需要你的錢、你的公司、你的地位和你的權勢。我們什麽都不要,我們娘兒倆就想好好地過我們的日子……”

“雅琴……”何世昌張嘴,卻失語。

“我答應過你,讓你見兒子,我會做到。但是我告訴你,我們都不會跟你走。我們有我們自己的生活,你的一切都是你的——明白嗎?”

何世昌悲傷地點點頭,閉上眼睛老淚縱橫。

4

急診手術室裏,百合的臉色還是那麽慘白,但情況逐漸穩定下來。林冬兒看著百合穩定的心跳鬆了一口氣。她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臉色也是慘白的,沒有通常欣慰的微笑露出來。她吩咐護士注意觀察,轉身出去了。王欣見狀跟了出去。林冬兒摘下口罩、帽子,看著空****的走廊發呆。

王欣低聲:“冬兒?”林冬兒美麗的眼睛慢慢溢出眼淚,“唰”地落下來。王欣站在她的身後:“想哭,你就哭出來吧。”林冬兒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哭出聲來,大步跑向值班室。王欣急忙跟著:“冬兒?冬兒?”林冬兒跑進值班室,“咣”地關上門。王欣著急地敲門:“冬兒?冬兒,你開門啊!”林冬兒靠在門上失聲痛哭,淚水滑過她蒼白的臉頰。

外麵,紀慧和韓光還在爭執著。紀慧著急地說:“你想過沒有,這件事情會引起多大的轟動?”韓光平靜地說:“那是我的事情。”

紀慧氣惱地說:“但你是市民心中的英雄!一旦這件事情暴露出來,你以為損失的是你自己的榮譽?是市民對警察的信任!我不相信你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我已經看見了,你的女朋友很漂亮!你絕對不會為了一個懷孕的女人拋棄你的女朋友!她很愛你!”韓光吐出一口煙,沉默。紀慧一把掐滅他的煙:“你別跟個悶葫蘆似的行不行啊?你倒是說話啊!這個事情瞞不到明天的!”

韓光看著她:“我從來不去想明天的事情,因為今天就已經很艱難了!”紀慧質問他:“但是你要怎麽麵對市民對你的信任?”韓光回答:“我是一個警察,但我也是一個人!我有自己的隱私!我從未想過做什麽警察的英雄,從來沒有!我隻是做我的職業,做我的分內工作!如果市民不能接受一個特警隊員也有自己的隱私,那麽我辭職!我選擇不再做英雄!”

紀慧都不知道怎麽說他了:“你傻啊你?你要知道,這是在中國!老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韓光奇怪地笑了一下。紀慧問:“你笑什麽?人言可畏你知道不知道?”

韓光看著天上的星星:“我是一個狙擊手,我已經習慣孤獨。每次我單獨出任務的時候,成功和失敗都取決於我個人的判斷。我選擇了這條路,就不會再跟任何人解釋。老百姓愛說什麽,甚至是我的同事愛說什麽,對於我都已經是無足輕重的事情。”

“你到底在說什麽啊?”

韓光轉向紀慧堅定地說:“祖國知道我,足夠了!”

紀慧納悶兒地看他:“我在懷疑你的腦子是不是正常?”

“沒什麽,我突然想起以前在部隊的事兒。我不管別人說什麽,這個孩子我認了!組織上要我結婚,我就結婚;組織上要我辭職,我就辭職!總之,關於這個孩子和這個女人,我不會多說一個字!”韓光一臉堅毅。

紀慧納悶兒地看他:“你到底在保守什麽秘密?”韓光淡淡地說:“刺客的秘密。”黑暗中,他的眼睛真的是寒光閃閃,紀慧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

5

蔡曉春的右手拇指放在韓光的槍櫃鎖驗證扣上,隨著“嘀嗒”一聲,驗證成功,槍櫃的門打開了。但他還是愣了一下,因為韓光的槍櫃門背麵貼著一張照片,是他和韓光的雙狙人小組的合影——黑白的照片,年代已經久遠,都有了毛邊,所以主人給這張照片鍍了一層膜。蔡曉春看著照片上韓光身邊的自己,年輕的臉上同樣是意氣風發,他的眼睛略微亮了一下,隻是一刹那。接著,他繼續審視槍櫃,那把屬於韓光的狙擊步槍靜靜地臥在槍櫃裏麵。他拿出這把狙擊步槍,裝入槍袋,然後關上槍櫃,鎖好槍庫出去了。他迅捷地跑過開闊地。執勤特警在塔樓上覺得眼前有什麽東西閃了一下,拿起夜視望遠鏡觀察,除了圍牆那邊的樹叢在晃動,什麽都沒有。他放下望遠鏡:“獵狗5號報告,4號地區好像有動靜。派人查看一下,完畢。”圍牆外麵的灌木叢突然有車燈亮了。他驚訝地看見一輛白色的車跟瘋子似的從黑暗中衝出,徑直衝向公路。他趕緊報告,可是車已經沒影了。瞬間,特警基地警報大作,戰備值班的特警分隊和在宿舍休息的特警隊員都衝出來,軍靴聲、叫喊聲響成一片,警犬的吠叫驚天動地。薛剛高喊:“快!封鎖整個基地!A組出動追捕,B組檢查整個基地!看看到底出什麽事了!注意,要小心敵人的炸彈!誰吃了豹子膽了,敢闖我們的基地!”

特警隊員們答應著分成兩組去了。A組上車鳴響警笛出去,B組跟著薛剛檢查基地。幾個特警搜索來到樓外,舉起手電,窗戶是被撬開的。特警組長對著耳麥:“薛隊,你最好來看一下!”

“我馬上到!”薛剛說。他揮手,特警隊員們散開,警戒四周。薛剛帶隊飛奔而來。他揮手,兩個特警隊員起身,手持武器開門。其餘的特警隊員緊跟其後,搜索前進。特警們交替掩護前進。特警組長一把推開值班室的門,薛剛持槍闖入,值班員還在昏迷。薛剛皺眉:“乙醚?!快拖他出去!”隊員們急忙拖起值班員出去。薛剛喊道:“立即檢查武器庫——”隊員們衝向武器庫。不一會兒,薛剛的聲音在局裏110指揮中心的喇叭裏響起:“特警基地發生盜竊案件!一支88狙擊步槍丟失,重複一遍,一支88狙擊步槍丟失!這是特急事件,立即封鎖所有道路進行盤查!……”

值班女警對著耳麥:“各巡邏單位注意,盤查所有白色轎車!注意,特警隊的一支88狙擊步槍丟失,疑犯可能駕駛白色轎車離開。目擊警員沒有確定轎車品牌和牌照,所以要提高警惕。注意,一支88狙擊步槍丟失……”

一座無名山頂上,省廳反恐處方局長麵對群山下的城市深思著,身後是奧迪轎車。王濤的車開來,他下車走來:“方局長,槍已經被盜了。”方局長笑笑。王濤佩服地說:“您算得真準。”方局長意味深長地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性格決定命運——我們走吧,按照省廳的統一部署開始行動。好戲要開場了。”兩人上車,離開。

高速公路上,富康轎車在疾馳。後座的白馬在檢查88狙擊步槍。蔡曉春摘下麵罩:“槍一定保養得非常好!”

“不錯,專業水平。”蔡曉春露出獰笑,“上子彈吧,這把槍今天又要見葷了。”“是。”白馬開始往彈匣上子彈。“哢嗒!”子彈一顆一顆推進彈匣。

6

韓光的手機在響,他拿起來:“喂?我是韓光。”

薛剛著急地說:“你在哪裏?立即歸隊!”

“我在醫院,出什麽事了?”

“你的槍丟了!”薛剛說。韓光愣了一下:“知道了,我馬上回去。”

“全都瘋了,你趕緊先回來再說!韓光,你是那麽仔細的一個人,怎麽丟的就是你的槍呢?!”——韓光默默掛上電話。紀慧問:“怎麽了?”

“沒事。我們內部的事情,你回家吧。”韓光轉身走向急診室。

急診室裏,王欣在跟護士說著什麽,看見韓光進來,王欣冷冷地說:“人沒事了,去那邊交款。然後你帶她回家,商量一下到底怎麽辦。5個月了,引產都很危險!”

韓光說:“我單位有事,我得先走。能不能交給你們醫院?就一晚上?”

“少來吧你!人出事了算誰的?我們可不想承擔這個責任!”

“林大夫呢?”韓光問。王欣冷冰冰地說:“她不想見你,還有,你以後別來打擾她。”林冬兒打開值班室的門,眼裏都是淚水。所有人都愣住了,誰都沒見過她這樣傷心。她哽咽著:“韓光,我問你……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韓光看著她,沒說話。王欣急忙走過去低聲說:“冬兒,這是在單位。有事別在這裏說……”

林冬兒一把推開王欣:“你閃開!我跟韓光說話!”

韓光看著傷心欲絕的林冬兒,不說話。林冬兒的話是從嗓子深處擠出來的:“你回答我,那個孩子到底是誰的?!”韓光果斷地回答:“我的!”

護士攙扶著虛弱的百合剛好出來,百合聽到這句話一愣:“韓光?”

林冬兒點頭:“很好!起碼你還算個男人!”

韓光接過百合:“對不起,我走了。”

百合著急地說:“大夫,你聽我說……”

韓光打斷百合:“別說了!這孩子是我的!”

林冬兒指著他,身子在顫抖:“你……你真的……”她眼前一黑,王欣急忙扶住她。護士們跑過去:“林大夫!林大夫!”

王欣怒視韓光:“滾!你趕緊滾出去!”

韓光扶著想說話的百合:“我們走!”

百合被他不由分說拉著慢慢走出去。她不時地回頭,但是已經看不到冬兒了,隻有王欣在著急地招呼著護士把冬兒抬進急診室。百合聲音顫抖著:“韓光,你為什麽要這樣?這對她太殘忍了。”

韓光沒頭沒腦冒出來一句:“我不這樣才是真的對她殘忍。走吧,我先送你回家。我們單位出事了,我得趕回去。”

“那我自己打車回去吧。”百合說。韓光堅持說:“你身體不行,還是我送你吧。我車還在你家樓下,我開車回單位很快。”他攙扶著百合出去了。紀慧在醫院急診室門口外的陰影處看著他們過去。

7

寬大的省廳辦公室沒有開燈,錢明副廳長的臉藏在黑暗當中。孫曉波走進來,低下頭:“錢副廳長,行動要開始了,您還有什麽吩咐嗎?”錢明看他:“一定要保持行動的主導權!我們不能被禿鷲牽著鼻子走,對這小子,一定要小心!”孫曉波問:“是,我們什麽時候去濱海?”錢明說:“該我們去的時候。”孫曉波抬起頭:“明白。我馬上去安排。”錢明閉上眼,思索著什麽。

濱海。一間毛坯別墅裏,監視器以及各種儀器在進行緊張工作。牆壁上掛著韓光和蔡曉春的大照片,方局長神色肅穆地注視照片,一聲歎息。王濤問:“怎麽了?”方局長說:“我跟他們都打過交道,都很熟悉。”王濤看著方局長。方局長接著說,“他們曾經都是出色的軍人、最棒的狙擊手。我即將看到他們自相殘殺,而且其中一個已經是敵人。”

“他們到底誰的槍法更好?”王濤問。方局長看他:“槍法隻是一方麵,狙擊手最重要的是心態。在心態上,禿鷲永遠無法勝過山鷹。”

“行動馬上要開始了。需要更改行動嗎?”王濤問,方局長說:“不需要,告訴山鷹——照常進行。”王濤回答:“是。”

8

公安醫院已夜深人靜。一個穿著風衣、戴著帽子的背影悄悄走過走廊。他戴著黑手套的手緩緩推開特護病房的門。正在休息的老頭子——刑警張超的父親慢慢睜開眼:“誰?”墨鏡壓低嗓子:“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老頭子睜大眼。墨鏡的聲音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一樣:“看來你忘記暗號了。”張父苦笑:“我都活不了幾天了,你們還要來找我。”

墨鏡冷冷地說:“你和魔鬼簽了約定,到了地獄也不會休息。”張父問:“你想要什麽?”墨鏡回答:“名單。”張父平靜地說:“我沒有。”墨鏡冷冷地說:“這是K3交給你的任務,難道你沒有完成嗎?”張父說:“我都已經退休了,你該知道我們的保密規定。我接觸不到那些東西。”墨鏡說:“這是借口。”張父回答:“這是事實,我做不到的事情,你們就是威脅我也做不到。”

“那你兒子呢?他也是警察,能不能做到?”

張父劇烈咳嗽起來:“你……你……你不許打我兒子的主意!”

“你老了,退休了,還有你的兒子。怎麽,不打算讓他子承父業嗎?除了做一個警察以外,再做一個間諜!”墨鏡冷笑著說。張父著急地說:“我……我一定盡力……你……你不要打我兒子的主意……”

“我也知道你這老骨頭幹不了什麽了。”墨鏡說。張父問:“那你來找我幹什麽?”墨鏡低沉地說:“我好像聽說,藍鯨有個私生女?告訴我,她是誰?”張父說:“我不知道。”墨鏡冷笑:“我知道你死不死都無所謂了,不過我可以去問候一下你的兒子。”

“你?!”張父憤怒了。墨鏡說:“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告訴我藍鯨那個私生女的秘密;第二,K3去問候一下你的兒子。”張父靠在枕頭上。墨鏡繼續說:“K3一向說話算數的,你是了解的。”張父急促呼吸著:“好吧,我告訴你……那你要答應我,別碰我的兒子!”墨鏡笑笑:“我可以接受這個交易。”張父遲疑地說:“她……叫安露……”

此時的安露在家裏,坐在鍵盤前嫻熟地操作著,在譜曲。電話響了:“喂?是誰大晚上騷擾美女啊?”孫曉波的聲音充滿笑意:“美女,我是流氓。”安露摸到杯子,喝口水:“說,流氓!一聲招呼不打就離開濱海了,得到滿足了?”孫曉波笑著說:“瞧你說的,我是那種人嗎?”安露笑:“你不是這種人,誰是這種人?說吧,騷擾我什麽事兒?難道又想欺負盲女了?”

“我想你了。”

“切!是想那啥了吧?鬼才信你呢!知道你工作忙,也知道你工作有紀律!不問你那麽多了,什麽時候再來濱海看我?”

“很快,我還要到濱海。”孫曉波說。安露驚喜地問:“真的啊?!”杯子的水灑了一身,她急忙起身。孫曉波急忙問:“怎麽了?怎麽了?”安露說:“沒事沒事,杯子灑了。你什麽時候來?”孫曉波說:“很快。不過我不能一到就去看你,我有工作。”安露遲疑地問:“我爸爸來嗎?”孫曉波語氣略猶豫:“我不能告訴你……你自己注意身體。”

“好好,我知道!等你啊,壞蛋!”她掛了電話。保姆揉著眼進來:“安露,怎麽不彈琴了?你不彈我還睡不著了……喲,這怎麽搞的啊?趕緊換換衣服,去洗澡!”安露笑:“沒事沒事,張媽!”保姆見她這麽高興,說:“喲,小孫要來了啊?看你高興的!”安露說:“嗯!他又要來濱海了!”保姆給安露收拾著,安露笑著哼起歌兒來。

省廳樓頂,孫曉波掛了手機,深呼吸。他想想,又開始撥打一個號碼……

9

酒吧的後台,滿頭大汗的鍾世佳跟著自己的哥們兒下來,外麵的掌聲還在雷動。鍾世佳接過一瓶礦泉水幾乎一口氣全都灌下去,擦擦嘴:“媽的!給我一支煙!”一個侍者過來:“阿鍾,你媽在外麵等你。”鍾世佳幾乎不敢相信:“我媽?她來這兒?她居然來這裏找我?”侍者說:“對啊,我騙你幹嗎啊?”鍾世佳急忙走出去。外麵的胡同裏麵,兩個老人默默站著。

鍾世佳出來:“媽?你怎麽到這兒來了?”鍾雅琴看著兒子,不知道該說什麽。何世昌趨前一步,看著自己的兒子:“世佳。”鍾世佳看看母親,又看看這個不認識的老頭兒:“這是誰啊?”何世昌的喉結蠕動一下,沒說出來話。鍾世佳似乎恍然大悟:“哦——這就是上次趙阿姨說的那個老傅吧?師範大學退休的那個?怎麽你同意見他了?”他笑起來,雖然長發披肩但是笑起來卻很可愛,“不用問我意見了,媽你看著合適就行!傅老伯,我也不回家在外麵住,你不會看著我鬧心的!我媽這個人可好了……”

“世佳!”鍾雅琴打斷他。鍾世佳納悶兒:“怎麽了?我沒意見啊!我不早跟你說了嗎,你看著合適就行,我支持啊!”鍾雅琴長歎一口氣。

何世昌的喉結蠕動著:“世佳,我……我就是你爸爸……”

鍾世佳一下子愣住了,跟被雷劈了一樣。鍾雅琴看著兒子的眼睛,點點頭。鍾世佳看看母親,又看著何世昌。何世昌又趨前一步,伸開雙臂想擁抱兒子。鍾世佳的臉上湧現出奇怪的笑意,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我操!——原來是你這個老不死的!”

10

韓光看著**的百合,百合苦笑:“你又何必呢?山鷹,她愛你。她是無辜的……”韓光笑笑:“休息吧,我明天來看你。”他關上燈出去了。百合看著他的背影出神。

韓光合上百合家的門,走入電梯。樓下,韓光突然停住了腳步,他的眼睛注意地看著自己的車。車似乎跟自己停的角度不太一樣,但是他顧不上停留觀察,拿出遙控器打開車門。保安納悶兒地看了他一眼,搖搖頭。韓光上車,發動機器,他看了眼油表和裏程表,接著換擋,開過保安打開的欄杆,高速開上公路。保安在後麵納悶兒地嘀咕:“有病吧?出來進去的?”

11

一片漆黑的山間野地,白馬拿起電話:“喂,110嗎?你們特警丟失的那支88狙擊步槍,我知道線索。持槍人現在在時代廣場小區外麵的山上,你們來吧,對方是個真正的玩槍高手。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說的都是真的。”“啪”,他把電話掛了。

不一會兒,接到消息的唐曉軍帶隊行動起來。公安局地下車庫,唐曉軍帶著自己的刑警們飛奔,周圍還有不少警察穿梭。張超跟在唐曉軍後邊:“唐隊,消息確鑿嗎?”唐曉軍頭也不回:“我怎麽知道?”

“我們會不會白跑一趟?就一個匿名電話,能找到丟失的88狙擊步槍?”張超問。唐曉軍厲聲說:“別廢話了!出發!大家都精神起來,這把槍丟得邪乎,這個電話也邪乎!無論出現什麽問題,我們都要保持冷靜——快!”警察們紛紛上車。車內,唐曉軍臉色嚴肅。

特警隊也在趕往目的地。車內,觀察手在開車。薛剛問:“韓光聯係到沒有?”觀察手說:“打過電話了,他在返回的路上。”薛剛說:“你再給他打一個,告訴他直接到時代廣場小區。”觀察手說:“我電話在後麵背包裏。”薛剛摸自己身上,拿出電話,是關機的:“這個時候沒電了!不管了,我們先去吧!”觀察手問:“薛隊,這次會怎麽處理韓光?”薛剛歎了口氣:“……還不知道,等到槍找到再找原因吧。”觀察手不再說話,繼續開車。

韓光開車在公路上疾馳,前方有警車在布置崗哨,他慢慢減速在路障前,兩個戴著鋼盔穿著防彈背心的巡警走過來:“出示你的證件和駕照。”韓光拿出警官證。巡警接過來仔細看過:“不好意思,耽誤你時間了。”韓光問:“出什麽事情了?”巡警苦笑:“你不知道啊?你們特警丟槍了,疑犯可能駕駛白色轎車。結果,大晚上我們都不得睡覺了。估計你也開始忙了,走吧。”韓光接過自己的證件發動汽車:“都是苦命。”他的手機響了,他拿起來,上麵顯示是百合的號碼。他的臉色一變:“喂?怎麽了?!”

百合慘叫著:“韓光!韓光,你千萬別回來——啊——”“啪”,電話掛了。韓光立即急刹車,聲音很刺耳,巡警都給嚇了一跳:“哥們兒,怎麽了?有情況?”韓光原地快速掉頭,對巡警喊:“把路障給我挪開!”巡警急忙挪開路障:“用不用幫忙?我呼叫支援?”

“不用,我自己可以處理!”他踩下油門,車高速衝出去。

巡警苦笑搖頭:“今天晚上都亂套了。”

韓光駕駛富康再次衝到百合小區門口,保安目瞪口呆:“哥們兒你這是幹嗎啊?”韓光的車不減速,直接撞碎了欄杆衝進去。保安追過去,韓光從車裏跳出來舉起警官證:“警察——你趕緊躲開!這裏要出事了——”保安嚇得屁滾尿流,跟兔子一樣瞬間消失了。

韓光拔出手槍,打開樓道門,快速衝進去。“咣!”百合家的門被一腳踢開,韓光衝了進來:“百合!”百合支吾著,韓光定睛一看——百合被綁在窗口的椅子上,嘴上貼著膠條。韓光衝過去,撕下百合嘴上的膠條:“怎麽回事?”

百合嘶啞著喉嚨高喊:“韓光你快走!這不關你的事!”

韓光攥著槍,眼睛都要冒出火來:“他在哪裏?!”

“砰!”一聲槍響。韓光呆住了。百合心髒炸開血花,猝然栽倒。

“啊——”韓光發出野獸般的號叫。

對麵的山坡上,一個黑影閃電般地跳出來再次隱蔽。

“你不知道你幹了什麽——”韓光叫著,從腰帶上解開一道攀登扣,直接扣在窗台上,然後抽身從窗戶上飛身躍出。腰帶裏麵藏著的鋼絲繩拽開了,嗖嗖響著拽著韓光從樓上下去。韓光在著地瞬間一個側滾翻,化解重力,隨即他爬起來,拿著手槍就跑向對麵的山坡。韓光粗重喘息著,脖子上青筋暴起。他衝到山坡上:“渾蛋——你知道你幹了什麽——”黑影在他看得見的地方丟下狙擊步槍,轉身跑進樹林。韓光開槍射擊,黑影消失了。韓光瘋狂地跑過去,彎腰抓起那杆88狙擊步槍,他迅速上栓,裏麵還有子彈。他拿起狙擊步槍對準晃動的樹林連連開槍,並伴以暴怒的吼叫:“啊——”

警報由遠到近,警車隊伍迅速包圍了山坡,警察和特警跟潮水一樣湧上來。特警隊員舉著步槍對準探照燈下的韓光。高音喇叭在喊話:“立即放下武器,否則格殺勿論!立即放下武器,否則格殺勿論……”唐曉軍是第一批衝上山坡的,他的臉上越來越震驚:“韓光?”

韓光看著他,把手裏的狙擊步槍丟在身邊。薛剛也張大嘴:“怎麽會是你?怎麽會是你——”所有的特警隊員都驚呆了,傻傻地持槍對準韓光,甚至都忘記上前抓人。韓光看著他們,舉起自己的雙手。探照燈下的他,臉色非常難看。密密麻麻的特警和民警包圍著他。薛剛走了過去,站在韓光對麵。韓光還是那麽陰鬱地看著他。薛剛的嘴唇翕動著:“山鷹,你……你告訴我,這不是你幹的!”

韓光的眼睛裏有什麽東西在閃動,但是卻稍縱即逝,他默默對著薛剛伸出雙手。薛剛垂下眼睛,揮揮手,兩個特警隊員走過來,拿出了手銬。“哢嚓!”韓光的雙手被銬住了。薛剛轉向刑警隊長唐曉軍:“疑犯已經被捕,按照程序,我交給你處理。”唐曉軍點點頭,給自己的兄弟一個眼色。兩個便衣刑警跑過去,夾住了韓光。唐曉軍看著被帶到自己麵前的韓光,一字一句地說:“你知道我最痛心的是什麽?”

韓光沒有躲閃唐曉軍的目光。唐曉軍揮揮手,韓光被刑警們簇擁著往山坡下走去。警察們默默無言地給他們讓開一條路,韓光雙手戴著手銬,一貫傲氣的頭顱沒有低下來,在警察同僚傷感的注視下走向警車。依維柯警車的後門打開,他被塞入那個帶著鐵欄杆的罪犯位置。

唐曉軍對薛剛說了一句什麽,薛剛揮揮手,兩個端著95自動步槍的特警隊員上了後車廂。特警組長看著韓光:“韓光,公職所在,你別為難我,我也不會為難你。”韓光看著他沒說話。特警組長繼續說,“我相信你是冤枉的,但是在事實搞清楚以前,恐怕你得受點兒委屈。別做傻事,你還年輕。要相信法律的公正,相信我們這些兄弟,我們不會看著你被冤枉不管的。所以你好好配合我們,千萬別做傻事。明白嗎?”

韓光長出一口氣,點點頭。特警組長從兜裏拿出一包駱駝,抽出來一根塞在韓光嘴裏,給韓光點著煙。韓光抽了一口,煙霧籠罩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空空如也,又好似蘊藏著桑田滄海。

“開車。”警車拐下山坡,拐上公路。

12

林冬兒呆呆地看著外麵,不說話,王欣拿著掃帚、簸箕,跟一個護士在收拾林冬兒打碎的杯子。另外一個護士在小心地給林冬兒被劃傷的右手食指上藥。她想說什麽,但是抬頭看看林冬兒的臉色,什麽都不敢說。王欣把簸箕交給護士,走過來:“你先出去吧,我來處理。”兩個護士都出去了,王欣繼續給林冬兒上藥。他低聲說:“冬兒,失戀並不可怕,失去信心才真正可怕。你看穿了一個男人,這並不是壞事。我知道你現在心裏難受,一時想不明白;但是事實擺在那兒,你再不願意相信,什麽都已經發生了。你要挺過去,時間會衝淡這一切。”

林冬兒不說話,潔白如玉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王欣誠懇地說:“這個世界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愛情是美麗,轟轟烈烈,但是過去了,都是一場空。”他往林冬兒的手指上慢慢纏上紗布,“隻有真心疼你的人,才會給你幸福。”林冬兒木然地聽著,王欣慢慢把她的手握住,懇切地看著林冬兒的眼睛:“我願意給你幸福……”林冬兒慢慢把手抽出來:“出去。”

“冬兒,我知道你會覺得我是乘人之危,但是我對你是真心的!我……”王欣真誠地說。林冬兒冷冰冰地說:“我說了,你出去。”王欣還想說什麽,林冬兒還是那麽冷冰冰地說:“王欣,我知道你一直對我好。但愛情是不能勉強的,我希望你尊重我。”王欣把話咽下去:“那好,我等你緩過來再說。”

王欣看著林冬兒:“我難道都不能去看我的老師和師母嗎?”

“那是你的自由。但是,我選擇誰是我的自由。”林冬兒認真地說。王欣挪開眼睛。林冬兒的眼淚在打轉:“我心裏夠亂的了,王欣,你就讓我清淨清淨,好嗎?”王欣欲言又止,歎息一聲出去了。門關上的瞬間,林冬兒的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

王欣沮喪地站在外麵,護士長匆匆過來:“王大夫,120急救中心報告,有一個肺癌晚期的病人發病了!馬上就送到,您看我要通知林大夫嗎?”

王欣皺著眉頭:“今天晚上怎麽這麽多事兒?算了,你別告訴她了,我去處理。你們去做準備吧!”

“好。”護士長轉身要走。門開了,林冬兒站在門口:“回來!”護士長站住,轉身。林冬兒擦去眼淚:“現在是我值班時間,我的病人我處理。如果王欣你真的有閑心,可以做我的助手——但是,要記住這是我的值班時間!這是我的工作!”王欣擔心地說:“冬兒,還是我來吧。你自己待會兒好點兒。”林冬兒走出來:“我說了,我自己處理。護士長,我們去準備吧。”護士長轉身跟著林冬兒去了。王欣看著林冬兒的背影,苦笑搖頭,但還是整理一下自己的白大褂跟了上去。

林冬兒進入工作狀態馬上變得很精幹,她邊走邊將披散的長發紮成馬尾辮:“快,準備呼吸機!”護士長答應著,吩咐護士們去準備。林冬兒剛剛走到急診室門口,救護車就呼嘯而至。她冷靜地下著命令:“準備進行氣管插管。”戴著氧氣麵罩的何世昌被抬下來,他的臉色鐵青還在昏迷狀態。林冬兒問:“病人家屬呢?”救護車的大夫回答:“還在吵架。”林冬兒的眉毛皺在一起:“人都這樣了還吵架?胡鬧!趕緊送急診室!”何世昌被送進去。

林冬兒剛剛要進去,警燈在醫院門口出現,一輛奧迪A6轎車頂著藍紅相間的警燈高速開進來,徑直停在急診室門口。王濤關掉警燈下車,打開後車門,方局長下車,他在王濤的陪伴下走進急診樓大廳。王濤對著林冬兒和王欣出示警官證:“國際刑警——你們哪位是值班大夫?”

林冬兒趨前一步:“我。你們有什麽事嗎?”

王濤把林冬兒拉到一邊,低聲說:“借一步說話,病人情況如何?”

“我還沒有做過檢查,不清楚。”

王濤低聲說:“這個人關係重大,請不惜一切代價挽救他的生命!”

林冬兒不高興地說:“我是醫生,我的職責是挽救所有患者的生命安全。即便來就診的是聯合國秘書長,也和普通患者是一樣的。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進去了。”

王濤把話咽回去,林冬兒也沒笑臉轉身就快步走了。王濤轉向方局長低聲問:“方局長,她那麽年輕,行嗎?”方局長看著急診室的門口:“行與不行,人家是值班大夫。根據何世昌的身體情況,應該能挺過去。”

王濤苦笑:“他那兒子也真夠可以的。要不要我們去做做工作?”

方局長搖頭歎氣:“人家的家務事,我們能做什麽工作?做好我們自己的工作吧,危機還在後麵。我們走,還有很多事要忙活。”

“已經通過警方通知他的幹兒子了,他應該很快就到。”王濤跟著他出去了。方局長苦笑著上了車:“這個何世昌啊,年輕時欠下的風流債!還債的滋味不好受哦!”奧迪A6轎車立即開走了,跟沒來過一樣。

13

醫院外,鍾雅琴母子還在爭執。鍾雅琴著急地說:“你怎麽可以這樣呢?就算他對不起你,他畢竟已經是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子了!”

鍾世佳看著母親:“你以為是因為我自己?!我是為了你!媽,你不能原諒他!這麽多年了,你流的眼淚還少嗎?你難道忘記了?忘記這些年,你是怎麽過來的?忘記你為了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白眼?多少流言蜚語跟刀子一樣紮著你的心?”鍾雅琴掉過臉去,閉上眼睛。

鍾世佳甩開長發,眼睛裏麵也是淚水:“他就算肺癌晚期又怎麽樣?以為裝可憐,我就能喊他爸爸?他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了嗎?他知道我從小是怎麽長大的嗎?他知道我曾經是多麽渴望有個爸爸?他知道我曾經是怎樣羨慕別的同學有爸爸照顧,有爸爸關心,有爸爸跟他談心?那時候他在哪兒?他在哪兒?他在哪兒啊?!——他知道不知道,我也是個男孩子,我在成長的時候是多麽需要一個父親……”

鍾雅琴哭出聲來:“孩子,你別說了!”鍾世佳閉上眼睛,淚水奪眶而出:“媽,如果你可以接受他,我不反對……但是我不能!我不能接受!你願意就跟他走,我自己留下……”鍾雅琴一把抱住鍾世佳:“我的兒子,我怎麽可能丟下你?媽答應你,媽不原諒他!絕不原諒!媽跟你在一起,就我們娘兒倆!我們不要他……”鍾世佳痛哭出來:“媽……”母子兩人抱頭大哭。

一雙眼睛在遠處的車裏默默看著他們,嘴裏的煙頭在忽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