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四個陳寒
一
丁曉彤呆呆地盯著**還沒醒來的陳寒，動都不敢動。
這次讓陳寒在她的房間裏醒過來，而不是醫院病房裏，是韓一梅提的建議，得到了薑科學博士的支持。
機器人可以在人為設計的多種場景裏醒來，曾經有一個機器人被安排到車禍現場，醒來就說機器人被車撞過，失憶了；也有機器人被送到其他國家才被喚醒。
薑博士將陳寒腦部的芯片信息盡可能修改得更完善一些，避免了前幾個版本的缺陷，腦部材料也是更新換代的更優質的產品。這個版本的陳寒顯得相對比較成熟，看起來更接近三十歲程飛的模樣。
突然，陳寒的眼皮動了動，丁曉彤趕緊靠近了些，大氣都不敢出。
過了一陣兒，陳寒睜開了眼睛，遲疑地望著丁曉彤。丁曉彤緊張得不行，心裏想：“完了完了，陳寒好像不認識我。”
陳寒望了望丁曉彤，又環顧了一下房間，目光落在他們兩人的銀杏穀合影噴繪上，認真研究了一下，還是什麽也不說，過了一會兒，眼睛又閉上了，還緊緊皺起眉頭。
丁曉彤叫道：“陳寒，陳寒。”
陳寒又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問道：“這是哪兒？我怎麽會在這裏？”
丁曉彤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問道：“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
陳寒猶豫了一下，眨眨眼睛，搖搖頭，用很懵懂的樣子問道：“你，你是誰？”
丁曉彤先是呆住，接著一下子就哭出聲來，看起來真是傷心透了。
陳寒先是一愣，然後哈哈大笑道：“丁曉彤，我跟你開玩笑的！”他伸出手擁抱丁曉彤說，“跟你開個玩笑，你怎麽急成這樣？”
丁曉彤止住哭聲，懷疑地望著他，問：“剛才真的隻是開玩笑？你真的認識我？你再說說我叫什麽名字！”
陳寒不笑了，認真地說道：“你怎麽回事啊，丁曉彤？我就隻是喝酒喝暈了，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還有些迷糊，你怎麽變成這種傻傻的樣子？像個小笨蛋！又是擔心我不認識你，又是大哭。不是說好我們要結婚了嗎？”
就在這一瞬間，丁曉彤明白了，她可以徹底放心了。一切完美過渡，最新激活的陳寒，他覺得自己隻是酒喝多了睡了一覺。
好吧！命運終究還是有仁慈的一麵，真是謝天謝地。
丁曉彤又哭了起來，這次是喜極而泣。
陳寒翻身起來，手足無措，連聲問道：“怎麽啦？曉彤，你怎麽啦？”
丁曉彤突然笑起來，捶著陳寒的胸口道：“你這個人討厭死了！討厭！”
陳寒看著又哭又笑的丁曉彤，有些糊塗，但他什麽都不問，緊緊抱著丁曉彤不放，連聲笑道：“好好好，我討厭。”
在陳寒的懷裏膩了好久，丁曉彤才起身，端來一杯熱水遞給陳寒，說是他睡著的時候，他的媽媽韓一梅也回國了，準備參加他們的婚禮。
陳寒一口氣喝了大半杯熱水，道：“那太好了，本來我還有點兒發愁到底要不要通知我媽媽。既然她回來了，你的爸爸媽媽也認可了，那我們的婚禮就簡單一點兒，速戰速決吧！”
丁曉彤很驚喜這個最新版本的陳寒已經集中了以前幾個陳寒所有的優點，能夠認出自己，也能認出自己的母親，他的記憶是連續的。她說道：“好是好，就是這些天我累得不行，又緊鑼密鼓地籌備結婚，我好有壓力！”說著，她走到一旁給韓一梅打電話道：“阿姨，陳寒醒過來了，一切都好，也能記起你，等下我們來找你。”
韓一梅掛斷電話，臉上露出了久違的欣慰的笑容。她要好好給自己的兒子張羅一場隆重的婚禮。婚後，她要把這對新人帶到歐洲，實施一項新的計劃。
一項劃時代的偉大新計劃。
二
婚紗店裏，韓一梅坐在休息區喝咖啡，遠遠看著丁曉彤和陳寒選婚紗。
丁曉彤每挑出一件，電腦技術馬上就把丁曉彤本人穿著這件婚紗的樣子投影在大屏幕上。即使有投影，丁曉彤還是想感受一下穿在身上的真實感覺。
“這件，你試試。”陳寒指著一件經典的白色婚紗道。丁曉彤馬上穿上，簡直像一位美麗動人的公主。旁邊一件墨綠色的婚紗顯得很特別，丁曉彤也試穿了。
說實話，身材這麽好的女孩子，真是隨便穿哪件都好看。
試了幾件禮服之後，丁曉彤選定了一件紫色的婚紗，也為陳寒選了一套深棕色帶暗紋的西裝。大屏幕上，馬上出現一對璧人，是立體真人投影。
韓一梅喝著咖啡，微笑點頭，腦子裏卻回放起自己結婚時的情景，雖然當時婚紗的顏色和款式都相對簡單，可是那時候，她和陳博宇多麽幸福啊！誰知道命運竟是如此無常呢？幸福如此短暫，一轉眼她就要孤單單地度過自己的餘生。一切真的就像是做了一場夢。想到這裏，她難免有些黯然。
“阿姨，您也挑一件禮服，看看，我為您選的這件怎麽樣？”丁曉彤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韓一梅身邊。
那是一件酒紅色的旗袍，繡著朵朵白色的梅花，大氣又尊貴。韓一梅道：“這件挺好，曉彤真有眼光！”
其實韓一梅心底更中意另外一件深紫色的旗袍，這樣跟丁曉彤的婚紗也是同一個色係，或許更好。然而她不想讓丁曉彤有絲毫不必要的挫折感，於是馬上讚同兒媳婦的選擇。
挑好婚紗，他們又去買首飾。丁曉彤對彩色珠寶情有獨鍾，陳寒給丁曉彤買好全套碧璽首飾之後，執意要送給韓一梅一件首飾。
陳寒問：“媽媽，你喜歡哪種材質的首飾？鑽石？白金？黃金？珍珠？還是跟曉彤的一樣？”
韓一梅想了想，記起以前陳博宇曾經送給她一串珍珠項鏈，可惜鏈子斷了，她又沒空兒去找人重新串好散開的珍珠，那些珍珠就都不見了，於是道：“我要珍珠的吧！”
丁曉彤幫著挑了一條漂亮的珍珠項鏈，韓一梅由衷地喜歡。
陳寒讓丁曉彤陪著韓一梅先回家，他說他還要去公司處理一件重要的事情。
丁曉彤看看陳寒，點點頭，陪著韓一梅先走了。
陳寒往相反的方向離去，隻不過，他並不是去公司。他想要準備一件事，在婚禮上給丁曉彤一個驚喜。
婚宴上，白人司儀高聲喊道：“有請新娘丁曉彤女士。”
紅地毯的盡頭，丁曉彤挽著丁爸爸的手，緩緩走來。紫色的婚紗勾勒出丁曉彤曼妙的身體曲線，也凸顯出了她高貴優雅的氣質。這一頭，陳寒手捧鮮花，含笑凝望自己的新娘。丁曉彤臉上滿是嬌羞的笑容。
薑科學、朱明珠、李可、馬莉、喬喬和小敏都被邀請參加婚禮。小敏興奮得臉都紅了，她以為這個陳寒就是上次見到的那位不小心暈倒的陳寒。
大家望著一對新人，敲響桌上的酒杯，表示祝福。
司儀問陳寒：“你願意娶丁曉彤為妻，愛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她，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貧窮，始終忠於她，直到離開世界嗎？”
陳寒答道：“我願意。”
司儀又問丁曉彤：“你願意嫁給陳寒成為他的妻子，愛他、安慰他、尊重他、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貧窮，始終忠於他，直到離開世界嗎？”
丁曉彤熱淚盈眶地答道：“我願意。”
人生中總有一些儀式感的東西，猝不及防、令人流淚。比如過節時在人聲鼎沸的廣場放飛一大群鴿子，比如此刻陳寒和丁曉彤緊緊擁抱。這些儀式會令人情不自禁為之動容。此時韓一梅的臉上就不知不覺布滿了淚水。
酒席中，馬莉很露骨地對李可獻殷勤，不時給他添飲料，偶爾還拋個媚眼。喬喬看不下去了，對薑博士嘀咕道：“那個李可不是被我們公司開除的人嗎？怎麽還把這種人請來啊！”博士小聲回答喬喬：“李可其實也不算太壞，他現在已經變好了。”喬喬撇撇嘴。
一名服務員端著菜肴走過來，殷勤地為大家服務。
韓一梅感慨四顧。這真是一個大融合的時代。看看這幾十號人，有自然人，也有機器人；有黃色人種，也有白人、黑人。再想想地理距離，雖然她在阿爾卑斯山脈，回來也是又快又便捷，簡直跟去國內哪個小村莊區別不大。
一個偉大時代的誕生，一定有不少人在不斷添磚加瓦。她也願意自己是一個泥瓦匠，這位科學家的心又飛回到了自己的實驗室。
就在丁曉彤挽著陳寒的胳膊一一給大家敬酒的時候，現場響起了悠揚的樂曲聲，接著，丁曉彤非常喜歡的一位時下最紅的女歌星款款走上主台。
這位歌星實在太紅了，幾乎現場所有人都認識她，人群中頓時響起一片歡呼和尖叫聲。丁曉彤驚喜得無法形容。
這時歌星來到丁曉彤身邊，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擁抱，她還邀請丁曉彤一起唱歌，丁曉彤激動得不得了。唱到結尾，在場的每個人一起大合唱，全場幾乎要沸騰了，一個個拿著手機不斷拍攝。
陳寒微笑不語。
這就是他要的效果，讓丁曉彤驚喜。
三
結婚儀式之後，陳寒和丁曉彤跟隨韓一梅到了歐洲。一對新人認為自己隻是去度蜜月，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參與一項了不起的工程。
稍作休息，韓一梅把他們帶到實驗室，說是想給他們係統檢查一次身體，每人需要抽兩管血。
丁曉彤一聽，心裏叫苦不迭，她很怕打針、抽血之類的事。然而麵對婆婆，她實在不好意思直接拒絕。
她確實從小就特別怕打針，而且有輕微的暈血，看到血就腦袋發緊。別的孩子打針的時候，頂多哭一哭就算了，丁曉彤小時候是抱著腦袋滿屋子逃跑尖叫，簡直像有人追殺她。
丁曉彤求助般望了陳寒一眼，陳寒秒懂她的意思，於是跟韓一梅商量道：“媽，咱能不能不抽血呀？現在身體檢查不是有很多種方法嗎？用別的方法唄。曉彤很怕抽血呢！”
“對對對！我對抽血怕得不行。”丁曉彤趕緊補充道。
韓一梅表情凝重，望了他們一眼，解釋道：“這一次的事情非常重要，以後你們會明白的。曉彤，堅強一點兒！”
丁曉彤隻好乖乖聽話。
韓一梅請來研究所的專職護士代勞。陳寒倒是沒什麽，很快就完成了任務。丁曉彤磨磨蹭蹭半天才坐在椅子上，護士把她的手臂用一個帶子綁住，讓血管凸顯出來。抽第一管血的時候還好，丁曉彤隻是臉色煞白，把頭轉開；抽第二管的時候，丁曉彤明顯頭都暈了，眼前發黑。不知道是因為一直怕打針的恐懼心理導致她頭暈，還是因為旅途勞累導致她頭暈。護士一看情況不妙，第二管隻裝了一半，就把針頭抽了出來。
韓一梅微笑著遞給他們一人一盒牛奶，讓他們馬上補一補。
事實上，韓一梅要兩個年輕人抽血當然不是檢查身體那麽簡單。她要做一種新型實驗，也就是，用他們的血細胞合成胚胎，然後把胚胎放入一個模擬人類子宮環境的矽膠袋裏，讓胚胎生長。以前做過動物實驗，成功的可能性比較高，然而人類實驗究竟能不能成功依舊是個未知數，所以韓一梅對他們暫時保密。為了提高成功率，韓一梅一共做了三個胚胎。
這些天，陳寒帶著丁曉彤在山裏到處走。他們帶著指南針，謹慎地盡量向有山路的方向前進。
此時正是一年當中溫度最高的季節,他們不時跳到清澈的天然池塘裏戲水，愜意極了。一次，他們泡在水裏的時候，一頭美麗的鹿來到池邊喝水，丁曉彤驚訝得叫了起來。然而那頭鹿隻是抬起美麗的大眼睛看了看他們，似乎並不害怕。它從容地喝完水，然後安靜地走開。丁曉彤說她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在天然的環境裏看到這麽大的動物，以前看過的所有比貓和狗大一點兒的動物，全都是在動物園裏看到的。
他們還發現，就在研究機構附近的地方，有一個非常奇特的深水潭，麵積並不大，水深得看不到底。陳寒會遊泳，本來想去探探底，被丁曉彤死死拉住不讓靠近深水區，陳寒隻好作罷。
韓一梅有時候開車帶他們到山外的小鎮上去吃飯，人們顯得熱情而友善。丁曉彤最喜歡這裏的冰激淩，一口氣能夠吃掉一大盒。
一眨眼，半個月過去了，陳寒和丁曉彤準備回國。韓一梅交代給他們一個特殊的任務——學習養育孩子。
韓一梅說道：“帶孩子是一件特別需要有責任心的事情。我剛生下陳寒的時候，就覺得自己把一輩子都賣給陳寒了，無論上班還是在外麵有事，心裏時時刻刻想著孩子，擔心孩子餓了、摔了。”
丁曉彤以為韓一梅的意思是要她盡快懷孕生孩子，不禁有些害羞。韓一梅交代這件任務的時候，表情是嚴肅又認真的。於是，一回國，丁曉彤也認真落實婆婆交代的事，經常會抽空兒閱讀育兒類的書籍，有時還拉著陳寒一起看教育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