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Dark Hun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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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我們不同渠道的情報證實,‘賊鷗’是專門來攪渾水的死間。”內保局長看著馮雲山說,“他的任務就是將我們的調查視線轉移到你身上,掩護真正的‘人馬座’——這段時間對你的內部調查是正常程序,委屈你了。”
馮雲山並不欣慰,也沒任何驚喜,隻是淡淡笑笑,似乎沒發生任何事情:“我早知道結果如此。敵特對我們的嚴謹工作作風十分了解,他們明白我們會很認真地對待這個情報。不過我對自己非常自信,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解釋清楚。”
“我倒是覺得他們真辦了件傻事。”內保局長笑了,“老馮,你想過沒有?如果‘賊鷗’真被你們搞回來了,他肯定出發前受過很多心理訓練,自己也有準備,到時候會浪費我們更多的時間、精力、物力!搞死‘賊鷗’是弄巧成拙,得不償失。”
“高手對局,虛虛實實。”馮雲山喝口茶,“也許他們就是打算讓我們覺得‘賊鷗’就是非常有價值呢?值得他們搞一次高難度的暗殺行動?在我們沒有確鑿的證據以前,這些都未可知。對了,對韓曉琳家的監控有結果嗎?”
“沒有,她父母的生活都很正常,沒有任何來自海外的電話或者客人。”內保局長說,“也許她真的已經被執行了死刑。”
“什麽可能性都有。”馮雲山的眉間掠過一絲疑雲,“注射死刑?我最有疑點的就是這個,因為槍決是沒法偽造的。而注射,偽造太容易了。問題是留她活著能幹什麽呢?出了這麽大事情,我們不可能搞不到相關資料,她已經沒法再打回來活動了啊!”
“是不是留著她搞行動?”內保局長問,“她在結業典禮上的表現超乎尋常。如果我是軍情局的領導,當然不會讓她再去搞情報,她是行動特工的料子。”
“我隻是不願意點破罷了。”馮雲山閉上眼睛,“我也是看著她長大的,她是那麽柔弱的一個女孩兒……”他突然睜開眼睛射出寒光,“曼穀的行動很可能就是她幹的!”
“對王斌下手?”內保局長問,“我看過相關的資料報告,她如何下得去手?”
“神經控製藥物!”馮雲山猛醒過來,轉向內保局長,眼睛炯炯有神,“這種下三爛的手段,並不稀奇。隻是我們機關的作風嚴謹,很少往這方麵想罷了。讓她對王斌下手,有兩個目的——第一,徹底斷了她回來的路,摧毀她內心所有的底線,要知道對心靈的摧毀是最可怕的!第二,殺傷我們的有生力量,要知道王斌這些出色的青年幹部是可遇不可求的,是我們未來工作的支柱骨幹!”
內保局長臉色沉重:“這一手確實狠毒。”
“早在渣滓洞白公館時期,他們就已經開始使用神經控製藥物了。”馮雲山歎口氣,“隻是那時候僅僅是為了逼供,科技也沒到今天這個地步。現在神經科學的研究成果已經越來越多地用在情報作戰領域,這是一個科技時代啊!我們麵對的不僅是敵特對我們的正麵挑戰,還有對我們沒有自我保護意識的人民黑暗中的滲透利用!國家安全工作,走向一個嶄新的時代了!對於王斌這些年輕幹部的培養和鍛煉也要趕緊跟上啊!”
“我們老了,腦子沒那麽活了。”內保局長苦笑,“以後的天下是他們的,咱們這把老骨頭主要是給他們做戰略指導和敲敲邊鼓咯!”
馮雲山笑笑:“情報工作也不可能成為科技工作,還是要靠傳幫帶的,幾千年前,我們的戰略家、軍事家孫子就在《孫子兵法》裏麵對情報工作做出了精辟的分析和論斷——幾千年後,世界各國的情報工作都沒有超越他所涵蓋的範疇!這說明什麽,說明薑還是老的辣嘛!”
兩個老頭子哈哈大笑。
“年輕人有幹勁,有想法,有新思維都是好事。”馮雲山說,“但是他們缺乏經驗——經驗是什麽?是無數先烈血的教訓!對於年輕幹部如何培養怎麽運用,我們都要慎重。我堅持一個原則——每一個細節都必須耐心細致地做好傳幫帶工作,譬如會見客人——進門怎麽進,見了怎麽站怎麽坐,甚至說的每一句話都必須給我匯報!我閉著眼睛聽匯報,甚至是客人咳嗽一下,上個廁所多長時間我也必須知道!然後就要幫助他們分析。搞情報就是搞人的工作,搞人,毛頭小子上來就放炮怎麽搞得了?——所以要培養,要耐心地給他們灌輸經驗,等到他們可以和自己的實際工作結合起來了我就該退休咯!”
“你?”內保局長正在喝茶聞言一笑,“退休養老?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反聘回來繼續幹!你馮豹子不幹到進八寶山那天,是不可能讓你休息的!”
“哎——這‘馮豹子’的外號咱們可隻能私下說!”馮雲山嚴肅地說,“可不能讓那幫年輕人知道,尤其是王斌!”
“知道,這是我們這幫老家夥的頭等絕密!”內保局長哈哈笑,“想當年,你馮雲山可是一隻出山的豹子,威猛凶狠!令敵特聞風喪膽,隻要你去審訊不用說別的,隻需要一句話:‘我就是馮豹子!’對方馬上開始哆嗦了。哎,我現在可得對你交代,當年我打你的名號可啃下來不少硬骨頭,好使著呢!”
馮雲山自豪地笑,摸摸自己頭上的白發:“老咯!老咯!當年的馮豹子可成了老豹子咯!真老咯!”很多豪情歲月在他眼中浮現,又在一瞬間變成過眼雲煙。老歸老,沒有我們這幫老家夥拚命,有他們今天這幫娃娃的工作局麵?這麽一想,笑容又出現了,似乎回到了那些艱難鬥爭的光輝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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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光帶著警通連的新兵小錢去鎮上的郵局,給田小梅寄包裹,小錢去取來自老家的匯款。雖然都在一個城市,但是坦克研究所實在太遠了,田小梅不可能每周都來,剛剛到公司上班自然要積極一些。陳光自己做的坦克炮彈殼子工藝品就隻能寄托一把思念了,好在田小梅也確實喜歡這個,當時追到手的時候小梅就說因為喜歡裝甲兵這種男人的感覺。小錢是南方兵,家裏很有錢,當然在南方這個算不上什麽,但是在部隊這種人物絕對是有錢的。小錢取了匯款,塞進軍裝口袋,再看陳光已經發完包裹就走過去問:“陳參謀,要不要去打炮?”
“打炮?”陳光沒反應過來,“不是訓練日不讓打炮啊?”
小錢詭秘地笑:“去不去啊?”
陳光想想,反應過來了:“你小子啊!——別忘了你現在是軍人,不是少爺!走,跟我回去!去找你們指導員好好做個檢查,不像話!”
“不去就不去吧,好心當驢肝肺!”小錢苦笑,“你又不是我們部隊的,何必呢?”
陳光壓抑住怒火,想想自己確實不是人家的直接領導:“這個事情我今天當沒聽見!”
“那去剃頭總可以吧?”小錢問。
陳光摸摸自己的頭發,也確實不短了:“可以,我跟你一起去。”
小錢輕車熟路地進了一個發廊。老板娘迎上來:“哎喲!錢少爺!怎麽這麽久沒來了?”小錢借過煙,讓老板娘點上苦笑:“部隊管得嚴唄,這是總參來的路大高參!你伺候好了!”陳光看見發廊裏麵坐著一排小姐就著急:“小錢,換一家!”
“別啊,陳高參!”老板娘急忙迎上來,“還有別的小妹呢,我再叫來!”
“小錢,走!”陳光黑著臉說。小錢苦笑:“陳參謀,這裏也是發廊,好歹也能剃頭!咱就理發不就完了嘛。”老板娘看口風不對,趕緊說:“就是就是,我們是正規發廊,您看這是營業執照!就剪頭,別的什麽都沒有!”
陳光不想跟小錢搞太僵,畢竟不是自己手下也犯不上。就說:“你剃頭吧,我不剪了。在這兒等你。”
小錢苦笑著:“好好,我剃頭。”他走到座位坐下,對老板娘說,“你看看你,告訴你多少次了,一把年紀了別搞得跟妖怪似的!讓我們陳高參膩歪了吧?趕緊道歉!”老板娘會意:“是是!我把我的鎮店之寶供上,給陳高參道歉!”她轉身對後麵喊,“珍珍啊!珍珍——媽叫你呢!”
陳光沒搭理他們,自己叼著煙想事情。簾子一掀開,從後麵出來個長發披肩穿著白裙的漂亮女孩,眼中還若隱若現地含著眼淚。長發蓋不住臉上的青紫,手腕上還有被綁過的痕跡。陳光一愣,那個女孩珍珍看見他的軍裝眼睛一亮。老板娘就推她:“趕緊去給陳高參道歉!這可是總參來的大高參,見過大世麵的!”
陳光就呆住了,他看著這個女孩走過來。女孩舉起打火機小心翼翼地:“陳高參……”陳光愣了半天才點著煙,老板娘看在眼裏笑:“珍珍啊,還不趕緊給陳高參匯報匯報思想?”
“陳高參,您理發還是休閑?”珍珍小心地問,聲音帶著顫音。
陳光本能地後退一步:“我什麽都不!”珍珍眼中的眼淚吧嗒就下來了,紅唇輕啟是個唇語:“幫幫我……”陳光心頭一緊,看著老板娘想說什麽沒說出來。珍珍又問:“陳高參,您理發還是休閑?”
“我不理發……”陳光說。老板娘見縫插針:“那就是休閑了啊!珍珍,請陳高參去休閑!”陳光跟做夢一樣,一種魔力讓他跟著這個柔弱的白裙女孩穿過發廊走出後門。珍珍在前麵走,白色涼鞋踏在斑駁的石板地上;陳光跟在後麵,看著她的腳腕子上也有青紫,壓抑著心裏的怒火。
東拐西拐,最後到了一個小平房跟前。珍珍拿出鑰匙開門,陳光就跟進去了。這是個空間很小的屋子,窗戶拉著厚厚的窗簾,裏麵燈光幽暗隻有一張床。**有被子和簡單的鋪蓋,床頭放著一卷手紙。陳光很緊張,珍珍背對他聲音顫抖:“您是推油還是全活?”
陳光趕緊說:“我什麽都不做!”珍珍回過頭流著眼淚:“幫幫我,不然我又要挨打了!”陳光急了:“怎麽回事啊?你是哪裏的,怎麽被搞到這裏了?”珍珍抽泣著說:“我不敢說……我是學生,我沒辦法了……我家裏窮,是農村的,我爸爸病了,我不做這個沒別的辦法……我不願意也沒辦法,你幫幫我吧……”
陳光無語,拿出身上所有的錢:“我隻能幫你這麽多了,如果你是被迫的,我可以幫你逃出去。我有同學是警察,我說話他們會管的。”
“警察?”珍珍奇怪地苦笑,“就是警察把我搞成這樣的!你看看,這是手銬銬的!”她舉起白皙的胳膊,“警察才喜歡玩兒這個!警察最變態!”陳光看著心裏在滴血:“哪裏的警察?這裏派出所的?我同學是市局的,我讓他們反應給監督單位。”
“那我也完蛋了,別想上學了。”珍珍苦笑。
陳光遇到這樣一個絕大的難題,不知道怎麽解決。他歎口氣:“我幫不了你了,我不過是個當兵的。這些事情不是我可以左右的,我走了。”珍珍趕緊喊:“別!你現在走他們會打我的!”陳光無奈:“那怎麽辦?”
“大哥,陳高參,你是好人。”珍珍哭了,“你陪我說會兒話成嗎?就一會兒,過了一個小時就可以。”
陳光想想,歎口氣坐下了。珍珍站在他跟前傷心地哭著:“我也不願意這樣,我也不願意……”
“你叫什麽?”陳光又點著一顆煙。
“孫珍珠,我家是漁民。”珍珍哭著說。
“難怪,有閩南口音。”陳光點點頭。
孫珍珠給陳光講述了自己的故事,一直泣不成聲。講到計劃生育政策的父母為了要個男孩,生了四個。自己是老二,大姐已經出嫁,三妹還在上初中,弟弟才七歲。結果媽媽身體垮了,爸爸出海的時候遇到台風,好在活了下來但也受了重傷。現在家裏唯一的經濟支柱就是她了,她隻能這樣做。
陳光心情沉重,作為一個熱血軍人他很容易被這樣的故事打動。他感慨地說:“你這樣不是個辦法,找個好點的兼職工作吧。”
“大哥你是好人!”珍珍跪在他麵前淚光盈盈地說,“我和你做!”
“別別!”陳光趕緊站起來,“我不做!”
“全活,我不要錢!”珍珍哭著說,“你是不是嫌我髒?”
“不是不是!”陳光說,“我有老婆!”
孫珍珠愣了半天,幽幽地說:“她真幸福,遇到你這樣一個好男人。為什麽我的命那麽苦呢……”
陳光無語,看看表半天才說:“一個鍾頭了。我得回部隊了,有時間我來看你。你最好別做這個了,真的。”他拉開插銷開門走了,陽光照得他頭暈眼花。孫珍珠看著他的背影擦去眼淚,長出一口氣,有一種失敗的懊惱。
陳光走到發廊那邊,小錢已經回來了在抽煙。他起來笑著迎過去:“陳參謀,怎麽樣?”“回去不許說!”陳光黑著臉說。小錢趕緊說:“那是那是!保密原則我背得好,不該說的不說!”
陳光看著他半天,舉起食指:“你給我記住——下不為例!”
“是是!”小錢喜笑顏開,樂巔巔地跟陳光走了。老板娘在後麵高喊 :“陳高參!錢少爺!有時間來玩啊!”
回到坦克研究所,正好看見收垃圾的老趙頭。陳光過去跟他打招呼:“老趙!又來了!”老趙風燭殘年,是鎮上的五保戶,他嘶啞著喉嚨說:“啊,陳參謀回來了!一周一次嘛,感謝部隊讓我還有個謀生的手段!”
陳光笑笑還幫老趙推了把三輪車,帶小錢進去了。老趙推著三輪車出了門上車慢悠悠地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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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了一晚上的林濤濤從大樓走出來走向自己的警車,這個案子太鬧心了,眼睛都熬紅了。走過去氣就不打一處來,墨鏡寶哥蹲在車旁邊抽煙,已經有一地煙頭了。看見他過來,墨鏡寶哥急忙站起來:“林大哥……”
“瞧你這給鬧的!”林濤濤一指地麵,“你當這是垃圾堆啊?這是刑偵總隊!掃了去!”
“是是,我掃!”墨鏡寶哥趕緊說,“我能不能,能不能請你喝茶?”
“喝茶?”林濤濤很納悶兒,“你小寶什麽時候也喜歡喝茶了?就你那水平,知道什麽是好茶嗎?”
“我,我真的有事找你。”墨鏡寶哥賠笑著說,“我請你喝茶。”
“茶就算了,你那事兒犯不上找我啊?”林濤濤很無奈,“你那是治安問題,找治總啊?找我刑警隊幹什麽?我不跟你說過嘛,沒兩條以上的人命我們刑偵總隊不接手!”
“我,我自首!”墨鏡寶哥臉都憋紅了。
“你殺人了?!”林濤濤本能地一驚就摸手槍,“我操!你曹小寶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彪悍,居然敢殺人了?!帶沒帶家夥,掏出來蹲地上!”
“我,我沒有!”墨鏡寶哥趕緊說,“我沒殺人!我殺隻雞我都不敢,我怎麽敢殺人啊?”
“先舉手再說。”林濤濤直接給他翻過來按在車上,“兩腿分開,快點!”結果搜出一遝子美元來,還有一遝子人民幣,“你鳥槍換炮了?搞外國人了?”
“沒有,我真沒有!”墨鏡寶哥苦著臉說,“我真的什麽都沒幹!”
“那你自首什麽?這是天上掉下來的?”林濤濤拿著錢說,“轉身,自己戴上吧。我給你交到反扒隊去,那邊隊長是我哥們兒,你隻要老實不會吃苦。你啊,怎麽搞這麽多錢?現在想幫也幫不了你了,怎麽說你啊?”
“林大哥!我真的是來自首的,這個錢也不是我偷的!”墨鏡寶哥鼓足勇氣轉身說,“你相信我!咱認識也不少時間了,我什麽人你最清楚!”
“那你自己說,怎麽回事?”林濤濤看著他問,“別跟我玩兒花樣,你要是不跟我說實話——那我隻有親手收拾你了!”
“車上說可以嗎?”墨鏡寶哥很嚴肅,前所未有的嚴肅。林濤濤想想,打開他的手銬,冷冷地說:“上車!”
“我替別人自首。”墨鏡寶哥很傷心地說,“我不想她最後走上刑場,我真的喜歡她。”
“誰?”林濤濤點著煙很嚴肅。
“我不知道她到底叫什麽。”墨鏡寶哥更傷心了,“她是一個國際盜竊團體的成員。我跟她是這樣認識的……”
煙都燒到過濾嘴了,林濤濤還在驚訝。墨鏡寶哥小心地問:“林大哥?林大哥?你怎麽了?”
“沒事。”林濤濤回過神,“你自首得好!我們現在換個地方說這事兒,刑偵總隊管不了這個案子。”
“啊?!”墨鏡寶哥張大嘴,“你們刑偵總隊都管不了?!哪兒能管啊?!”
林濤濤沒回答他,一邊開車一邊拿起手機:“斌子?我濤濤,你現在方便嗎?我們找個地方見麵,你說……好,就去那個茶館。廢話,你請客!這是我給你找的活兒!”
“林大哥,到底有多嚴重?”墨鏡寶哥小心地問,“是不是要交給公安部?”
“是交給部裏麵處理,不過不是公安部。”林濤濤開著車說,“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你立功了。但是如果是假的,我讓你後悔生出來!”
“句句是真!”墨鏡寶哥誠懇地說,“我隻求不槍斃她。”
走進茶館二樓雅間,王斌已經到了,正在自己整功夫茶,還在那兒跟服務員說:“你們這個技術都是剛剛出道,茶得這麽……”
“還品茶呢!”林濤濤苦笑著帶墨鏡寶哥進來,“一會兒你就沒心情了!”
“你出去吧,我們談事兒。”王斌對服務員笑笑,服務員出去把門帶上。墨鏡寶哥看見王斌愣了一下,再看看林濤濤:“他,他也是警察?!警察還劫錢?!”
“坐下再說。”林濤濤摘下警帽扔在邊上,坐下點著煙。王斌也納悶兒:“你帶他來幹嗎?”
“幹嗎?讓你們部請客喝茶!”林濤濤苦笑。王斌看著猶豫的墨鏡寶哥,出示了警官證:“我和林副隊長算是同行,你說吧。”
墨鏡寶哥咽咽唾沫,開始講述這夢一樣的經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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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能認出來她嗎?”王斌抽著煙,淡淡地問。
“可以!化成灰我都認得出來!”墨鏡寶哥說。王斌看他一眼:“別這麽肯定,化裝以後你未必認得出來。”
“她左邊**上麵有顆痣!”墨鏡寶哥說,“真的,洗不掉!我給她擦過澡……”
王斌苦笑:“我不能滿大街讓長得像的女孩脫衣服檢查啊?”林濤濤也忍住笑:“操!就你們丫那幫人什麽幹不出來?還跟我裝嫩!”
“我們也是共產黨的幹部。”王斌苦笑拿起手機,“我出去打個電話,你們先待著。”林濤濤看著墨鏡寶哥,笑:“看不出來啊,你哪點那麽香?勾搭了個女特務?”
“特務?!”墨鏡寶哥張大嘴,“她是特務?”
林濤濤知道自己說多了,趕緊說:“我胡說的,這事情得他們單位說了算。你別沒事瞎嚷嚷啊,國法無情!在這種事情上沒人救得了你!”
王斌打完電話回來,對墨鏡寶哥說:“你得跟我走了。濤濤,謝謝你啊!”
“應該的。”林濤濤笑,“小寶,跟你斌哥走吧。你丫下樓別忘了結賬!”
墨鏡寶哥戰戰兢兢地跟王斌上了奧迪車,嘩啦啦一家夥開到一個陌生的高檔小區。這是王斌他們在市區的一個安全點,楚靜他們已經到了。墨鏡寶哥跟著王斌上了電梯:“斌哥,這是哪兒啊?”
王斌不說話,帶他上了一個高層複式公寓。墨鏡寶哥走進布置溫馨、寬大敞亮的客廳:“哇!斌哥,這是你家啊?太牛了!這得多少錢啊?哇!”他剛剛走到沙發上坐下,楚靜從樓上下來了:“就是他啊?”
“哇!斌哥你老婆好漂亮啊!”墨鏡寶哥趕緊站起來,“嫂子好!我叫曹小寶,江湖給個麵子叫我……寶哥!當然嫂子叫我小寶就可以了!”
楚靜被他叫嫂子叫得臉紅了一下,轉向王斌:“是他嗎?”王斌點點頭,看看手表:“給他作筆錄吧,我給市局的打電話約個時間見麵。明子他們呢?”
“都在呢!”肖天明和雷鵬從裏屋出來,“說吧,怎麽弄?”
“先給他問明白了。”王斌說,“我有一種感覺,她就是我們丟掉的那個職業留學生。楚靜,你讓技術處來個人按照他的描述畫圖。明子,你拿北京地圖過來,讓他標示一下那天走過的路線,我看看她到底是對什麽感興趣。鵬子跟我走,回去報告。”
魏處長聽完匯報皺起眉頭:“太離奇了?受過訓練的在編特工會放過一個小賊?這個曹小寶是不是編故事給我們聽啊?或者是有企圖轉移我們的視線?”
“有可能。”王斌說,“不過也不能排除他說的是真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處長,我覺得我們應該開始著手專項調查。我申請偵察證。”
“先摸一下,如果問題不大就丟給市局處理。”魏處長點點頭簽字,“我們的工作重點不在國內防間,不過也得發揮我們應該的作用。你去吧,明天給我個詳細的報告。”他拿起紅色保密電話苦笑,“我給局長匯報,我們的工作總是千頭萬緒,按下葫蘆起來瓢!”
下午的時候,墨鏡寶哥已經徹底交代了好幾遍。楚靜很仔細反複驗證了每一個細節,不厭其煩。裏屋的肖天明看著地圖上錯綜複雜的線路,仔細看著經過的地點。王斌站在他的旁邊,苦笑著點點坦克研究所的位置,這個地點在旅遊地圖上是沒有的。
“能稱得上目標的隻有這裏了,真難為她了。”
“搞科技情報?”肖天明腦子運轉著,“那她幹什麽去點點的學校留學?”
“軍工科研傳統大學。”雷鵬點點頭說,“是不是那裏的教授參與了坦克研究?”
“完全可能。”王斌說,“我們得去一趟了,看看那邊是不是真有什麽動靜。”
“那個寶哥怎麽處理?”雷鵬問。
“跟我們走一趟,把所有的路線重新走一遍。”王斌說,“然後轉給別的單位按照規定處理吧,該批評教育的要批評教育,該算立功的要算立功。”他帶著肖天明、雷鵬走出屋子,對楚靜說:“把那輛麵包調來,換個外地牌照再給弄點泥。我們實地走一趟。”
墨鏡寶哥站起來:“大,大哥,你們到底是什麽單位的?”
“國家安全部。”王斌掏出紅色封麵的偵察證說,“曹小寶,按照法律,當國家安全人員出示偵察證,你有義務配合我們辦案。”
“國家安全部?”墨鏡寶哥苦著臉,“她真是特務?”
“隻能說是特務嫌疑。”王斌說,“如果核實,你算是立功表現。走吧。”
“不會槍斃她吧?”曹小寶臉色發白。
“非戰爭時期一般不會,除非她搞破壞或者暗殺並且造成嚴重後果。”王斌說著拿起那張模擬畫像,“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我們也會考慮給她做一下思想工作。”
麵包車呼啦拉在市區開,按照曹小寶的回憶左拐右拐。王斌開著車觀察著周圍,拐到郊區的野山坡已經到了黃昏。曹小寶鼻頭一酸 :“我就是在這兒給她摘花兒的。”
楚靜看著滿山野花就有幾分感動,雷鵬在旁邊笑笑:“回頭讓王斌給你摘!”楚靜就打他:“去去去邊兒去!”肖天明笑笑:“不能現在就教唆王斌啊,家花兒哪兒有野花兒香?”
開到那個渣子路,王斌下車去看了看。他看看那邊的坦克研究所院子,又上車了:“然後去哪兒了?”墨鏡寶哥指引他到了小鎮,麵包緩緩開過去。王斌他們細致地觀察著小鎮,偏僻的小鎮已經接近黃昏。粉色發廊的霓虹燈在閃爍著,小姐們已經洗漱完畢準備開始今天的工作。
“不簡單。”王斌突然苦笑著說,“確實不簡單,這是個角色!能付出如此巨大代價,來完成任務的不多見啊!”
楚靜看著那些小姐們:“她在這裏?”
“隻有這裏不會問女孩的來曆,也隻有這裏可以藏得下外地女孩不受懷疑。”王斌冷冷地說,“她——就在她們中間。”
墨鏡寶哥馬上就要打開車門下車,王斌一把拉他回來:“你搞什麽?!”
“我不能讓她做小姐!”墨鏡寶哥痛心疾首地說,“我喜歡她!”
“你說了不算的。”王斌冷冷地說,“這是她的職業,走吧。我們回去,從今天開始你由於涉嫌參加特務組織被暫時拘留審查了。破案以前你不能出來,這是有關規定。”
麵包車離開小鎮,墨鏡寶哥回頭看著那些粉色的發廊流下眼淚:“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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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便裝的陳光出門的時候又看見老趙頭,揮揮手就過去了。老趙頭哼著小調去收垃圾,這時一輛黑色奧迪車停在門口。王斌看見陳光下車喊:“路大參謀!”陳光回頭,笑著跑過來抱住王斌:“你怎麽跑這裏來了?楚靜、明子、鵬子,你們都來了啊?”
“公務。”王斌笑著說。陳光拍拍他的肩膀:“你的公務我就不問了,我去一次鎮上。中午一起吃飯,我請客!”王斌笑笑:“我公務在身,恐怕吃不了了。就是和你打個招呼,你去吧。”看著陳光走遠,他們上車。哨兵看看他們的證件:“所長交代過,你們直接去辦公樓。”
奧迪車開進去,和收垃圾的老趙頭擦肩而過。王斌仔細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繼續開車。部隊的環境永遠跟花園一樣,楚靜看著滿院子的花兒就樂 :“真好看啊!”
王斌笑笑沒說話,車停在辦公樓門口。所長和政委已經等在那裏,王斌他們下車互相自我介紹一下就上去了。
陳光來到鎮上,磨蹭了半天才拐進那個發廊。老板娘一看他進來就笑:“喲!陳高參,稀客啊!快快快,您是理發還是休閑?有日子沒來了!”陳光含糊著:“珍珍在嗎?”老板娘趕緊說:“喲!珍珍啊?珍珍現在有客人!要不給您換一個?小麗啊,來來來!這是陳高參!”
“我等。”陳光走出去站在門口。過了一會兒,小錢一邊係著風紀扣一邊哼著歌兒出來了:“喲!陳參謀!您來了?”陳光尷尬地點頭,沒說什麽。小錢嘿嘿笑著:“放心,我不會說的!”陳光看著他的背影,歎口氣。孫珍珠走出來:“陳高參?”
陳光回頭:“哦,我找你。不用去那個地方了,太悶。”孫珍珠點點頭:“好,我跟老板娘說一聲。”老板娘已經出來了笑著說:“出台啊?沒問題,陳高參叫台半價!30台費,小費另算!”
陳光帶著孫珍珠來到鎮口的一個山坡上,孫珍珠看看周圍:“在這兒?那我回去拿個毯子。”陳光攔住她:“不用了,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掏出一個信封遞給孫珍珠:“我幫不了你太多,這些你拿著。我走了。”孫珍珠傻傻地拿著信封,含淚高喊:“陳大哥!”陳光站住,沒回頭。
孫珍珠跪下了泣不成聲:“謝謝你……”
陳光趕緊扶她:“你別這樣!”孫珍珠抓住他 :“你的錢我不能要!你是當兵的,沒多少錢!”陳光笑笑:“沒什麽,大不了我晚點結婚。給你爸爸看病要緊!”
“陳大哥,我真的不能要……”孫珍珠哭著說,“這不行的,我還不起……”
“我不要你還!”陳光說,“或者你畢業了慢慢還。”
“我還不起你那份情意!”孫珍珠抱住陳光哭著說。陳光苦笑推開她:“我說了,不用你還。”
“我給你,我都給你。”孫珍珠哭著說,“我什麽都給你!隻要你不嫌棄我髒……”
“不是這個意思,我有老婆的!”陳光趕緊說,“這不行的!你別這樣,真的!我是革命軍人,我有紀律的!”
“我都給你……”孫珍珠抱住陳光哭著,在他耳邊說,“我是你的人,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是你的人……大哥我都給你,你要我好不好?我心裏麵苦啊……”孫珍珠的眼淚和氣息都落在陳光的脖子上,他的胳膊僵住了:“這不行,不行啊!不……”
“行”字還沒出口孫珍珠的嘴唇已經堵住了他的嘴……
——會議室裏麵,王斌笑著說:“根據我們的關係掌握的情況,可能有一個T軍事情報局的諜報員在這一帶進行活動。目前還沒得到更多線索,不過我們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已經盯上了‘猛虎’主戰坦克。”
所長很嚴肅:“我們一直對‘猛虎’主戰坦克的研製和試驗過程嚴格保密,就是在研究所內部能接觸到機密級別核心資料的也是極其少數的。安全部同誌提供的情報很及時啊,提醒我們要再次進行保密核查。保衛處長要全力配合安全部同誌的工作,這是關係到我軍未來戰鬥力的大事!”
“更多的內部核查工作還是要你們來做,我們的任務就是對付這個派遣來的諜報員。”王斌笑著說,“這段時間我們還會頻繁地打交道,到時候還需要你們幫助。”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政委笑著說,“用得著的地方就說話,我們一定全力支持。”
陳光看著天空發呆,孫珍珠偎依在他健壯的胸口上:“陳大哥,你怎麽了?”陳光長歎一口氣,閉上眼睛:“小梅,我對不起你……”
孫珍珠愣了半天:“陳大哥,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找麻煩的……我願意做你的人,不要什麽名分。”
陳光苦笑:“可我不是這種人,我對不起小梅,對不起我跟她之間的感情……”
孫珍珠哭了:“大哥,你真是個好男人……你就別讓我那麽苦了,好嗎?我願意做你的小妹妹,你別這樣說了好不好?沒人會知道的,我願意的!”
陳光長歎一聲,閉上眼睛流出眼淚:“是我不好,小梅……”
——王斌他們跟著保衛處長在研究所參觀,檢查安全保衛措施。在車庫,雷鵬拍拍‘猛虎’主戰坦克很興奮:“好家夥!這就是我們最新的主戰坦克啊?”
“對!”保衛處長驕傲地說,“這是我們自己研製的,全都是國產的!知識產權也是我們自己的,一旦裝備全軍裝甲部隊,那戰鬥力的升級可就厲害了!”
“我們的責任就是讓我軍的戰鬥力得到保護!”王斌感歎地說,“如果真讓敵特得逞,我們就是吃幹飯的,對不起這些辛苦的科研人員。”
“你們看看怎麽做?需要我怎麽配合?”保衛處長問。
“徹底摸底調查。”王斌說,“所有可以接觸‘猛虎’坦克機密核心資料的人員,全部摸底排查。楚靜,你跟許處長負責這件事情;我負責外部偵察。至於有沒有什麽裏應外合現在都不好說,楚靜你要隨時和我保持聯係。我們走吧。”
出門上車,正好遇見陳光回來。王斌跟他打招呼,陳光還在自己走著。王斌高喊 :“你腦子進水了啊?”陳光反應過來:“哦,你們要走啊?”
“你們認識?”保衛處長問。
“發小。”王斌笑著拍拍陳光的肩膀,“怎麽了?被坦克震傻了?我走了,你有什麽話帶給小梅沒有?”
“沒有。”陳光臉色發白。王斌笑笑 :“注意身體,看你這段時間熬的!走了啊!”他跟肖天明、雷鵬上車走了。楚靜招招手,跟陳光打了個招呼就和保衛處長進辦公樓了。陳光傻了半天,默默地走了。
“怎麽搞?”肖天明問。王斌正在撥電話:“這個事兒靠我們自己搞不了,我們沒權力搜查發廊。……楊雪?我啊,新娘真厲害啊!我哪兒敢啊,上次不是鬧洞房嘛,有時間沒,晚上我請你吃飯。濤濤啊?問他有沒有時間,沒時間我就請你一個!怎麽我不能單獨請你嗎?好好,你點地方。”
他放下電話:“這個得治安總隊出馬了,我們跟著混。先驚她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麽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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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難度。”楊雪聽完王斌的話說,“關係不好理清楚。我們跟當地縣公安局、鎮派出所不打招呼就下去掃黃肯定不合適,而且那個地方也輪不到我們掃啊?”
“你看看怎麽把關係理清楚,那個地方我肯定要碰一碰。”王斌說,“我懷疑我的工作目標就混在那些小姐裏麵,這關係到國家安全。”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我肯定不能帶人這樣下去掃。”楊雪想想說,“無論哪個角度都說不過去,而且我隻不過是個基層警長沒那麽大權力。如果你跟我們總隊長說,估計他就是想幫你也很為難。這次掃完了,後麵的善後工作不好做。”
王斌點點頭:“那麽你縣局裏有沒有熟人可以幫我的?”
王斌想著,點著煙:“是啊,是有難度啊。但是我總不能讓幹部一個發廊一個發廊地去實際看吧?”
“哎呀!對了,找濤濤啊!”楊雪突然笑著說,“他們刑警辦大案要案是經常秘密下去的,不和當地發生直接關係!這誰也說不了什麽!”
“他們刑偵總隊掃黃?”王斌覺得奇怪,“什麽時候他們有這個職能了?”
“他們是不掃黃,不過他們和下麵的白道黑道都熟。”楊雪說,“你不就是想摸清這個人在哪兒嗎?有沒有什麽固定的特征?”
“有。”王斌認真地說,“左邊**上麵有一顆黑痣。”
噗——楊雪正在喝茶當即噴了,咳嗽半天拿餐巾紙擦嘴:“我說你們男人真沒一個好東西啊!這個你怎麽知道的?”
“寶哥說的。”王斌笑笑說,“他還說那個人你也見過。”
“你找的是她啊!”楊雪睜大眼睛,“哎喲!怎麽就從我手邊擦過去了呢?早知道我那天就不發善心了,查暫住證就給她扣了!後悔死我了!”
王斌笑笑:“你不也不知道嘛,繼續說,濤濤怎麽幫我?”
“讓他以辦案的名義去一次鎮裏,你們不也有警服嘛,穿上跟他混,等跟當地派出所熟悉了,就找這個人。派出所那都是油子,你要這個人肯定能給你找到。”
林濤濤開著車極度鬱悶:“我說你現在發展得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下次是不是還得我爸出麵替你們工作?”
“這不咱是發小嘛。”第一次穿著嶄新警服的王斌坐在邊上笑,“看在黨國的分兒上,拉兄弟一把!”
“跟你們安全部的做兄弟,都得被你們利用上。”林濤濤苦笑著說,“你說說你這特務當的有什麽勁?狗屁權力沒有,到哪兒辦事都跟做賊似的,到處打我們的旗號!你也不跟人家007學學,那多瀟灑!”
王斌笑笑:“我倒是想啊,但那不是電影嘛。”
“什麽時候我要能沾著你的光就好咯!”林濤濤苦笑著拐彎進了鎮裏麵,“你說我能沾你什麽光?錢你也不多拿,權你還不如我,到哪兒辦事也不能打你的旗號。前麵就是鎮派出所,所長我見過一次,上次辦碎屍案的時候接觸過。老油子,說話機靈點。你們的車跟上了嗎?”
王斌回頭看見肖天明和雷鵬穿著警服,開著換了警牌的麵包跟著:“來了。”林濤濤苦笑:“刑偵業務你們都學過吧?到時候別露餡兒了,我們總隊領導那邊我來打招呼。但是你可記住不能亂來啊,別讓我們刑警背你們安全部的黑鍋!”
一看派出所所長滿麵紅光,就知道他剛剛喝酒回來,林濤濤進了院子和他握手:“所長我們又要麻煩你了!”
所長當即揮手:“不麻煩,我們都是一家人!走走走,先喝!鎮長一聽你們來,那高興!走走走,趕緊都跟我走!喝!”
林濤濤苦笑:“回頭吧,咱先談工作。進去吧。”所長就招呼:“倒酒!不,倒水!最好的茶葉!這些都是市局的同誌,是大衙門的!見大世麵的,要好茶!”
進去坐下,林濤濤就說:“是這樣的,我們在辦一個比較重要的案子,漏了個人。是個女的,當小姐的,知道很多線索。我們要找到這個人然後監控起來,不能跟任何人說。”
“小姐?”所長想想,“小姐我熟悉啊!你們要找哪個?我都給你們叫來。小史,你去通知鎮子裏麵的發廊和歌廳,所有小姐都在這裏排隊站好!市局的同誌要哪個走哪個,要幾個走幾個!”
林濤濤無奈地苦笑:“我們不帶走,監控!秘密監控!”
“知道了,是秘密!”所長恍然大悟笑,“我們要保密!明白了,明白了!我們保密,等我把門關上。小史,不要去叫小姐了!我們保密!”
“我操!”雷鵬忍住笑,“這還保密個蛋啊?”
王斌看了他一眼,把他的話憋回去。林濤濤很無奈地拉所長回來坐下:“所長,我跟你說啊,這是大案子。這個女的對我們很重要,我們必須找到而且絕對不能驚動她!明白?”
“明白!”所長摸摸腦袋還是紅光滿麵,“什麽都不用說,我明白!說,叫啥?”
林濤濤看王斌,王斌就說:“我們現在還不能確定,她化名很多。不過有一個特征——左邊**有一顆黑痣。”
“好說!”所長站起來打開門,“小史!我問你啊,你認識的小姐裏有沒有左邊**有黑痣的?沒有啊,哦,看來你對咱鎮的小姐情況不清楚,走吧。出去別說,注意保密啊!”所長走回來坐下,“看來我們掌握的情況有漏洞,我們再下去摸底,一定給你們找到左邊**有黑痣的小姐。”
林濤濤徹底無奈了,他說:“所長,我們要保密!明白嗎?”
“明白!”所長又摸摸腦袋,“對,我怎麽把他忘了?走走走,跟我去見個人!全鎮婦女的身子他都熟悉!一切盡在掌握!”
“我就不跟著去了。”林濤濤起來說,“這個案子是小王主抓的,我還要去辦別的案子。我先回去了。”
“你看看這,小林!”所長趕緊說,“你這回來也沒喝,也沒洗澡,也沒讓我好好招待啊。”
“真有事!下次吧!”林濤濤苦笑著出去上車走了。所長帶著穿著警服的王斌他們穿過鎮子,很神秘地對王斌說:“你剛剛去刑偵總隊了吧?你知道他爸爸是誰不?咱們市局主抓刑偵的林副局長!和他關係處好了,那可是未來飛黃騰達的機會!”王斌再嚴肅也忍不住笑了:“所長,前麵有個井蓋沒了,你注意點。”
鎮人民浴池的看門老頭是個說話都漏風的,嘿嘿笑著給所長上煙。所長一把打開:“你最近是不是又不老實了?”看門老頭嘿嘿笑:“哪兒能呢?我對政府不敢說假話,勞教回來以後我都改了!”所長帶著酒意眼睛一瞪:“看我不收拾你!”看門老頭馬上蹲下,抱住頭很可憐:“政府我說實話!我說實話!我又偷看女的洗澡來著!別勞教我了,我以後不看了!”
王斌這才明白所長說的“全鎮婦女的身子他都熟悉!一切盡在掌握”是什麽意思,他忍不住笑了。所長咳嗽兩聲:“不是我不幫你,你事兒大了!這是你坦白從寬的機會,這幾位都是市局的同誌,你趕緊跟他們交代。”
“我被人告到市局了?”看門老頭更驚了,“不可能啊。我就看女的洗澡,沒敢跟以前一樣動手動腳啊……”
“見過這個人嗎?”王斌拿出那張模擬圖。看門老頭看看,搖頭:“有印象但是不熟悉,是咱鎮上的嗎?”
所長一把揪住看門老頭的耳朵:“我問你,都哪個女的左邊奶子上有黑痣?!”
“所長我說我說!”看門老頭叫喚著,“我說!有五個女的奶子上有黑痣,三個在右邊兩個在左邊!我說我說我說!”
“說不就得了!”所長鬆開他的耳朵,“說,左邊的都有誰?”
“一個是馬大嬸,一個是咱鎮新來的珍珍。”看門老頭苦著臉說,“我真的就看看,沒幹別的……”
“馬大嬸都那樣了你也看?!”所長驚了,“你倒真是誰來看誰啊?”
“珍珍?”王斌問,“你知道她多少情況?”
“她話不多,不過身材真好。”看門老頭咽口唾沫,“那奶子跟屁股長得有板有眼!水靈靈的那叫一個滑啊……”
“行了!沒問你這個!”所長一揮手,“滾!”
“他不會說出去吧?”王斌有點擔心。所長大大咧咧:“給他五個膽子!活了五十歲勞教五次,都是因為偷看女的洗澡!這個鎮上的女的沒他沒看過的,勞教的滋味他忘不了!我打包票,這種人我熟悉!你們找珍珍啊?我問問她是哪個發廊的,讓她們老板娘過來談話。”
“別別。”王斌趕緊說,“我們要秘密監控,千萬不能泄露。”
“有難度啊。”所長苦著臉說,“這個鎮子上誰不認識誰?秘密?咋秘密啊?你們幾個來這裏根本保密不了。”
“那就不保密吧。”王斌橫下一條心,“我們來辦案子,不過千萬不能說找珍珍!其餘的事情我們自己解決,好吧?”
“好,這個好說。”所長說,“你們住哪兒啊?鎮招待所吧,條件不好委屈各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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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去驗證一下啊。”王斌在房間裏麵說,“她胸口是不是有那顆黑痣,我們怎麽也得親自驗證一下啊。”
“好說!”所長一揮手,“我跟那老頭打個招呼,女的洗澡你去看就得了!”
“那可不行!”王斌趕緊擺手,“還有很多無辜女同誌呢,那是違法的!我們不能那麽做,不然連報告都沒法寫!”
“那怎麽看?”所長納悶兒,“我也沒辦法讓小姐脫衣服啊?”
“化裝偵察唄。”肖天明忍住笑,“裝客人去會會這個珍珍就知道了。”
“誰去啊?”王斌皺著眉頭,看雷鵬。雷鵬馬上擺手:“我不行,我當兵出身,打架抓捕沒問題,做這個非露餡兒不可!”再看肖天明,肖天明也擺手:“我有女朋友啊!你放了我吧,這也不是什麽非得我去的任務!再說我和那女的見過麵,還得圓上次的謊更麻煩!”
“那我去!”所長很興奮,配合市局同誌辦案去發廊還是第一次。王斌搖頭:“不是不信任你,是我們必須親眼看到才能確定。我去吧。”
“我去給你們找便裝。”所長說。王斌擺擺手:“我們都有。”
嘩——行李袋打開,裏麵都是各色便服。王斌在裏麵找著,拿出一套普通的T恤牛仔褲。
王斌笑笑,換上便服,戴上有隱形攝像鏡頭的平底眼鏡。肖天明拿出一塊脖子上掛的佩玉遞給他:“試音。”王斌對著佩玉:“一二三,一二三。”肖天明摘下耳機:“可以。”
“我進去,關鍵時刻給我手機打電話啊!”王斌說,“別給我套裏麵了,千萬別使壞啊!”
“放心吧!”雷鵬看著手裏的視頻無線接收器笑笑。
所長詫異地看著:“要不是知道你們是市局的,我真得懷疑你們是特務了?!設備這麽全乎?”
“科技強警嘛!”王斌笑笑,戴上棒球帽,背上背包,完全是個來野遊的獨行客打扮。走到外麵,他轉了一圈,然後徑直走向發廊一條街。小姐們當然都拉他,他裝得很羞澀。那個老板娘看見了急忙招手:“小夥子,小夥子!這邊!哎呀,一看就是學生,來山裏玩兒的吧?辛苦了!”
王斌被她拉進發廊,老板娘介紹:“我們這裏的小妹都不錯,雖然沒你們大城市的漂亮,但是都很純呢!看看喜歡哪個,大姐給你打折!”王斌很羞澀地站著,半天也沒選。老板娘笑,“怎麽不好意思?那大姐給你選。”
“不是不是,這些我,我……”王斌苦笑,“我不喜歡。”
“喲!小哥口味很刁啊!”老板娘笑,“沒辦法了,拿出我的鎮店之寶!珍珍!”
王斌跟孫珍珠走著,觀察著她的背影。走進那個屋子,王斌很局促。孫珍珠笑笑:“你不是第一次吧?”王斌很羞澀地笑,沒說話。孫珍珠大方地拉他過去,王斌跟著過去看台燈:“這個燈,太暗了……”孫珍珠笑:“怎麽,你還喜歡開著燈做啊?好,我給你打開大燈。”日光燈開了,這下攝像頭可以看清楚了。
“我想,我想看著你脫衣服。”王斌對上來給自己脫衣服的孫珍珠羞澀地說。孫珍珠很詫異,隨即笑了:“小夥子還真見過世麵啊,懂得情調!那好,看你長得不錯,是我喜歡的類型,我給你跳一段舞,他們都沒見過的!”
王斌就被孫珍珠按在**,孫珍珠嘴裏哼著音樂開始舞動自己蛇一樣的身軀,眼神火辣辣的。王斌羞澀地看著,心裏盤算著他們什麽時候打電話。孫珍珠開始脫衣服,裙子扔在一邊,她爬到王斌的腿上開始解開乳罩,左邊**上的黑痣馬上進入王斌眼裏。
——肖天明馬上打電話,電話裏麵說:“對不起,您撥叫的用戶不在服務區。”肖天明大驚:“操!信號盲區!”
王斌等不到電話,孫珍珠已經爬到他的身上了,坐在他的腿上。王斌咬牙忍著,心裏大罵肖天明。孫珍珠抱著他的脖子要親他的耳朵,王斌一把推開她。孫珍珠倒在地上:“你,你幹什麽?!”
王斌羞澀地說:“我,我……姐姐對不起,我已經……”
“看你身體很好,沒想到是銀樣蠟槍頭?”孫珍珠苦笑著拿衣服穿,“算了,不收你小費了。走吧。”
王斌小心地說 :“對不起啊,我再試試?”孫珍珠擺手 :“算了算了,我沒情緒了。”王斌很內疚地推門出去了,一出門臉色就變了,咬牙切齒。孫珍珠在裏麵穿衣服,沒覺得哪裏有什麽不對。
王斌在鎮子裏轉了一大圈,然後從後門回到招待所,上樓進了房間,一進去就破罵:“肖天明,我跟你不共戴天!”
肖天明苦笑:“對不起,對不起!那沒信號我也沒辦法,我不是故意的!”
“驗證了。”王斌看看房間,“所長呢?”
“喝酒去了,我推了半天才推掉。”雷鵬苦笑,“下一步怎麽辦?”
“怎麽辦?盯死了唄!”王斌摘下帽子、眼鏡和麥克,“看她打算怎麽辦,和誰接頭,怎麽搞情報。”
“什麽時候動手?”雷鵬躍躍欲試。王斌說:“最好的時機,就是她和上線交接情報的時候。當然,一切都要局裏決定。我們現在隻能等了,我怕的是研究所內部有他們的鼴鼠,那抓她是沒太大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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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光不是坦克研究所的幹部,所以出入自由。他沒打球,鬼使神差地出了研究所大門。收垃圾的老趙頭跟他打招呼,他也沒聽清楚。老趙頭笑笑就進去了,陳光自己走著。不知道怎麽回事,他一抬頭已經在鎮上了。
發廊對麵的二樓是鎮百貨公司的倉庫,所長一句話已經征用了。監視鏡頭將發廊門口的畫麵傳送到監視器上,王斌拿著咖啡睜著熬紅的眼睛在看著。雷鵬在旁邊打呼嚕,肖天明坐在他的身邊戴著耳機。王斌揉揉眼睛:“你看著,我睡會兒。”肖天明點頭看著監視器,王斌到後麵的貨物麻袋裏麵躺下蓋上外衣。
“王斌!”肖天明突然低聲喊,“你,你過來!”
“怎麽了?!”王斌一下子爬起來,雷鵬也起來了:“有線索?!”
“你看看這是誰?!”肖天明指著屏幕說,“你仔細看看!”
王斌一看頭就大了!
穿著便裝的陳光在發廊一條街磨蹭,站在發廊門口。老板娘出來招呼:“哎喲!陳高參啊,你又來了?珍珍啊,珍珍啊!陳高參來了!”
王斌睜大眼睛,使勁揉揉——沒錯!是陳光!陳光給老板娘錢,然後帶著孫珍珠走了。王斌疲憊地坐下,腦子跟充氣的皮球一樣飄。他突然站起來就要往外走,肖天明一把拉住他:“你幹什麽去?!”
王斌脖子都起青筋了:“他不能這樣!”
“你坐下!”肖天明一把按住他,“你要明白我們來幹什麽?!——這是我們的任務!你給我冷靜!”
王斌急促呼吸著,肖天明冷峻地說:“雷鵬,想辦法跟過去,不要讓他們發現。”雷鵬無語,戴上帽子出去了。王斌心都碎了,臉色鐵青。肖天明深呼吸:“我也是陳光的朋友。”
“他是我的發小!”王斌急了,“你知道什麽是發小嗎?!我們一起長大的!我們就像親兄弟一樣!”
“可你要清楚,你現在是幹什麽的?!”肖天明低聲說,“你是黨的幹部,我是黨小組長!我命令你!給我在這裏坐著!動都別動!”
“那我眼睜睜看著他走向深淵?!”王斌聲音顫抖,眼中含淚。肖天明不語,半天才說:“情況沒有明朗以前我們不能有任何動作,什麽可能性都有!”
“陳光不可能是鼴鼠!”王斌說,“他怎麽可能是鼴鼠呢?”
“我沒說他是!”肖天明說,“但是我也沒說他不是!因為我說什麽都不算,我們要以事實為依據!”
“我要向局裏匯報。”王斌忍住眼淚,“我要向馮局長匯報,他也是看著陳光長大的!”
“你可以匯報,你是行動組長!這是你職權範圍內的事情,我不反對。”肖天明點頭,“我們都聽組織安排。”
“是!”王斌掛上保密電話,閉上眼睛眼淚流出來。肖天明站在他身後也不說話,遞給他一支煙。
王斌久久閉著眼睛,讓眼淚流著。許久,他睜開眼睛,聲音顫抖著:“我這是幹的什麽工作啊?我的愛人被敵人搞下水了,現在連兄弟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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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郊野外,陳光坐起來點著一顆煙。他低沉地對正在穿衣服的孫珍珠說:“珍珍,這是我最後一次來找你了。我覺得我們不能這樣下去了,我不能對不起小梅。我知道你是好女孩,但我們真的不能這樣了。我給你一筆錢,我們算了吧。”
孫珍珠傻傻地看著他:“陳大哥,你不要我了?”
“我要不起,我不是那種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陳光很痛苦地說,“算了吧,我心裏也很難受。但是我是軍人,我有小梅,也有自己的原則……這樣下去,我什麽都毀了……”
“那我們走,我們換個地方重新開始!”孫珍珠抓住陳光的手含淚說,“我們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開玩笑,我是軍人我有自己的工作。”陳光苦笑。
“那你不當兵了好不好?”孫珍珠流著眼淚吻著陳光的手說,“我願意和你在一起,天涯海角去哪裏我都願意!”
“不可能的,我走不了的。”陳光推開她的手搖頭,“我把我所有的積蓄都給你,你去給你爸爸看病別做這個了。”
“陳大哥!”孫珍珠哭出來,“我愛你!你不要拋棄我,好不好?”
“我們不可能的啊!”陳光說,“我有老婆!我有單位!我還是黨員,還是幹部,我有紀律的!最關鍵的是——我愛小梅!”
“陳大哥——”孫珍珠聲嘶力竭地哭著,“那我怎麽辦啊?我怎麽辦啊?我已經愛上你了。”
“你以前不也沒有我嘛。”陳光說,“我不是嫌棄你,是因為我愛小梅啊!”他站起來,低下頭,“我走了,那個信封有個存折,你自己去取吧。密碼是我的生日,你知道的。”他緩緩往草叢外麵走。
“陳光。”
聲音異常冷靜,陳光一愣站住了。他慢慢回頭,看見孫珍珠站在那裏臉上已經沒有剛才的柔情和痛楚,隻有一種平靜。
“珍珍,你怎麽了?”陳光以為她要去死。
“打開天窗說亮話。”孫珍珠冷靜地說,“我現在就可以到坦克研究所去告你。”
“告我?告我什麽?”陳光一驚,“我沒有對不起你啊。”
“嘴在我身上,我想怎麽說就怎麽說。”孫珍珠冷冷地笑,“不信你就試試看,看我敢不敢。我還可以把這個寄去,讓他們化驗。”她舉起**。
“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不叫孫珍珠。”孫珍珠說,“我也是軍人,我的軍銜和你一樣都是中尉。”
陳光奇怪地看著她,以為她魔怔了。孫珍珠冷冷一笑繼續說:“我的服役單位是T軍事情報局,我是中尉諜報員。”
“你是特務?!”陳光驚訝了,隨即臉色變了,“你想幹什麽?!拉我下水?!”
“對,就是拉你下水。”孫珍珠冷冷地說,“你現在隻有一個選擇——和我合作。”
“不可能!”陳光眼中冒火,“我現在就宰了你,狗特務!”
“你可以試試!”孫珍珠冷冷地說,“你是裝甲兵中尉,我是諜報員中尉——你可以試試我們誰更能打。”
陳光高喊一聲撲上來,孫珍珠簡單一個擒敵動作就把他按倒了:“我提醒過你,你不是對手!”陳光怒吼著:“狗特務,我不會下水的!”
“你別忘了,你有未婚妻,你還是軍人!”孫珍珠冷笑,“我要是豁出去了,你什麽都完蛋了!你的愛情,你的職業軍人生涯,你的家庭,你的朋友、同事全都會拋棄你,你就是一個徹底的窮光蛋!”
“不管你怎麽說,我不會下水的!”陳光梗著脖子說,“我寧願自殺也決不叛變軍隊!”
“你自殺的後果隻有一個——那就是我把你的全都事情都揭個底朝天!”孫珍珠冷靜地說,“到時候你的未婚妻、你的父母、你的領導、同事、朋友全都會看見,你陳光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偽君子?!”
“你個渾蛋!”
“我也是軍人,所以我也了解軍隊會如何處理你這種自殺者!”孫珍珠笑笑,“你就是死了,也會背著‘叛徒’的帽子!”
陳光急促呼吸著,孫珍珠慢慢鬆開他。陳光抓著地麵,突然哀號起來:“啊——”
孫珍珠冷靜地觀察著陳光的反應,慢慢蹲下細聲細氣地說:“陳大哥,何必呢?我又不是要你做什麽殺人放火的事情。隻是你順手可以做的,沒人會懷疑你的。”
遠處,躲在高處樹叢當中的雷鵬戴著耳機,手裏舉著超指向話筒在錄音。
陳光哭夠了,抓著地麵的手指都抓出了血。孫珍珠還在柔和地勸說他,陳光咬著牙齒:“你別說了,你要什麽?”
“‘猛虎’主戰坦克的設計說明書和訓練大綱草案。”孫珍珠輕聲說,“你果然是聰明人,我就麻煩你這一次。完事我就走,再也不聯係你。”
陳光沉默著,急促呼吸。很久,他緩緩地說:“你必須發誓——再也不聯係我!”
“當然,我說到做到!”孫珍珠笑著扶起陳光的腦袋,“看你嚇得一頭汗,我給你擦擦……”
“你躲開!”陳光一把推開她,“你別碰我!我可以給你,但是你不要碰我!你是毒蛇,一條偽裝凍僵的毒蛇!我怎麽那麽傻,就被你咬了呢?”
“我答應你。”陳光閉上眼睛,“我給你,但是你必須馬上離開!”
“當天就走。”孫珍珠如釋重負。陳光揮揮手:“你滾!我要一個人待一會兒!”孫珍珠起身穿好衣服:“我理解你,中尉。對不起,我也是執行任務。再見,等你的好消息。”
陳光自己趴在山坡上,壓抑地哭起來。哭聲也越來越大,他傷心地哀號著。
王斌聽得受不了了,他摘下耳機丟在桌子上,肖天明默默地看著他。王斌趴在桌子上傷心地哭著:“為什麽你不讓我攔住他?”
“這是我們的工作。”肖天明低下頭說,“我也很內疚。”
“他本來不是鼴鼠!”王斌捂著自己的眼睛,“可他現在是了!你滿意了?!”
“我再說一遍——王斌同誌,這是我們的工作!”肖天明也很痛心,“如果陳光不是你的發小是個陌生人,你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工作嗎?幹我們這個行當當然不是六親不認,但是我們不能對不起最高利益!”
“你讓我安靜會兒!”王斌突然怒吼。
肖天明起身,對雷鵬招手。兩個人都無聲地出去了,王斌自己坐在桌子前。他看著監視器,看著耳機,看著超指向話筒,也看著放在自己手邊的紅色封麵的國家安全偵察證。
盾牌、五星、短劍,以及那莊嚴神聖的“國家安全”字樣組成的證件正麵圖案。
王斌的右手手指緩緩滑過紅色偵察證圖案下麵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安全部偵察證”那行莊嚴神聖的小字。隨即他的右手緩緩放在偵察證的圖案上麵,最後一滴眼淚落在他的手背上。他聲音顫抖著卻很堅定:“我的父母和我都宣誓效忠於你,我會遵守我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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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光的意外出現使得安全部門的監控目標範圍擴大了,市局偵察部門開始介入。更多的幹部被派來,將孫珍珠、陳光等可疑目標完全徹底監控起來。整個小鎮和坦克研究所內外都變成了安全機關的一個透明的大魚缸,而孫珍珠和陳光就變成了兩條在安全幹部密切注視當中的金魚。正如鎮派出所所長所說“一切盡在掌握”。
變得憔悴也變得嚴肅的王斌一絲不苟地在完成自己的工作,陳光熟悉的身影和聲音此時此刻變得那麽遙遠。那個曾經在一起度過少年時代的“虎牙”,那個立誌從軍報國投身疆場的裝甲兵軍官,那個從山溝回來還拐了一個民辦女教師的陳光——似乎都變得那麽遙遠,變得那麽陌生。在王斌的麵前和耳朵裏麵,隻有代號“比目魚”的監視目標。
一切都是保密的,一切都是黑暗中的。
隻是他身邊原本在光明當中的愛人和兄弟,一個一個被拉進了這個黑暗當中的世界。
一個本不屬於他們的黑暗世界。
“我在黑暗中,是為了守護光明。”這是王斌在參加工作以後寫在保密工作本扉頁的一句話,他曾經為自己少有的藝術才思激動不已。守護光明?自己身邊的人卻一個也守護不了,甚至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下水!對於從事國家安全工作的王斌來說,這真是一個莫大的諷刺。
也許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才真正理解為什麽馮雲山不願意他從事這個工作。你可能目睹很多悲劇發生,卻什麽都不能做,不能阻止,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靜待後果嚴重到需要你出手的一瞬間;你內心深處隱藏著很多痛楚,卻不能對任何人提及,因為很簡單的原因——保密。你的一切工作都是秘密,甚至是你的名字、你的單位,你經常要改頭換麵,沒有人會問你是不是還具有一個完整的正常人的生活,因為你是一個情報幹部。
你要對黨——絕對忠誠。
什麽是絕對忠誠?王斌現在已經逐漸理解了,那就是除了這個工作,你什麽都可以放棄。情報工作不是隻有那麽多驚險刺激和豪言壯語,更多的是一種默默犧牲,一種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的犧牲。
在這個等待的時刻,陳光的電話意外地進來了。
“喂。”王斌竭力抑製住自己波瀾壯闊的內心世界,“陳光?怎麽了?有事兒?”
“斌子,你現在方便嗎?”陳光的聲音嘶啞。
眼淚默默地從王斌眼中流出來,他閉上眼睛,用幹涸的嘴唇努力擠出平靜的話:“怎麽了?方便。”
“我有話對你說,要當麵見你。”
王斌睜開眼睛,已經是熱淚盈眶,語氣卻依然平靜:“我現在在開會,等會兒我給你打過去好嗎?”
電話掛了,他閉上眼睛默默地哭了。片刻,他拿起保密電話:“我要找馮局長。”
兩個小時以後,陳光坐公交車輾轉到了市區的一個茶館。王斌已經在那裏等他,陳光穿著便裝背著軍挎臉色憔悴。王斌竭力裝出笑容:“坐,怎麽了?什麽事兒那麽重要,非要見我?”
陳光默默地打開軍挎,拿出軍官證、帽徽、領花、肩章,一一放在桌子上。王斌正在給他倒茶的右手停在空中,陳光抬起頭看著他很平靜:“斌子,我犯罪了。”
王斌雖然設計了兩個小時的台詞,但是在陳光麵前他已經不能再偽裝。他捂著自己的臉點頭:“你沒讓我失望……”
“真是什麽事兒也瞞不過你們安全部啊。”陳光慘慘一笑,“我犯罪了,你抓我吧。”他對王斌伸出雙手。
王斌擦擦眼淚,把他的軍官證什麽的都推回去:“抓不抓你,什麽時候抓你都不是我說了算。你今天能來找我,我真的很激動,真的很激動……”
“我不配做個軍人。”陳光苦澀地說,“我對不起黨,對不起祖國,對不起軍隊。我答應參加特務組織,我對敵不堅強……”
“別說了,是我的錯。”王斌痛楚地說,“我本來應該提醒你的,應該經常提醒你,你就不會走錯這一步了。”
“斌子,我該怎麽辦?”陳光臉色發白。
“馮局長——也就是我幹爹說,可以給你立功的機會。”王斌擦去眼淚,認真地看著陳光的眼睛,“這身軍裝你可能穿不成了,但是我要盡我自己的全力保住你,不讓你進監獄。你一定要配合,明白嗎?”
陳光臉色更白了:“我不能當兵了?”
王斌點點頭:“你有叛變行為,不可能再在部隊了。”
“我真的不想叛變……”陳光咧開嘴哭了,“我喜歡部隊,我不想離開部隊……如果是在戰場上,我殺敵絕對不會猶豫的……斌子,你相信我……”
“這也是戰場啊!隱蔽戰線也是戰場啊!”王斌的心在滴血,“軍隊的紀律你比我清楚,你已經觸犯了軍法和國法。如果不是你在關鍵時刻懸崖勒馬,你的命都可能保不住啊!”
陳光傷心地號啕大哭,從未這樣傷心過。
王斌並不阻止他,讓他一個人靜靜地哭。他抬起頭點著煙,捂著眼睛默默地抽著。
一個年輕有為的優秀軍官,沒有倒在戰爭時期的熱血戰場,卻倒在了和平年代的隱蔽戰場。從此要永遠離開自己心愛的部隊,脫下自己心愛的軍裝,成為一個和軍隊徹底無關的老百姓。
這,不足以讓他傷心地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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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趙頭,把這個垃圾運走!”小錢把一紙箱子垃圾從兵樓搬出來扔在三輪車上。老趙頭笑笑,點著一顆煙,摸身上沒火。小錢就把火給他點著,低語:“還差兩箱子,完事就趕緊收手吧。現在所裏麵抓得緊,差不多得了。”
老趙頭嘿嘿笑著:“錢給你打賬號上了,我走了。”他慢悠悠地蹬著三輪車走了,一路高喊,“收垃圾啊!收垃圾啊!”
楚靜在樓裏放下望遠鏡,對著耳麥說:“‘黑魚’和‘小黃魚’已經會麵了,‘黑魚’遊出去了。二組接手,完畢。”
陳光沒再說話進去了,老趙頭嘿嘿笑著騎三輪走了。小錢拿著文件夾去打字室,看見陳光就嘿嘿笑。陳光黑著臉沒搭理他,小錢湊近了說:“陳參謀,怎麽樣?‘按摩店你按我我按你你我安逸,洗頭房洗大頭洗小頭頭頭輕鬆’啊!”陳光沒搭理他過去了,小錢在後麵摸摸腦袋:“你牛個什麽啊?脫褲子幹的時候怎麽不牛了!”
陳光徑直走向資料室,保管員看見他笑笑:“陳參謀,您要借什麽資料?”陳光拿出借閱證:“‘猛虎’坦克的設計說明書,最詳細的。我寫訓練大綱草案有幾個需要核實一下數據。”保管員登記在冊,然後去拿手冊。陳光臉色鐵青,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保管員把手冊給他:“在這兒簽字。”陳光反應過來,笑著簽字。
晚上,陳光又到山上找孫珍珠。
“你要的東西在我手裏,但是太多了我抄不完。”陳光黑著臉說。孫珍珠笑容可掬地抱住陳光:“沒關係,明天你來找我。我給你相機,你拍完把膠卷給我就可以了,別的你不用管。陳大哥,你真聰明,我要報答你……”
“你別碰我!”陳光一把甩開她,“你是毒蛇!你毀了我!”
孫珍珠笑笑:“我知道你恨我,我也隻是執行任務。明天晚上這個時候,我們在這裏見。我給你相機,然後你給我膠卷,我們從此各奔東西。”
那邊鎮上,老趙頭在陰暗狹窄的房間裏麵打開小錢給他的箱子。取出上麵的垃圾以後,裏麵是一個包裹好的筆記本。打開來,取出裏麵的微縮菲林笑眯眯地放好。
另外一組偵察員在鎮子的一個大車店的二樓房間裏麵看著監視器。他們化裝成地質勘察隊包了整個旅館的二樓,老板收了錢也就懶得過問他們的事情。楚靜走進房間:“還是那麽處理的?”一個偵察員努努嘴:“那不,裝起來了。看來是要結束了,準備等人接頭。”楚靜拍拍他的肩膀:“仔細點!這肯定是個老狐狸!”
第二天,陳光按照約定拿了煙盒照相機。他忍著性子學習了使用方法,孫珍珠本來想給他點鼓勵,但是看他鐵青的臉色還是算了。陳光默默地回去了,孫珍珠看著他的背影苦笑,心裏如釋重負——終於要完成了!
陳光坐在**坐了半夜,設計說明書和煙盒相機都扔在**。他呆呆坐著,始終沒有去碰那個相機。快天亮的時候,門被人輕輕地敲著。陳光很警覺地一把拿被子蓋住東西問:“誰?!”
陳光沒說話讓他進來,王斌低著頭:“我是來幫你的,我知道你下不了手。”陳光忍著眼淚:“你都看見了?”王斌點頭,陳光無語。王斌壓抑著自己的眼淚:“陳光,你聽我說……”
“別說了,這是你的工作。”陳光苦笑推開他,“你開始吧。”
王斌忍著眼淚掀開被子打開台燈,拿起煙盒照相機翻開設計說明書一頁一頁開始拍攝。陳光胸悶,閉上眼睛眼淚流出來:“我做夢也沒想到,我會背叛這支軍隊……我太愛這支軍隊了,這幾天我腦子裏麵都是我上軍校以後走過的每一個正步,打過的每一顆炮彈,甚至是穿壞的每一雙膠鞋……我怎麽覺得都跟做夢似的?我做了一場軍人夢,好幾年的軍人夢,現在夢怎麽就那麽突然醒了呢?”
王斌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在說明書上,他輕輕拂去,想說什麽又都說不出來。
“如果是在真刀真槍的戰場上,我會是一個好軍人的。我不怕死,我勇敢,我立場堅定!我技術嫻熟,我心理穩定,我還會帶兵,我會把戰士們帶得嗷嗷叫!”陳光轉向王斌睜開淚眼,“王斌,你相信我嗎?”
“我相信……”王斌哽咽著說。
“我現在每天穿上軍裝,都覺得是最後一次。我原來也跟別的幹部一起罵,說我們的軍裝太土,太難看……可是,我現在覺得這軍裝是這麽好看,這麽好看……王斌,這軍裝真的很好看……我舍不得!我真的舍不得!我恨不得穿著這身軍裝去死!我寧願去死我也不願意脫了軍裝啊,王斌……”陳光哭著說,“可是我為什麽就出賣了這身軍裝呢?為什麽呢?這一切都是為什麽呢?我可以為了這支軍隊去死啊,我絕對不眨眼啊!我在軍校是第一名,我在部隊帶的連隊是第一名,我什麽都是第一啊!可是我為什麽就把這一切都毀了呢……”
王斌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還有小梅,她那麽愛我。那麽純潔的一個女孩,一個鄉村女教師……她把一切都給了我,無怨無悔……我帶她來北京,她以為可以開始新的生活……”陳光癡癡地說,“我該怎麽麵對她?怎麽告訴她這一切……”
王斌捂住自己的嘴不哭出聲。
“還有我的父母,我怎麽告訴我爸爸媽媽我叛變了解放軍?”陳光哭著說,“我一直是他們的驕傲啊!他們都是普通工人,我是他們最大的驕傲啊!他們把我穿迷彩服、戴著坦克帽、蹬著坦克靴站在坦克上的照片放得和我真人一樣大啊!掛在客廳,誰來了都要看見,都要告訴他們我兒子是坦克兵……那滿屋子都是我的獎狀和獎杯啊,還有軍功章……我還有軍功章啊,現在我要他們把這些都拿下來……”
“別說了,那是你的工作……我能理解。”陳光臉色蒼白閉上眼睛。
王斌咬著嘴唇流著眼淚繼續拍照,一頁一頁地翻著。
天邊逐漸顯出魚肚白,王斌熟練地取出菲林交給陳光 :“你記住,把這個交給她。千萬別演砸了!”
陳光點點頭,眼睛紅透了。他突然轉身問要出去的王斌:“我還是黨員嗎?”
王斌心都碎了,他閉上眼睛:“起碼現在還是。”
陳光點點頭,慘淡地笑笑:“我知道了,你去吧。”
王斌出了屋子,後麵的屋子裏麵陳光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王斌戴上墨鏡堅定地走著,可是眼淚已經從墨鏡下麵流出來。他走著,每一步都在撕裂著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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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的行動分為兩組——第一組,監控‘蜂鳥’和‘比目魚’的交接,由王斌負責;第二組,監控‘黑魚’和‘小黃魚’的交接,由楚靜負責。他們現在已經在現場,你們將作為有生力量投入戰鬥,保證最後階段的戰果!”魏處長緩緩地說,“行動代號‘打魚’,行動決心是斬斷敵特圍繞坦克研究所鋪開的間諜網,同時順藤摸瓜挖出他們的地下交通線。由於我們送出去的誘餌都是真實的‘猛虎’主戰坦克絕密資料,所以半點馬虎不得。明白了嗎?!”
“明白!”年輕的情報幹部們低聲吼道。
“根據部局兩級領導指示,‘打魚行動’正式開始!”魏處長揮揮手,“出發!”
天色黃昏,十幾輛各種牌照、各種品牌的轎車和吉普車從北京郊區的一個沒有任何門牌標誌的機關大院魚貫開出,拐上不同的方向。年輕的情報幹部們默默無言,在無人知曉的這個普通的黃昏去投入這場黑暗當中的沉默戰鬥。
他們都很年輕,都曾經是普通的大學畢業生,隻是已經投身這個沉默的職業。國家、民族、信仰、忠誠、責任……這些詞對於他們的同齡人來說,可能非常遙遠,而對於他們來說卻在生活的每個瞬間,甚至滲入個人生活的方方麵麵。他們也有家庭,也有父母、愛人或者孩子,然而他們對那些悄悄消失的日日夜夜卻無從解釋,也永遠不會解釋。
沉默,就是他們唯一的解釋。
黑暗當中,坐在遠處車裏的年輕幹部們等待著命令。在楚靜的監視屏幕上,老趙頭已經離開小鎮,在野外換了得體的幹淨便裝搭車進城。在她暗語命令當中,監控車輛如同黑暗當中的利劍慢慢地展開了跟蹤包圍圈。
鎮外的山上,穿著嶄新常服的陳光中尉一步一步走向了接頭地點。無數黑暗當中的眼睛將這裏變成了透明的、不同角度的監控鏡頭將畫麵傳送給了監控指揮車上的王斌。
什麽地方不對勁?他總隱隱約約感覺到,但是又說不出來。他看著麵色沉著的陳光,那臉上的堅定如同走向戰場。是的,這是自己教他的啊!這就是戰場,看不見硝煙的戰場。沒什麽問題啊。但是,哪裏不對勁呢?
嶄新的三接頭軍官皮鞋踩過嘩啦啦的亂草。
陳光走向等在那裏的孫珍珠,她也沒有什麽表情。軍帽下陳光的眼睛很平靜,也很冷峻,就是在注視敵人。孫珍珠慘淡地笑笑:“中尉,你穿軍裝真的很帥。”
“你要的東西。”陳光伸出左手。孫珍珠無語接過,片刻:“你不想再和我……”
“滾。”陳光的語氣很平靜。孫珍珠顫抖一下,默默無語轉身走了。她越走越快,要趕緊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陳光看著她的背影消失了,徹底看不見了。一滴眼淚滑過他的臉頰,他低沉地說:“王斌,你交給我的任務我完成了。”
監控指揮車上,王斌恍然大悟,他衝著耳麥高喊:“阻止他!”
陳光拔出腰間81自動步槍的槍刺對準自己的咽喉 :“我愛軍隊,我不是故意的。”
王斌已經扯掉耳麥跳出指揮車,肖天明和雷鵬緊緊跟在他的身後跑向那片山坡。王斌的腳步跌跌撞撞,頭上青筋暴起,想喊卻又無聲——絕對不能喊!這是職業本能告訴他的,絕對不能驚動正在撤離的“蜂鳥”!
暗處還有幾個幹部在悄悄迅速地跑上山坡。
“我要穿著軍裝死。”陳光閉上眼睛,手下突然用力。
已經跑上山頭的王斌睜大眼睛張大嘴,就那麽眼睜睜地看著兒時的夥伴“噗”地將81自動步槍的槍刺利索地紮入咽喉。血在黑暗當中一下子噴出來,流在嶄新的軍裝上。陳光睜大眼睛,猝然倒在地上。
王斌一下子如同踩在棉花上,栽倒在地上。他沒命地向陳光跑去,跌跌撞撞,連跑帶爬,抱起了血泊當中的陳光。他失聲痛哭著,用手堵著陳光的喉嚨。血湧出來流在他和陳光的身上,他仰起頭張開嘴卻沒有一絲聲音隻有奔湧而出的眼淚。
王斌全身哆嗦著,無聲地哭著、呐喊著,對頭頂那無邊無盡的黑暗。
陳光的血熱乎乎地流在他的手上,流在他的身上,他眼睜睜地看著他一點一點失去了熱度。
跑上山坡的幹部們都慢慢站住了,默默地注視著這個悲慘的場麵。
肖天明對著耳麥顫抖著聲音發出命令:“一組注意,我是副組長獵豹。我現在接管一組行動,黑豹因故退出行動。”
隨著耳麥當中幹淨利索的一連串回答,他流著眼淚轉身大步走向指揮車。路過雷鵬的時候他低聲命令:“送他們去醫院吧,我接手負責這裏。”雷鵬擦去眼淚,對著耳麥低聲說著。
急救室前麵,雷鵬在哀求醫生:“大夫,你想想辦法啊!想想辦法啊!”醫生為難地說:“同誌,根本不可能啊!他直接將匕首刺入咽喉,當場已經死亡了,就是神仙也救不活他啊!”雷鵬急了:“可是他的心髒當時還在跳動!”醫生苦澀地說:“那隻能說明他身體太好了,他已經死了!已經死了!”
田小梅“咣”地就暈倒了。
“王斌!”林濤濤黑著臉站在急救室門口。
跪在急救室門口默默看著陳光被推出來的王斌慢慢地站起來,給陳光整理好血汙的軍裝風紀扣:“他說了,他最愛這身軍裝。你們別給他脫下來,好嗎?我給他帶新軍裝來再換上。”
林濤濤衝過來一把將王斌按在牆上一字一句地說:“你讓我幫你,就是為了搞陳光?!”
王斌已經不可能再解釋任何事情,隻是木然地看著林濤濤。林濤濤揪住他的脖領子:“你跟我出去!”雷鵬上來攔,王斌淡淡地說:“你別管,這是我們兄弟的事兒。”
“我跟你不是兄弟!”林濤濤怒吼著把王斌拖出走廊,扔到大樓前麵的空地上。王斌站起來,默默地看著林濤濤。林濤濤一拳打在他的臉上,王斌栽倒了。
“為什麽你要搞他?!”林濤濤怒吼著,“你的心是不是石頭做的?!你為什麽不幫他?!我不相信他會是叛徒!”
“我沒說他是叛徒。”王斌擦去鼻子上的血,淡淡地說。
“你為什麽不肯幫他?!”林濤濤又一腳上來,直接踢在王斌的小腹上。王斌又栽倒了,林濤濤抓起花壇子邊上磚堆的板磚拍在他的頭上。磚啪地碎了,王斌頭上的血流下來。他的臉貼在地麵上,眼淚無聲地和血流在一起……
中學時代的陳光拿著板磚虛張聲勢,混入戰團的王斌和林濤濤打倒好幾個,轉身就跑。陳光還傻在那裏,王斌一把拽住他:“走啊!”對方的一個孩子衝上來舉起鐵鍬,陳光一下子抱住王斌撲在他的身上。鐵鍬拍在了陳光的背上,林濤濤衝上來舉起板磚一下拍在他的頭上拍開了。王斌拉起陳光:“你沒事吧?!”陳光嘿嘿笑,露出虎牙擦擦鼻涕:“沒事!”……
“到底是怎麽回事?!”林濤濤一把揪住王斌的脖領子就是幾個耳光,“你告訴我!”
王斌的淚眼看著林濤濤:“對不起,我什麽都不能告訴你……”
“我們一起長大的!他把你當大哥!”林濤濤抓著王斌的頭發直接就撞擊在花壇子的邊上,“他是你的兄弟!是我的兄弟!”
王斌頭破血流,卻感覺不到任何痛楚。他閉著眼睛,血和眼淚都流在他的臉上。林濤濤按住他舉起拳頭暴揍:“你居然通過我搞他?!你是不是人?!你還是不是人?!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為了升官,你連兄弟都不要了?!”林濤濤怒吼,惡狠狠地又舉起一塊板磚直接拍在王斌頭上。
王斌這時候才覺得頭暈目眩,林濤濤抓起他的脖領子又是幾個耳光:“你是他的大哥啊!你居然不幫他!你到底吃錯了什麽藥?!”
楊雪跑出來拉住林濤濤:“別打了!小梅那邊要住院,你身上帶錢沒有?”林濤濤起身,王斌艱難地爬著伸手摸口袋:“我這裏有……”
“你沒資格拿你那個臭錢!”林濤濤一腳踢飛了王斌的錢包。他轉身大步走著,楊雪著急地看看王斌又隻能追著丈夫。
林濤濤突然站住了,頭也不回地怒吼:“今天開始,你是你,我是我!”
林濤濤大步進去了,頭破血流的王斌壓抑地哭著爬向那個被踢飛的錢包。雷鵬跑過來拿起錢包遞給王斌,把他扶著坐起來:“斌子,你沒事吧?”
王斌哆嗦著手打開錢包,看見裏麵的韓曉琳在甜甜地笑著。他流著眼淚和血把錢包貼在胸口痛楚地哭著,千言萬語都混合著這血和淚咽進了自己的肚子。
他是一個黑暗當中的獵手。
所以,他的痛楚也屬於無邊無際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