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對黨——絕對忠誠

首都機場。人來人往當中,韓曉琳的身影顯得那麽孤獨。

人民大學校園。林濤濤從學生宿舍跑出來,向等在外麵的楊雪搖頭。

楊雪:“要不去圖書館看看?”

“這個小子怎麽連影子都沒了?”林濤濤擦擦汗,“他們宿舍的人說已經好幾天沒看見他了!”

“他家裏呢?”

“他幹爹不在家,家裏沒人接電話。”林濤濤急切地說,“這可怎麽跟曉琳交代啊?”

“真是的,他不知道曉琳今天走啊?”

“鬼知道他知道不知道!”林濤濤無奈地說。

“對黨——絕對忠誠!”徐公道的眼神犀利而堅定。

在他麵前是三十多個年輕的男女學生,衣著各異,相貌也各異,都是扔在人堆裏麵看不出來的普通年輕人。在這個寬闊的教室裏麵,他們麵對的是徐公道,還有徐公道背後的那麵黨旗。

王斌坐在座位上,看著麵色嚴肅的徐公道。這個穿著西服的中年人戴著眼鏡,保養很好但是臉色黝黑,體格強壯略微發福。

“‘忠誠’——這個詞並不難理解!”徐公道雙手撐在桌子上緩緩地說,“但是對於我們從事情報工作的幹部來說,僅僅是‘忠誠’是遠遠不夠的!我們要做到的是——‘絕對忠誠’!當你投身黨的情報工作,你就不再是你個人,你是這個工作的一個組成部分!情報工作的複雜性不言而喻,你們在未來的工作當中會麵對各種挑戰和**,你們必須有堅不可摧的政治信念!”

學生們靜靜地聽著。

“你們在未來的工作,可能會遇到誤解——這種誤解不僅來自你身邊的朋友、親人、同事,甚至可能來自你的上級機關。”徐公道加重語氣,“而你們的內心深處隱藏的是隻有範圍非常小的人才可以掌握的秘密,這個秘密甚至會影響到國家和民族的前途——於是你什麽都不能說,甚至是你的個人命運遭受極大挫折,你也必須保持沉默承受誤解。人的一生隻有短短幾十年,也許當真相大白時,你已經風燭殘年,你的青春、你的大好年華都這樣過去了,是什麽樣的信念可以支撐你麵對這樣的厄運?

“你們都知道潘漢年,知道‘龍潭三傑’,知道江姐許雲峰,但是還有很多人你們不知道,可能在這個世界上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他們的名字——而他們就這麽犧牲了!消失在無人知道的角落,猶如歸於大地的塵埃無聲無息。甚至他們的親人永遠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就這樣離開了家,去往另外一個世界!是什麽樣的信仰可以支撐你麵對這樣的未來?

“‘對黨,絕對忠誠!’這就是唯一的答案!”

徐公道的目光落在王斌的臉上,這張年輕的臉顯現出和他年齡不相稱的堅韌。

首都機場。韓曉琳看表,失望地拖著自己的行李箱走向通道。

林濤濤和楊雪衝進來:“曉琳!曉琳!”

韓曉琳的眼睛一亮。但是當林濤濤和楊雪穿過人群衝到韓曉琳麵前,她又失望了。

“我們,我們沒找到王斌。”林濤濤抱歉地說,“誰都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算了,也許他不願意見我。”韓曉琳提著自己的箱子就要走。

“曉琳姐,你真的決定了嗎?你一個人跑那麽大老遠去留學,我會想你的。”楊雪拉著韓曉琳的手眼淚汪汪。

“傻丫頭,我又不是不回來。”韓曉琳苦笑,“我學完了就回來。”

“好了好了,去美國留學的機會不是誰都有的。”林濤濤笑,“要是放唐朝那會兒,咱們就是美國的感覺;現在不行了,還是人美國牛!曉琳,去了好好混!過幾年我們警察當膩歪了就去美國找你混!”

“我走了。”韓曉琳忍住眼淚,轉身就走。

突然,她又回頭,最後期待地掃視整個大廳。還是沒有王斌的身影,奇跡沒有出現。

“把這封信帶給他。”

韓曉琳把信交給林濤濤,她咬牙走向通道。

“這事兒到底怎麽搞的?”林濤濤自己都納悶兒,“從小就那麽好,怎麽長大了跟換了個人似的?王斌到底抽什麽瘋?”

“誰知道你們男人,變心比變臉還快。”楊雪眼淚流下來,“曉琳姐多可憐啊!一個人要背井離鄉,王斌怎麽就喜歡上別人了呢?”

“不可能啊。”林濤濤撓頭,“王斌從小就是蒙古牛,八匹馬都拉不回來的那種啊。就我變心王斌也不能變心啊!”

“你說什麽呢?!”楊雪急了,掉頭就走。

林濤濤急忙拉住她:“別啊!我這不打個比方嘛。”

兩人正在爭執,外麵的客機起飛了。

韓曉琳靠在舷窗,白雲下麵,熟悉的北京越來越模糊。

淚水悄悄地流了出來。

她捂住自己的嘴,哭了出來。

“東風。”王斌打出一張牌。

坐在他對麵的是肖天明,來自外語大學英語係的福建小夥子。他詭異地看看王斌,露出笑容:“我和。”

嘩啦啦。大家重新洗牌。這個教室跟麻將館差不多,煙霧繚繞,一片洗牌碰牌的聲音。有的學生根本沒接觸過麻將,略為生疏,不過打得都很認真。

徐公道走到王斌背後,停下來指點自己的學生:“洗牌也是技術,洗牌的時候,可以為自己洗出一副想要的牌……”他一邊說,手上沒停,看似漫不經心地洗著牌,嘴裏繼續著,“剛打完一局的時候,大部分牌麵都是開著的,你要馬上記住所有的麻將……”他開始把麻將攏到桌邊,疊牌,“把你要的牌控製在兩手裏,無論怎麽洗,兩隻手的牌不會變,然後把你想要的麻將按摸牌順序疊好……”

王斌似乎看不出什麽特別的地方,迷茫地看著徐公道。徐公道笑了笑,手裏掂起骰子,一丟,兩個骰子落在桌麵上,是九點,他抬頭看了看同樣心存疑問的另外三個學員:“摸牌嘛。”

“如果是你做莊,那麽,一副天和是可以洗出來的。”牌已經按骰子的點數摸好了,徐公道手指熟練地溜了一下到手的麻將,十四張牌整齊地列在桌邊,“你拿起來看看。”

王斌還是一臉疑惑,看了看徐公道,慢慢翻起那一列麻將:“天和!”他的眼睛瞬間變圓。

這桌重新開了一局。嘩啦啦洗牌以後,骰子一扔。王斌右手邊的是來自政法大學法律係的楚靜,她梳著馬尾巴,眉頭緊皺,注視著自己摸到的牌。她在底下踩了王斌一腳,輕輕點幾下。王斌不動聲色,拿起火機點煙,火機的火苗“嗖”一下躥起老高,對麵的肖天明嚇了一跳,朝這邊看了看,王斌笑道:“差點燒了眉毛。”他一邊說,一邊摸牌,肖天明還沒回過神,跟著在笑:“怎麽那麽不小心啊?”

王斌的手摸到牌後往回收,肖天明根本沒注意,他似乎不經意地碰了一下尚未摸到的牌牆,到手的那張牌已經換到了楚靜下一輪的預定位置上。楚靜瞧在眼裏,臉上有喜色。

“又學雷鋒啊。”坐在王斌左手邊的雷鵬咳嗽兩聲壞笑道,食指在換過的那張牌上輕輕磕了兩下。這個家夥來自解放軍體育學院,頭發不多,看來有禿頂的遺傳。

楚靜臉一紅,攤開牌:“算了,重來吧。”

王斌笑笑:“這不她剛剛學嘛,你要剛剛學,我也給你送牌。”

“得了,都是剛剛學。”肖天明笑道,“你夠紳士的啊!要不這樣算了,我的內務以後你整理。”

“送你兩個字——做夢!”王斌笑著洗牌。

牆上一個醒目的標語:“為人所不為,能人所不能。”

砰砰!槍聲震耳欲聾。

軍事教官雷克明中校穿著迷彩服,果斷地使用手裏的貝雷塔手槍射擊麵前的靶子。射擊結束,靶子從軌道那頭滑過來,在10環和9環位置都是均勻散布的彈洞。

“看見了?”雷克明淡淡地說,“達到這個成績,你們才能從我的課畢業。你們使用武器的機會不多,但是如果需要使用,絕對就是關鍵時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按照要領開始訓練吧,這些槍支的不同特點和使用要訣你們都要熟悉。”

他隨手一指身邊桌子上的武器,中外各種手槍應有盡有,足足有幾十把。

楚靜拿起一把“沙漠之鷹”手都哆嗦,臉發白:“我不是也要打這個吧?”

“啊,都得打!”雷克明一句話差點就讓楚靜栽倒。楚靜可憐巴巴:“這個槍比我還沉啊!”

王斌忍住笑,拿起一把五四手槍熟練檢查。雷克明問他:“你打過槍?”

王斌點頭:“我幹爹的槍不怎麽用,從小我就喜歡玩兒。”

射擊開始,使用五四手槍的學生們在地下靶場一字排開。槍聲連連,彈殼飛舞。王斌和雷鵬的射擊成績最好,各有千秋。雷克明看看王斌的成績,再看看雷鵬,淡淡苦笑:“你丟人。”

雷鵬吐吐舌頭,對王斌眨巴眨巴眼。

“角色扮演,是你們日常工作使用最頻繁的技能。所以你們要擅長扮演不同的角色,隨機應變。你們會生活在一個謊言的世界,除了對組織,你可能對誰都不能說實話。而你們要習慣說謊,並且擅長說謊。”徐公道看著麵前這幫學生,“你們今天的訓練科目就是‘角色扮演’。”

一輛大轎車停在北京東四環公路邊上的隱蔽角落,車裏麵的學生們看著麵帶笑容的徐公道,不知道他下麵要說什麽訓練要領。

“你們身無分文,也沒有任何證件,身上隻有一張旅遊地圖。”徐公道拿起旅遊地圖,“各自為戰,地圖上已經標示了你們的接頭地點——每個人都有十個,到了會有人在上麵簽字。四個小時以後,我要在西四環看見你們。把你們說謊的本事拿出來,博得別人的同情或者是利用他們對你的企圖,不擇手段完成任務。出發。”

學生們嘩啦啦趕緊下車匯入街上的人流。

王斌穿著黑色T恤牛仔褲,還是大學生打扮。他拿著地圖在街上快步走。他的眼神在四處踅摸,尋找機會。這些地方他都熟悉,隻要身上有十塊錢坐公交車他都可以到。問題是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啊。他把眼睛從公交車站挪開,去看路上的行人,到底哪個可以利用。

突然,他的餘光掃到了什麽,又回到公交車站。一個戴墨鏡的小夥子正在人群當中漫不經心地蹭著,眼睛注視著候車人的腰部和皮包。他歎口氣,這個時候自己管不了這個閑事了。

公交車開過來,那個“墨鏡”混在人群當中上車了。王斌突然眼睛一亮,他快跑幾步上了公共汽車。“墨鏡”在裏麵鑽,他跟上去。“墨鏡”盯準了一個中年婦女,站在她身後。王斌盯緊了他,看著他的右手用藏在裏麵的刮胡刀片劃著中年婦女的皮包,動作很快也很麻利。

錢包和手機被他利索地掏出來,王斌突然衝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舉在空中:“不許動!我是警察!”

“墨鏡”臉都白了,全車大嘩。眾目睽睽之下王斌用利索的鎖喉動作鎖住他的喉嚨,右手還抓著他的手。中年婦女搶過自己的東西,連聲道謝:“謝謝你啊,警察同誌!”

車停了,王斌鎖著“墨鏡”的喉嚨帶他下車。車剛剛開走,王斌一下子就把他踢倒了。“墨鏡”跪在地上鼻涕眼淚一起流:“警察叔叔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就把我當個屁放了吧?”

王斌冷冷地看著他不說話,手摸在後屁股兜裏似乎要拿手銬。“墨鏡”更緊張了:“警察叔叔,我求你了!放了我吧!”

王斌冷冷一笑:“邊兒去,蹲樓道裏麵去。”他從小在派出所混,這套東西他熟悉,警察的神態也很到位。“墨鏡”就走到路邊的樓道裏麵蹲下,抱著頭,怯生生、可憐巴巴地看著王斌。

“錢都拿出來。”王斌冷冷地說,“我不帶你走。”

“墨鏡”以為自己聽錯了,睜大眼睛看王斌。王斌怒吼:“再磨蹭讓你蹲號子!你他媽的快點兒!”

“墨鏡”趕緊把兜裏的東西都掏出來,扔在地上。王斌用腳尖撥開,有幾十塊錢。他冷冷拿起來:“滾吧。”

“你不是警察!”“墨鏡”明白過來了。

王斌不說話,往外走。咣!有人從斜後方一棍子打在他額頭上,王斌眼睛一黑,倒在地上。三四個小夥子衝上來對他拳打腳踢,“墨鏡”也神氣起來:“操!你他媽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弟兄們,給我廢了他!”

王斌抱住腦袋讓自己身體蜷縮起來忍受著拳打腳踢,眼睛貼在地麵觀察著。突然之間他抓住“墨鏡”的腳腕子怒吼一聲,“墨鏡”被掀倒了。王斌順勢爬起來左右開弓,這段時間的艱難訓練已經讓他具有格鬥的基本技能。這些家夥和他相比自然不是對手。他一招製敵,狠毒且迅速,雖然自己臉上也是鼻青臉腫,但是這幾個家夥都被按在地上“哎喲”、“哎喲”地喊。王斌鬆口氣,擦擦臉上的血,拿起地上散著的錢轉身要走,卻突然呆住了。

兩個年輕巡警坐在家屬樓旁邊的一排自行車上抽煙看風景,看見一切都結束了,冷冷一笑。一個年輕巡警拿出手銬晃晃:“我盯你們老半天了,打完了?都自己戴上吧。”

眼睛腫成一條縫的王斌看著那個年輕巡警:“濤濤?”

林濤濤張大嘴,煙掉到了地上:“我操!王斌?!”

“所以說,我現在就是和妹妹相依為命了。”肖天明的眼中還有淚花閃動。

對麵的長發女孩拿紙巾擦眼淚,已經是個淚人,看來很是感傷。酒吧中午沒什麽人,隻有她和肖天明麵對麵坐在角落裏。桌子上還放著一本打開的《都柏林人》,她本來是想圖個清淨來這裏看書的。

“我隻是隨便在街上走走,想找個人說說話。”肖天明淡淡苦笑,很具有紳士風度,“謝謝你聽我說這麽久,陳小姐……”

“叫我點點好了。”女孩擦著眼淚說,“真的,你太不容易了。和你相比,我好慚愧,從小在幸福的家庭長大。現在父母供著上大學還不知道珍惜,總是逃學曠課,我以後一定要好好學習!”

肖天明很欣慰地笑了:“這就是我最大的欣慰,點點。”

陳點點擦去眼淚,又出來了,她又抽出一條紙巾:“不好意思啊,我比較愛哭。”

肖天明很理解地笑笑,抽著摩爾煙。他吸了一下鼻子擦去眼淚:“其實,我現在也很困難,但是我不願意麻煩親戚。這些事情我自己可以扛……”

“別說了,還是我借給你吧。”陳點點拿出自己的錢包打開,抽出一疊鈔票,“這是五百我就帶這麽多,你先拿去給妹妹看病。我再去取,然後給你送到醫院。我幫不了你多少,算一點心意吧。”

正在蹭啤酒喝的肖天明差點沒噎著,眼睛都直了——五百?!現在對他來說,這可是一筆巨款!

“我真的……不需要這麽多。”肖天明說,這倒是實話。

“白血病需要很多錢的,我能幫多少算多少。”陳點點真誠地說,“我爸是國家幹部,我媽經商,他們一向疼愛我,你不用考慮那麽多。”

“留個地址和電話給我,我會還你。”肖天明低聲說,他有點內疚了。

陳點點利索地在筆記本上寫下電話和地址,撕下來給他:“你把醫院地址和房間號碼也給我,我會去看你妹妹的。”

肖天明內疚地看著她,隨便編了個醫院和房間號碼,咬著牙寫在筆記本上。他把陳點點的地址和電話紙條認真疊好,放在自己兜裏,懇切地說:“對不起,我會還你的。”

“別說什麽對不起,感到慚愧的是我……”說著陳點點又哭起來了。

肖天明隻抽出一百:“我走了。”

陳點點叫住他,起身把剩下的錢都塞到他兜裏 :“你別跟我客氣,這是罵我呢!”

肖天明無奈,根本沒法解釋啊!他隻好咬牙點頭:“我會還你的!”

“不著急,我會去醫院的!”陳點點認真地說,“趕緊去吧,掛專家門診需要排隊呢!”

肖天明咬牙走了,心裏很內疚。他走到酒吧外麵,通過玻璃看見陳點點又在抽紙巾哭。他苦笑,看看手表,咬牙走了。

“對咯,就是這個地方!”楚靜指著地圖用重慶話喊。

奔馳車停在路邊,她急匆匆下車,跑進寫字樓。沒多久她又出來了,急匆匆上車。開車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儒商那種類型的。他好奇地看著俏麗的楚靜上車,楚靜一指地圖:“這邊——走走走!我趕時間!”

“劉小姐,現在工作不好找吧?”中年人關心地問,“我看你跑了這麽多地方,也沒怎麽麵試就出來了?”

“現在學國際貿易的,一堆一堆的,工作不好找咯!”楚靜苦著臉,“沒辦法,都是老鄉介紹的。”

“那你為什麽不肯到我公司工作呢?”中年人又問。

“我總得把老鄉介紹的走完再說吧!”楚靜看著外麵,擦著額頭的汗水,心急如焚。

“你看這樣好不好?”中年人很小心地問,“你到我公司工作,我每個月給你開一萬。”

楚靜嚇了一跳,轉臉看他。中年人笑著說:“你沒有地方住,正好我有套房子閑著。你的生活也可以有專人照顧,一切都不需要你花銷。工作很輕鬆,你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班就在家。你其餘的開銷我都給你報銷……”

楚靜冷冷一笑,一把撅起來中年人悄悄放在她腿上的手指。中年人養尊處優,顯然沒想到這個嬌小玲瓏的重慶女孩有這樣的力度和手段,不由叫出聲來 :“哎喲!”

楚靜暗暗使勁,中年人受不了了:“劉小姐,我錯了,我錯了!”

楚靜打開他的手:“我警告你——要麽你陪我找工作,要麽我就下車!”

“好好!”中年人賠笑道,“這樣好了,晚上我請你吃飯,我們熟悉一下?”

“到時候再說!”楚靜沒好氣地說,轉臉看窗外。

穿著運動服、運動鞋的雷鵬快跑廢了,氣喘籲籲地翻過路中間的欄杆。畢業於解放軍體育學院運動係格鬥專業的高才生體能還是不錯的,再加上軍校畢業,還是運動專業。不過,相對四肢而言,頭腦簡單是客觀事實,所以他沒別的辦法隻能跑路。

一個剛剛從商場走出來的穿運動服的中年男人眯著眼睛看他從眼前滑過去,注意觀察著他的動作。他眼睛一亮,把東西交給身邊的老婆:“我發現了一個苗子!你們先打車回去吧!”

雷鵬沒命地在街上跑著,後麵跟上來一輛桑塔納。中年男人仔細地看著他的背影,暗自驚歎。雷鵬口幹舌燥,減緩速度在路邊休息一會兒。他扶著欄杆大口喘氣,看著地圖計算距離。上麵已經有五個簽字了,他還有兩個小時時間。他抬起頭剛剛要繼續跑,餘光卻看到後麵不遠不近跟著的車。

中年男人從車上拿瓶礦泉水下來,跑過來遞給警惕性十足的雷鵬:“小夥子,我跟了你半個小時了!喝口水吧!”

雷鵬不喝,警惕地注視著他,雙拳已經握緊了。中年男人看他的表情笑笑,掏出證件:“我是國家長跑隊的教練,我姓高。你是哪個體校的?還是哪個省隊的?我怎麽從未看你參加過比賽?”

雷鵬仔細看看證件,再看看這個笑容可掬的高教練才接過礦泉水擰開,大口喝著還往頭上澆。感覺到痛快了,他大出一口氣。高教練仔細看著他的骨架:“你肯定是體育係的吧?”

“我軍體院的。”雷鵬緩和下來說,“我不是學田徑的。”

“你應該改行。”高教練很客氣,“有興趣來國家長跑隊嗎?”

“早半年,你跟我說我會去的。”雷鵬苦笑,“現在不可能了,我找到工作了。”

高教練很失落:“你在哪個部隊?我可以和總政體育局商量調你到專業運動隊,你這樣的素質不該被埋沒。”

“我在地方,轉業了。”雷鵬苦笑,“現在是……警察。”他想了半天說。

高教練很遺憾:“你還想從事體育專業嗎?”

“不了,謝謝你。”雷鵬笑道,看看手表,“我該走了,有很重要的事情做!”

“等等,你去哪兒我送你吧!”高教練一指後麵的桑塔納轎車。

一路上,高教練不住地做雷鵬的思想工作,雷鵬不是笑而不答就是顧左右而言其他。

“你到底去哪兒了?!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林濤濤痛心疾首地看著曾經高傲如同王子的王斌,現在他鼻青臉腫、血流滿麵、渾身青紫,整個就是一個街頭剛剛被暴打完的混子。

王斌囁嚅一下,不說話。

“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去哪兒了!”林濤濤抓住他的肩膀,“你說話啊——你去哪兒了?!你知道韓曉琳走了嗎?!如果你在,她不會走的,你知不知道?!”

王斌抬頭看天想歎氣,卻噴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林濤濤急了,一把把他按在牆上怒吼:“你告訴我!你告訴我王斌,你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你失蹤了?!為什麽你要拒絕她?!”

王斌閉上青腫的眼睛,許久:“我最近出了很多事情,我沒法和你解釋。我不想騙你,所以我什麽都不說,如果你還把我當兄弟就放開我。另外借點錢給我,我現在急需。”

林濤濤臉都白了,看著王斌:“這是你嗎?這是王斌嗎?!”

“是我。”王斌睜開眼睛看他,“你把我當兄弟現在就放開我,還有,借錢給我。”

“你是不是吸毒了啊?!”林濤濤按著他的肩膀,壓低聲音,“你告訴我,我不會送你去強戒!但是你必須告訴我!”

“我沒有!”王斌斷然說,“我把你當兄弟,所以不騙你!——我什麽都不解釋,放開,然後拿錢給我!”

“有你這樣做兄弟的嗎?!”林濤濤怒吼,“你把我們都當成什麽了?!我們一起長大,你眼裏還有沒有我們的感情?你一走就是幾個月,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韓曉琳打電話寫信每次都要提起你,你知不知道?!你心裏有她嗎?有嗎?!”

“我有!”王斌眼中冒火,“但是我什麽都不能告訴你——除非你希望我騙你!你也不要告訴韓曉琳見過我——我就問你一句話,放還是不放?”

林濤濤長出一口氣,放開他:“多少錢?”

“五十足夠。”王斌說。

林濤濤從兜裏拿出錢包唰地全拿出來 :“我這裏就二百——老鄭,你帶錢沒有?回去我還你。”

另外一個警察站在遠處苦笑,在他腳前蹲著“墨鏡”一串人。他掏出錢包扔過去:“你自己拿吧,真不知道你怎麽搞的。”

“不用那麽多。”王斌推錢過去,林濤濤都塞在他口袋裏麵:“你給我記住了!——我們是兄弟,無論你出了什麽事情,我們一起扛!打電話給我!我現在在市局刑偵總隊,現在是掛職在巡警察鍛煉。如果巡警沒我就找刑偵總隊,記住了?!”

王斌苦笑,點頭。林濤濤痛心疾首地放開他,王斌走了幾步,回頭低聲說:“濤濤,我跟你說句話。”

“說。”

王斌貼在他的耳邊低聲說:“我對黨——絕對忠誠!”

林濤濤還沒反應過來,王斌已經跑遠了。林濤濤愣在原地,囁嚅著:“什麽意思啊?”

“墨鏡”他們看著王斌跑了,也開始叫苦求饒。林濤濤煩躁地一揮手:“滾滾滾!”他們一溜煙跑了。

林濤濤找了個公用電話亭子打電話給老子:“給我轉林副局長辦公室,我林濤濤……爸,我找到王斌了!他不知道怎麽回事,在路上劫錢呢!……跟人打架打得特別慘……他沒說什麽,走的時候就說了一句話——‘我對黨絕對忠誠’……”

“你現在立即放下電話!”老林聽到這裏,立即在電話裏麵斷然喝道,“記住,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見過他!他的名字以後提也不要提!別問為什麽,這是命令!這是你老子的命令,也是公安局副局長的命令!執行命令,不要多問!”

啪!電話掛了,隻剩下林濤濤傻在原地。

徐公道看看手表,看著麵前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到達指定位置的學生,露出笑容:“成績都還不錯嘛,最後一個三小時五十九分到的,最快的是楚靜——隻用了一小時五十分!”

正在給靠在座位上的王斌抹紅藥水的楚靜得意地笑,滿身臭汗的雷鵬在她旁邊苦笑:“我要是女的,也早回來了!”

“切!”楚靜白他一眼,“邊兒去!離我遠點兒,一身汗味兒!”轉向王斌,又是小心翼翼地,“這樣疼不疼?”雷鵬悻悻地走了,坐到肖天明身邊去。

肖天明還在一邊鬱悶,想著什麽。雷鵬拿起一瓶礦泉水擰開喝兩口:“我說你在合計什麽呢?”

“點點要是真去醫院了怎麽辦?”肖天明自言自語。

“什麽點點?”雷鵬好奇地問。

“哦,我今天掛上的關係。”肖天明苦笑。“掛關係”是情報工作的黑話,意指和工作對象建立關係為我所用:“錢我肯定還給她,我怕的是她自己跑醫院去了,沒這個事兒啊!她肯定心裏不舒服,覺得我是騙子!”

“那怎麽叫點點?”雷鵬眨巴眨巴眼睛。

“她叫陳點點,理工大的。”肖天明還在尋思,雷鵬的臉已經笑爛了:“有情況啊有情況——我看你跟這個點點不僅是掛上關係了,還聯絡上感情了啊!”

“別胡說,這是紀律問題!”肖天明臉一黑,“找收拾是吧?!”

車已經開了,王斌滿臉紅藥水。路過機場,他看著逐漸披上晚霞的客機起降著,臉上沒什麽表情。楚靜在他身邊坐著聽音樂,摘下耳機塞給王斌:“你也聽聽!蠻好聽的!”

王斌淡淡地笑笑,戴上耳機。悠揚的音樂中,一個憂傷的男人在低聲吟唱:“是誰和誰的心,刻在樹上的痕跡;是誰和誰的名字,留在牆上未曾洗去。雖然分手的季節在變,雖然離別的理由在變,但那些青梅竹馬的愛情不曾忘記……是誰給誰的信,藏在深鎖的抽屜,是誰和誰的身影,留在泛黃的相片裏。雖然情侶的誓言在變,雖然說謊的方式在變,但那些魂縈夢係的秘密不曾忘記……”

王斌靜靜地聽著:“什麽歌兒?”

“《青梅竹馬》,周治平的。”楚靜和著音樂在唱著。

外麵遠處客機還在起降,王斌默默地看著。他的臉上五顏六色,所以也說不清楚是什麽表情。隻有眼中淚花的反光,在擦黑的傍晚清晰可辨。

“當我們唱著一些無聊的歌曲,談著愛與不愛的問題,幻想是林黛玉愛著賈寶玉,或是牛郎織女約在七夕……而那些做過的夢、唱過的歌、愛過的人,那些我們天真地以為永遠不會結束的事,留在漫漫歲月不能再續……”歌聲在狹小卻溫馨的臥室回**著,韓曉琳坐在桌子前麵呆呆地聽著。眼淚滑在她的臉上,淚花盈盈地看著麵前小小的相冊,裏麵都是同學們從小到大的合影和單人照。在這個時候,她才突然發現,自從上初中以後王斌就沒跟大家一起照過相,甚至連不得不拍的初中和高中的畢業照都沒有他的身影,一次是因為頭天突然跟外麵的流氓打架受傷,臉上包著紗布沒法照相;還有一次是不知道怎麽弄的被馬蜂紮了眼皮,眼睛發腫就戴了個墨鏡。

原來十二歲以後的王斌隻能存在於自己的記憶裏麵了……韓曉琳覺得好委屈,一下子趴在桌子上哭出來:“王斌,怎麽你連一張照片都不給我留下啊?!你的心怎麽那麽狠啊?!你知不知道我其實不想出國,隻要你一句話我就留下啊……”

“Nina?你怎麽了?”哭聲驚動了隔壁的女孩Sunny,她好奇地推門探頭。Sunny來自台灣,漢語名字叫淩蘭。兩個人在一起合租有幾個月了,都是學教育攻讀碩士學位的,所以關係也很好。

“我沒事。”韓曉琳擦擦眼淚。

“又想家了?”淩蘭走過來坐在她的身邊關心地問,隨手翻著她麵前的相冊,“都是你的同學啊?”

“嗯。”韓曉琳點頭,看見小時候一臉倔強的王斌眼淚又出來了。她伸手合上相冊,勉強地笑笑,“我好了,你的論文寫完了嗎?”

“還沒呢。”淩蘭調皮地笑著翻開那頁相冊,指著王斌,“這個男生蠻可愛的啊,是你弟弟吧?”

“我要有這個弟弟早就被氣死了。”韓曉琳無奈苦笑。

淩蘭看看照片日期轉轉眼睛:“那是你的男朋友?”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算我什麽人。”韓曉琳傷感地說,“他也許根本就不喜歡我。”

“怎麽可能呢?你這個大美女要是在台北,不知道多少男生追咯!”淩蘭笑著摟住韓曉琳的肩膀,“要不我把你介紹給我表哥吧,他肯定喜歡你!”

“別開玩笑了。”韓曉琳黯然地說,“我不想談朋友,我是來學習的。”

電話響了,淩蘭跑到客廳拿起來聽了幾句,喊 :“Nina,找你的!是個男生哦!”

韓曉琳納悶兒地拿起來:“哈囉?”

對方是個典型的美國人:“哈囉!韓小姐嗎?我自我介紹一下,你可以叫我麥克。我是FBI特工,可以請你出來喝杯咖啡嗎?”

“FBI?”韓曉琳納悶兒地問,“你們找我幹什麽呢?”

“沒什麽特別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談一談。”麥克很隨和。

韓曉琳懷疑地問:“我沒有違反美國法律,為什麽你們要找我?”

“我並沒說你違法,我隻是想和你進行一次談話。”麥克笑著說,“你不用緊張,我沒有惡意。”

“你如何證明你的身份?”韓曉琳問。

“我會出示我的證件。”麥克說,“如果方便的話,半個小時以後就在你家對麵的咖啡館見麵好了。我穿黑色西服,坐在靠窗的位置。”

韓曉琳拿著電話發了半天傻,但還是去換衣服去了。FBI——美國聯邦調查局,在人家地頭是惹不起的。何況現在是光天化日,自己也沒什麽虧心事,去就去吧。半小時以後,穿著樸素牛仔服的韓曉琳出現在咖啡館。坐在窗口的麥克笑著站起來伸出右手:“韓小姐,我是麥克。”

韓曉琳坐在他的對麵,看著他:“麥克先生,我可以看一下您的證件嗎?”

麥克拿出FBI徽章交給她笑著說:“當然,這是應該的。您喝點什麽?我埋單。”

“黑咖啡,不加糖。”韓曉琳看證件應該不會有假,就對走過來的侍者說。咖啡端上來,她慢慢攪動著勺子,還是不明白FBI找自己幹什麽。麥克笑著翻著自己麵前的材料,用基本熟練的漢語說:“我們可以用漢語交流,我在中國留過學——韓小姐畢業於北京師範大學,這是中國國內不錯的學校,那麽為什麽你還要到美國來留學呢?”

“我想出來看一看,學習一些西方國家教育界的經驗。”韓曉琳斟酌著用詞小心地說。

“你是中國共產黨黨員?”麥克隨口問,“你對資本主義有什麽看法?”

“我不是學政治的,對這個似乎沒什麽看法。”韓曉琳不想刺激對方,“在中國的大學,優秀學生都有入黨的可能,這恰好證明我很優秀。”

“好,下一個問題。”麥克笑著說,“你在中國的家庭情況可以介紹一下嗎?”

“我父親是政府公務員,我母親是教師。”

“你父親是哪個部門的公務員?”麥克似乎很感興趣。

“外貿部的。”韓曉琳沒覺得這個有什麽不能說。

麥克抬起頭,想了想:“可以知道他的級別嗎?”

“普通幹部。”韓曉琳不想惹麻煩。

麥克點點頭,笑著問:“韓小姐還認識什麽黨政機關的人士嗎?或者軍隊的?”

“不認識,我是學生。”韓曉琳逐漸發覺問話有些不正常。

“韓小姐有男朋友嗎?”麥克又問。

“可以知道你男朋友的工作嗎?”

“現在可能是律師吧。”

“可能?”麥克緊追不舍。

“他是學法律的,但是我們很久沒見。”韓曉琳說,“應該是在律師事務所工作,他是個很出色的學生。”

“他的家庭背景呢?”

“孤兒。”韓曉琳心想,這次你總問不出什麽了吧?

麥克點點頭,笑了:“這樣好了,韓小姐不知道有沒有興趣幫我們做一些事情?我們會提供相應的報酬。”

“我有獎學金。”韓曉琳越想越不對勁。

“那你有留在美國的打算嗎?我是說成為美國公民?”麥克笑著問。

“沒想過,我喜歡北京。”

麥克點點頭:“好,我的工作完成了。”

“我可以走了嗎?”韓曉琳站起來。麥克點點頭,韓曉琳不卑不亢地走了。麥克點燃一根萬寶路,想了想,在韓曉琳的材料上寫下“有疑點,需要深入調查”。

咣!那個禿頂被扔進地下室,他的臉整個被打腫了,連眼睛都睜不開。昏暗的燈光下,坐在裏麵抽煙的周新宇站起來,慢慢走到他跟前蹲下。禿頂眯縫著眼睛,看見了周新宇冷峻的目光。

“我沒想到會是你。”周新宇由衷地說,“作為同行,我敬佩你的耐心和本領;作為敵人,我隻能這樣對待你。”

禿頂艱難地浮出一絲冷笑,吐出一口血唾沫。周新宇用手絹擦去他眼前的汙血,淡淡地說:“你還不肯說嗎?最好的間諜是沒被發現的間諜,你現在已經被發現了——你的諜報任務已經完成了。”

“我沒什麽好說的……”禿頂艱難地說。

周新宇淡淡地笑:“我給你看樣東西。”他拿起一張紙打開,“上麵有你的簽名,你向香港報界承認自己是中共間諜,在進行破壞香港繁榮穩定的活動——1997將至,你該知道這個聲明的分量。”

禿頂艱難地睜大眼睛,周新宇把紙拿近他:“是技術專家做的筆跡,沒人會看出是假的。這裏還有照片,當然也出自我們的技術專家;如果需要,我可以讓局裏做個和你的談話錄音出來。”

禿頂笑著看周新宇:“你這手……早就是小兒科了……”

“對你這樣的老手是小兒科,但是你仔細看上麵的簽名——不是你現在的化名,是你的真名!”周新宇把聲明湊近一點,“你的真名,自己不說我們怎麽知道的?!”

禿頂驚訝地睜大眼睛,許久他吐出兩個字:“叛徒……”

“對,你們內部有我們的鼴鼠。”周新宇坦然說,“不然我不可能一下子就確定是你,而且毫不猶豫對你下了手!你其實是我信任的老同誌,我過去一直以為你是精英!”

禿頂看著那個簽名,艱難地說:“你要我說什麽?”

禿頂苦笑:“好,我可以告訴你……但是我要坐起來……”

周新宇扶著他坐起來,禿頂艱難地笑著:“我隻能對你一個人講。”周新宇把耳朵湊過去,禿頂一字一句地說,“小子,你記住了……我對黨——絕對忠誠!”

周新宇一愣,禿頂已經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周新宇慘叫一聲,禿頂死死咬住不放手。暗處的兩個小夥子撲上來怎麽也拉不開,禿頂嘴下有力,周新宇慘叫著耳朵已經出血。一個小夥子拿出匕首直接就捅入禿頂的後心,禿頂猝然倒在地上失去了呼吸。

周新宇一腳踢倒他:“誰讓你弄死他的?!媽的!現在線索全斷了!”他看著死去的禿頂,拿起聲明和照片,都撕爛了扔掉,歎口氣,“是個漢子,不難為他了。去通知中共駐香港機構,到我們指定的位置收屍。”

兩天後,在北京的馮雲山看到了烈士的屍體。他沒有眼淚,隻是用蒼老的手滑過烈士的臉。很多往事浮現出來,他壓下去。隱蔽戰線的鬥爭永遠不為人知,卻永遠是你死我活。

唯一支撐他們的,隻有一句話:

“對黨——絕對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