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曲香香VS孤城
01.欠債：靈異事件
沈茜這幾天忙著設計初稿，把自己關在小黑屋裏沒日沒夜地畫，遊戲也不上了。城戰打完，八荒城本服第一的位置也能確定下來，想必會有一段安生的日子過，把城裏日常丟給玉門關關，一天下來打開手機看一遍短信，幾乎都是關關發來的。
——你真的不上線看看人民群眾是怎麽在世界頻道歌頌你的偉大功績的？
——曲香香這幾天上線下線都在花山亭，我懷疑她在蹲那隻黑熊，可能你真的對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陰影。
——天涯和貼吧都出這次的總結帖了，不功不過吧，反正四打三是有那麽一些些不公平，你對曲香香是有那麽一點點兒狠，但這是網遊啊，誰要跟他們講道理。
——這幾天太平靜了，平靜得我有一點慌，總覺得要發生什麽大事。
沈茜每看一條就想起來曲香香被她抓進監獄時，委屈得連句話都沒打出來，但畢竟有獨孤給人家出頭，曲香香這算是本服女神的待遇了吧？
沈茜回了玉門關關一條消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平靜點兒沒什麽壞處，你要閑了去找點事，我給你扛著。嗯，好不容易熬成本服第一的城主了，是要這麽霸道。
天黑的時候，沈茜終於做完了一張主辦公室的圖，就接到了沈卿決的電話：“我被兄弟們喊出來打球，晚上通宵唱K，昨天《魔獸世界》上跟人約好了十點打本，你幫我去混個本唄？”
現在是九點五十，踩點喊人救場，她要是不答應，他難道要去死嗎？
沈茜把完成圖發送給蕭默，看了一下日曆，離月底還有幾天，不算著急，鬆了口氣：“賬號密碼發過來，今晚外賣你包了。”
沈卿決笑得開花：“可以可以，老規矩吃陳記的蔥油麵？”
沈茜：“大份啊。”
上了遊戲，沈茜抽了抽嘴角，雖然知道沈卿決小時候就有收集女號的奇怪癖好，但是穿了一身粉紅，還叫宋小花這種名字的女熊貓人（遊戲《魔獸世界》種族）是不是也太……
不管怎麽說，熊貓人體形還是憨態可掬的，沈茜剛到主城果然看見了組隊邀請，二十五人的大本，沈茜還沒有調整鍵位，就要進本了，沈茜歎了口氣，湊合打打看吧，第一個BOSS打得很快，沈卿決的手比她的大，他的鍵位用不順手，沈茜的輸出排名排在了倒數。
你好毒毒毒：這個法師誰拉進來的，在劃水？
沈茜看了看，隊裏隻有兩個法師，另一個法師的輸出排名是第一。
宋小花：代上，鍵位不對。
你好毒毒毒：鍵位不對，進本之前你不會調？一會兒是不是該鼠標沒電了，家裏斷網了？
沈茜不再理他了，飛快地調了鍵位，再看隊聊頻道的時候，卻發現有人幫她說話了。
孤城：有功夫說話，沒功夫過來清小怪？
你好毒毒毒：這個法師是你的人？
孤城：不是。
你好毒毒毒：那你出什麽頭？
孤城：因為輸出比你高。
隊長孤城就是那個輸出排名在第一的法師。
沈茜玩遊戲這麽多年，都是自己幫別人打架，還是第一次看見別人幫自己出頭的。這感覺，很微妙。
打第二個BOSS的時候沈茜的手感上來了，結束的時候，打了個總排名第三，還算可以，也沒有人再說話了。打到第三個BOSS，沈茜提高了手速，雖然輸出打到第二，眉頭卻越皺越緊。
同是冰係法師，孤城的輸出比她高太多了。
沈茜從小勝負欲就很強，每次看到比自己強的人，野心就開始熊熊燃燒。他們的裝備都已經砸到了相當高的級別，不是裝備壓製，隻能是手法的差距，沈茜的手法是她爸親傳的，基礎在，她也見過不少比她厲害的玩家，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厲害的。
後來沈茜緊緊盯著屏幕，專注輸出，什麽也不看，卡技能CD和閃避都用出了她的最高水平，結束後，額頭已經出了一層汗，最後看輸出統計，還是和孤城的輸出差很多。
差距就是差距，沈茜小時候總覺得隻要努力就可以成為天下第一，遇見他才知道認命。
沈茜有一陣恍惚，當年她的設計作業得到學院老師一致好評，甚至她的導師都說：“沈茜應該是院裏這幾年出過的好學生之一。”
為什麽是之一，不是最好的？這是她三年前就開始構思的作品，為了讓作品完美，她走過那麽多明山秀水，拜訪了好幾家遊戲公司的設計總監，父親的人脈她都用上了，甚至還獲得了國家級獎項。
設計主任說：“比起他，還是差一點。”
他是誰？這是沈茜第一次聽到蕭默的名字，她好不容易拿到手的獎項，蕭默大一那年就已經拿過，她今天得到的誇獎是在重複他的曆史，她是帶著一腔超越他的野心和從心底冉冉升起的崇拜，記住了這個名字。
沈茜搖了搖頭，為什麽又想起他了？
隊友們已經在陸續出本，沈茜趕快走到孤城麵前。
宋小花：剛才謝謝你。
孤城：嗯。
宋小花：有什麽可以幫你的？我不喜歡欠人情。
孤城：你是認為，你還可以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
宋小花：……
也對，沈茜看了看右上角的輸出統計，無法反駁。
突然沈茜眼前一亮。
宋小花：那……你還玩別的遊戲嗎？比如《十四城》？
很久，孤城都不說話。
宋小花：我可以罩你！
孤城：玩，但不必了。
沈茜高興地握了握拳，隨即，臉色又迅速黯淡下來。嗯，的確是不必，以大神這樣的手法，他如果玩《十四城》，應該是哪位城主吧？八荒城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不是因為沈茜的個人能力高，而是因為管理層的手段高，玉門關關現實中是上市公司的資深HR，八荒城是唯一沒有發生過內亂的城池。
但沈茜的確不知道另外幾位城主個人能力如何。
巨大的好奇心讓沈茜放棄了她一貫保持的強者姿態。
宋小花：給我一個報恩的機會吧，你的ID能告訴我嗎？
這大概，就是成為迷妹的體驗……
這時門鈴響了，沈茜過去開門，是陳記的大份蔥油麵外賣。沈茜拎著外賣回來，拿手機通知沈卿決，卻看到了一條一個小時前沈卿決發來的短信。
——姐，我下手晚了，蔥油麵最後一份也賣出去了，你還想吃別的嗎？
等等。
沈茜看向自己手裏的麵，那這是鬼幫她訂的？
02.冤家：最美味的麵
腦海裏閃出一個名字來。
很久很久以前的冬天，沈茜吃著火鍋唱著歌，突然歎了口氣：“火鍋雖好，我最愛的還是我家那邊的蔥油麵，我都半個多學期沒吃到了。”
蕭默把鴨腸夾到她的碗裏，隨口問：“哪家？”
沈茜說：“陳記，說了你也不知道，你如果去我那裏玩，我請你吃。”
蕭默湊近了些，抱住她的胳膊：“這麽想讓我陪你回家？”
沈茜一巴掌打到他頭上：“我倒是沒關係，我爸對女婿是很有要求的。”
蕭默笑了：“八抬大轎，十裏紅裝？我都給你。”
沈茜抬了抬眼睛：“我爸才不那麽浪漫，你在《魔獸世界》贏了他，他就視你為拜把子兄弟了，他是我們區冰係法師裏的扛把子。”
第二天晚上，蕭默在宿舍樓下喊她，手裏拎著一份陳記的蔥油麵。
蕭默坐高鐵去了她的城市，找到陳記，苦苦求了老板一個小時，才讓人家賣給他一份生麵條和一份調料，回來後在宿舍裏煮好了，放在保溫桶裏來找她。
他甚至沒有換衣服，羽絨服上有風塵仆仆的味道。
蕭默說：“我煮的可能沒有店裏現做的好吃。”
沈茜抱著保溫桶：“這一定是最好吃的麵。”
沈茜站在雪地裏，踮起腳尖，吻了他。
蕭默，是沈茜的初戀，那是他們的初吻。
沈茜看著手裏的麵條，想起了蕭默，然後鬼使神差地坐在床邊給蕭默發了一條短信。
——你幫我喊了外賣？
幾乎是秒回。
——嗯。
——你怎麽知道我家地址？
這是她去年才租下來的單身公寓。
——你搬家的時候把地址發給過我。
不可能！
沈茜為了不讓自己想他，把所有和他有關的東西都塵封起來，短信刪了個空，隻留下了他的電話號碼一直舍不得刪，怎麽可能搬家時發過住址？
沈茜打開通訊錄，卻愣住了……蕭默……在家人分組裏。
她當時給家人群發了自己的住址……卻忘了把蕭默從分組裏移出去！
沈茜讓自己冷靜下來，努力不讓他看出破綻，還和從前一樣，即使很尷尬，也要假裝成很淡定的樣子。
——萬一我吃過飯了呢？
——看到你發來的郵件了，不知道你工作的時候是不是還和從前一樣不吃不喝，如果你吃過了，就扔掉吧。
那多浪費糧食，何況她真的沒有吃飯。
沈茜關掉手機，坐回了電腦前麵，孤城已經離線了。
可他剛才已經回複了她。
宋小花：給我一個報恩的機會吧，你的ID能告訴我嗎？
孤城：曲香香。
……
這不科學。
沈茜目瞪口呆，搖著電腦屏幕自言自語：“怎麽……怎麽會呢！”
沈茜覺得自己應該去睡個覺，也許一會兒會醒來，發現這是一個夢，蕭默沒有給她喊過蔥油麵，孤城也不是曲香香，這個晚上實在太驚悚了，比客戶讓她改一百遍設計方案還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她的肚子在叫了，放著蔥油麵在眼前，卻去睡覺似乎不現實，抽出筷子，以單身三年的手速吃完了麵，然後飛快登錄了《十四城》。
已經是深夜零點四十了，聽玉門關關說這幾天曲香香都在花山亭蹲黑熊。
孤城也是剛下《魔獸世界》吧？一般人打了一晚上副本，這個點肯定去睡覺了，如果曲香香在蹲黑熊，那他們就不是一個人！
沈茜傳送到花山亭，黑熊已經刷出來了，正漫無目的地在草地上走來走去。嗯，沒有人抓，曲香香不在線。沈茜又一想，也很正常啊，除了她們搞設計的和寫小說的，誰這麽晚還在線上？
剛要走，沈茜看見地圖上的玩家人數從1變成了2。
再抬頭，曲香香來了。
曲香香也看見了她。
曲香香：……
皇甫翠花：很巧，你剛來嗎？
曲香香看見了沈茜身邊的黑熊。
曲香香：你又來搶我的黑熊？你已經有一隻了！
皇甫翠花：隻是路過，雙手打字以示清白，你去抓吧。
曲香香一步一頓跑過去，然後點中黑熊，抓捕成功，然後騎上馬往地圖的邊緣跑。
沈茜也騎上馬，跟在曲香香身後，一直跑到地圖邊緣，要過地圖了，曲香香停了下來。
曲香香：你應該也是要換地圖，不是在跟著我吧？
皇甫翠花：我是在跟著你。
曲香香：……
皇甫翠花：你是剛上線嗎？我是說剛剛，就在剛才，十二點四十以後？
曲香香：你很介意我的行蹤……
皇甫翠花：你不會正麵回答我的問題嗎？
沈茜覺得自己的語氣有點生硬，但她很想知道答案。
如果曲香香也是剛上線，那麽她是孤城的概率又增加了……
曲香香：我不想回答把我抓進監獄的人的問題！
皇甫翠花：打一架吧。
雖然曲香香這撒嬌的小女生語氣和高冷的孤城大神完全不一樣，但畢竟大神報了曲香香的ID，如果是孤城的話，應該三十秒之內就能結束戰鬥，打敗她。
【係統消息】皇甫翠花對曲香香開啟了仇殺。
但是沈茜沒有動，等她先動手。
曲香香：堂堂八荒城主，欺負人是你的愛好嗎？
皇甫翠花：掛件是我花錢拍的，黑熊是我運氣好抓的，捕快抓通緝犯是係統玩法，不涉及個人恩怨，我從來沒有因為你是誰，或者因為我是誰，欺負過你，是你自己太玻璃心了。現在我最後問你一次，你是剛剛上線的嗎？
曲香香：是。
皇甫翠花：嗯，這樣很好，問你什麽答什麽。
曲香香：你還說沒有欺負我？你都對我開啟仇殺了，你想打我！
皇甫翠花：反正有夫君幫你報仇，城戰，聲勢夠大了。
曲香香：可他輸了呀。
皇甫翠花：嗯，這倒是。
曲香香：所以為了你的名聲，收手吧，不然明天你就會上八卦貼，而且作者會是我，我文筆很好的。
皇甫翠花：我再問你一個問題，這個號一直是你在玩吧？你不是買來的號，或者給過你的朋友玩吧？
曲香香：明確告訴你，這個號是我的，而且隻有我知道賬號密碼，如果這個號以前惹過你，那肯定不是我，是盜號的！
皇甫翠花：那就行了，打一架吧。
沈茜對著她的頭頂砍了一刀，曲香香瞬間掉了幾千血。
曲香香不動。
沈茜又砍了一刀，這次她用了爆發技能，對方掉了半管血。
曲香香反應過來了，也開始出技能攻擊她，卻在開場就交了減傷，技能疊得也相當差，沈茜不怎麽費力就閃避過去了，十四秒就結束了戰鬥。
沈茜滿血打死了曲香香。
【係統消息】皇甫翠花重傷了曲香香。
幸好半夜人少，沒有人看到消息。
曲香香：滿意了？
皇甫翠花：一定有哪裏不對……
曲香香：你不是沒有跟我一起打過副本，我什麽水平你不知道嗎？
全服人都知道曲香香什麽水平。
可是不對。
皇甫翠花：你複活，我們再打一架。
曲香香沉默了。
一分鍾後，曲香香還沒有複活，平靜得讓沈茜更好奇了。
曲香香：你來花山亭，不是來抓黑熊的，你是來等我的？
皇甫翠花：是。
曲香香：你想確認我是不是另一個人？
皇甫翠花：是。
曲香香：孤城？
皇甫翠花：是。
曲香香：你是宋小花？
皇甫翠花：是。
曲香香：不可能，以前打本的時候我和他說過話，他是個男的。
皇甫翠花：他今天臨時有事，我代上的。
又是沉默。
曲香香：冤家路窄！
曲香香下線了。
03.風波：網癮家庭聚會
曲香香果然是孤城。
他以為宋小花是沈卿決，才放心透露了ID？
曲香香不愧被列入《十四城》七大未解之謎。
現在沈茜連曲香香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為什麽明明擁有神手法，卻在《十四城》裏偽裝成手殘黨？
這麽一想，獨孤若風和曲香香的情侶關係也許不是真的，那麽城戰的事情就有了解釋。獨孤不惜讓曲香香背上紅顏禍水的名聲，也要利用此戰退出江湖，是因為他們之間根本沒有愛情。
已經午夜一點半。想起明天還要去公司報到拿資料，沈茜決定不想了，刷牙洗臉，睡覺！
沈茜所在的設計公司最好的地方就是自由，有工作的時候去報到、取資料，設計都在家裏完成。沒有工作的時候隻需待命，不用坐班，這給沈茜提供了充足的打遊戲時間。
沈茜頂著黑眼圈到公司的時候，公司前台蘇晴說：“客戶來找過你，前幾天，我說你沒在，他就在門口等了三個小時，直到我們關門。”
沈茜有點發虛：“你說的是……蕭默？”
“是的，說是你上次去和他談方案的時候有東西落在他那裏了。”蘇晴說著從抽屜裏拿出一張閃閃發光的火鍋店會員卡。
是蕭默口中的那家“全市最好吃的火鍋店”的會員卡，沈茜收下：“是我大意了。”
想跟蕭默道聲謝，但想起來昨晚的蔥油麵，她隻顧著問蕭默是怎麽知道她的地址，似乎忘了說謝謝？那今天要連說兩聲嗎？
還是算了，沈茜計劃好，就回了家，看到電腦桌麵上的《十四城》客戶端，亂成一團麻的事情又湧了上來。
沈茜給沈卿決打電話：“你跟孤城熟不熟？”
沈卿決應該正在打遊戲，鍵盤聲從那邊劈裏啪啦傳來：“看怎麽說了，現實中沒有聯係，但我們打副本是固定團隊。”
沈茜想了想說：“那他平時什麽樣？”
“嗯……”沈卿決沉吟了一會兒，“就高冷大神啊，話不多，但是很精辟，說一句頂十句那種，在線時間也不長，我同時玩著好幾個遊戲，《魔獸世界》這邊我就每周打本的時候才上線，後來時間久了，才發現他也是。”
很好，情報很有價值。
沈卿決接著說：“你才給我代上了一次，不會喜歡上人家了吧？”
沈茜掛掉電話，上了遊戲，看見玉門關關一連給她發了十幾條消息，問她在哪兒。怎麽還不上線？上線了一定要找她。
皇甫翠花：我來了，城裏出事了？
玉門關關：城裏沒事，你有事。
皇甫翠花：……
玉門關關：你不是為了設計稿忙成狗嗎？還能抽出空來殺曲香香。
皇甫翠花：大半夜的你也看見了？
玉門關關：有種東西叫截圖。
嗯，不用想，城戰的熱度好不容易過去，她就殺了曲香香，八卦肯定滿天飛了。
玉門關關：我已經準備好瓜子和小板凳，聽你的解釋了。
沈茜自己還搞不清楚狀況，怎麽解釋給關關聽？說曲香香其實是個手法逆天的大神，大家都誤會了？沈茜覺得自己還沒病。
皇甫翠花：我要去改設計稿了，如果曲香香上來了，你就給我發短信，告訴她，我該道歉會道歉，她想要什麽給她什麽，她要是在世界頻道控訴我欺負她，你就附和她，說我不是人，她要是想讓我交出八荒城……你看著辦吧。
玉門關關：她給你下藥了？你和獨孤若風一樣愛上她了？
皇甫翠花：你就當她給我下藥了吧。
曲香香愛裝小白手殘就讓她裝吧，畢竟欠孤城一個人情，又給她添了幾次堵，確實應該還她一筆了。
說好月初給蕭默交初稿，還差最後一張效果圖，看看日曆，還有四天，明天有一場家庭聚會，那就是三天，嗯，隻要不被遊戲裏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和事情幹擾……沒有問題！
沈茜打定主意，真的就窩在家裏畫了一整天稿子，直到睜不開眼睛，就直接趴在沙發上睡了。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十點——她是被沈卿決的電話吵醒的。
開車到二叔家，已經是十一點半了。
一進門，果然，四台筆記本電腦分散在客廳的各個角落裏，二叔霸占了家裏的台式電腦。
沈茜的爸爸果然在玩《魔獸世界》：“刷不上血啊，誰喊的這個治療，天賦都沒洗對吧！”
二叔在打《魔獸世界》：“這種技術就不要玩PVP（玩家對抗），我贏得很沒有壓力啊。”
沈茜媽媽和二嬸在開黑打《英雄聯盟》。隻有沈卿決在看電視劇。
沈茜走過去拍他的肩膀：“很神奇，你竟然沒有在打遊戲。”
沈卿決嫌棄地看著她：“我倒是想玩，我一上線，所有人都來問我你的八卦，皇甫翠花為什麽要殺曲香香啊？她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沒有被挖出來的深仇大恨啊？是不是不落城輸了城戰，曲香香不甘心所以去偷襲皇甫翠花，卻被反殺了啊？嗬嗬，我哪知道這些。”
沈茜：“……”
沈卿決攤手：“你自己惹出來的事情，我才不要管。”
沈茜撓頭：“他們應該去問副城主關關啊，怎麽找到你了？”
沈卿決的嘴角抽了抽：“有個路人在世界頻道裏問：‘求關關大人解答，是誰先動的手？’你家關關說：‘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家城主不是人。’”
沈茜：“……”
很好，這種時候關關倒是很聽話。
沈茜頓了頓，決定還是去做飯吧。冰箱是空的，廚房也幹淨的……
沈茜掐著腰要發脾氣，正好摸到了上衣口袋裏的卡片，火鍋店離二叔家隻有十分鍾路程，她歎了氣：“走，吃火鍋吧。”
04.套路是怎樣煉成的
周三中午的火鍋店還不算人滿為患，這家店需要點餐後即時結賬，要了兩個四人份家庭套餐後，沈茜默默去前台結賬，收銀員刷了卡後，直接給了她發票。
沈茜看著手裏的這張卡：“儲值的？”
收銀員說：“是的，消費後餘額還有四千五百七十二。”
沈茜想了想，回到座位上後，給蕭默發短信。
——銀行卡號發來。
猝不及防地，身後響起了一聲“叮咚”的短信提示音，沈茜下意識回頭，看見了隔壁桌子上的兩個男人。
坐在蕭默對麵的人，見她轉過頭來，還向她揮了揮手，遞了個飛吻。
沈茜訕訕地轉過頭來，蕭默的短信已經回過來了。
——你要包養我？
沈茜握了握拳，忍住了一拳揍向身後的衝動。
——火鍋店會員卡裏的錢，還給你。
——會員卡裏還有錢？
——不是你存的嗎？
——這誰知道？
……
蕭默以前不是這樣的。
三年不見，他的套路已經和淩霄峽兩岸中間的那道峽穀一樣深了。
沈茜繼續發短信。
——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沈茜眯著眼睛專注地盯著手機屏幕，手機遲遲沒有動靜，有人拍她的肩膀，正想讓沈卿決別來煩她，一扭頭場麵再度陷入尷尬。
拍她肩膀的那隻手剛收回去，另一隻手上舉著手機，手機上顯示短信頁麵，內容是——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沈茜下意識把手機扔在了沙發上，倒吸了口涼氣：“……真巧啊。”
蕭默依舊平靜地看著她：“不巧，不是你先看見我的嗎？我朋友說你剛才還和他打招呼來著。”
沈茜平靜了三秒鍾，千萬不能就這麽認輸，不就是比不要臉嗎！她調整好表情：“我是和他打招呼來著，又沒看見你。”
蕭默雙手環胸：“我不信。”
沈茜板起臉：“話是我說的，你憑什麽不信？”
蕭默昂起脖子：“四年前五月十八號晚上七點半，烏雲陣陣，驚雷滾滾，眼看著就要下一場大雨，目之所及一片漆黑，你拎著一份三塊五的擔擔麵站在宿舍樓下等我，當時我從教學樓往宿舍樓走，目測距離五十米，你站在另一側，距離宿舍樓三十米，八十米開外，你一眼就把我給認出來了，現在我們背靠背，你卻說沒看見我？”
……
不記得他以前數學這麽好啊。
沈茜第一反應竟然是去看圍著火鍋的一家人，很好，他們的精力全都在那顆大白菜上，竟然絲毫沒注意到蕭默這麽長的一段台詞。
是可忍孰不可忍，沈茜氣急敗壞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希望達到居高臨下並給蕭默氣勢逼人的錯覺，剛站起來，穿旗袍的女服務生的一聲驚呼就在耳邊炸開。
今天火鍋店雖然不是人滿為患，但人也絕對不算少，桌與桌之間原本就有限的距離被擠得更小了，沈茜站起來的時候碰到了手邊裝菜的推車，車輪絆住了路過的服務生的高跟鞋，說時遲那時快，服務生端著的三盤小料脫手而去。
蕭默飛快地站起來，抱住沈茜的腰一個旋轉，把她整個人護在後麵。
沈茜反應過來的時候，她還保持著站立的姿勢，背靠著沙發，蕭默趴在她的身上，呼吸有些粗重，就噴落在沈茜的脖頸間。
服務生倒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另一邊的座椅，此刻站起來看著蕭默的後背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的衣服……”
沈茜抓住蕭默的衣服讓他轉過去，才看到了潑在他西服上的醬料，嗯，麻醬、麻油和小米椒混合出了潑墨效果的黃土地色民間藝術，蕭默擺了擺手：“這是意外，不怪你，我自己處理吧。”
服務生道了聲謝，收拾了地上的盤子，回廚房。
沈茜看著蕭默的西服，驀地心裏一酸，拳頭攥緊了，背到身後去：“你救我幹什麽？”
蕭默笑了：“不該救？”
沈茜低頭：“反正都是一件衣服，潑到誰身上不是潑。”
蕭默看著她：“潑到我身上就是件衣服，潑到你身上，就是我十惡不赦。”
沈茜正感動著，肚子卻已經在叫了，她終於意識到，得趕緊把蕭默這茬應付過去，好好吃頓飯！
05.真實：你的秘密
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陣掌聲，沈茜回頭，嗯，果然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自家人，誰知道他們圍觀了多久？
沈爸說：“小夥子骨骼清奇啊。”
沈媽說：“敏捷度很高。”
二嬸說：“會心（遊戲術語）得堆到一百零八以上，還得拿加速的武器才能有這樣的身法。”
沈卿決說：“目測是個近戰，遠程職業沒有這麽快的。”
二叔說：“你有沒有興趣來跟我打遊戲？”
沈茜：“……”
根本沒有人關心她剛才遭遇了什麽啊！
蕭默竟然真的問：“您玩的是哪款……”
“停！”為了防止事態惡化，沈茜攔住了蕭默的話頭，“萍水相逢，就是有緣，謝大俠今日出手相救，他日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定不會推辭……”
蕭默把西服脫下來，遞到她麵前：“不用他日，現在就有，我不會洗衣服。”
沈茜抬頭看他：“那你剛才信誓旦旦地跟人家說你自己處理？”
蕭默說：“客套話嘛，總不能為難人家小姑娘。”
沈茜從沙發上拿起錢包：“你送去幹洗店吧，我給你報銷。”
蕭默說：“我沒時間去幹洗店，你洗了給我送過來吧。”
債果然是還不完的，拿去幹洗再還給他，意味著他們又得見一次麵，至少。
沈茜眼睜睜看著蕭默這就拿出手機，當麵把自己家的地址輸在短信裏給她發過來，套路越走越深，想抽身為時已晚。因為沈茜的爸爸一邊從鍋裏撈菜，一邊說了句：“應該的。”
沈茜雙眼含淚，接過西服：“對，應該的。”
終於能吃飯了。
等沈茜上桌，已經沒剩什麽能吃的了，她又點了份麵，好歹算是吃飽了。
一直到出店門，蕭默都沒有再過來，甚至沒有告別，仿佛真的和她萍水相逢，江湖不見。
回程的車上，沈卿決說：“剛才救你的人，我總覺得他很熟悉。”
蕭默又不是這個城市的人。
沈卿決補充：“我是說，聲音很熟悉。”
沈卿決是學音樂的，他從小對聲音就極敏感。
沈茜問：“熟悉卻不記得是誰？”
沈卿決想了想：“是很雜亂的聲音中的一個，好像是哪次下副本，隊友開麥講話這樣的印象，很模糊，你當笑話聽得了。”
蕭默住帶密碼鎖的複式公寓，三天後西服幹洗好了，沈茜站在門外敲門。
聽見蕭默喊：“你的生日。”
沈茜歎了口氣，輸入生日後沒開，又拍門：“你是不是女朋友太多記混了？”
蕭默頓了頓：“你試試陽曆？”
門開了。
沈茜從玄關進來，蕭默正好打完一個野外BOSS，傳送到主城，沈茜湊過去的時候，蕭默眼疾手快關了顯示屏。
沈茜把衣服掛起來：“完成任務，我走了。”
蕭默從椅子上站起來：“我……不是為了打遊戲不理你。”他對此陰影仿佛很深。
沈茜攤手：“無所謂了，慕容溪風本來也很難打的。”話一出口，沈茜想咬自己舌頭。
慕容溪風，今年年初剛出的滿級BOSS，這哪是不玩《十四城》的人能說出來的話。
蕭默的眼睛果然一亮：“你還在《十四城》？”
就算還在，又能怎麽樣？說不玩也不現實了，沈茜隻能將就著說：“嗯，有個號。”
蕭默問：“ID叫什麽？晚上我找你。”
沈茜隨口編了一個：“吃瓜群眾，你呢？”
蕭默說：“獨孤若風。”
沈茜點了點頭，沒有再理會他，轉身，然後使出了渾身力氣從外麵關上了那扇門。
天旋地轉，沈茜好不容易扶著牆站穩了，拿出手機給沈卿決發短信。
——去看係統消息，慕容溪風今天是被哪個隊搶到的？
沈卿決就在遊戲上，幾乎是秒回。
沈茜握著手機，整個人都不好了。她今天戴了隱形眼鏡，且是衝著他去的，哪怕是沒有湊到電腦前麵，哪怕蕭默關顯示屏的速度再快，她還是看到了。
如果他隻是獨孤若風就好了，也不是配不起不落城城主的名聲。
可蕭默的ID明明是——
曲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