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失控

那一瞬間,酈籽有一種錯覺,那兩隻手是世上最契合的。又想,唉,這個雲上的男生被她的胡鬧嚇傻了,不說話也不知道鬆手。

酈籽沒時間,也完全沒有心思想明白。因為她發現除了路今白和宗華,薛慕陽也總是盯著她的訓練,不讓她開一點小差。

這還不夠,薛慕雨也是逮著空就跑過來,拿一雙圓溜溜的會說話的眼睛看著她。那眼睛在說:“你好可愛啊,真有意思!”

一點意思也沒有好嗎!

而隨著酈籽咬牙堅持訓練,每過一關,那眼睛的亮度就更高了一度。

“丁丁,加油!”薛慕雨趁人不注意,總要悄悄對她說。

“哎栗子,你覺不覺三天過去,我們要橫屍街頭了?”李佳趁著無人注意,停下來,不再做立臥撐,吐槽道。

“差不多……”

“為了避免這個慘劇,不如夜裏我們去K歌啊?”李佳神秘兮兮。

“好啊……”酈籽興奮了,卻見不遠處薛慕陽和薛慕雨衝她比了個手勢。

那意思是叫她去匯合?

酈籽糾結著,轉而“唔”了聲:“好是好,但是還是改天吧!”

等人都走光了,酈籽走出去,果然見薛氏兄妹站在樹下。

“丁丁,請你吃飯啊?”

“啊,不用……”酈籽抓緊背包的帶。

薛慕雨笑嘻嘻:“那你請我吃飯吧!”

酈籽:“……”

“不是那麽小氣吧?”

“行。”看了眼靜默的薛慕陽,還能說什麽。

薛慕雨也不客氣,帶著進了學校大門口一家幹淨的小飯館。

“要吃什麽?”進了一個小隔間,薛慕雨問。

“你們點吧!”

薛慕雨哈哈一笑:“不行,你請客你得點!”

酈籽隻好對著菜譜,盡量撿清淡的菜色,誰知剛點到第三樣,薛慕陽說:“你夠吃就行了。我們都有預訂。”

“啊?”

“跟你開玩笑啦,我們定點在這裏吃飯。每周的食物早定了。”薛慕雨噘著嘴,怏怏不樂。

“為什麽?”

“因為不能隨便亂吃東西啊!”薛慕雨耷拉著腦袋趴在桌子上,“還要減肥!”

酈籽已經反映過來,運動員都要合理搭配膳食,花滑尤其如此。特別是薛慕雨這樣的“肉感”女生。

薛慕雨很快打起精神,跟酈籽要電話,加好友。

“栗子?”薛慕雨看見她的微信名,眨眨眼,“你很喜歡栗子?”

酈籽:“……我媽比較喜歡。”

關於為何起這個名字,官方(母上大人)說法是:順口。實際上,喬叔叔的叔祖喜歡研究五行八卦,根據她出生時辰擬定了幾個名字,讓酈一冰選,她就選了那個順口的。

“是嗎?我也超喜歡吃栗子!”薛慕雨興致勃勃,“我喜歡糖炒栗子,又香又甜。不過我不喜歡剝殼,太麻煩。”

酈籽:“哦……”

“他也很喜歡吃栗子,”歪頭問薛慕陽,“哥是不是啊?”

薛慕陽微笑:“嗯。”

酈籽尚且能保持微笑。

“而且他還超喜歡剝栗子!”

“咳!”酈籽一口水嗆在喉嚨,差點沒噴出去。

薛慕陽看了看她憋得通紅的臉,靜靜把紙巾放在她麵前。酈籽默默抽出紙巾堵住嘴。

然而還沒有完。

“每次都是哥幫我剝,動作很是漂亮,別說那層堅硬的外衣,就連裏麵那層軟薄衣也總是幹幹淨淨,絕不殘留。”

酈籽:“……”

“我哥我這雙手,是我見過美得最變態最巧的手了!”一雙手被放在酈籽麵前,指甲幹淨整齊,發出瑩潤的光。

酈籽怔怔從男生墨眉星目的臉移到胡桃木桌麵上,修長、骨節分明的手上。燈光輕柔,男生整個披了柔和的光,一切背景變得暗下去,暗下去。

隻有光。隻剩光。

嗯……那麽美那麽巧的手,所以剝栗子最是拿手了……

神思飄飛到了天際,臉已經被煮熟。

薛慕雨有些驚異:“咦你很熱?”

“嗬嗬是啊挺熱的……”酈籽抹汗,遮住半張臉。

好在飯上來了。

看著兄妹兩個的飯,酈籽不好意思動手了。

一小份蔬菜沙拉,一杯牛奶。

“就吃這些啊?”

薛慕陽沒說什麽,他的吃相一如想象,不急不慢,顏色鮮明的蔬菜送到口邊,瞬間變得柔軟,仿佛幸福度提升了三分。讓酈籽覺得自己油膩的肉都是一種褻瀆了。

薛慕雨就不開心了,吃了幾口,眼巴巴看著酈籽。

酈籽把盤子往她那推推:“很好吃的。”

薛慕陽淡淡看了眼妹妹,後者大義凜然把酈籽盤子推開:“別試圖**我,我是不會吃的!”

酈籽:“……”

然而,過了會兒,她趁著薛慕陽不注意就把叉子伸到酈籽的盤子裏,撈起一塊肉迅速放嘴裏。

“小雨——”

然而才到嘴角,就被發現。

薛慕雨也不掩飾了,憤憤:“今天運動量那麽大……大不了明天再減了!”

於是整個盤子都被端過去,大口吃起來。

酈籽看著兄妹兩個。

真的是雙胞胎嗎?為什麽長相完全不同,風格也完全不挨邊。

意識到酈籽的目光,薛慕雨總算感覺到不雅觀,臉色有些紅,咳了聲把盤子又推回去:“丁丁,你吃,你吃呀!”

酈籽看著光溜溜的盤子,忍俊不禁。

這個女生,還是蠻可愛的。

吃完飯,酈籽發現薛慕雨已經付過賬了。

“先欠著,下次再還。”笑得小得意,“這樣你就欠我兩頓飯嘍!”

結果得意過了頭,走出門,她又發現手機忘在櫃台。

酈籽和薛慕陽在路邊等她。

華燈初上,車來人往。煙火氣的喧鬧街頭,因為身邊靜立了他,酈籽竟隻覺得安靜空**。

“回去記得做肌肉放鬆,不然明天起不了床……”

他倏然住口,吃驚地微睜大了眼,那如墨的眼睛裏,映出她忽然撲過來,扳了他肩頭,將他擋在身後。

身邊飛馳過去的,是一輛汽車,和隨之四濺的水簾。路邊窪地積著的汙水,被力與速激得飛起,盡數飛濺到酈籽後背、褲子上。

薛慕陽先是吃了一驚,沒有來得及躲避。而後與近在眼前的酈籽的眼睛對上,一時有些迷惑,又沒有立即推開。旁邊廣告牌上的霓虹燈,照在她臉上,莫名的陌生感。

酈籽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隻想到泥水怎麽可以濺到薛慕雨那樣天人的身上,然後身體先一步做出反應。然後又被近處的瞪圓的眼睛所迷惑,忘了反應。

“你們……幹嘛呢?”

薛慕雨從店裏一出來,就看見兩個“相擁”的人。

酈籽魂兮歸來,趕緊送了手。然而力度大了點,直接猛然後退了步。然後,一隻腳就退到了馬路上——從台階上下去,自然站不住,於是就果斷單腿跪下了。

薛慕陽:“……?”

薛慕雨:“……!”

回去的路上,酈籽拖著髒兮兮的衣服,專心與兩兄妹保持著距離,完全像個被霜打的茄子。

兄妹二人看見她身上的汙水跡,弄清來龍去脈後,本該說感謝的薛慕陽意外沉默,就安靜遞給她濕巾,酈籽考慮他大約是被嚇到了。拿了紙巾,也無從擦起,幹脆大而化之:“沒事啦!一點汙水而已,正好回去就洗了!”

倒是薛慕雨看酈籽的目光更加閃亮亮。

“傻瓜!雖然紳士風度是要有的,但是有時候也可以考慮,不要總是為別人著想嘛!”

看起來女生完全被她的英勇助人所感動。

輾轉半夜才睡著,第二天一大早,酈籽被路今白叫了出去。

“師兄有何指教?”酈籽全身像被施了酷刑,走路僵硬,口氣不善。

“幫你啊!”路今白看左右無人,拉著她進了更衣室。

“我昨天想了一天,你確定要向薛慕陽兄妹隱瞞性別麽?”路今白神情很嚴肅。

“是又怎麽?”就為了這句話一大早虐待人?

“那我有個好辦法!”路今白從背包裏掏出一個電動推刀,“你這蘑菇頭發雖然短,但是太女性化了,必須得剪。不然你今天就得穿幫!”

酈籽被唬得一愣:“是嗎?”

“是!”說著,不由分說,拉酈籽坐下,三下五除二將她的頭發剪掉一綹。接著又是一綹。他動作很麻溜,酈籽掙紮了幾下也就任其所為。

“好了!”路今白圍著她轉了一圈,“就差這個了。”

“這是什麽?”酈籽看著他變戲法一樣又從包裏拎出來一個小盒子,從中拿出一個乳白色的膠體,她心中警鈴大作。

“這個,當然是男生的象征啊!”路今白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今天我可看見薛慕陽注意你的喉結了!”

等路今白把那膠體往酈籽脖子上戴的時候,酈籽爆發了!

“路今白你吃錯藥了?有沒有搞錯!”她大力掙紮著。

“別動!”路今白嚴厲嗬斥,“來,你看看!”

路今白把她推到鏡子麵前,酈籽張著嘴,呆住了。

鏡子裏,是個一身黑色運動服的少年,板寸頭,修長的脖頸裏,那個假喉結顏色跟自己膚色挺搭配,看起來渾然一體。

關鍵是,她自己都有點認不出自己了。

真以為鏡子裏是兩個男生。

隻不過,一個高大帥氣,一個挺拔清秀。

且那種清秀,比起丁丁來說,不失英氣,說得過去的。

“……”

“完美!”路今白似乎也沒有想到自己的手筆如此好,低聲讚歎了一句,“這個假喉結取戴方便,揣兜裏就行,需要就貼上。師兄隻能幫你到這了!”

“路師兄天才啊!”酈籽雖然覺得很不妥,可是又照了照鏡子,還是肯定了他的勞動成果。

這一天的訓練,酈籽受到了更多的注目,一半來自本隊人員,一半是薛氏兄妹。

本隊人員當然是覺得她更像男生了,那種異樣的目光。

薛慕雨自然是仰慕的了。

酈籽特意觀察薛慕陽的眼神,他沒啥大的變化,那眼神倒是說不清楚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雖然隔著不算近的距離,但是酈籽清楚感覺到薛慕陽目光在她頭發和臉上停了數秒。酈籽心狂跳了片刻,醒悟過來,暗戀的對象因為自己更有男子氣概而欣慰,有什麽可激動的,傻、不、傻!

中場休息的時候,酈籽去休息室,揉著發痛的手臂,忽然聽到張鷗等人吹了聲響亮的口哨,一陣歡呼。

“行啊丁丁!”

酈籽朝對麵看過去,隻見丁丁的儲藏櫃裏,被塞滿了牛肉幹飲料等美食,還有一片簽紙飄下來,張鷗撿起來,深情念:“這裏是能量充電站,加油!筆芯~~”

“哇嗚,暗戀者?”

丁丁呆愣了一下,拿著紙條看,臉色紅了:“不會吧?”

“這就厲害了!”大家紛紛起哄,“丁丁威武!”

蘿卜白菜,各有所愛吧。酈籽想,也沒太在意,時間到了就出去訓練。

這次,等兩隊人馬擦肩而過的時候,薛慕雨神秘地問酈籽:“合不合口味?”

酈籽一呆,沒懂她的意思。

這天結束,是俯臥撐和無氧耐力測試,酈籽和李佳最後一個項目掛科了,而花滑部也有一個不過關。

因為人數的差距,兩隊人馬也爭吵了一頓。

最後演變成明天早上補考,誰輸誰受罰。

酈籽頓時覺得壓力如滅頂之災。她開始憋著一口氣使勁兒練習,大家休息了她也不休息,整個人都像是從水中撈出來的。

“栗子,別這樣麽拚啊,身體受不了的,一起去吃飯吧?”李佳勸她。

但是她可沒有臉去玩,說:“我們夜裏要訓練的。”

李佳心比較大:“我才不要,這也不是速成的,我晚上要跟他們一起。聽我的,咱們出去吃一頓飽的,明天肯定就過了!”

酈籽搖了搖頭:“你們去吧。”

她準備去食堂填飽肚子,就要開始練習了。所以當她看見薛慕陽遠遠看過來的時候,忙轉頭和丁丁說話,不去回看。

他這時候當然是很失望的。

她一點也不想看到他失望。

誰知轉個彎後,後領忽然被提溜一下。

薛慕陽麵無表情。他不笑的時候,其實莫名的嚴肅,讓她很是惶恐。

“晚飯後在操場等我。”

“嗯嗯!”酈籽小雞啄米一樣。

酈籽趁他不注意,將假喉結貼上。

“怎麽?訓練的時候扭到脖子了?”薛慕陽問。

酈籽輕咳一聲:“沒……”

回到寢室,被胡曉一頓狂呼。

“你弄成這樣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胡曉崩潰,“拜托!我會感覺整天跟一個男生住一起。”

“恭喜夢想成真。”進浴室。

胡曉曾經幻想過像一個韓國電視劇裏那樣,陰差陽錯和男生住一個宿舍,然後日久生情。

“你大爺……”胡曉反應過來,踢了一腳門。

晚上,酈籽來到操場,他果然已經在。

“你妹沒跟你一起哈!”

“嗯。我不想她跟來。”薛慕陽看著她,“她這個人太感情用事。”

酈籽不太懂,應了聲:“哦。”

“如果你明天補考不過關,我想你見她的機會應該更少。”

“誒?”酈籽再一愣。

“你必須足夠優秀。”

這個妹控!又來了!

“其實,你妹也許過幾天就看到優秀的人。你何必浪費時間在我身上。”酈籽弱弱說。

他側頭看酈籽,後者被他嚴肅的眼睛看得莫名一正。

“小雨她其實心思很重。”他低聲說,“別看她嘻嘻哈哈肆無忌憚的樣子。很多時候,我們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不知道怎麽和她溝通。”

“你們?”

“我和父母。不知從什時候起,小雨開始叛逆,跟我們走得越來越遠。也很少有朋友。有一段時間,她還得過抑鬱症。”

“不會吧?”匪夷所思。

“爸媽都拿她沒有辦法。”薛慕陽歎氣,“她算是與我走得更近一些,可她從來也不會對我說真心話。不過我能感覺到,她是真的喜歡你。”

酈籽覺得有些冷,抱著胳膊:“哈哈不是女生才會憑感覺判斷的嗎……”

無意識說完才覺得不妥,然而薛慕陽並沒有生氣,隻是和緩說:“雙胞兄妹,是能感受到對方心情的。”

酈籽一點也不想談這個話題。

“我說你那麽厲害,怎麽還夜裏來加訓。是不是為了陪你妹妹?”

“她很少對什麽事認真,滑冰是唯一的一個。”薛慕陽默認了,開始進入正題,“俄羅斯轉體其實是有技巧的。是很多人為了鍛煉人魚線采取的無氧運動……”

“哦,我今天看你輕鬆獲得滿分,所以你人魚線一定練成了對嗎?”

“……”薛慕陽被她打斷,無語地看了她一眼,隨口說,“怎麽,你很感興趣?”

酈籽反映過來,昏暗中,老臉一紅:“還好還好。”

“俄羅斯轉體鍛煉的是腰腹部,對於滑冰尤為重要。”他接著說,“我今天看你之所以不過關,還是因為你的呼氣時機不對。”

“咦,你什麽時候看見的?”酈籽問出了口。當時他那邊也在緊張的測試中,她沒見他過來啊。

“……”薛慕陽似乎無語於她跑偏的思緒,“你記住,把注意力集中在腰腹,同時腰腹收縮扭動你的身體右側,直到你的手臂與地麵平行的時候同時呼氣。”

“哦。”

“你先試一下。”

酈籽抬頭一看,兩人來到了體育館。

“進去吧,那裏有場地。”

薛慕陽說著,率先從窗口跳了進去。帥!酈籽低歎一聲,也跳了進去。

速滑館旁邊是個小訓練室。乖乖躺在地板上,把小腿,雙腳交叉起來,膝蓋微微彎曲。背部保持平坦,軀幹與大腿形成一個虛構的V形。把雙手緊握舉在身體上方,向左扭動上身,又向右,重重喘了口氣。

“手臂與地麵平行的時候同時呼氣!”

酈籽試著憋著氣,等到手臂與地麵平行時使勁一呼氣,腰部一軟,倒了下去。

薛慕陽歎口氣:“悠著點!雙腳要固定不動。”

他說著,跪坐下來,用腿壓住了酈籽的雙腳,兩手扶著她的小腿,低聲說:“抬身,雙手交叉,軀幹與大腿成V形。”

腿上的熱度傳來,酈籽腦中一片空白,完全是下意識地隨著他的指導做動作。

顯然動作是不規範的,薛慕陽前傾身子,把她拉得更起來一些:“對,手臂伸直,慢慢且穩穩轉向左邊,呼氣!”

酈籽恍惚了,她聽見自己心跳如鼓,全身熱得發燙。

“專心點!”薛慕陽聲音嚴肅起來。

酈籽在心中把自己猛烈批評了一頓,專心隨著他的指導,心情慢慢平複下來。發現力度好把握許多,竟一口氣做了一組。

“不錯,就是這樣!”

聽了薛慕陽的肯定,酈籽更是打了雞血一樣,半個小時過去,已經動作規範許多。酈籽覺得腰已經斷了。

看見薛慕陽在旁邊的冰場裏練習。

她又呆住了。

雖然沒有音樂,沒有燈光。可是薛慕陽在瑩白的冰麵上,轉體、跳躍、滑馳、旋身,舞蹈與力量的美在暗夜裏如此耀眼。

酈籽找出冰刀鞋,轉去速滑場地,雙臂展開,滑了過去。

薛慕陽回頭,黑暗中,雖看不見她神采飛揚,卻能夠感覺得到。他微笑了:“這樣就精神了?你還真是天生屬於冰上。”

“是吧!”酈籽得意忘形。

“但是體能跟不上,你也隻能在冰上玩玩,是到不了更高的境界的。”

酈籽裝作聽不見,繼續滑。她恍惚想起第一次見麵那晚,兩個人在冰上的那一鬥,玩心起,不由得勾了勾手指,斜滑出去。

兩道輕盈的影子在冰上上演了一場你追我躲的遊戲。

薛慕陽似乎也被激起了鬥誌,一個轉體360度,橫跨了大半個冰場,酈籽衝勢太猛,差點被他的腿絆倒。情急之下,伸手一抓,堪堪抓到他伸過去的手,她被他拉得在冰上轉了兩圈,有點頭暈眼花,緊緊抓住他,低呼一聲:“啊!”

他用另一隻手抓住她的肩頭,站定之後,兩個人四目相對,忽然都笑了。

昏暗中,他的眼睛如此耀眼。

那一刻,酈籽覺得心不再是猛烈跳動,而是幾乎停止了跳動。

薛慕陽也有短暫的發愣,昏暗中,她的眼睛明亮如晨星,又似乎暗似深淵,能讓人深陷進去。

“好了,繼續去練。”他說。

酈籽眨眨眼:“追上我,我就去練!”

話音落,她滑了出去,而他頓了頓,開始追。

兩圈,仍然是旗鼓相當。因為對於花滑運動員來說,過彎道無疑是艱難的。忽然他身子一轉,直接去攔截酈籽。

“喂,你犯規了!”

然而眼看著薛慕陽已經抓住她。

“薛慕陽,你體驗過追上風的感覺嗎?”

“嗯?”

“就是這樣!”酈籽詭計得逞,忽然拉著他,猛地衝了出去,不管不顧的疾馳,聽見耳邊的風急速後逝,又仿佛就在耳邊。

那是一種失控的感覺,速度似乎超越了人所能接受的安全感數值。就是酈籽,也從未如此快過。

這是黑暗中,而且薛慕陽何時如此長時間快速滑行過?還要過彎道。況且,兩個人同行,比一個人的協調性差遠了。隨時都可以因為一個人的不協調,兩人都摔倒。

酈籽感覺得到他抓住她的手越來越緊,仿佛他的心也是如此。

但是他沒有停下來。

他沒有試圖“刹車”,而是隨她為所欲為。

停下來的時候,兩個人靠在護板上,一時沒有說話,劇烈的喘息也無法打破那種瘋狂的寂靜。

兩個人相握的手心汗津津的。他的手指修長,她的到底比他柔軟。

那一瞬間,酈籽有一種錯覺,那兩隻手是世上最契合的。又想,唉,這個雲上的男生被她的胡鬧嚇傻了,不說話也不知道鬆手。

“是不是,練速滑的,都是瘋子?”終於,他問。

兩個人離得很近,他的聲音就在她耳邊,略微的低啞,溫厚。

酈籽被那聲音惑得一窒,沒有回答。她心裏酸軟得厲害,仿佛是發甜的,竟然還有點小憂傷。

氣氛忽然尷尬起來。

“接著訓練吧。”薛慕陽鬆開手,滑了出去。

接下來的訓練,酈籽格外的安靜,做了最後一組,他淡淡說:“行了,這樣估計能過了。”

喜悅來得太突然,酈籽愣了片刻,才歡呼一聲,跳起來。

當晚,酈籽在**翻來覆去。

“又怎麽了大姐?”胡曉很煩。

“沒有,就是心跳老是很快。”酈籽自己也有點煩,“你把我打暈得了!”

胡曉:“……”

後來,酈籽還是給喬振發了一屏煩躁的表情。

等回信息的時候,她打開朋友圈,發現薛慕陽五分鍾前發了一條朋友圈。兩個字:失控。

她“嗷”了聲,有點莫名的高興。又讀了兩遍,覺得口齒間好像有點甜酸的味道。

第三天的補考,酈籽果真過關,令大家大感意外。

最後一天,訓練的項目是深蹲。這個項目大家都有點懼怕。

深蹲被譽為“力量訓練之王”,看似鍛煉下半身,實則能夠鍛煉全身的力量。深蹲時,能夠有效刺激大臀肌,同時刺激了骨骼肌發力。要知道,腿力+臀力+腰力,這可是全身力量的大部分了。

眾人聽著宗華在前麵講,心裏開始發怵。都想起了腰背酸痛的感覺。

“你們中很多人這個動作不夠正確,所以會導致身體不適,甚至頸後出現壓痛、紅腫等現象。所以都認真聽好了!以後這將成為我們每日訓練的項目。”

酈籽是第一次做這個訓練,做了一遍簡直對舉重運動員佩服至極。她因為下蹲過低,隻覺得踝關節輕微的一響,痛得她齜牙咧嘴,差點扔了杠鈴。

“弓腰塌背練深蹲是錯誤、危險的。做動作時一定要注意抬頭!”宗華高聲告誡丁丁。

總之這一天,簡直是慘不忍睹。

連薛慕雨都沒心思來找酈籽說話了。

最後,有一半都沒有過關。

說到一周後補考時,哀嚎遍野。

等教練都走了,大家紛紛自由結隊組團,自去“解壓”了。

薛慕雨跑過來:“還我一頓飯!”

酈籽望了望還在與方娉婷說話的薛慕陽,那兩個人真的是高配置情侶形象啊,唉!

薛慕雨以為她是問自己哥哥,於是說:“我們四個一起呀!”

酈籽當然是很不願意的。

“他們是情侶?”

“嗯,是啊!”薛慕雨笑眯眯的說。

酈籽心裏一沉,忽然覺得有點難受。原來傳言居然是真的嗎?隻聽薛慕雨又接著說:“不過沒關係的,我們也是兩個人呀!”

酈籽無奈,撓撓頭:“那個我今天有事,不好意思……下次哈下次!”

在薛慕陽和方娉婷走過來之前,轉身就走。

“哎你等等啊!”

薛慕雨在後麵喊,但是一天的魔鬼訓練好像還沒有讓酈籽筋疲力盡,她跑的飛速,很快不見人影了。

等成功躲過兩個人,酈籽泄了氣,一路踢著小石子,有氣無力回了宿舍。洗了澡躺倒**,睡著了。

是被手機鈴聲叫醒的。

“喬叔叔?”

“栗子,最近怎麽樣?還適應嗎?”

酈籽嘴一撇:“不太適應,我發現這裏的教練都太瘋狂了!”

“這就是‘隨便玩哇’和‘專業訓練’的區別。”喬振頓了頓,“別太要強,我們不是沒有退路……”

“打住!我不會後退的!”

“好,咱家丫頭最有誌氣了!紅包獎勵之!”

看到轉賬過來的兩千塊,酈籽眼睛一紅,打字卻是歡快語氣。

“這麽財大氣粗啊!總裁,用錢砸也不行,我管不了我媽的。收回收回!”

“栗子……別逞強,運動員花費很大,食堂也要加餐吧?鍛煉已經夠苦了,生活要有保證。先拿著!”

酈籽看看憋掉的錢包,不想矯情,但是也不想收錢。

心裏有點難過無奈。

於是跟他胡侃了幾句,打起精神爬起來去買吃的。在小賣部轉了半圈,眼睛停在幹吃麵和辣條上不動了。

仍然是昏黑的速滑館,酈籽坐在地上,打開方便麵,就著辣條。

“啊!爽!”

火辣奇香入口,滿足地歎息了一聲,酈籽還想咬第二口,就聽身後低沉的疑惑聲音:“你在吃什麽?”

酈籽吃了一驚,回頭看到白襯衫的薛慕陽靜立在那裏。

酈籽咬了一半的辣條就那樣僵在那裏。

“你……”

這個人不是和女朋友約會了?

是被薛慕雨那個電燈泡搗亂弄散了?不然照她的推測,今天絕對不會有人來這裏加訓的啊!

“我什麽?”薛慕陽坐在她旁邊。

酈籽順著他的目光。看見自己舉到嘴邊正準備咬一口的辣條。

“你是不是從來沒有吃過?”她把辣條在他鼻子前揮了揮,讓香味散在他鼻端。

“沒有。”薛慕陽搖頭,“很多食物我都是不能吃的。”

“哦對,你要要控製體型和體重,刺激的食物也不行吧?還要維護顏值……”酈籽咕噥著,“那你太虧了!這世界上最好吃,最能解壓的美食,都沒吃過?”

她把辣條送到他嘴邊:“要嚐嚐嗎?”

“真的很好吃?”他狐疑,“還能解壓?”

“不好吃我提頭相見!”她拍著胸口。

薛慕陽猶豫了一下。

“是爺們不,趕緊的!不後悔!”酈籽有點著急。

於是薛慕陽咬了一口,嚼了幾口,短暫地挺住了,默無聲息。

“怎麽樣?是不是很香很過癮?”酈籽眼巴巴盯著他。

他艱難地咽下去,說:“喉嚨好像有點起火。”

酈籽“噗”就樂了:“現在是不是胃裏也在起火?”

薛慕陽:“……”

酈籽大大咬了一口,津津有味吃著,有點壞地斜眼看著薛慕陽,“唉,這麽好的東西,可惜有些人不敢吃啊!”

難得看到他也有“不行”的時候,酈籽覺得可愛極了。

沒想到在她再一次低頭要咬的時候,她的手被抓住了。

“誒?”

薛慕陽直接把辣條袋拿過來,默默咬了一口。

“……”酈籽有些發愣,這是在賭氣啊還是在爭氣啊?男神,您今年幾歲啊?

然後,薛慕陽把一整包剩下的辣條都吃完了。

酈籽目瞪口呆:“喉嚨不起火了?”

薛慕陽咳了聲,聲音有些啞:“起……不過,是挺過癮的。”

酈籽忙遞給他水:“快喝點!”

薛慕陽接過去喝了幾口,轉頭:“還有嗎?”

酈籽愣了愣,拿起一包:“有!”

她打開遞給他,謹慎地問:“你媽媽知道了會不會打死我?”

“會。”他接過去,咬了一口,“她絕對不允許我吃這些垃圾食品。”

“……”

酈籽歪頭看著他不緊不慢吃著。她買的是特辣的,他顯然很少吃辣,眼睛都水汪汪了,可是他的忍耐力或者說修養很好,沒有發出任何不適的聲音。

他與辣條本來半毛關係都搭不上,可是現在他眉目不動地細細嚼著,仿佛在自虐,又像是誤入了凡塵。

這種沉默自製的反差萌,讓酈籽的心又停止跳動了。

完蛋完蛋,酈籽一隻手默默扶額,動不動就心髒停止跳動,早晚出事!

“你說得對。”他終於將辣條還給她,低聲說,“過癮。”

酈籽接過來,下意識吃著,沉默了會兒,問:“你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薛慕陽一頓,側頭看她:“怎麽這麽問?”

“沒……”酈籽不看他的眼睛,“就是覺得你心情不大好。”

他似乎一愣,多看了她一眼,說:“這是第一次。”

“什麽?”

“有人看出來我的心情。”他說。

“啊……原來你掩飾功力那麽好?”

他瞪她一眼。

“是家事。”他主動說,“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就是有點迷茫。”

“你也會迷茫啊……”酈籽脫口而出,說完就後悔了,“我覺得你應該什麽都很決斷的。”

他沒有接話,反問她:“你呢?是不是訓練壓力太大?”

酈籽點點頭:“是啊。不過現在好多了,美食最有療效了!”

她忽而想起那天在男廁,他詭異的動作和歌聲,於是說:“就像小蘋果之於你,一樣有效嘻嘻!”

薛慕陽又是一愣,然後說:“有時候覺得你很笨,很呆,有時候,你又很通透。真是奇怪的人!”

“哈哈我當你誇我了!”酈籽露出白亮的牙齒。

“這時候我才覺得,小雨的眼光還是很不錯的。”他悠悠說,“或者說女生所謂的第六感都蠻準的。”

酈籽不笑了。

你妹!能不能不三句話就提你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