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北在何方

“上神,小的旁的雖沒有,好在還剩下一縷遊魂,請您不要大意地拿去吧。”

這天晚上,速滑隊繁重的訓練結束後,大家一如往常或疲憊或歡呼著收拾了東西離開了。剛走出速滑館大門,就見薛慕雨站在那裏盯著每個出去的速滑隊學生,一副偵察、辨別敵情的樣子。

“請問同學,你們隊裏有沒有一個高高瘦瘦的,速滑很厲害的男生?”

丁丁被問得懵了懵:“……你麵前就站著好幾個,你找哪個?”

“……”薛慕雨無語了一秒,“呃,他皮膚挺白,丹鳳眼,瞪圓眼睛的時候很可愛。”

“你仔細看看我。”丁丁瞪圓眼睛看著她,“是不是我?”

薛慕雨愣了愣,微笑:“哇這位同學你皮膚好白,丹鳳眼好迷人,瞪圓眼睛簡直不要太可愛啊!”

丁丁臉有點紅了。

“可是不對啊,他臉皮沒這麽厚。”薛慕雨憂愁地說完。

“你說sei臉皮厚呢?”丁丁傷了自尊。

一旁的張鷗忍笑:“說名字聽聽?”

“要是知道名字還用這樣問嗎?”薛慕雨扶額。

張鷗給了她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也走了。

她伸頭往門裏瞅了瞅,見後麵再沒有出來的人了,死死皺起眉頭,回頭衝著丁丁喊:“哎,你們隊的人都出來了?”

丁丁也不搭理她,繼續往前走。

她小步跑過去擋住丁丁:“問你話呢!”

丁丁撥開她:“我以為你叫的是‘哎’同學。”

薛慕雨氣得牙癢癢,對著他的背影虛踢了一腳,恨恨回頭望著速滑館大門。確實不見有人出來了,她疑惑了:“不可能啊,難道還在裏麵?”

她說著,抬腿往速滑館走去。

“小雨!”

她回頭,隻見薛慕陽穿著白色襯衫,咖色休閑褲,勸她說:“這個時候,他應該是已經走了。”

“可是,這幾天都不見他夜裏再來,我想知道他的名字!”

薛慕陽一梗,他心下也有些奇怪,似乎每次說話告別的時候都是匆忙的,對方沒有主動介紹自己,他竟忘記問他的名字。

“急什麽,一天到晚念叨,走了!”

偌大的速滑館,最後隻剩下酈籽和盧麗莎,和路今白。

他要離開的時候,是盧麗莎叫的他:“路師兄,能不能請你做個裁判?”

路今白回身:“什麽裁判?”

“想比什麽?1000米還是500米?”

現在,他抱臂而立,看著要決鬥的兩人。

盧麗莎微笑:“我沒意見。”

“全部吧。”酈籽接到詢問的目光,回答。

盧麗莎點了點頭:“行,那就500米、1000米、1500米依次進行。”

於是兩個人同時站在跑道上。

“預備——”路今白低聲喊。

靜蹲完畢。

槍響。

兩個人就如離弦的箭滑了出去。不過,明顯的,酈籽起跑慢了兩秒。而隨著終點線的逼近,盧麗莎甩開她整整一身。

酈籽加速去追,盧麗莎已經過了終點線,悠遊地滑了半圈,回頭看著她。神色並不見多麽的倨傲,酈籽卻覺得心裏一陣堵。

500米她輸了。

深呼了一口氣,她滑回起點。

“1.78秒。”路今白沉聲說。

酈籽抿唇點頭。明白是指她落後盧麗莎的。對於500米來說,差距很大了。

“放鬆兩分鍾。”

酈籽深深呼吸,在冰麵上慢走,甩著腿腳,放鬆肌肉。

相比較她的沉重,盧麗莎神色自在許多。

1000米。

槍響後,酈籽心理有預期,聽到響聲身子已經衝了出去,眼睛的餘光裏,身旁的盧麗莎同樣應聲起滑。

前十秒,兩人幾乎是勢均力敵,然而第二圈過後,盧麗莎在彎道那裏是走的外道,仍然超過了酈籽。

明明沒多大的聲音,酈籽卻覺得像是一陣風從耳邊“嗖”的一聲,聲音很大,很幹脆,很讓人心痛。她咬牙猛追,手臂從背後不自覺拿到了前麵,奮力擺臂,可是眼看著盧麗莎在自己前麵過了線。

那一刻,酈籽的內心是崩潰的。

盧麗莎直身滑行,然後一個漂亮的轉身T刹,微微喘息著看著酈籽。

酈籽的額頭全是汗水,她抹了把汗,就聽見盧麗莎略帶著倨傲的聲音:“還來嗎?”

盧麗莎不過是要她一句“認輸”。酈籽彎著腰側頭,與盧麗莎對視一眼,慢慢直起了身子。敗就是敗,不戰而敗那樣懦弱沒品的事,她是幹不出來的。

重重喘一口氣,回答:“為什麽不呢?”

盧麗莎挑了挑眉,對她的固執似乎是無語,對她的那份可笑的傲骨不做評論,說:“那,來吧!”

路今白說:“十分鍾後1500米。”

酈籽出了冰場,坐下休息,各自都去喝水。

然而,以酈籽的體力,和現在的情況,後麵的比賽簡直是找難堪。

足足十四圈。賽道還是那個賽道,111.2米此時卻變得如此漫長,以至於第六圈的時候,她看著與自己越來越拉開距離的盧麗莎的背影,有些呼吸不過來。

兩個人在後半期明顯都餘力不足。當然酈籽更嚴重,所以她在第十圈之後速度越來越慢,到第十二圈已經被盧麗莎甩了整整一圈。

結局是注定的。

盧麗莎其實速度也夠慢地過了終點,彎著腰大口呼吸了幾口,才側頭看酈籽。

她顯然已經可以用龜速來形容了,臉色蒼白,看起來雙腿有如千斤重,根本抬不起來,似乎下一秒就能坐倒在地上。

然而她就以那樣詭異和不漂亮的姿勢,終於滑完。過了終點線她就再沒有了力氣。慣性向前滑了幾米,她一屁股坐倒,躺倒在冰冷的冰麵上,像是瀕臨死亡的魚,張大腮幫子呼吸。

一敗到底。

空曠的速滑館裏,隻有兩個人粗重的喘氣聲。

盧麗莎慢慢滑到酈籽身邊,伸出手。

酈籽望著她,從那個角度看,酈籽覺得她從未有過的高大,而自己也從未有過的渺小。

她略一遲疑,抓住盧麗莎的手,站了起來。

“謝謝!”把頭盔摘掉,頭發全濕了,酈籽聽見自己的聲音也是有氣無力。

路今白去收拾東西。

酈籽忽然叫住要滑遠的盧麗莎:“隊長,你為什麽要針對我?”

盧麗莎停下腳步,回頭:“我不針對任何人。我不喜歡拐彎抹角,隻是喜歡實話實說罷了。你現在的水平隻能算是初級,教練或許因為什麽,而把你捧得過高,可是自己應該清醒。賽場上,是有很多意外。但不能總靠意外獲勝。”

酈籽一愣:“意外?”

“對。意外。”

酈籽一瞬間竟心領神會,明白她指的是接力賽和打敗李翀那次。

酈籽無言,隻覺得心口一陣陣的紮疼。

說她實力差就說唄,什麽宗華因為什麽原因捧高她?她跟宗華沒啥親戚關係……

她真的實力隻到初級水準?

酈籽覺得人生有點顛覆,渾身軟綿綿的,走去更衣室換衣服。

沒想到一進去,就聽見鈴聲大作,挪過去拿出手機,卻是頭腦一白,渾身一震,是酈一冰!

“媽,有事嗎?”

酈一冰在那邊噎了噎,回答了讓她又是一顫的一句話:“我是沒什麽事,不過你那麽喘,是有什麽事?”

酈籽:“……”

“問你話呢!”

酈籽忙把手機拿得離嘴邊遠一點,長長舒一口氣,才盡量平靜地說:“有啥事啊我剛回寢室,你也知道我住四樓,爬樓梯累得直喘呢!”

“酈籽,你在說謊。”

她這話說得如此肯定,好像親眼看見一樣。酈籽心口一窒,嚇得忙看向四周,並沒發現酈一冰的身影,好笑:“媽你咋疑神疑鬼呢?我怎麽就說謊了?”

“我記得你那個室友一般都會發出各類大驚小怪的聲音,現在你那裏像個密室一樣寂靜。女生宿舍樓這樣安靜?”

“……”酈籽無語了,“媽你去當偵探幫警察叔叔破案好了!小胡子她沒回來,其他人也都出去吃飯呢!不給你說了,我也餓死了,下去吃東西了!”

“去吧。”酈一冰淡淡說,“記住恪守底線,別胡來。”

酈籽:“……”

沮喪都被她嚇掉大半。

“輸了的後果是什麽?”路今白靠在走廊牆上,看見她慢騰騰走出來,閑閑問。

酈籽挪過去:“唔……沒有什麽啦!”

“那這喪家犬一樣的表情是鬧哪樣?”路今白忽然伸手敲了敲她的腦袋,“這麽有誌氣剛才為什麽不好好滑?”

酈籽抱頭忍痛皺眉:“我有好好滑啊!”

“我不想問第二遍。”理所當然霸道。

“我要主動找教練換搭檔。反正就是看不起我唄!”乖乖回答。

“知道不知道人家練了多少年?你加起來訓練的時間也許不過是人家一年的時間,都被你打得落花流水還活不活了?”

“那……李翀豈不是每天看到我就不想活?”

路今白瞪她一眼,作勢要打她,她急忙一躲。

“好了,我嘴欠!我知道了,咱們隊裏臥虎藏龍,我之前確實有點找不著北。”低頭。

“現在找到了?那你倒是給我說說,北在哪?”

酈籽張了張嘴,她其實有點迷方向。四顧下,呆呆用食指往前麵指指,又不確定地往後麵指,見他表情越來越難看,小心翼翼指向左邊。最後看他仍然看白癡一樣的表情,果斷指右邊:“這邊!”

路今白徹底給氣樂了。

他長得偏嚴肅正經,平時氣場又太大,此時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左邊嘴角竟然還有酒窩,一張臉頓時柔和起來,實在養眼。

酈籽嘀咕:“搏大佬一笑容易嗎!”

“你說什麽?”危險地眯眼。

“沒有沒有,我說謝謝。”

“謝什麽?”

酈籽鄭重:“謝謝你在比賽時沉默,沒有當著盧隊的麵責怪,或者喊停,給了我足夠的尊嚴。還有,你現在是在擔心我想不開吧?”

“……”路今白倨傲看她一眼,“我有那麽好心?”

“有!”使勁點頭。

“明天起早晨跑。”路今白轉身。

酈籽驚:“教練的意思?”

路今白沒有回頭:“我。”

酈籽:“……”

“六點。沒有商量餘地。”他回頭,“如果想找到北的話。”

“什麽啊!”酈籽對他的背影揮揮拳頭。

等用整冰車把冰麵清理了一遍,她才有點回過味。

“為什麽跑步就可以找到北?”

一切完畢,全身都腰酸背痛,匆匆鎖上門,正打算離開,回頭一看,遠處的路燈下,正並肩走過來一男一女。男生高而挺拔,女生長發,微胖,清脆的聲音遠遠隨風吹來:“哥,你說今天晚上他會不會來?”

“人生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酈籽心累極了,動作倒是迅速,一貓腰轉去右邊的小道,一溜煙跑了。

原來竟已經這樣晚了?酈籽看了看手表,才九點,這兩人來這麽早不怕被抓住?

酈籽深感眼前一團亂麻。

幸好第二天是周末,還可以暫時不去麵對向宗華提換搭檔的事。暫時不用感受宗華冰冷刻毒的嘲諷。

這樣想著,酈籽把一碗米線當做一碗亂麻,統統嚼碎咽下,喝光了湯汁,又叫了一碗,在店員微妙的目光中,咬牙切齒吃完了。心中被食物填充得終於有了幾分安全感,才有力氣回宿舍。

這次,真成了死魚,全身像是散了架又剛拚湊起來一樣。

可是剛躺下,手機接到微信。

“明天遲到你就死定了。”

是路今白。

“蒼天啊!”酈籽看了三遍,拉過被子,將自己蒙住。

好死不死的,胡曉這時候回來了,一進門聽見她那句哀嚎,順口接了一句:“不信抬頭看,蒼天繞過誰!”

“別惹我!”酈籽幽幽威脅了一句。

第二天一大早,酈籽在鍥而不舍的鬧鍾聲中酣睡如牛,卻被胡曉的“河東獅吼”叫醒:“信不信我把你手機和人一起大卸八塊?!”

酈籽立馬清醒,把鬧鍾關上。

仰頭看著天花板,本來是隨意發呆,卻想起薛慕陽如光如月的臉,揉了揉臉頰,歎息一聲,起床!

她得努力啊!

周末六點的操場,荒無人煙,隻有路今白和昏昏欲睡的張鷗、丁丁。

酈籽走過去:“各位師兄們早!”

張鷗打了個嗬欠:“早——啊哈——”

“準備跑多少圈?”酈籽問了一句。

路今白漫不經心的回答:“五千米吧。”

“……女生的是三千米?”酈籽滿懷希冀問。

“這裏有這個物種?”張鷗佯裝四處望望。

人身攻擊!酈籽心裏咆哮不已,很想轉身就走。

五千米對於酈籽來說,不能說跑不上來,隻是最後兩圈,基本胸腔就像是風箱了。酈籽想到昨夜與盧麗莎的比賽,心裏頓時沒有鬥誌。一步步挪完了路程,又聽見路今白冷冷說:“這個體力,小孩子扮家家差不多。”

酈籽忙著呼吸空氣,沒空回懟他。

“好了,五分鍾休息之後,做蛙跳二百。”

酈籽隻覺得頭腦一懵:“啥?你說誰?”

“你。動作要領你先背一下。”

酈籽炸了,這麽喪心病狂你媽知道嗎?你爸知道嗎?

當然,隻是內心爆炸。她哪裏還有力氣吼叫?半晌氣息奄奄:“上神,小的旁的雖沒有,好在還剩下一縷遊魂,請您不要大意地拿去吧。”

路今白完全不懂,皺了皺眉,說,“半條命都沒了,還在這嘰嘰咕咕!”

酈籽無語凝噎。

張鷗和丁丁也學著酈籽的口吻作揖:“上神,把小的命也收去吧!”

路今白怒其不爭地瞪了他們一眼:“滾!”

張鷗和丁丁驚喜,給了酈籽一記自求多福的眼神後,溜了。

“我們去給你們買早餐哈!”

酈籽眼巴巴看著他們如風一般跑遠,很想伸出爾康手。心動不如行動,她立馬爬起來,也想跑,卻聽正在蛙跳的路今白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你別走!”

酈籽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等路今白跳完二百個,喘著粗氣,滿頭汗水地走到她麵前,坐在地上欣賞了半天的酈籽謹慎而警醒地往後挪了挪。

“……”路今白皺起眉頭蹲下,十分嫌棄她的樣子,“找到北了沒?”

下意識看太陽,又反應過來,怒:“大佬你能不能說人話!”

路今白忍不住給她一記:“還不知道昨天輸在哪裏嗎?”

“很痛啊!”酈籽捂住頭搖搖頭。

“你是朽木嗎?”路今白再給她一記糖栗子。

“不是,主要問題太多了!”酈籽護疼地抱著頭,“最大的問題似乎是體能跟不上,然後我起跑反應慢,還有速度也跟不上……還有,隊長很厲害……”

說完,她自己忽然有些頓悟,難怪今早讓她晨跑,這些好像都是鍛煉體能的?

“腿伸過來!”路今白拉過她的小腿,“端正態度,每天都有進步才是王道。”

發現他在為她輕輕揉麻木的小腿時,她簡直感動到無以複加,眼淚汪汪。

一定是她的眼神太明顯,路今白竟然有幾分不自在,“你別看了啊,再看小心我一不留神扭斷你胳膊!”

“選擇這條路,就要做好吃苦的心理準備。這還隻是開始,你要是想放棄,還來得及。”路今白看著她烏青的手腕,忽然低頭說。

“好,我放棄!”她立馬接話。

“你敢!”一個糖栗子砸上了腦袋。

剛剛的溫柔呢?騙子!酈籽撇著嘴,隻看著他不說話。

“好了!”路今白胡**揉她的碎發,“乖一點就不打你!”

酈籽沉默了會兒,說:“路師兄,我不是小孩子。做這個決定不是心血**。我知道教練和你的用意。”

路今白銳利的眸子柔和下來,“還不算笨!你錯過了地方隊選拔賽入圍賽,隻有半月後的破格賽,是唯一的機會。”

“你放心吧,路師兄,我一定會努力,不會給你和教練丟臉的!”

“你倒是有那個膽!”

“……”

“好了,按照我剛剛的方法,好好學學緩解肌肉疲累,防止肌肉拉傷的護理小竅門。回去吧!”

酈籽如蒙大赦,誰知還沒有走幾步,身後又傳來路今白的聲音:

“下周一集訓前,別放鬆訓練。明天早上在這等你!”

酈籽有氣無力朝背後揮揮手,表示知道了。

現在她知道自己的差距了,其實速滑隊藏龍臥虎,估計真正比賽,她是打不贏幾個的。因此她需要更努力。

酈籽心中暗暗下決心在集訓中端正態度,然而,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所謂的集訓是這樣的。

“我的個親娘!”酈籽看著比平常訓練多一倍的人群,脫口而出。

現場除了速滑隊的運動員外,還有一隊顏值高身條順的人馬,領隊的是個骨感的美女教練,微微抬高下巴,顯出幾分倨傲,正是花滑的教練趙真真。

“為什麽花滑隊也在?”酈籽縮手縮腳,想做個隱形人。

“所以是集訓啊!”李佳瞄著花滑隊裏的某處,漫不經心回答。

“意思是我們兩隊一起訓練?”酈籽往李佳身後藏了藏,奈何她比李佳高出一頭,隱藏不了行跡。

“當然了!唉,也隻有集訓的時候,我們平常勢不兩立的兩隊才能近距離接觸。”

那邊薛慕雨正一臉興奮地往速滑隊望呢,而薛慕陽站在花滑隊最前麵,筆直如一棵鬆。站在一眾身姿挺拔的運動員中,其他人卻成了背景。

酈籽心口砰砰跳,默默看了看路今白的高度,悄悄躲在他旁邊。

“同學們,接下來為期三天的集訓,希望大家認真對待。結束那天測試不過關的同學,不但自身要受到嚴厲懲罰和加訓,同隊人員也要集體受罰!如果加訓仍然不過關,那將會被開除出隊。”冰上運動的主任莊嚴開場。

酈籽一聽“體能”兩個字,脊背就是一涼。

“聽明白了沒?”主任忽然大叫一聲。

“明白!”回聲震天。

主任才滿意地點頭,讓宗華安排。

宗華大致宣布了此次集訓是針對體能綜合訓練的幾個項目,趙真真做了補充。她聲音頗為動聽,就是語氣天然的傲:“花滑隊絕不會出現不過關的同學,是不是?”

“是!”花滑隊看著速滑隊,幾乎算是挑釁似的回答。

“孔雀就喜歡華而不實,說得好像他們比我們體能還好一樣!”張鷗冷哼一聲。

“鷗哥淡定!”丁丁拍拍他的肩膀,“花滑雖然看起來柔美,其實體能還真的很強!”

“叛徒!”張鷗白他。

集訓剛開始呢,現場已經彌漫著濃濃的火藥味。

先是熱身慢跑。

說是慢跑,兩隊人馬卻是越跑越快,慢慢變成了賽跑……花滑隊跑得輕盈,速滑隊跑得氣勢,兩隊幾乎同時到達終點,肅立整隊,站得筆直。

酈籽默默調整位置,有些汗顏——怎麽像是兩軍對壘呢!

接下來是宗華宣布蛙跳訓練,重點敲擊了規範:“兩腳站立與肩寬,擺臂、收腹、下蹲協調,重心從後腳跟過渡到前腳掌起跳,兩手帶起,45度起跳,騰空一定要高,然後收腹雙腳前伸,手往後擺,腳後跟先著地。先分組自由訓練,相互糾錯指導!”

一聲令下,如同軍令,各小組各自就位。

兩隊人馬自然而然各自占據操場一側。距離的拉遠,酈籽心理上覺得安全了一些。

這個時候提換搭檔的事顯然不合適,但是酈籽摸不準盧麗莎什麽意思,於是看了看她,對方目不斜視,根本不看她。

“酈籽,”路今白仍然麵無表情,可是說出的話讓酈籽頓時心花怒放,“你過來!先做一組我看看。”

酈籽得救似地跑過去,站立,擺臂,下蹲,起跳!

一百米是一組,跳完一組,酈籽已經累成狗。

“腳後跟認識不認識?”路今白瞪她。

“……”

“腳後跟先著地。你先揣摩揣摩,再來一組。”

酈籽弱弱舉手:“我動作不規範,剛剛還沒跳完的時候為啥不說?”

看著好玩嗎?

“為什麽要說?”路今白理所當然說。

“……”

等酈籽完全規範了動作,已經是休息時間,酈籽剛拿了水喝一口,就聽見一道清脆驕縱的聲音:“你們隊是不是沒有請假的?”

是薛慕雨趁著休息時間過來,正在男生中間問。

酈籽被那一口水嗆著,死命捂住嘴不發出聲音,低著頭,努力抹殺自己的存在感。

張鷗莫名其妙:“當然沒有,你以為我們速滑隊跟你們一樣嬌弱啊!”

薛慕雨也不理他,一個個審視著穿著相同隊服的男生,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在幹嘛呢?”李佳看酈籽幾乎匍匐在地,撅著屁股,姿勢滑稽,驚訝了。

酈籽眨了眨眼:“額……佳佳,你看,地上有螞蟻!”

“……”

“真的,還是個螞蟻王!”酈籽偷偷瞥了眼失望的薛慕雨,繼續低聲信口胡說。

李佳真蹲下了:“在哪呢?”

薛慕雨轉身要走了。

危機警報解除。酈籽輕咳了聲,坐直了身子,淡定答:“那不是?”

李佳望著那一隻小小的纖弱的螞蟻,皺起眉頭。

“你怎麽分辨出來是蟻王的?”

“因為就一隻嘛,自然可以稱王了哈哈!”酈籽揚脖灌了兩口水,還想繼續灌,反應過來,剛剛那句話的聲音,並不是李佳,而是風清月朗似的男低音……

酈籽又被嗆著了,這回嗆得很厲害,臉色被憋得通紅。

她脖子像是機器人一樣,哢哢哢轉頭。

薛慕陽立在她麵前,陽光披了一身。刺得酈籽睜不眼,應激地閉了閉,眯著眼睛,才看清他沐了光的微笑的臉,竟有幾分聖潔的味道。

他、他是怎麽發現她的?

酈籽就那樣坐在地上仰頭看,那淺淺的笑瞬間讓人心裏寂靜無聲。

“原來你在這裏!”薛慕雨從他身後跳出來,天光頓時被烏雲遮住。

“你們認識啊……”李佳看見男神,眼睛被粉紅泡泡填滿了。

薛慕雨看了看李佳,上前把酈籽拉起來,到一邊低聲問:“我問你,這些天怎麽不見你去夜訓了?是不是被路今白告發了?”

酈籽默默掙開她,看了薛慕陽一眼,原來他沒有告訴薛慕雨自己剛加入速滑隊的事?

沒等到她的回答,薛慕雨當她默認了,憤憤:“你等著我去給你報仇!”

“不是的!”酈籽忙拉住她,“我……最近訓練太忙了!”

“哦!我想也是這個原因……”薛慕雨還想說話,聽見集合的哨聲,“討厭!”

“快回隊吧!”薛慕陽催促她。

她無奈,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頭:“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酈籽剛放鬆一點的心又提了上來:“啊……”

她的目光一轉,看見丁丁衝著她招手,讓她歸隊,眼前一亮,快速說:“我叫丁丁!但是你們記得不要在大家麵前叫我,因為我……”

她那一刻腦筋在瘋狂轉動,硬是在心裏梗了一下想通了:“我其實是速滑隊的秘密武器,教練要我保持神秘的……而且為了咱們兩隊的和諧,你們在人前就假裝不認識我OK?”

薛慕雨猛點頭,低聲:“OK!丁丁,我們知道了!”

一場危機解除,酈籽發現額頭已經是冷汗淋漓。

回到隊裏,路今白眯著眼看她:“鬼鬼祟祟的,你跟花滑隊的人嘀咕什麽?”

酈籽心一緊,這還有一個“現場人”……真是一個謊言可以滾大成一座山,壓死人不償命啊!

“路師兄……”酈籽覺得她不能自己一個人承受了,她必須找外援。

“幹嘛?”

“那個花滑部的薛慕雨問我的名字,我告訴她我叫丁丁。”酈籽眼巴巴,慢慢說。

“為什麽?”

“因為她以為我是男生……而我也沒打算告訴她真實的情況。”酈籽說得越來越艱難,“所以……能不能幫我打一下掩護?”

“為什麽?”路今白還是問。

“……”酈籽眨巴眼睛掩飾逃避,“路師兄幫幫忙啊!”

“為什麽?”路今白神色看起是很呆的,似乎隻會這一句話了。然而接下來說出的話卻是一針見血,“你喜歡薛慕陽了?”

酈籽:“……!”

大佬,膜拜你!敢問這兩者你是怎麽找出合理聯係和邏輯的?!

路今白看著她的眼睛,又補了一刀:“所以寧願玩錯亂性別的幼稚遊戲?你幾歲了?”

他這樣正經又直接拆穿,顯得她很齷齪……所以到底怎麽得出的結論?

“女生突然變得莫名其妙,不都是因為男生嗎?”不屑。

“那男生突然變得莫名其妙,不都是因為女生,還可能是因為男生?”酈籽很慌,隻好胡言亂語。

“還說?”路今白臉徹底黑了,伸手拍她腦袋。

“嘶——”抱著腦袋,從牙縫裏一點點擠出來,“到底幫不幫了?”

“好好說話!”

“師兄救……命……”

路今白盯著她可憐兮兮的臉,半晌爽快地說:“放心吧,包在我身上!別的不說,做男生這個事我還是很熟的!”

這個人還有這樣幽默的細胞……

下午的蛙跳過關,要求一百米在規定時間內高規格完成。

酈籽先試了一下,發現超時,且不夠規範。像酈籽一樣不合格的,被勒令加訓——在別人休息的間隙。

酈籽腿酸痛得都麻木了,蹲在地上半天不想起來。她挪去拿水,想喝一口,卻聽身後有道溫潤的聲音:“半小時內不能喝水,一個小時內不要吃飯,否則小心胃**。”

酈籽回身,力求站得像樣一點。

“啊……我忘記了。”

他、他為什麽又來找她?

“坐下來,先做個放鬆。”薛慕陽聲音雖然溫和,可是在酈籽這裏,有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立馬乖乖坐下。

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薛慕陽似乎才明白她根本不會“放鬆。”

“深呼吸,調整身心!”他指導著,“伸出右手,握緊拳,緊張右前臂;伸出左手,握緊拳,緊張左前臂;雙臂伸直,兩手同時握緊拳,緊張手和臂部。”

酈籽依言做,可是越來越緊張。

薛慕陽把她的肩膀按下:“然後軀幹放鬆。聳起雙肩,緊張肩部肌肉。對!挺起胸部,緊張胸部肌肉……”

“嘶——”酈籽驀然側頭看他,胸部肌肉……怎麽緊張?

“叫你放鬆,不是讓你憋著氣。”他看著她紅通通的臉和額頭上的汗珠,無奈笑。

“哦……”酈籽流汗,默默看了眼寬鬆運動服下麵太平的胸部,從沒有像此刻這樣希望胸部能再平一點。

他歎息了一聲:“放鬆肌肉,其實就要做到以下幾步:集中注意——肌肉緊張——保持緊張——解除緊張——肌肉鬆弛。你體會一下,並不難。”

“哦哦,我、我記住了!”

酈籽那叫一個尷尬:我當然知道,可是你在這,說著“緊張胸部肌肉”,我怎麽放鬆嗬嗬!

大約從來沒有教過這樣不開竅的學生,薛慕陽思索了片刻,把手臂往她麵前鬆鬆,說:“摸摸看。”

“……”摸、摸?

酈籽微微睜大眼,他略微挑高了眉,看看自己的手臂,側側頭,示意她下手。

看著那麽瘦,近處看,還是蠻有肌肉的。

酈籽目光定了會兒,暗地咬咬牙,終於舉起了爪子,觸到他緊繃的胳膊上。

“集中注意,將肌肉緊張,保持。”解說。

嗯,按不動,肌肉硬邦邦的。

“然後放鬆,讓肌肉鬆弛。就是這樣,明白了嗎?”

嗯,彈性的,光滑柔軟。

“哦。知道了。”酈籽默默將作案的手藏在身後,緊緊握住,然而手掌軟綿綿的,指尖仍然一片滑膩。因為心狂跳,也許神誌已經不清醒,可是表情卻淡定許多。

她一向如此。胡曉最早發現秘密:原來你是呆不是冷靜!

恍恍惚惚,過了會兒,雖然差強人意,不過體力和情緒倒是得到了緩解。畢竟他的聲音讓人如沐春風。

“其實蛙跳要想速度提上去,應該是先不要管速度,專心做好每一個就行。”如沐春風的聲音繼續說,“來,我給你計時,再試一遍。”

酈籽從春天般的溫暖關懷中清醒,原來他是來盯她的訓練的!

當然這些心理活動僅在心裏想想而已,酈籽非常賣力地照著薛慕陽的指導做了一組蛙跳。

“不錯,基本過關了。”

酈籽高興得簡直要飛起來,終於可以解脫了嗚嗚……

回頭,卻見方娉婷正凝視著他們。她頭發束得高高的,遠遠看去,幹淨利落,怎麽看都是一幅畫。

酈籽摸了摸鼻子,看見速滑部的男生有意無意在看著方娉婷,不過沒有一個走近她去搭訕的。仿佛她身邊有個無形的屏障似的,閑雜人等近不得身。

那邊卻聽到一陣爭吵。

是花滑隊和速滑隊的幾個人,又爭吵起來了。

“你們花滑是高貴冷豔,可是別被甩在後麵誒!”

“跟你們比野蠻力量,我們瘋了嗎嗬嗬!”

“說什麽呢嗬嗬?”

……

最後驚動了兩位教練。

宗華:“別吵了,注意風度,別欺負人家!”

言外之意,已經抬高了速滑部,覺得花滑是弱者了。

趙真真:“吵什麽?這也值得你們吵,你們是長進不少啊!”

潛台詞是,狗咬你,你也咬狗你們瘋了?

兩隊人馬互相瞪了眼,哼,決絕回隊了。

方娉婷一邊隨著大家做轉體動作,一邊看了眼薛慕陽:“什麽時候和速滑隊的人交上了朋友?”

薛慕陽回答:“這幾天。”

見她還看自己:“怎麽了?”

“那種類型不是你欣賞的。”

“嗯。毛病有點多,還有些笨。”薛慕陽說,“不過好在肯努力,有誌氣。”

“這口氣,像是在挑選女婿。”沒有笑,可是明顯的打趣。

薛慕陽笑了。

李佳拉住酈籽一頓意味深長的審視。

“幹嘛?”

“你跟薛慕陽什麽關係?”

酈籽:“……沒啥關係啊!”

“那為什麽對你這麽關心?”

“啊,不是關心啦!”酈籽十分為難,總不能說,他是為了妹妹的終身大事才這樣吧?

“還想不想做朋友?”李佳黑了臉,“除了方娉婷和薛慕雨,你見過他跟哪個女生,不,是包括男生,你見過他跟誰這樣親近?大家誰不知道他根本滴水不漏不好相處?”

酈籽暈了暈:“他一看就平易近人和藹可親的,我們說的不是一個人?”

李佳歎口氣:“你知道不知道有個詞叫假象?他是優雅禮貌,可是不代表就能親近。有些禮貌溫和就是疏離的另一個名稱,懂?”

酈籽老實搖頭。

“那請你老實觀察,看誰能走近他兩步以內!”李佳氣得不想說話了,但是鑒於她的理解力,又補了一句,“我說的不止是外在的距離!”

一團線在腦袋上方糾纏起來,酈籽眨眨眼。

要集合了,李佳威脅:“以後再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