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7如果退役（中）
這幫運動員們一提到比賽、上冰，哪還想到其他的？可是酈籽卻清醒感受到關凱琪的嘲笑和挑釁。
“喂！你在思考什麽出奇製勝的戰略嗎？”段洪波疑惑地推推她。
酈籽不理他，她看著那雙鞋，又貌似無意地看寬闊光滑的冰場。
丁丁用手肘捅了捅路今白：“栗子不太對勁兒啊？正常的話早該受不住激衝上去了。”
路今白蹙著眉頭，沒有說話。
小天才們還在起哄。
“噓——”關凱琪製止他們，“都別逼你們旋風姐姐了，以後機會多得是，等她攢夠了勇氣，再跟我比。”
最後一句話說得很慢了，一字一句，紮心非常。
這次丁丁也怒了：“栗子上，好好教教她怎麽說話！”
酈籽渾身都有些發抖，可是她動彈不得，沒法接任何話。
她看著關凱琪站在起點，一臉平靜的驕傲。
而自己被小夥伴推在場地邊緣，與她遙遙相對，隔著並不算遠的距離。
無端地，對壘的緊張氣氛發酵。
空曠的冰場裏，一旦沒有人大聲喧嘩，就顯得格外的清冷和壓抑。那晶瑩的冰麵寒氣襲來，仿佛倒映著上方蒼白的燈光的鏡子，可以吞噬一切有形無形的東西，反射著的冷光讓人一陣頭暈目眩。
那沉寂中，酈籽忽然聽見心底一跳，某種心被顛起來的窒息感讓她無意識握緊了拳頭，掌心裏竟然汗涔涔的。
見了鬼了，是一夜無眠又乘飛機後太疲憊了？
“我說你們，是不是真的這麽想看我們比賽啊？”酈籽有點無奈的樣子。
“是啊！”天才們笑嘻嘻。
“好，我知道了。”酈籽點頭。
啊……丁丁跟路今白交換了一個眼神，心中振奮，所以這才是酈籽啊，要來勁了！
“哪天正式比賽我叫你們。”酈籽轉身，瀟灑揮揮手，“這樣不正式的比賽，也太不尊重關選手了。走了！”
“誒？”大家傻眼了。那麽大雷聲，結果雨點呢？
酈籽沒有理身後成片的驚訝眼神，她現在覺得很悶，很想睡覺，並不想再多看一眼冰麵。
回去途中，酈籽意外的沉默。
“好似是發生了什麽，栗子忽然就沉穩了？”丁丁故發感慨，“今天那場麵能忍住真的不是一般的神龜……”
被變著法罵忍者神龜，酈籽臉色不大好，然而還是回應：“過獎，過獎。”
“不是誇獎啊，小白你說，剛剛那番話是不是說得真是義正言辭？既顯示出風度，也暗示了關凱琪的小家子氣，厲害了栗子！”
路今白沒看他，倒是對酈籽說：“這次做得不錯。打敗她，是一定要的。不過不是這樣不正式的場合。”
酈籽赧然。天知道她真的沒想那麽多，那一刻真的隻是忽然就——心慌了。
想到這裏，酈籽心裏空空的，並沒有因為陰差陽錯做了一件沉穩的事兒而高興起來。
“我們錯過了什麽精彩的事？”薛慕雨頓起好奇心，“關凱琪又出什麽幺蛾子了？”
薛慕陽聞言也看向酈籽。後者正心不在焉看向一旁。
丁丁三言兩語複述了一遍事情的經過，盡顯“說故事”本領，說得格外扣人心弦。
酈籽聽故事一樣，無奈看他。
丁丁看出她古怪的神色，還待追問，收到了一條信息，立馬無暇追問酈籽為何忽然認慫了。分組名單出來了——少年天才們是第三小組，酈籽他們新來的成年組加兩名國家隊老隊員是第二組，第一組是一線常比賽的國家隊隊員。
“照這個架勢，似乎我們所有二組都是替補隊員啊？”丁丁有些不甘心。
“換一種說法。按照積分，我們是隨時都可能升級去第一小組，參加國際賽事。”路今白破天荒發表意見。
大家聽了頓時受了鼓舞，紛紛表示深以為然。
“小雨你們分組了嗎？”酈籽慢下腳步問薛慕雨，“是不是也是第二組？”
“是，基本都是新選手了。”薛慕雨點頭，“不過，明天的‘大課’聽說是我們所有新運動員，而且是我們都在一起。也不知道要上什麽課？”
“大課？”酈籽驚疑了。
“沒錯。請看最新通知，明天早上九點，小教室集會，有重大事情要宣布！”
速滑部的微信群中也接到了通知。
幾個人麵麵相覷，頓覺氣氛緊張起來，重大事情，是進隊“思想訓練”嗎？是要立規矩的吧？就像張京一樣。
酈籽頓時想到自己一進省隊的遭遇，心裏一寒。
大家本來說好當天晚上聚一聚的，這時候都達成了共識，還是安生等待吧。
當晚，酈籽就做了個夢。
夢中王釗霖神色冷峻，對她說：“搞得清自己定位嗎？所謂預備隊員就是做好隨時離開的準備。你覺得你會離開嗎？”
不知怎麽，內心是巨大的惶恐。
“看來你已經做好離開的準備了！”王釗霖眼角是凜冽冷風，“既然如此，不如你現在就告別吧。反正你也就是個備胎，長痛不如短痛。”
“不要啊教練，我會努力的！”
酈籽心裏難過無比，嗚咽出聲，就那麽驚醒了。
之後失眠到天微微亮。她自己也搞不清，到底為什麽，現在就是很慫。
等正式集會，王釗霖和鄭重麵帶微笑進來，雲淡風輕地宣布了集會的主題。
“沒事，就是一個座談，大家不必如此緊張，都坐下吧。”鄭重揮揮手。
“沒錯。”都坐定後，王釗霖和藹可親地說，“咱們就是聊聊，關於大家退役之後，打算從事什麽職業的事。”
這雲淡風輕的幾句話，卻像是一顆無煙的炸彈，初時大家還沒有反應過來，三秒後，才被炸到了。
酈籽的內心頓時亂碼了！
果然她的預感沒錯？
當然吃驚的不隻她一個，大家沉默半晌，麵麵相覷，交換了一個茫然而驚恐的眼神，然後有人說：“什麽叫退役之後？我們不想退役的，我們會奮鬥拚搏的，我們堅決不退縮的！”
當然如此語氣的，也隻有段洪波了。
他語氣雖然很乖，眉眼表情還是一派不正經的樣子。大家無端地就是想笑，緊繃的情緒喘了那麽一口氣。
不過，也僅僅隻是喘一口氣罷了。
“我們進入國家隊第一天，教練就要我們考慮退役之後做什麽，”路今白臉色冷凝，“請問這是什麽意思？”
有他這句如此直白的疑問，大家紛紛點頭。
“是啊，是不是我們還要經過一個考核什麽的，不然就要打道回府退役了？”
王釗霖微微一笑：“當然不是。不要想太多。退役後大家想做什麽，如實回答就好。”
短暫的寂靜後，嗡——大家議論起來。
王釗霖夫婦全程不疾不徐，也不催促，直到討論完畢，自發安靜下來。他們才給了一個期待的目光。
“下海嘍！”
“對，跟體育有關的商機也很多的。”
“我會從事管理工作吧。”這樣風輕雲淡的聲音來自關凱琪。
“我想坐辦公室，畢竟身體累到極限了就不想動了，也許？”
“我算術不錯的，好像還是能靠這謀生？”丁丁迷之微笑。
“那我對味道很敏感，從事美食行業不錯！”薛慕雨眉飛色舞了。
“啊，我覺得憑顏值也餓不死的吧？”這個一點也不嚴肅的聲音顯然是段洪波了。
酈籽為難地看著他，默默摸了摸雖然裹著厚厚衣服仍起雞皮疙瘩的手臂。
“哈哈哈，段公子這盛世美顏確實可以撐起半邊天！”有人打趣。
“沒錯，段公子完全不用怕。”
段洪波也不見尷尬，還頗為搞笑地捋了捋鬢邊發，貌似謙虛一笑。
王釗霖默了默，扶額而笑。
大家一一回答了，隻有酈籽、路今白、薛慕陽等人沒有說話。
“看來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這很好。”鄭重開口了，“所以今天的集會隻有一個任務，那就是請大家選擇一項文化課。”
“啥？”
“你們沒有聽錯，你們結合自己退役後想做的職業，選一項文化課去鑽研學習進修。”王釗霖看見大家愣住的表情，她加重了語氣：“這是第一項任務，完成不了，就沒有之後的訓練。現在大家可以思考後，報給司途和李琦了。冰雪中心有的課程，大家可以直接去選修，沒有的我們也可以幫忙安排。”
酈籽無語，抬頭正看見對麵的路今白，從他漆黑明亮的眼睛裏看見閃過的羊駝群群。
她環視一周，有理由相信大部分人心裏都在喊“臥槽，為什麽”……
他們不是運動員嗎？進了國家隊難道不是測試他們的能力，量身定做之後的訓練，盡量最短時間提高能力，走向更多的比賽舞台嗎？現在這荒誕的情況是在鬧哪般？
逗人玩兒？
尷尬的沉默。
“我選工商管理。”關凱琪最先表態，她神情淡然中盡是倨傲，“我爸早給我想過了，退役後要管理公司的。”
這是個富二代。大家用目光鑒定完畢。
司途在本子上記下來。
王釗霖點頭，目光移向她旁邊的龔紫，花滑女單。
“我想學英語。”她扭了扭手指。
花滑部的助教李琦點頭表示記下來了。
接下來是丁丁。
“我市場營銷吧。”
然後是薛慕陽。
他眉目不驚，淡淡說：“咱們有哪些外語種類？”
“啊，我們中心專門聘的有外籍老師，英法俄意日都有，你要選哪一項？”李琦一愣。
“可以都聽聽嗎？”
這淡然的語氣，大家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可以，當然可以！隻要時間不衝突，以及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李琦說。
那些外語……酈籽想想都要頭痛了。是啊，他幾乎沒有短板，自然是什麽都不怕，可選擇的空間太大了。
輪到薛慕雨，她問得很溜：“有食物研究嗎？”
“什麽？”李琦沒有聽懂。
“食物研究啊！我退役之後想做一名美食家！”薛慕雨眨眨眼，表情很是滿足，“這樣敞開吃，隨意吃，就是正當職業了！”
“……”
短暫的集體沉默後，爆發了輕快的歡樂聲。
“太機智了！不愧是吃貨！”
“66666……”
然後輪到段洪波，他說：“才藝走台，表演唱歌什麽的都行。”
這很“段公子”。
等大家都敲定完畢，到了酈籽和路今白，兩個人卻沉默了。
“那個……”眾目睽睽下，酈籽額頭都要沁出汗水了，“我沒想好。”
看見王釗霖微微揚了揚眉，她更緊張了：“除了速滑我其實並不想幹其他的……”
“但是你明白運動員不是一輩子的職業？”王釗霖問。
她點頭。
“所以，最遲要在明天下午報給司途。”王釗霖倒是仍然和聲細語，“你回去好好想想。”
酈籽默默點頭。
路今白就淡定多了，他看著王釗霖：“我不知道退役後的事跟現在的訓練有什麽關係。我覺得現在這些莫須有的會耽誤訓練時間，我拒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