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3燈塔陷落

就像是,在燈塔指引下,奮力航行,眼看著看見彼岸,燈塔卻消失不見了。又像是指引前行的信念,突然就沒了。

正式集訓,開始於秋天來臨之時。安排得密集,用丁丁的話就是“非人的訓練”。先是野外體能訓練。雖然和花樣滑冰一同去的山裏,但是因為根據地隔了五百米,又非常緊張,基本見麵時間很少。

見了麵,也是遠遠看一眼。

唔,大家曬黑了。

“如果連資格賽都不能出線,那我們派你們出去,也就失去了意義。”張京如是說,“所以每一個都是我們省隊的形象,最低標準,要打入決賽。”

那是全國全省的啊!每個人都感到了空前的壓力。

一周過後,酈籽默默想,說宗華是魔鬼教練,比起張京來,還是道行淺了點。

“隻要練不死,就往死裏練”成了隊裏的口頭禪和相互吐槽的見麵禮。

“隊醫啊,我們教練這樣訓練,真的符合科學符合醫學符合人道嗎?”

隊醫想了想,回答:“有我在,不會出事的,你們放心。所以應該是合乎科學和醫學的,至於人道,我沒有研究過。”

眾人:……

對於每個運動員來說,那都是無比黑暗的時候。一如傳說中的高考前夕。

一個月下來,大家都黑了幾個度,身上、臉上常年被山中一霸——蚊子叮得滿是大包。一個月下來,預計失血200cc。

成為非洲人之前,好歹都過了關。

這才轉戰回省隊裏速滑館。

那時,天氣已經開始轉涼,下了一場秋雨後,需要穿毛衫了。

回到久違的冰上,心情格外放鬆。

薛慕雨擠到酈籽旁邊,耳語:“發現我哥好像是逆生長。”

“什麽意思?”酈籽轉頭看了看薛慕陽,多日的戶外訓練,還真不見他被曬多黑。

“他現在才開始叛逆。”

“……”

“他之前明明是人見人愛三好學生,現在喜歡偷懶,有時候還惹教練不高興。”

“……”酈籽語塞,對她的話聽聽就算,“那是你們教練要求太高了吧。一個人當兩個人訓練,還訓練兩個項目,誰受得了?”

薛慕雨想想,是那個理。

“這樣看,我哥是太累了。還是專心做一件事比較好!”

雖然上冰訓練也不輕鬆,可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感覺,適宜的溫度。都讓人放鬆。

不過,也隻是前幾天的錯覺放鬆罷了,後麵的訓練同樣繁密。

同住一棟公寓的人,也隻有夜裏,偶爾打個招呼。

薛慕陽相比較大家來說,還是相對輕鬆一些。還能抽出時間看酈籽練習。她還是不能做到次次“穩定”。可是幾率更高了,那就是進步,雖然酈籽本人並不認同。可是薛慕陽和路今白看得清楚。

時光呼嘯著,就過去了。

萬事俱備,隻待比賽。

而比賽,說來就來了。作為中國規模最大、級別最高的冬季綜合性體育賽事,每四年舉辦一次,本屆全國冬季運動會,在長春。

十二月的上海,還沒有特別的寒冷,一件厚外套足矣。而冬季漫長的長春已經是冰雪連天。放眼望去,上下一白,極為壯觀。

這次不同於去哈爾濱交流的興奮輕鬆,大賽的壓力讓大家沉穩許多,大家也不敢撒歡兒了,老老實實在酒店養精蓄銳。

盛大的開幕式拉開了為期九天的冬運會。上海隊由吳萌做護旗手。在激動人心的音樂聲中,大家走起來都像是要上戰場的英雄,慷慨激昂、心潮澎湃,簡直溢於言表。而黑龍江等團體表演的速度滑冰和花樣滑冰、冰壺等表演,又將開幕式推到了**。

專業,壯觀,熱血!

那種氣氛,讓人想要引吭高歌,當《夢想之光》主題曲唱響,全場跟著揮手,不由自主唱起來。特別是上海隊,這支“年輕”的隊伍還是第一次參加如此盛大的比賽,簡直要激動得坐不住了。

“明天,就是我們走向冬奧會的第一步!”薛慕雨眼睛裏光亮刺目,“看我們的吧!”

酈籽使勁點頭。

一切都激動人心,除了——酈籽發現哈爾濱隊的觀眾席就在不遠處。她看見了抬高著下巴的關凱琪,還有瘋狂迷戀薛慕陽的肖明明……

看起來,這次要正式拚一場了。

就在那時,關凱琪扭頭也看向了她,兩個對視,隔著重重人頭,她分明看見,關凱琪不屑的笑意。

剛剛單純被大賽氣氛激勵的酈籽,心一瞬間沉肅下來。

那是在大戰之前的堅定而嚴肅的屏息。

來吧!

第二天上午就是花樣滑冰雙人滑小組預賽。

薛慕陽兄妹是第五個出場。選擇的曲子是《肖邦第一敘事曲》,一開場就以大氣和悠揚的管弦樂彌漫全場。

薛慕陽的賽服也跟音樂的主題相映襯,上身是歐洲複古的立領騎士改良服,從肩上到領子,再到胸前都鑲嵌著英氣十足的花紋,站立、滑行、旋轉都透著一股濃濃的紳士味道。而薛慕雨同樣身穿造型複古的短裙,有相同元素和花紋的裝飾。

兩個人的風格有別於一般的宮廷氣質,倒是隨意而浪漫的鄉村氣度。

酈籽的關注點卻是在薛慕陽的冰鞋上。

她清楚地看到,仿佛是知道她在看著,音樂響起前,他向觀眾台鞠躬時,有意抬了抬左腳。那是個沒有意義的動作,甚至還偷著股違和的傻氣——隻有她看得懂。那一瞬間,酈籽看見了一顆板栗附著在他鞋子內側。

心裏一時安靜無聲。

他真的穿著她送的鞋比賽了!

那天,他的聲音如秋夜般靜謐,又如清風般輕和:“那鞋,我在穿。”

她在那聲音裏目眩神迷,恍惚聽見他接著說:“我會穿著它,拿下冠軍。”

美得像是個永遠不願醒來的夢,一個毫無疑問的承諾。酈籽記得,那一刻她的心跳得前所未有的緩慢,因為心尖被某種甜得過頭的東西黏住。

最後隻說了一個字:“好。”

好,讓我們一起,戴上桂冠,共摘榮耀。

“嗷——”現場一陣歡呼。

冰上的兩個人一顰一動,都牽動場上爆滿的觀眾的心,贏得一陣陣掌聲。

到了雙人聯合撚轉,托舉,拋跳密集的中後段,如潮的掌聲甚至沒有停止過了。他們的托舉看起來沒有任何困難了。

酈籽發現薛慕雨減肥後,整個形象氣質真的改變很多。舉手投足,蠻有古典宮廷貴婦的氣質,圓圓的臉和圓圓的眼睛,以及臉上活潑的笑,又不失俏皮。與風度翩翩的薛慕陽,默契非常,動作一致性一如以往的好,藝術表現力也好很多——因為她的姿態輕盈度好的不止一點點。

到了最後一個托舉旋轉接拋跳,酈籽緊張起來。

早聽薛慕雨說,平時的練習中,這裏是最容易出問題的地方。因為難度極高,他們一直在討論要保留還是替換掉。

薛慕雨被薛慕陽高高舉在肩上,旋轉如風,又驀地拋下,她在空中接三周跳,“唰!”穩穩落地。

“完成度真是太好了!”

已經有觀眾覺得可以慶祝了。

因為接下來,就是一個相對來說難度沒那麽大的雙人交叉聯合旋轉。

他們速度很快,已經成了一道又一道圓線。

薛慕雨提早露出了笑臉,然而她就覺得哥哥似乎腳下一軟,打了個磕。但是因為兩個人同時旋轉,能相互幫襯給與力量,是以沒有影響旋轉效果。

也行,除了他們兩個,並沒有人注意到那個細節。

順利賺夠了圈數,戛然而止。

“薛慕陽!薛慕陽!”

雪花們瘋狂打call。

兄妹兩人牽手,一一對四麵的觀眾鞠躬謝禮。冰麵潔白,燈光璀璨,兩個人臉上的汗水,晶瑩剔透。

“恢弘的音樂,恢弘的表演,翩若驚鴻的身姿,完成度如此高,實屬難得!”直播中,解說員感歎,“這一對選手實力非凡,絲毫不輸國內一流水準!上海隊起步雖晚,可不得不說,後來者強!”

“沒錯,這也說明自北冰南展後,南方隊冰雪運動的飛速發展。這一對孿生兄妹應該會是爭奪本屆冬運會雙人滑冠軍最有力的一對選手。”

分數出來,沒有意外,小組第一,晉級決賽。

榮耀與夢想,在這一刻如此之近!薛慕雨眼淚瞬間湧出,與哥哥緊緊擁抱。

下場的時候,等待的小夥伴在丁丁的帶領下做了一串搞怪的動作,最後統一停在手指的“愛”的動作,齊喊:“冰雪之王,地表最強!”

連路今白都跟著做了,雖然動作做得僵硬而近乎無誠意。

驚住了其他觀眾,也驚住了薛慕雨,她捧腹大笑。大笑中,卻看見隊伍的最後,一張熟悉而陌生的臉也在呐喊著,仔細一看,原來是哈爾濱隊的肖明明等幾個花滑女單。

看見她的目光,肖明明揮揮手,笑得很是爽朗,好似沒有之前的尷尬表白和比賽逼接受事件。一如昨晚在酒店的餐廳,肖明明和關凱琪等人還專門過來打招呼,看起來也是奇怪地,一點也不尷尬。

“完美的開頭!”秦臻走過來與她擁抱,她才收回目光。

除了薛慕陽兄妹,還有李毅那對也晉級。

“休整一天,決賽加油!冠軍在招手!”秦臻很是激動。

“冠軍,我來了!”薛慕雨完全不知道收斂。

酈籽在一旁,看到薛慕陽沉默不語,表情並沒有多大的起伏。隻是他汗水還在往外冒,豆大的汗珠順著下巴落到領子裏。

他感覺到她的注視,望過來,酈籽忙回之微笑,他寒潭似的眸子像是被注入了暖陽,顏色清淺起來,他在微笑。

就是這樣,不管獲得多大的成績,從來都不會像她一樣,流露出興奮,好像都是再正常不過。

繼薛慕陽兄妹的開門紅,下午的速滑預賽,路今白和丁丁成功突圍進入1000米半決賽,向林和譚昊入圍500米。而女子的500米小組入圍賽,吳萌率先入半決賽。

可以說讓上海隊注入了強心針,也讓全國運動員吃了一驚。

酈籽分在最後一個小組,攢夠了激**豪情,也憋著一股勁兒,立誓要進入決賽。起跑前,她下意識往觀眾席上上海隊的區域看,整齊的熒光綠隊服裏,大家都在拚命喊加油。

沸騰的人群中,薛慕陽靜靜坐在那裏,舉手示意。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她知道他在說:“加油。”

沒錯,當然,要加油!

槍聲響的時候,酈籽身子疾馳了出去。

“加油!加油栗子!”薛慕雨等人幾乎喊破了喉嚨,紛紛緊張地站了起來。

“沒問題!”一向不喜歡出聲的路今白都聲音揚起來,“起步爆發沒問題,隻要再超一個人……”

賽道上疾馳如風的幾個身影中,酈籽身穿黑紅相間賽服,穿著深灰色鑲黑邊、繡著情侶板栗冰刀鞋,此時正排在第二位。頭盔和護目鏡遮住了她的表情,隻看得見大屏幕中近鏡頭下她緊抿的唇,和渾身散發出的必勝的氣場。

最後一圈。

第一位的黑龍江的選手顯然戰術熟稔,技術極佳,始終穩穩占據著賽道,不給對手絲毫的機會。

大家心提到嗓子眼,緊張得安靜了下來。

“哎沒機會了……”薛慕雨咬著嘴唇,失落喃喃低語。

“不會。”她聽見始終安靜的哥哥堅定清朗的聲音。

她轉頭,卻聽見前麵路今白略微倨傲的聲音:“機會已經來了!”

“誒?”她猛地抬頭,視線裏到了彎道,本該防守的重要位置。

始終排在第二位的運動員卻忽然就提速了,從內道,沒錯,從內道超了!

那是彎道最難控製的位置,何況還是超越。

“臥槽厲害了我的栗子!”

“也隻有栗子能做到。”路今白聲音裏無限驕傲之情。

是的,隻有她,能在防守平衡的時候,還能爆發提速,就那樣,像一道刀光,劃過一道圓弧,占據前線,“唰”衝破終點!

“啊啊啊!”上海隊尖叫起來,整個賽場爆發了如潮的掌聲。

薛慕陽一隻手下意識扶著膝蓋,慢慢站了起來。他的眼睛裏,盛滿了笑意。

“精彩!這是來自南方的一匹黑馬!今年,南方冰雪隊實在給我們太多驚喜!”直播頻道裏,男解說員聲音也激動了。

“沒錯,體育最大的魅力,大約就是這種無常的變化,或者說無限可能。期待決賽!”

酈籽以小組第一,晉級半決賽。因她是個生麵孔,成為熱門話題人物。

“為什麽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女運動員?”

“按說這個年齡了,這樣的水平,應該是參加過幾個影響力大一些的比賽才是。”

“看來這果然是一匹奪冠黑馬啊!”

而冰場上的酈籽,正歡快滑行著,用力衝觀眾席上揮手。拿掉護目鏡後的她,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燦爛得一如驕陽綻放。

令她自己也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的1000米入圍賽,她竟然也衝進去了。

結束後,她還有點懵,並不知道自己小組第三的成績能夠入圍,隻看見大家興奮的神色,甚至張京都從護欄後伸臂給她,她滑過去。

張京給了一個結實的擁抱:“加油!決賽加油!”

酈籽簡直受寵若驚,使勁點頭:“是!”

這才明白過來,因為那一組實力太強,她的總名次,占據了最後一個決賽名額。

大滿貫的上海隊,晚飯後進行了小型的會議鼓舞大家。

“栗子,我看了,關凱琪也在500米和1000米決賽名單中,也許到時你們要大戰一場了!”薛慕雨在跟酈籽咬舌根,“你現在不同往日了,那時候她那麽欺負人,你一定要決賽中給她點顏色看看,出一口惡氣!”

酈籽點頭:“我也期待很久了……不過,你哥去哪裏了?”

薛慕陽不知從何時起,就不見了。

打電話,對話是有事出去一趟。大家也沒在意,隻有酈覺得有點蹊蹺。

當然,所有人都不知道,薛慕陽去了醫院。

“上午感覺到巨疼,結果現在才來?”醫生看著他。

“下午有重要的事。”他不想多作解釋,簡單給醫生說了自己的病曆。

等檢查結果出來,醫生嚴重地譴責他:“顯然這三個月你並沒有聽從醫生的囑咐,好好養病。現在風濕和損傷加劇了,病情發展有點糟糕。我很好奇的是,你膝蓋疼著,是怎麽繼續訓練比賽的?就不影響發揮嗎?”

薛慕陽不說話。

“你當時喝了藥,不會被醫生尿檢有無興奮劑?”

“花樣滑冰是技巧類運動,喝了興奮劑沒多大用。不是大型比賽,一般不會管。”他終於回答,“而且我最近藥停了。”

醫生橫了他一眼:“總之你聽著,我在說認真的。不管你多能忍,決賽你最好退出。”

薛慕陽一愣。

“比賽我剛剛有了解,”醫生看了他一眼,“滑得不錯!完全沒看出來後半段腿在疼,真是個能忍的家夥!”

薛慕陽驚訝於醫生目光裏的稱讚,說:“決賽還有一天,有沒有控製疼痛的法……”

“對不起,控製不了!”醫生打斷他,“我說小夥子,你短期內不能再比賽了,你這樣能不能堅持到最後不說,而且我負責任地告訴你——可能會造成永久性損傷。”

薛慕陽頓了頓:“永久性損傷……是殘疾?”

“可以這麽說。”醫生臉色凝重起來,“如果你想以後康複了繼續花滑人生,就要好好休整一個月。”

薛慕陽長久的沉默。

“藥我已經給你開了,你去窗口繳費取藥。另外你看是回上海繼續理療,還是在這裏?如果不回去,每天來理療一次。”

薛慕陽不動。

醫生看見這個向來表情清淡的男生,眼中終於閃過一抹痛苦之色,聲音有些啞:“其實,是不是就算我這次退賽。後麵也可能不會是順利的康複,要繼續花樣滑冰,就可能一次又一次的,這樣退賽?”

他的語調並沒有太多的疑問,仿佛隻是在說給自己聽。

醫生不得不歎服他的聰明,特別看了他天才般精彩的表演,很不願意告訴他,就此退出花滑吧,因為你的傷,不適合再滑,或者已經注定了不可能更出色。而諷刺的是,這個傷,是前麵十年的辛苦努力得來的。

本來那十年,是為了後來更出色才練,可是結果竟然是不能再練。這個殘酷的因果關係,會教人懷疑人生的吧。

醫生看他的目光中有心疼和安慰:“可是,小夥子我負責任地告訴你,這次不退賽,後麵的可能性更小,或者不會再有。這一次,你沒有選擇,懂嗎?”

“我,明白了。”他說得很慢。

一定是因為太聰明,明白了所有,所以才這樣艱難地平靜。

醫生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深歎。

從醫院出來,已經是華燈初上。夜晚的風很冷,把路燈和汽車尾燈都吹得冷光粼粼。

以一個南方人的體感,溫度應該接近零下20攝氏度。薛慕陽隻覺得冷,是穿再多再厚棉衣也無法抵禦的冷,天地俱冷。

既然無可抵禦,那就任其冷到底。

簡訊提示音一直在響,他卻打不起興致掏出手機看一眼。就那樣徑直回了房間,沒有洗刷,脫了外套,鑽進了被窩裏。

好像是真的累了,他入睡得很快。

室友李毅回來,見大家在找的人原來在房間酣睡著,忙在群裏報了平安,順便照了張薛慕陽的“床照”。惹得一眾女生嗷嗷叫男神睡顏美膩。

“都不回短信,居然是睡著了?”酈籽看見了李毅的信息,很是憤怒他亂發照片。轉而又想,他一定是太累了。

“睡覺是不是一種緩解壓力的方式?”

她自言自語,盧麗莎聽得明白,順口回答:“別說,沒有什麽辦法比酣睡一場解壓了!”

酈籽點點頭。不過,她記得,他緩解壓力的習慣是唱跑調的歌跳奇怪的舞來著?

雖然諸多疑問,但是也不敢打擾他安睡。

反倒是薛慕雨,半夜了還在失眠,不停騷擾她:“啊啊啊睡不著怎麽辦?一想到明天要決賽了,而我哥居然今晚都不再跟我合樂排練一遍,心裏就好惶恐,我要去他房間搖醒他你別攔我!”

“千萬不要!”酈籽安撫她狂躁的情緒,“你想兩個人都失眠嗎?冷靜冷靜,你數一數綿羊呢?”

“數了一千隻也有了,睡不著啊!從來沒有這樣過嗚嗚……不行我必須去搖醒我哥……”

盡管她叫囂著去叫醒薛慕陽,但是大約也明白不可那麽做,最終也沒有行動,最後還是酈籽跑她房間,跟她一起做瑜伽,靜下來後,才睡去。

酈籽累得夠嗆,回房間後倒頭就睡。

夢裏,她所向披靡,一路直衝向終點,拿了冠軍。當她站在領獎台等待頒獎時,發現薛慕陽也站在旁邊,原來他也拿了冠軍,她興奮對他說:“我終於與你並肩,下了台,我有話對你說!”

而他對著她溫柔地笑:“我等你!”

酈籽在那個快要飄到天上的美夢裏醒來,已經是早上七點半,她一骨碌爬起來。

啊,上午十點,是薛慕陽和薛慕陽的決賽!

去餐廳吃飯,沒有見到薛慕雨他們,明白他們有比賽的要早點吃,因為飯後半小時不能運動。而他們需要熱身。

吃完飯趕去比賽場,上海隊全員到齊。

“見證我們南方隊第一個可能拿冠軍的比賽!”這個信念早深植每個人心中。

“是不是運動員已經進去了?”酈籽找不到薛慕陽,隻得伸頭問服務人員,得到了肯定的答複。

莫名緊張。

酈籽坐在觀眾席上,深呼吸著,給薛慕陽和薛慕雨發一連串的太陽符號和懷挺的手勢。然而那兩個人大約在緊張準備著化妝,沒有一個人回複。

她不敢打擾他們了。

時鍾已經指向九點二十,第一對花滑運動員進場了,現場發出此起彼伏的歡呼聲。

就是那時候,酈籽發現已經化好妝,穿得美美的薛慕雨滿臉淚的衝到教練候場的地方,對秦臻說了幾句什麽,又奔了出去。秦臻臉色頓時蒼白。

酈籽心裏咯噔一聲,不詳的預感攫住了她。她下意識奔出去,正看見薛慕雨哭著往體育館外走。

“小雨,怎麽了?”她衝過去一把拉住薛慕雨。

薛慕雨化的妝全花了,用手重重摸了一把眼淚,才看清是她,哇一聲哭得更慘了:“我哥……”

“到底怎麽了?你別嚇我啊!”酈籽簡直要發抖了。

“我哥是個混蛋!”薛慕雨哽咽著,終於喊出聲。

“啊?到底怎麽了?”

“他走了嗚嗚……”

“說清楚!去哪裏了?”酈籽搖晃著她。

“他、他剛通知我,他要……棄賽,然後就、走了!”她哭著說得斷斷續續的。

“棄賽?!”酈籽驚住了,“不可能!他為什麽要棄賽?”

“因為他是個混蛋神經病,是個自私的混蛋!他一定是聽從爸媽的話去接廣告進娛樂圈了!”薛慕雨完全崩潰了,幾乎歇斯底裏,“他毀了我!他毀了我的奧運夢!就差一步,他憑什麽毀了我!”

“聽我說,你聽我說,”酈籽猛然大吼一聲,“薛慕雨你給我冷靜下來!”

薛慕雨被鎮住了,抽噎著,總算肯停下來了。

“現在大喊大叫能解決問題嗎?你進去先等著,我去找他,我會找到他!”酈籽說得很快,“一定是有什麽原因,他一定是有苦衷!”

她把薛慕雨推進去,轉身就衝了出去。

輪到化妝換賽服了,一言不發的薛慕陽才終於搖頭。

“哥,我到現在還激動得想暈過去怎麽辦?不行,我一定要管理好我的情緒!冠軍是我們的!”

那時薛慕雨在那裏念念有詞。

甚至為了緩解情緒,進入狀態,她開始讓助教放音樂。是比賽的音樂《Artonice》,一開始就是寒風呼嘯,如同槍機的緊張鼓貝聲。

他們要在那種氣氛裏開始滑起,然後在提琴聲中旋轉,在越來越激昂的樂聲裏,托舉,撚轉。音樂像永不停歇的風,像驟然劃過的刀光。他們的滑姿一如風,恰似光。

他微微仰著頭,閉上眼。腦海中是隨著疾風驟雨般的音樂而跳躍滑動的整套動作。

音樂的最後,他們穿著中國古代特色的服裝,逆著風,迎向世界。

他睜開眼,對被幻想燃得雙眼發亮的薛慕雨說:“小雨,我要棄賽。”

她一時沒有聽明白,他就一字一句說給她聽:“我不能繼續比賽,我會棄賽。對不起,我棄賽。”

連說了三遍,確定她聽懂了,助教也聽懂,卻還沒有反應過來前。他轉身離開。

他從比賽場一步步走出去,腳步不快不慢。他攔了車,一時卻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裏,過了一分鍾,他才想起一個熟悉的地方。下榻的酒店。

下了車,距離溫暖如春的酒店近在咫尺,他卻並沒有什麽意願擁抱溫暖。雖然隻走了幾十米,左腿已經隱隱疼得無力。從未覺得如此疲憊,他看到馬路裏側靠近酒店有個小廣場,就走過去坐到一排連椅上。

雖然是白天,可是街上除了車,行人極少。偶爾有,也是裹緊了大衣,匆匆而過。他就成了天地間唯一靜止的人。

說不難過是假的,可是似乎也沒有悲痛到難以自拔、絕望的地步。

他隻是有很多的疑問和滿心胸的愧疚。對那些期望他拿冠軍的人的辜負,對薛慕雨的愧疚,或者說負罪。

可是所謂的疑問又比較模糊,一時說不清。於是隻有滿腔的負罪感。

薛慕陽還是低估了長春室外冰凍的程度和速度,等他意識到雙腿已經麻木,抬手想嗬熱氣回溫,手臂也有些僵硬。

酈籽就是在他試圖搓手生溫的時候看到他的。

她試著打電話,提示已關機。

天大地大,她也不知道去哪裏找他。唯一能想到的地名,隻有酒店。沒想到就在酒店外,坐著凍得傻傻搓手的他。

她愣了愣,慢慢走近,看見他竟然沒有戴手套,一雙纖長的鋼琴家似的手紅通通的,胖了一圈。

她無暇多想,把那雙手捂在手心。她的手不夠大,並裹不住全部,隻得來回地移動地握住他的手。

他驚愣抬頭,隻看見她前所未有的認真在幫他冰冷的手取暖。

他叫了聲:“栗子。”

酈籽試著笑了笑:“外麵這麽冷,你幹嘛跑出來!我都明白,每個人都有恐懼的時候,可是解決辦法不是逃避呀!”

他靜靜聽,竟錯覺她知道一切。這個看起來能不用腦子就盡量不麻煩的簡單女生,竟頃刻間明白他所有的心思。他的眼眶霎時紅了。

她開始使勁拉他:“走吧,小雨在等著你。現在回去,還能趕上!”

他剛被點燃的心頓時又被澆滅。

酈籽發現他在使勁掙脫,更加著急了:“薛慕陽,你不能這時候忽然任性起來啊,趕快起來,一切等比賽了再說!”

他搖搖頭。

她停止拽他,聲音冷下來:“你到底怎麽了?你知不知道小雨哭成什麽樣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再遲冠軍就遠去了!”

“在你心中,冠軍就那麽重要嗎?”他問。

酈籽一愣。

“我腿受傷了。”他看著她茫然無措的表情,心軟了,“不能比賽。”

“受傷?”酈籽再愣了愣,著急之下,上下摸他身上,“這不是好好的嗎?”

那口氣,是說他在找借口嗎?

他閉了閉眼睛。

“就算受了點小傷,”她一字一頓,前所未有的認真,“就跟在哈爾濱那次一樣,受傷輸了也比臨陣脫逃強百倍。你到底怎麽了?”

“沒怎麽了,我就是不能比賽了。”他渾身無力,不想與她說下去了,起身想要回房間。原來她也不能懂他。

酈籽看著他如常地緩緩往前走,忽然火大了,這不是她認識的薛慕陽,她的語氣充滿了失望和嘲諷:“薛慕陽,你確定要做逃兵嗎?”

他停住腳步,心頭紛雜情緒也湧了上來,回頭:“難道除了比賽,做其他一切在你心中都是逃兵?”

“做其他的?”酈籽想,果然薛慕雨是對的,他始終還是想進娛樂圈,“沒錯!除了比賽,都是逃兵。”

他慢慢冷笑了:“可惜我隻能做逃兵。”

酈籽瞪大了眼睛:“別讓我看不起你!”

“難道你不是已經開始看不起了嗎?如果我不能滑冰,我不能拿冠軍,你不是再也懶得看我一眼嗎?”他衝口而出,把背上包拿下來,拉開拉鏈,從裏麵掏出冰鞋,扔到她腳下,“對不起,我不需要了!”

“你不需要了?”酈籽徹底呆住了。冰刀鞋沒有人穿,無法直立,摔倒在地,於是那枚刺眼的傻缺的板栗就被曬在了上麵,像是一個嘲諷的鬼臉。

原來他說過話,都是不作數的。酈籽隻覺得血氣上湧,頭就要爆了,一腳就踢飛了那隻鞋。她後退兩步,揚聲:“好,算我看錯你了,你去做你的逃兵,去做你的大明星吧!”

她轉身飛奔而去,再也沒有回頭。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在薛慕陽麵前是有脾氣的,是敢在他麵前發脾氣,甚至踢飛了他的冰鞋。

酈籽眼淚不爭氣掉下來。

她不知道,為什麽一夕之間,他就變了。還是,她從來都沒有看懂他。他向來是個不容別人看透的人。

薛慕陽一直站在原地,直到酈籽的身影拐出了街角,再看不見。

他從來沒有想過,他會這樣衝一個人發脾氣。毫無理智地,衝一個女生說這些沒品的、自暴自棄的話。

可是,他就是控製不住自己。好似,他身上有個控製按鈕,被她精準地找到,於是他變成了自己也不認識的人。

他的眼前有些模糊,大約是一直盯著看那隻被踢到馬路邊的鞋子的緣故。

忽然,有車從那隻鞋子旁邊疾馳而過,車輪堪堪就軋到了鞋子。他一動不動的瞳孔縮了縮,然後再瞪大。因為緊接著又一輛車駛過來,向著繡著板栗的冰鞋駛來。

他忽然衝過去,沒想到剛走兩步,左膝蓋一軟,就跪在了地上。他就那樣,向前爬了過去,一把搶過了鞋——在車子駛過來之際。

一聲刺耳的刹車聲。司機驚魂地從後視鏡裏看著緊貼著車身,抱著一隻冰鞋的男生,汗珠從額頭上流下來,驚怒交加:“你他媽的是瘋子啊!”

還是個神出鬼沒的瘋子。

下午的男子速滑比賽。

短道速滑1000米項目,路今白奪得了銅牌,銀牌被哈爾濱隊摘取,金牌是黑龍江選手段洪波。

酈籽看見領獎台上那廝笑得邪氣的,還騷包地對著觀眾席飛了個吻,引得尖叫聲聲,才想起來,是上次那個令人惡寒的家夥。不過比賽的時候,戴著頭盔和護目鏡,卻像變了個人,淩厲的氣場跟路今白有一拚。

下領獎台後,酈籽衝上去為路今白祝賀,沒想到他扭過頭看著酈籽,眨眨眼睛:“嗨!剛剛就一直在看我,看來這一年,你沒忘記我!”

酈籽一愣,這貨眼力有這麽強?都多久了,還記得她?而且臭屁得簡直難以忍受。

“對於討厭的人,我向來記得比較久。”她假笑。

段洪波哈哈大笑,好像她多有意思似的:“這一點我最喜歡,回見私聊,我請你喝酒——”

私聊你妹啊!鬼才會跟你喝酒!

“你們認識啊?”路今白皺眉。

“不認識,大概神經病吧。”酈籽說,“小白才是地表最強!祝賀拿獎!”

最有奪金可能的向林500米敗走麥城,摔了出去,與獎牌失之交臂。丁丁1000米第五,名次也很厲害了。3000米接力賽,路今白、向林、李翀、丁丁組合的上海男子速滑隊,位居第四,僅與獎牌相差0.21秒。

雖然與預期有距離,可是在這樣的賽場,也算是可喜可賀。所以速滑隊還是豪氣幹雲的。如果不是薛慕陽缺席了雙人滑決賽,大家估計又要慶祝一番了。

花樣滑冰隊低靡的情緒,讓速滑隊也歎息。

最受打擊的,是教練秦臻和薛慕雨,兩個人晚上一直窩在房間,連晚飯都沒有吃。

好奇者追問酈籽其中緣由,發現酈籽情緒也很不對勁,也不敢問了。畢竟第二天是女子速滑決賽了,此時的情緒尤為重要。

“栗子!”隨便吃了些東西準備回房間的酈籽被路今白拉住。

“嗯?”她正神飛天外。

“不管薛慕陽出於什麽原因棄賽,都是他自己的選擇。不要本末倒置,精神放在明天的比賽上!”他嚴肅地敲她的頭,看起來很生氣。

酈籽被敲了頭頂,心裏清醒許多,弱弱說:“嗯。”

“我知道,這樣要求你有點難。”路今白忽然放柔了聲音,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可是,你要因為他棄賽,也放棄你的比賽嗎?”

她立馬搖頭:“我明天會好好比的。”

“先比賽,這並不是大不了的事。至少不是結束,對不對?”

他難得如此溫柔,她當然明白他的心思,隻是不爭氣,鼻子一酸,就忘記了一切,衝口而出:“我當然記得我為什麽滑冰。可是,當初我堅定滑冰,也是想要追上他的步伐,跟他並肩在賽場啊……現在他半途走了,我……”

就像是,在燈塔指引下,奮力航行,眼看著望到彼岸,燈塔卻不見了。又像是指引前行的信念,突然就沒了。不能不茫然。

“我明白。”路今白伸手攬她在肩頭,拍拍她的背,“且不說你的滑冰初衷中,他占了多少成分——我相信更多的是你對速滑的真心喜愛,在你之前的十八年的生涯中,沒有他,你也一直狂熱喜愛著速滑。就算他是你的燈塔,現在說他半途離開也還早了去了!就不能允許人家有苦衷?就不允許人家棄賽一回?你怎麽就知道他再也不回來了?”

“就算他真的走了,你是死人嗎?他說走就走?我們拉也把他拉回來!”路今白擰眉,痞子味十足,“但是不是現在。”

“……”雖然很是粗暴,可是酈籽忽然醍醐灌頂,“我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其實我還是比較了解他,一定是確實他膝蓋傷勢不能比賽了!”

“知道就好,好好比賽!”路今白像是柔情和耐心用光了,懲戒似的又敲敲她的頭,轉身走了。

酈籽抹幹了眼淚,好奇怪,全身力量回歸。

決賽,決賽!

第三天的比賽,女子速滑1000米決賽先進行。首先是半決賽。

巧的是,抽簽後,吳萌、酈籽、盧麗莎竟然成了一組。遺憾的是,並沒有如期待的,同關凱琪分為一組。

有擔憂的:“我們自家人廝殺上了啊……”

有說好的:“都是我們的選手,戰術好打多了,至少保證我們有一人是一定會進決賽啊!”

“沒錯,吳萌肯定是第一。搞不好,兩個都是我們。”

大家很是認同,覺得幸運女神都是站在上海隊的。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很多時候,禍福一夕之變。

吳萌第一賽道,酈籽第二賽道,第三、四賽道是西安和長春隊的,盧麗莎第五賽道。

槍聲一響,大家的目光就聚焦在吳萌身上。她果然不負眾望,一如往常的,沉著冷靜,沒有一上來就衝刺領滑。

領滑的是酈籽。吳萌保持在第三。盧麗莎第四。

兩圈後,第四道選手內道超越盧麗莎。

“吳萌是真沉得住氣。這一組選手,都很穩。都有大將風範呢!”直播中,解說員如此說,“就看後麵誰的衝刺力強了。”

五圈後,每個人都開始發力了。明顯的提速,每個人仿佛下一秒就能超越過去,而每一個人都牢牢守好占線。

“十一號上來了!”解說員的聲音也開始激動了,“這是上海隊21歲的選手盧麗莎,剛剛一直在最後,大家看到爆發力還是很強的,又占回第四的位置——噢吳萌!開始發力!”

吳萌從外道,一口氣超第二,然後繼續加速,趕上了酈籽,彎道過後,她連超兩人,占據第一的位置。

“我們現在看到,上海隊三名運動員完成了最好的戰線守衛。看來此次應該是兩名上海隊的選手進總決賽了。”

“沒錯,就看酈籽能不能守住——啊顯然是不能,盧麗莎超過去了,這個超越很漂亮!隻能說,黑馬酈籽強項不是1000米。”

薛慕陽坐在賓館的房間裏。

他麵無表情看了眼牆上的鍾表,閉了閉眼,還是起身打開了電視。直播的,是正在進行的女子速滑1000米半決賽。

鏡頭裏,全場沸騰了,紛紛站起來呐喊助威。

“最後一圈了!”解說員聲音緊繃著,“吳萌還牢牢占住第一的位置,盧麗莎第二,如果沒有什麽變故——哇哦!”

眼看著快要接近終點線。

酈籽忽然直起身,大開大合蹬冰,眼看著要在彎道超越吳萌。

“可怕的爆發力!吳萌懸了——哎呀!”解說員越來越急的語速忽然一聲驚呼。

薛慕陽驀然坐起身。

沸騰的賽場霎時安靜下來。

“麗莎!栗子!”路今白從座位上跳起來,往賽場奔去。

比賽已經結束,到達終點線的隻有四個人。很多人根本看不清發生了什麽,隻看見酈籽忽然加速一路超越盧麗莎,然後追上了吳萌,那時正在彎道上,兩個人並駕齊驅的時候,酈籽忽然身子一個趔趄,手一揚,冰鞋狠狠向外崴去,身子向前栽倒,然而奇跡似的,她竟然一直猛地用力,滑過終點線,與吳萌並肩。

然而她身後的盧麗莎,卻被她的冰鞋絆住,摔出賽道,撞到護欄上。

與此同時的是,酈籽雖然過了終點線,卻是以一種詭異的幾乎半跪的方式,且在過了線之後,就同樣摔倒在地上。

電視機前,薛慕陽睜大了眼睛。

然而屏幕裏,潔白光亮的冰上,鏡頭對準了冰上躺著一動不動的兩個人。

“這不是真的!”

“天啊,看起來這一摔不輕,兩名運動員都一時起不來,天!盧麗莎那是血跡……”

“……祈禱兩個人不會有大事。體育場上,榮耀總是與危險相伴……”

薛慕陽抓了羽絨服就往房間外奔去。

不要有事!老天,保佑她不要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