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你要什麽好處

二人的臉很久沒有離這麽近了。

鍾未目不轉睛,自知剛剛說了天大的謊話。他說她跟個猴似的?開什麽玩笑?上哪找這麽水靈靈的猴去?你才像猴,你全家都像猴……

而陳迷人忘了呼吸了,把自己憋了個大紅臉:“你故意的!”

鍾未沒有起身的打算:“我不是。”

他還真不是。

他真不知道這是個空箱子。

“你就是!你根本就是不放過任何報複我的機會……”

“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省略了一句:這叫無心插柳柳成蔭。

“你起來!”

“我腰閃了……”

“是嗎?”陳迷人死馬當活馬醫,“不是說男人腰不好,別處再好也沒用嗎?”

好一招激將法!

隻見鍾未噌地起了身:“沒人比我的腰更好了。”

這一刻,他的袖子才脫離了她的手。

頓時,兩個人都隻覺空落落的……

此外,陳迷人失策的是,鍾未起是起來了,但她幾乎是對折著陷在困境中,手使不上力氣,一雙小腳徒勞地蹬了蹬。

鍾未發現了陳迷人的難題,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饒有興致地倒退了一小步,雙臂環胸道:“你也可以起來了。”

陳迷人又嚐試了一下,失敗!

鍾未假惺惺地看了一眼時間:“這回是真的該上課了。”

“你!”

“你不走,那我先走了?”

眼看著鍾未說走就走,陳迷人不得不識時務者為俊傑:“喂!”

他停下,沒回頭:“幹嘛?”

“你拉我一把!”

他這才回頭:“那我有什麽好處?”

“好處?你這個罪魁禍首還敢跟我提好處?”

“那我還是先走了,該點名了。”

“你!你要什麽好處……”

他走回到她麵前,一言不發,將右手伸向她。她心不甘情不願地用右手握住他的手。他開口:“兩隻。”她便又用左手握住了他的右手手腕。他稍稍一用力,便將她拽起,再一彎腰,用左手攬在她的背上,帶她整個人脫離了困境。

不可避免地,她雙腳一落地,幾乎站在他的懷裏了:“謝謝。”

好委屈!

明明是被他害的,真像是認賊作父!

鍾未的指尖在陳迷人的背上稍稍彎了一下,便鬆開了她。

怕再不鬆開……會強搶民女。

他將目光調向角落裏的幾支滅火器,遲遲才言歸正傳:“鮑家國要和許喵喵分手。”

“什麽?”對此,陳迷人真是萬萬沒想到。

鍾未有條有理:“許喵喵在接受鮑家國的表白前,問過黃進的意見,是黃進說沒意見,許喵喵才接受了鮑家國的表白。昨天晚上黃進喝了點兒酒,嘴上沒個把門的,把這事兒給抖出來了,都用不著一傳十,就傳進了鮑家國的耳朵裏。今天早上鮑家國來找黃進對質,黃進敢作敢當了一把,鮑家國臉色很難看……是真的很難看,就說了一句話——那我成全你們。”

“成全許喵喵和黃進?他們要好早好了,用得著他成全?他這鑽的是哪門子牛角尖?”

“恐怕,分是分定了。”

陳迷人匆匆便要走:“我去知會許喵喵一聲,看還有沒有挽回的餘地!”

臨了,她又回過頭,囁嚅道:“你到底要什麽好處?”

“又要給我情報費?”

“不是情報費,”她用目光指了一下那被她壓得慘不忍睹的空箱子,“你救我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時候,不是找我要好處?”

鍾未輕笑道:“不用了。”

看似他大人大量,但實則他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好處,已經心滿意足了。他不過是想要陳迷人心無旁騖地拉住他的手,一隻不夠,兩隻剛剛好。哪怕隻有一瞬間,他想要她再一次完完全全地需要、依賴他。

市場營銷的老師等陳迷人和鍾未先後進了教室才點名。

點到鍾未的時候,老師還提了一嘴:“很好,繼續有所專攻有所精。”

嗯,他是三等中的第一等。

點到陳迷人的時候,老師也給她打了打氣:“希望我的這門課能為你的凡事都略懂皮毛添磚加瓦。”

嗯,進步生陳迷人至少脫離了三等中的第三等。

鮑家國沒來。

陳迷人坐在許喵喵旁邊:“他幹嘛去了?”

“誰知道。”許喵喵把手機向陳迷人一推:“喏,神神秘秘的。”

陳迷人隻見那是鮑家國發給許喵喵的一條微信:下課後我有話跟你說。

就這樣,陳迷人對許喵喵知無不言。

此後,許喵喵就一直埋著頭,用筆把課本上每個字封閉的部分挨個兒塗了個黑疙瘩。直到下課,她把課本猛地一合,自言自語道:“分就分,我先下手為強。”陳迷人急人所急:“你就是人分三等中的第三等,自以為是!”

當天,許喵喵和鮑家國說分就分了。而且,還真是許喵喵先下手為強。

她搶在鮑家國開口前便滔滔不絕:“是,當時我是去問黃進了,不過我集思廣益有錯嗎?就算他身份是有那麽一點點特殊,我在你和他之間二選一有錯嗎?更何況我最後不是選了你嗎?這要成了你過不去的坎兒了,那你也別為難了。正好!我正好也覺得你給的不是我想要的,你想要的我也給不了。分手吧!”

如鍾未所言,鮑家國的臉色是真的不好看。

畢竟,他徹夜未眠。

也如鍾未所言,他今天的確是要和許喵喵分手的。

但……誰還沒個僥幸心理呢?

他滿腦子都是萬一許喵喵撲通就跪下了呢?

那他當然是選擇原諒她!

哪成想,差點兒撲通就跪下的人是他:求求你,別說了,你沒錯,都是我的錯,都他媽是我的錯!

他的心是真的在滴血,遺言隻有兩個字:“好吧。”

當晚,許喵喵在拉拉隊的訓練中把脖子給扭了。

教練都服了:“核心!我讓你核心發力!你腹肌長脖子上了?”

這兩年多下來,教練對許喵喵是又愛又恨,愛她盤靚條順,更恨她訓練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上場占著個C位卻永遠濫竽充數。

許喵喵的脖子僵在斜前方六十度角,轉都轉不動,一時衝動道:“我退隊。”

看似一時衝動,實則她早就不想做了。

曾幾何時,當她和鮑家國聊到“夢想”時,當大家都知道鮑家國將來想當個作家時,當鮑家國問她將來想做什麽時,她沒說,隻說了“秘密”兩個字。

而實際上,她的秘密很普通。

她就是想將來無論她做什麽,別人能除了她的臉,更看到她的努力。

但拉拉隊這事兒,真是她努力也沒用。她一來記性不好,二來節奏感差,教練光看見她訓練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那是因為她怕她跟不上進度,拖大家的後腿,沒看見她私下花了兩倍,乃至三五倍的時間但求勤能補拙。問題是,節奏感差真的沒得補啊。

那麽,她也知道她上場占著個C位純粹是靠一張臉。

早就不想做什麽“顏值擔當”了。

她也知道她這個很普通的夢想在別人看來很欠扁,但這就是一個漂亮女孩兒最真真切切的煩惱。

不管,漂亮女孩兒的煩惱就是你們這些歪瓜裂棗沒法體會的……

教練左右為難了一會兒:“批準!”

一臉憂心忡忡的陳迷人才要開口,被教練搶先一步道:“閉嘴!我知道你和她好到穿一條褲子,但這不是你們共進退的時候,你不能退隊!對了,你隊服是不是太大了?回頭換小一碼的。”

許喵喵一卸任反倒笑嘻嘻:“教練,我們倆沒法穿一條褲子,她換小一碼也是L,我是S。”

後來,許喵喵去校醫院開了兩盒膏藥,一個人往寢室走。

也恰恰是因為她梗著個脖子無法目視前方,她看到了黃進。

她看到夜色中,他一個人在操場上打籃球。

大冷的天,他穿了一件T恤,運動褲的褲腳擼到小腿,即便是遠觀也知道他一身的汗,也就約等於一身的荷爾蒙?那一刻,許喵喵的腦海中浮現了鮑家國的臉,緊接著,又浮現了八個大字——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你不是要成全我們嗎?

那我就成全你這份成全!

隔著操場上的鐵絲網,黃進看許喵喵由遠至近,心裏咯噔一聲,再看操場上除了他沒別人了,也就不得不迎戰了。

一上來,倆人誰也沒說話。

再加上冷冰冰的鐵絲網,氣氛有點兒像……像探監?

終於,還是許喵喵巾幗不讓須眉:“你跟鮑家國胡說什麽了?”

“我就是……就是喝多了。”黃進下意識地將籃球在雙手間傳來傳去,“話趕話地一禿嚕,但也不算胡說吧?我發誓我沒添油加醋!”

“我們分手了。”

“啊?”

“啊什麽啊?”

“對……對不起啊。”

許喵喵本來就脖子疼,又被黃進雙手間的籃球搞得眼花繚亂,便別開了目光:“少假惺惺了,你不就是這目的嗎?”

“什麽目的?”

“不把我們倆攪黃了不算完。”

黃進手裏的籃球落了地,砸在他的腳麵上,滾到了一旁。

恕他直言,他真沒這麽居心叵測!

許喵喵一不做二不休:“鮑家國也跟你說了吧?他說他要成全咱倆,那咱倆試試唄?也別讓他失望。對了,關鍵是你別讓我失望啊!我知道你早就喜歡我,一直默默送我回寢室什麽的,在雙嶺山上還給我洗了一次頭。哎,咱倆這也算好事多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