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想見你
開弓沒有回頭箭。
兩隊人馬陸陸續續出發了。有的壯誌在胸,也有的被趕鴨子上架,但更多的和陳迷人不謀而合——這大概真的……真的是人生中最後一次春遊了吧?那一刻,長大不重要了,甚至連孫芍和李金山的恩怨情仇也不重要了,迎著朝陽,衝鴨!
雙嶺山線在三公裏後便是一個緩坡,且是一個風口。
如果矬子裏拔將軍的話,信管係18班綽號手表的男生便是那個“將軍”,和咬著牙的鮑家國騎在己方的前兩名。
但如果把對方也算上的話……大概就是第七八九十名了。
更大事不好的是,對方三員猛將並沒有個人主義,而是做了己方第一梯隊的破風手。
手表連髒話都飆出來了:“臥槽,破風?”
鮑家國純粹是靠蠻力:“是啊,這破風怎麽這麽大啊?不是說二三級嗎?”
對牛彈琴。
手表隻好自言自語了:“媽的,當自己是彭於晏啊?”
相較之下,第二梯隊就相親相愛多了。女生們還有自拍的閑情逸致,謝謝美顏相機,就讓我們永遠活在濾鏡裏。男生們談笑風生,以掩飾騎不動並非是騎不動,而是誌不在此。
陳迷人氣喘籲籲地接到鍾未的電話:“崩住!(Bonjour,法語的你好)”
中北大學和法國中央理工大學每年都會舉行兩次交流學習。鍾未作為學霸,且還是一個會法語的學霸,名列交流團名單中理所當然。更何況,這一次交流學習的主題還是機器人。
中北大學的機器人社團是個不滿兩周歲的寶寶。
而法國中央理工大學是機器人的生力軍。
這一次,對方說是帶著先進的理念和技術來切磋,中北大學卻防人之心不可無。校領導讓鍾未做了交流團的團長,並立下了軍令狀——可以輸,但不可以輸得太難看。對!就算是寶寶也不可以輸得太難看!
鍾未分身乏術,也就缺席了今天的集體騎行賽。
他對陳迷人失笑:“是,你是得崩住,騎了有一半了嗎?”
“三分之一,呼。”
“陳迷人,你萬一……我是說你萬一得了第一名,我讓你獎勵隨便挑好不好?”
“第一名?呼,臣妾真的做不到啊。許喵喵總說我就沒有想辦辦不到的事兒,呼,那是因為我想辦的事兒,都在科學的範疇之內。但我今天要是得了第一名,那我以後也不敢看鬼片了,呼……”
“不敢看鬼片怎麽了?世界之大,美景、美食、美的人事物數不勝數,要我給你說出一百種娛樂方式嗎?或者一百種挑戰自我的做法,一百種提升腎上腺素的途徑?”
陳迷人開懷大笑:“我親愛的膽小鬼男友,我不用一百種啊,你就是我的三合一啊!你就是我最嗨皮的娛樂方式,最極限的挑戰自我,你往我麵前一站,我腎上腺素就嗖嗖地爆表啊。”
一旁的許喵喵目瞪口呆:“好洋氣的土味情話!”
陳迷人向羅思擠了擠眼睛。
畢竟,這也要歸功於羅思的諄諄教誨:撒嬌是王道。
但此時的羅思心不在焉。
另一邊,鍾未心滿意足:“嘴巴這麽甜,那還是獎勵隨便你挑。”
陳迷人單腿一撐,停在了路邊。
天邊是橘紅色的,風裏帶著枝頭新芽的味道,露水的蒸騰讓整個世界都變得濕潤。想見你。陳迷人幾乎脫口而出:我最想要的獎勵,就是見到你。和法國中央理工大學的交流為期七天,今天是最後一天。你太忙了,我有七天沒有見到你了。
而在這七天之中,我見到了另一個人。
或者說,是另一個人的照片。
自從知道自己是冒牌貨後,陳迷人隻去了一次南池子公園,但沒有一天停止過尋找……停止過幫鍾未尋找九年前的那個女孩兒。許喵喵所言不假,她陳迷人是個有誌者事竟成的主兒。屢屢碰壁後,她以南池子公園為中心,以五公裏為半徑,找到了九年前在經營的六家跆拳道兒童培訓機構。
因為在鍾未對那個女孩兒的描述中,那1V3的戰鬥力不像野路子。
在那六家跆拳道兒童培訓機構中,至今,有四家關門大吉了,隻剩下兩家其一慘淡經營,其一蒸蒸日上。
而正是那一家還在慘淡經營的,保留了建館以來每一名獲獎學員的照片。
陳迷人有至少八成的把握,她找到了九年前的那個“她”——曹佳兒。
別說,和她陳迷人的今天真的有八成的形似。
又幾經輾轉,陳迷人拿到了曹佳兒當年的監護人,也就是曹父的電話。關於那一段往事,曹父一笑置之。他說:“佳兒啊,從小就有個女俠夢。”也是據曹父說,目前曹佳兒在韓國讀書。
經曹父牽線搭橋,陳迷人終於和曹佳兒直接接上了頭。
不過,看頭像……這曹佳兒在韓國除了讀書,也順道整了整容?再看她的朋友圈,她的女俠夢更像是女神夢?
而女神可能比男神還忙吧?
陳迷人說了中英韓三語的你好,該報的家門報了,該表的來意也表了,就差負荊請罪了,曹佳兒吭都沒吭一聲。
置身於雙嶺山的山腰,這裏雖然和名山大川相去甚遠,但陳迷人還是多愁善感了。鍾未對她越好,她這個冒牌貨就越無地自容。她覺得最好的結局是她使出渾身解數地找,還是找不到那個女孩兒;她覺得那樣一來,就不是她不努力了,而是努力也無濟於事;她覺得那才是天意。
隻可惜天意往往不遂人願。
想見你。
好想見你。
陳迷人幾乎脫口而出:鍾未,我們見一麵就少一麵了吧?
呸!太不吉利了。
與此同時,許喵喵的身邊一沒有了陳迷人,黃進一加速就填補了空白。這大概是他離許喵喵最近的一次了。為什麽?因為騎在車上他不比誰矮,甚至還高了許喵喵一個頭皮。
自信心猛增。
戀愛小白許喵喵自從知道了黃進這護花使者的種種小動作,就不能裝不知道:“黃進!”
黃進一緊張:“幹……”
許喵喵也一緊張:“你說髒話!”
“不是,我是說幹嘛?”
“哦。”
既陳迷人之後,許喵喵也單腿一撐,鄭重其事地停在了路邊:“我有話要對你說。”
許喵喵話都到了嘴邊了:我有喜歡的人了。
沒錯,雖然她沒怎麽被人追求過,也巴不得被人追求,但讓對方白白做無用功?她於心不忍。她不是那種吃著碗裏還看著鍋裏的人。
真的,她話都到了嘴邊了,黃進卻又一加速,背影瞬間由大到小,由小到沒了……
為什麽?因為黃進不能停。為了騎在車上不比誰矮,他把車座調到了最高,一停,他的腿夠不著地,那就又糗大了啊。
羅思是第二梯隊的領頭羊,而且越騎越快,不斷縮短和第一梯隊的差距。
趙顧本來自顧自陶醉在對情竇初開的追憶中,眼看羅思幹勁十足得有點兒不太對勁,又眼看陳迷人和許喵喵相繼掉隊,隻好一個人咬牙追了上去。
緩坡過後就是一段陡坡了。
至此,對方那三員猛將也就隻剩下三個字了:帶不動。
便各自飛了。
手表甩了鮑家國等人,穩居第四名。
被越來越多人趕超的鮑家國悔不當初:真的,還不如拔河呢,可憐他今天八千字的更新還沒著落呢!
而第一二個趕超鮑家國的女生便是羅思和趙顧。雙嶺山線雖然全程無岔口,但沿途有景點。比如,趙顧眼看羅思車把一拐,拐進了文昌殿。
咦?是去拜拜嗎?
但文昌殿不是學霸們的最愛嗎?
像羅思這種賢妻良母的好苗苗不是該去拜拜月老和送子觀音嗎?
直到中午十二點,在今天這一場集體騎行賽的終點,也就是在寫有“雙嶺山”的牌樓下,聚集了雙方共計二十五人。據後勤保障車輛發來的消息,還有一個小部隊將在半小時之內抵達。本著鼓勵人人堅持到底的原則,經雙方協商,比賽規定時間延長半小時。
陳迷人是那小部隊中的一員。
她是真的騎不動了,從三公裏前便開始騎一段,推一段。
直到有人推著她車座的後緣助了她一臂之力。
“謝……”她話音未落,一回頭,隻見是鍾未。
也剛是初春,鍾未隻穿了一件白T恤,一臉的薄汗,代表著他火力全開,用了九十分鍾追了上來。
陳迷人滿臉寫著驚喜:“鍾未?你不是……”
“昨晚上的總決賽不是贏了嗎?”鍾未不問自答,“我和唐副校長有約定在先,如果贏了,今天我就不用站好最後一班崗了。”
鍾未所說的“總決賽”當然是這一次中法交流學習的壓軸大戲。
中北大學的機器人社團在三局兩勝的賽製中,先是效仿了田忌賽馬,在前兩局中和對方戰成一比一,後又在決勝局中,派出了彈射類機器人迎戰對方的豎轉型機器人。
鑒於豎轉型機器人一直是彈射類機器人的克星,對方在所難免地輕了敵。
身為操作手的鍾未沒有給對方知錯能改的機會,在開局不到半分鍾時,趁對方追他追到場地的邊緣,一個繞後,將對方掀翻在地。
3,2,1,KO!
校領導笑開了花。
是,我們是禮儀之邦,但勝利更千金不換。
帶隊的唐副校長批準了鍾未今天隻需將法國中央理工大學代表團送上大巴車,機場……就不用去了!
陳迷人也笑開了花:“所以說,你這是給我一個驚喜嗎?”
“所以說,這算是個驚喜了?”
“當然!除了我累成狗的樣子有點兒煞風景,優秀!”
“我倒是覺得,如果我剛才在電話裏問你要什麽獎勵,你說要我馬上出現,而我真的馬上出現了,那才是優秀。結果,你發明了個什麽‘單詞大抽查錯一贈一優惠券’,我也是服了你了。”鍾未將自己的山地車換給陳迷人,“還有二十分鍾,要不要衝刺一下?”
陳迷人這才注意到鍾未騎來的山地車並不是從學校租借的。
從傳動係統到車架,她估了個價:“這改裝下來,得有幾萬塊吧?”
“你又忘了我是‘富二代’。”鍾未跨上陳迷人的車,先出發了。
陳迷人不難聽出鍾未語氣中的別扭,也就不難聽出他的心結。他的父親鍾昌國雖然沒有中了那句“男人有錢就變壞”的魔咒,但對他的母親卞雨露那“出了一點點問題的精神狀況”難辭其咎。有時候他難免會想,如果他不是所謂的富二代,如果鍾昌國沒有事業成功,如果在鍾家人人都有發言權就好了。
但陳迷人難免會想,事業成功和在鍾家隻手遮天,這是兩碼事好不好?
哎,除了膽小和摳門兒,男朋友還是個認死理兒boy。
跨上鍾未的良駒,陳迷人跟著出發了。
謔,要麽說一分錢一分貨呢!
雙嶺山線的最後兩公裏幾乎沒有海拔上的變化了,即便累成狗,咬咬牙,一撅屁股,真能營造出衝刺的氣氛。耐力本來就不是陳迷人的長項,如果沒有鍾未這從天而降的一針強心針,她恐怕真的堅持不到最後。最後,在完成了比賽的所有人中,陳迷人是倒數第二個。
倒數第一個是鍾未。
女士優先嘛。
再說了,鍾未本來就是誌在陳迷人,順路騎一騎這個集體賽,別說名次了,他連規則都不知道。
等衝過了終點線,他才知道因為完成了比賽,他還給信管係18班積了一分。
經過了這一上午的遊山玩水……不,經過了這一上午令人窒息的角逐,兩個班的幹戈也基本上化為玉帛了,但為了不虎頭蛇尾,該統計的成績還是得統計一下。
要麽說人多力量大呢,信管係18班的總成績愣是比對方高出了一分。
對方的班長環顧了一圈:“等等,李金山呢?”
大家這才注意到這一場集體騎行賽的“始作俑者”不見了。
陳迷人找到許喵喵:“羅思和趙顧呢?”
“她們不是跟你在一起嗎?”許喵喵左眼看鮑家國,右眼看黃進。
而就在這時,趙顧致電了陳迷人,嗷嗷地破了音:“老大,快來文昌殿,出大事了!”
連站在半米開外的許喵喵都一捂耳朵:“媽呀,趙阿姨穩重的人設還要不要了?”
另一邊,對方的班級群也被李金山扔下了一枚重磅炸彈。
SOS!
他發來了這三個令人觸目驚心的字母。
緊接著,他又發來了一個位置——雙嶺山文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