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集體榮譽感在那一刹那高於一切

陳迷人滿載而歸時,是晚上十點了。除了那一條燙手的紅格裙子,她還滿載回來了周黑鴨的鴨脖和三塊瑞士卷,說是鍾未請大家吃的,實則?實則當然是她有心。

好在,許喵喵、羅思和趙顧也精不到哪去,紛紛當了真說“算他識相”。

趙顧看許喵喵吃得比誰都歡,便問道:“你不是說馬無夜草不肥嗎?”

“太瘦了也不好看。”許喵喵啃完了第三塊鴨脖,還嘬了嘬手指頭。

羅思搶答:“我知道!準是有人說你胖點兒更好看。”

“誰?”陳迷人和趙顧異口同聲。

許喵喵打馬虎眼:“哎呀,沒有的事兒。”

羅思到底是談了半輩子的戀愛了:“這還用問?首先,爹媽可以排除。就像有一種冷叫爹媽覺得你冷,還有一種瘦叫爹媽覺得你瘦,都可以忽略不計。其次,閨蜜永遠是減肥路上的頭號絆腳石,你前腳說減肥,她後腳就給你珍珠奶茶方便麵,吃吧吃吧別客氣。”

陳迷人看了一眼鴨脖和瑞士卷:“嗬嗬,別客氣!”

羅思說到了重點:“排除了爹媽和閨蜜,那不隻剩下男人了嗎?”

趙顧一撇嘴:“這還用你說?”

“那我說點兒你們不知道的?”羅思清了清嗓子,“喵,我能說嗎?”

許喵喵一愣。

今天下午,她在圖書館,鮑家國也在,二人隔著三張桌子,她看見了他,他也看見了她,但沒坐到一塊兒。到了吃晚飯的時候,鮑家國路過她,問了她一句“吃飯去嗎”,她便收拾收拾跟他一塊兒去了食堂。一頓飯吃了十五分鍾,鮑家國從一帶一路聊到明星的八卦,沒有一秒鍾冷場。

期間,鮑家國也的確如羅思所說,對許喵喵說了一句“多吃點兒,你胖點兒更好看”。

吃完飯,鮑家國說走就走,又回了圖書館。

許喵喵沒著沒落,也又回了圖書館。不過吃飯前,鮑家國把兩本書留在了座位上,她卻沒多這個心眼兒。她轉了一圈,看沒座位了,又看鮑家國專心致誌地打電腦理都沒再理她,便悶悶不樂地去創意菜社團逛了一圈才回了寢室。

趕上創意菜社團今天研發的是電飯煲墨魚飯,更讓她覺得黑暗,單身狗狗生黑暗!

總之,羅思的話讓許喵喵一愣。

總不能是她和鮑家國暴露了吧?

可鮑家國還沒向她表白啊,這層窗戶紙要是由她這邊兒捅破,接下來會不會被動啊?

盡管如此,許喵喵還是激了羅思一下子:“你倒是說來聽聽!”

哼,看她能說出什麽花來。

果然,羅思一語驚人:“要不是親眼所見,我還真沒想到我們喵的Mr.Right是小身材大智慧的……黃進!”

Excuse me?

許喵喵在啃的第四塊鴨脖掉到了地上:“嗬嗬,別說你了,我也真沒想到。”

對此,陳迷人半信半疑。畢竟,她是知道黃進對許喵喵的心思的,也曾對黃進把醜話說在前頭——縮頭烏龜連舔狗都不如!結果,黃進這是啪啪地打了她的臉了?

趙顧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繼續。”

羅思雙手合十作陶醉狀:“我剛趴窗戶親眼所見,是黃進送喵回來的。兩個人還搞得像地下黨似的,一前一後。不過,到了樓下那塊綠地,不是在修路呢嗎?坑坑窪窪也沒個路燈,黃進默默把手機掏出來從後頭給喵一照亮,真是暖死個人了!”

當事人許喵喵是最瞠目結舌的一個,撿了掉在地上的鴨脖,吹了一口接著啃。

假如羅思所言屬實……關鍵是,羅思沒道理所言不屬實啊!適才,她走到樓下那塊在修路的綠地,深一腳淺一腳的時候,的確有感覺到一束光從身後照過來。可她的第一感覺是那是鮑家國啊!

怪她!怪她小鹿亂撞了一會兒才回頭,身後空空如也了。

她也曾懷疑那是不是她自作多情的錯覺。

但目擊證人羅思說了,那不是錯覺。

但那人不是鮑家國,是黃進?

趙顧一舉杯:“哇,敬小身材大智慧,這算不算年度黑馬了?”

“快拉倒!”許喵喵訕笑,“本仙女從小要是哪天放學的時候沒個小尾巴,那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你們快別往鞋墊黃的臉上貼金了!來來來,敬我風韻猶存!”

陳迷人隨大流兒地一舉杯,三缺一缺了羅思一個。

適才還滔滔不絕的羅思這會兒在埋頭於朋友圈,以一秒鍾一次的頻率刷新。

陳迷人喚了一聲:“羅思?”

“嗯?”羅思如夢初醒。

“出什麽事兒了嗎?”

“沒,沒事兒。”

此乃日常生活中第二大瞎話,僅次於“你不高興了?”“沒,沒不高興。”

實際上,羅思是看到朋友圈裏有方茂的更新,點進去,卻一無所獲。之後,她再一遍遍地刷新,也是無用功。她的第六感告訴她真相隻有一個:方茂那一條稍縱即逝的朋友圈是不能被她看到的,所以,他要麽是刪除了,要麽更甚的是刪除了,又重新發了一條對某些人不可見的。

或者說,對她不可見。

秘密這東西很奇怪。沒有的時候誰都會說我可以有,你也可以有,我愛你,但我仍是我,你也仍是你。

但一旦有了,就不是那麽回事兒了。

羅思徹夜未眠,雖然黑不掉方茂的微信和QQ,但把他的淘寶、滴滴和美團查了個底朝天。

疑心這東西也很奇怪。一旦我對你生了疑心,你就即刻被定罪。我查了,查到了,那就是板上釘釘。我查了,沒查到,那也是一時半會兒沒查到,你的狐狸尾巴遲早會露出來,我遲早會查到。

信管係18班至今的唯一一次集體活動,還是一年前鮑家國組織的那次唱K。而第二次,來得有點兒猝不及防。

當時,春天在氣溫的大幅度回升下說來就來,陳迷人的四級單詞也終於背到了RST。

前一天,信管係18班一個叫孫芍的女生舉報了商英係一個叫李金山的男生。

二人同為特困生,孫芍的家裏是實打實的特困,但李金山人如其名,一手領著特困生的補助,另一手攥著最新款的iphone。

對此,十個人裏有九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剩下個孫芍偏偏要“多管閑事”。

李金山在被校方約談後,找了孫芍算賬:“你丫是不是窮瘋了?以為這錢不給我,能給你雙份兒還是怎麽著?”

孫芍有原則:“這錢該給有需要的人。”

“有需要的人?”李金山不說人話了,“哪他媽那麽多像你這樣的窮逼!”

錯,確實是李金山的錯。

但手,確實是信管係18班先動的。

盡管孫芍在班裏一直是個小透明,但哪個男生能眼睜睜由著自己班的“財產”被人指著鼻子罵?集體榮譽感在那一刹那高於一切。就這樣,李金山被揍了個烏眼青。

說來,李金山平日也是個有人緣的人,有一台哈雷,基本上誰會騎都能借走騎兩圈,情人節還給班裏的女生一人送了一枝花。聽說這麽招人喜歡的李金山被別的班揍了?那必須群情激憤。又聽說是李金山占特困生的便宜在先?那又如何?我們家的家務事還輪不到你們插手!

不可避免地,兩個班針尖對麥芒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打群架太跌份兒了。

鮑家國提議:“明天就是周末了,我查了天氣預報了,晴,風力二三級,最高氣溫十六度。我們來一場集體騎行賽。你們輸了,李金山必須向孫芍道歉。”

“那如果你們輸了?”

“如果我們輸了,我代表信管係18班就暴力向李金山道歉。”

“集體騎行賽……是怎麽個比法?”

“積分製。除了名次,所有參賽者和完成比賽者均可以積分。既然是兩個班的對決,當然是重在人人參與,以及互幫互助讓盡可能多的人完成比賽。”

對方的女班長也是個性情中人:“好,一言為定!”

待大局已定,信管係18班又炸了鍋了:也不說跟我們商量商量?太不民主了吧?就是的,我們就這麽“被代表”了?明天我們家祭祖,我要是不去,明年的今日你們就等著祭我吧。要我說,是鮑家國自己計劃了去騎行吧?就是就是,連天氣預報都查了,明目張膽地假公濟私!哎,還不如拔河,分分鍾教他們做人。

鮑家國不聾,大喝一聲:“明天去不去,全憑自願!”

翌日。

雙嶺山線是與中北大學相鄰的一條騎行線,全程20公裏,道路無岔口,坡度由緩至急,沿途有景點。而鮑家國提議用“騎行”一決雌雄其實是合情合理。畢竟,騎行是中北大學的傳統項目,有著十五年的曆史了。

平日,學校提供山地車和公路車的租借。

關鍵時刻,比如今天的“友誼賽”,學校還能調派後勤保障車輛。

陳迷人一行四人是最早向集合點出發的。

當然,是在陳迷人的帶頭作用下。

她說,上小學那會兒最盼望的就是春遊,會提前買好一書包的零食,如果能和喜歡的男生分到同一組,那前一晚就亢奮得不用睡了,長大後,就再也沒有這樣盼望過什麽了,今天的集體騎行賽又喚醒了她那根沉睡了久久的神經。

許喵喵反應快:“你上小學就有喜歡的男生了,我要去告訴鍾未!”

閑話之餘,許喵喵當然是要去的,不看僧麵看佛麵,她不看陳迷人的麵,也要看鮑家國的麵。

近來,她又發現了幾次有人暗中送她回寢室。

有了既定的目標後,她又發現那都是黃進,沒有一次是鮑家國。

如此一來,既然她不是三心二意的人,那有些話必須要和鮑家國說清楚。等和鮑家國說清楚了,她也就等於和黃進說清楚了。而今天就是那個擇日不如撞日的“撞日”。

趙顧是第三個說要去的。

趙顧不是本地人,周末本來就是隻有約會和泡圖書館兩件事,而往往,她的約會等於和男朋友攜手泡圖書館。表麵上,她說閑著也是閑著,那就去兜個風嘍。但其實,她是被陳迷人的一席話打動了。

想當初,她上小學那會兒也有個喜歡的男生。

有一次春遊,她和那個男生在大巴車上坐鄰座,感覺別提多好了。

時隔多年,那個男生早就不知道散落到何方了,那感覺也早就被她拋到腦後了,直到陳迷人這麽一拋磚引玉,她真想找回那純純的心動啊。

至於羅思,其實是最早要去雙嶺山的一個,甚至早於鮑家國提議的集體騎行賽。

三天前,她查了方茂的百度記錄,其中有一條是“雙嶺山遊玩攻略”。她等了三天,方茂對她隻字未提“雙嶺山”。她試探性地約方茂周末去看個電影,方茂連她的眼睛都沒看,或者說沒敢看,就說他有一個創新型城市評價體係的的科研項目要開會,走不開。

連看個電影的時間都沒有?

羅思心中有數了:這遊玩攻略怕是兩天一夜的吧……

總之,早上五點,陳迷人一行四人浩浩****地向集合點出發了。

幾乎和她們同時的是單槍匹馬的鮑家國。

緊隨她們之後的是孫芍的寢室。那是住在陳迷人她們對門的四個女生,總體上雖然沒有陳迷人她們風頭勁,但因為四個都是單身,三點一線更形影不離。

見狀,男生寢室在三分鍾之內人去樓空,被窩都還是暖臭暖臭的。

還是那句話,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熱血不再有。

但保護婦孺是男人的底限!

一小時後,信管係18班二十六名同學蓄勢待發。對方來了十八人,但其中三人是中北大學騎行隊的隊員,說一個頂仨那都是客氣的。一看人家改了雙盤的坐騎,陳迷人就悄悄捅了鮑家國一下:“那是半專業水平了吧?”

再看那李金山開了輛越野車來,給己方一一發放著脈動和尖叫,鮑家國能發放的也就隻有雞湯了:“奇跡,就是用來創造的!”

什麽鬼?

這不是擺明了說信管係18班能贏才怪嗎?

也怪不得李金山帶頭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