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他真為她感到驕傲啊
事情是這樣的。
羅思去文昌殿,是去捉奸捉雙的。
雙嶺山占地麵積十八平方公裏,大小的景點不下二十個。但以羅思對方茂的了解,如果讓方茂二十選二,方茂一定會選藥王殿,求他媽長命百歲,再選文昌殿,保自己前程似錦。
這都無可厚非。
人嘛,百善孝為先。
男人嘛,不以前程似錦為目的的學習和辦假證有什麽區別?
這一天不是初一十五,羅思跨進文昌殿的時候,殿內外的遊客兩隻手就數得過來,一眼掃過去,連長得像方茂的都沒有。
而尾隨她的趙顧既然來都來了,一跨進殿內便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羅思嚇了一跳:“趙顧?你……你怎麽在這兒?”
趙顧雙手合十,兩眼緊閉,喃喃自語了一大串。
凡事都得分個輕重緩急嘛!
她也要前程似錦。
之後,她才起身:“那你呢?你怎麽在這兒?”
羅思話未說,淚先掉。方茂是她的初戀,她的唯一,她的未來。她關於愛情和幸福的一切經驗都是方茂給她的。自從發現了方茂有鬼,她更發現這種事兒沒人能和她分擔。連日來,她像是五髒六腑都在便秘,真的快要憋死了。
見狀,趙顧先一把把羅思拉到了殿外。
照羅思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別人再以為是這文昌殿不靈可就罪過,罪過了。
坐在殿外一塊怪石上,羅思對趙顧不吐不快,但也是對牛彈琴。
半天,趙顧才說了一句:“會不會是你想多了?”
羅思氣得鼻涕泡都吹出來了。
也對!瞧瞧和她同寢室的這仨貨。老大陳迷人那是一條錦鯉自然不用說,怎麽遊,怎麽有。老三許喵喵堪稱史上最花容月貌的單身狗,可那也是單身狗啊!老幺趙顧的男朋友換到了第二屆,數量是全寢室之最了,可她那戀愛談的,食堂的紫菜蛋花湯淡不淡?都比她那戀愛有滋味。
至於李金山,純屬是脈動和尖叫喝多了,尿急。
他偏巧不巧拐進了文昌殿,遠遠地看見兩輛從學校租借的山地車,總要去一探究竟。結果,他才一露麵,就看見信管係18班的兩個女生從一塊怪石上彈起來,四隻眼睛瞪得像銅鈴,這是要吃……吃人啊?
糟糕!
是不是圈套?
李金山心說:這集體騎行賽是假,他們是要讓我做了雙嶺山的孤魂野鬼……
識時務者為俊傑,李金山轉身就跑:“饒命!我再也不裝特困生了還不行……行行嗎?”
這一轉身,李金山發現他身後站著一男一女,繼而發現信管係18班那兩個女生的怒火好像……好像是衝他們來的啊?
說時遲那時快,啪!
羅思衝上來,不由分說扇了方茂一巴掌。
自然,那一男一女中的“男”就是方茂了。
而在此之前,羅思設計了一百種捉奸的場麵,比如在漠然地擦肩而過後讓方茂陷入無盡的惴惴不安;比如在金句連連的諷刺後讓方茂流下羞愧的淚水;比如在傷心欲絕後讓方茂浪子回頭,總之,不能隻顧眼前痛快!
隻可惜,現實還是脫離了哪怕一百種的設計。
現實就是羅思一看方茂和一個女生身穿情侶裝的衝鋒衣,再一看那女生的背包還在方茂的肩上,馬上腦補了一出滾床單的大戲。而這也怪不得她。她在十六歲那年,就把自己的第一次給了方茂,第二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上作祟,她的身子那叫一個虛。
那是唯一一次方茂幫她背包。
也就怪不得她把背包和滾床單劃了等號了。
所以,盤他就對了!
趙顧衝上來打圓場:“方茂,你倒是說話啊,不介紹介紹?”
“姚微晶。”方茂也是一根筋,讓介紹還真介紹。
這時的羅思把學識、教養和計策通通拋到腦後了,就是隻顧眼前痛快了,口不擇言道:“味精?我看你是雞精吧?別,你們別誤會啊,我可沒說她是太太樂美極鮮!我說她是個雞成了精!”
一旁的李金山條件反射:“說雞不說吧,文明你我他。”
姚微晶,女,二十歲,與方茂同校不同院,就讀於醫學院的中醫學科。二人的相識和相熟還要追溯到方茂的母親做甲狀腺腺瘤的切除手術時。當時,羅思自認為是給“準婆婆”做牛做馬,卻不料,方母將重心轉移到了主治醫師的女兒——和方茂同校,且同是高材生的姚微晶身上。
對方母而言,羅思不差,但是姚微晶更好。
對方茂而言,羅思好歸好,但是姚微晶也不差。更何況,兩個人在學校裏抬頭不見低頭見,人家姚微晶作為一個女生都大大方方,他如果拒人家於千裏之外,那是不是也太小家子氣了?
一來二去,方茂和姚微晶的關係也就比朋友更近了那麽一點點。
但也還絕對沒到劈腿和小三的份兒上。
所以,羅思扇方茂的那一巴掌,姚微晶幹看著了。但羅思對她出言不遜,方茂也幹看著了,她不能不為自己帶鹽。她推了羅思一把:“光長個傻大個兒,你媽忘了教你怎麽做人了?”
羅思倒退了幾步,有趙顧一扶,才險險沒坐個屁墩兒。
姚微晶的目光一掃過趙顧,哆嗦了一下:“喲,你媽在這兒呢。”
你媽……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姚微晶是覺得撕逼歸撕逼,長輩還是要尊重的啊。
但趙顧覺得,她風華正茂的被人成天阿姨、阿姨地叫著,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啊!新仇舊恨都算在姚微晶一人身上也算一箭雙雕,順便也就幫羅思出了這一口惡氣。
她不由分說揪住了姚微晶的頭發:“我是你爸!”
後來,方茂到底還是站在了姚微晶一邊。
他是覺得,他連姚微晶的手都沒拉過,對羅思說的每一個謊言也都是善意的謊言。包括他之前發的一條朋友圈,是和姚微晶等幾個同學聚餐,合影的時候和姚微晶坐得稍微近了一點點,他刪除,重新發了一條對羅思不可見的。
對羅思不可見,還不是怕羅思庸人自擾?
也包括今天,雙嶺山是清靜之地,他對羅思隻字不提,還不是怕羅思不清靜?
結果,真如他所料,羅思這和潑婦有什麽區別?
再後來,兩個道士將扭打成一團的羅思、趙顧、姚微晶和插不進去手的方茂、李金山“請”到了殿外之外。
風景獨好,三個巾幗不讓須眉才紛紛要大展拳腳,李金山一指不遠處:“有埋伏!”
羅思和趙顧一看,十幾個男女蜂擁而來。
再一看穿著,咦?方茂和姚微晶的同款衝鋒衣?
那麽一來,他們是方茂和姚微晶一夥的無疑了,二來,方茂和姚微晶的“情侶裝”不攻自破。
頓時,局勢一邊倒,十四比三。
方茂冷冰冰地說這不過是他們詩歌社的一次采風。他也還在氣頭上,覺得羅思給他丟了臉,看都沒看羅思一眼。但羅思覺得,采風怎麽了?采風也不能掩蓋你一而再再而三騙我的罪行!更何況,你和姚微晶不跟著大部隊算怎麽回事?你給她背包又算怎麽回事?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十四比三算怎麽回事?
你方茂憑什麽不無條件站在我這邊?
此後的三分鍾,羅思越不依不饒,方茂越和她劃清界限,羅思越不依不饒……整個兒一個惡性循環。
而詩歌社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總要眼睛裏揉不得沙子才能對命運發出喃喃細語或怒吼吧?羅思那一盆髒水潑過來,誰不得沾上點兒?群起而攻之就對了!
所以,三分鍾後,趙顧致電了陳迷人:“老大,快來文昌殿,出大事了!”
李金山也在班級群裏扔下了一枚SOS的重磅炸彈。
管他是信管係還是商英係,那都是中北大學的一家人!
這時,時間來到了三小時後。
在雙嶺山山頂一家叫做“張姐鐵鍋雞”的飯館裏,每上一道菜,就上演一幕狼多肉少。
沒辦法,中北大學幾十張嘴先是為班級榮譽而戰,後是為學校榮譽而戰,頭沒斷,血沒流,但是真的快要餓死了。
羅思是唯一一個沒胃口的,兩隻丹鳳眼哭得隻剩兩條縫。
適才是陳迷人帶著許喵喵和趙顧一左一右,再加一個斷後,活生生把她架回來的。當時,她都前言不搭後語了,上一句還在連方茂的祖宗十八代都不放過,下一句就又I’m sorry,I’m so sorry。她對陳迷人說:“老大,我總得收場啊!”
但陳迷人沒在客氣的:“你收不了場了。”
隻剩下說什麽錯什麽,做什麽錯什麽了。
說多錯多,做多錯多。
當時,中北大學連人帶車聲勢浩大,但對方的怒火也不是說開就開,說關就關的。再加上姚微晶說哭就哭了,那“集體榮譽感”這東西也不是隻有中北大學有,人家也有啊。人家也是一家人啊,人家臉紅脖子粗地說這事兒不道歉沒完!
又是道歉?
下一秒,李金山也不知道怎麽就開了竅,湊到孫芍旁邊:“那個……對不起啊,那天是我吃屎了,嘴才那麽臭。”
這真是個好的表率!
見狀,那天對李金山動手的人也紛紛飛給李金山一個眼神:對不住了啊兄弟。
但是跟姚微晶道歉?沒門兒。
這事兒一來錯在方茂滿嘴跑火車,二來錯在方茂臨危大亂,三來錯在方茂無論是身為男朋友、男同學、男人,都對不起那一個“男”字。總之,頭號罪人非方茂莫屬。就算姚微晶有冤,那冤有頭債有主也算不到羅思身上。
真的是僵持不下。
終於,還是陳迷人靈機一動:“鍾未,你幫我個忙。”
從始至終,鍾未一直在陳迷人旁邊。他最初沒摻和,是因為原配手撕小三這種事兒並非他所長。他最後也沒摻和,是因為他對陳迷人心服口服。
全場隻有陳迷人一個人在努力為這一場鬧劇畫下句號。
也就是在努力幫羅思留住最後的尊嚴。
因為有了最後的尊嚴,才有最後的希望。
那麽多人都站在羅思這一邊,但隻有陳迷人一個人帶了腦子。
那一刻,鍾未真為陳迷人感到驕傲……
直到陳迷人讓他幫個忙,他還一愣:“嗯?”
趁眾人不備,陳迷人對他討好地搓了搓手:“借你美男計一用,掩護我們。”
“美男計?”
“先說好了啊,隻準看,不準摸。”
說完,陳迷人一把將鍾未推向了對方幾個堪稱主力軍的女生:“鍾未啊,那個……你不是早就對現代詩感興趣嗎?趕緊的,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啊。”
等鍾未如夢初醒,他一看自己已經在“狼窩”裏了,再一看陳迷人、許喵喵和趙顧已經架著羅思一溜煙兒跑了。這是親女友啊?至於己方其他人,一看連陳迷人都不管鍾未了,那他們也沒必要再多管閑事了啊!走著!鍾未欲哭無淚:這也是親同學啊。
“咳,那個……現代詩的代表人物吳有心最新發表了一首《一個正確的錯誤》,不知道各位怎麽看啊?”鍾未委屈歸委屈,但親女友的話還是要聽的。
對方幾個女生中了計:那元芳你怎麽看啊?
方茂氣不過:“他有女朋友的啊!”
眾女生充耳不聞。
方茂不死心:“剛才那個帶頭的陳迷人,就是他女朋友!”
“嘁……”眾女生不屑一顧。
編瞎話也要編得像樣一點嘛!
那倆人一點也不般配嘛!
後來有人在推推搡搡間碰到了鍾未的手,鍾未像觸電般一縮。陳迷人有言在先的:隻準看,不準摸!還是那句話,天塌下來,親女友的話也還是要聽的。
再說回到“張姐鐵鍋雞”。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的這家飯館是被信管係18班的班主任鄒蓮包下來的。全班的熊孩子們為班級榮譽而戰,班主任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作壁上觀。鄒蓮在第一時間聯係了張姐,請她備好至少四十人份的食材。
備好食材不難,張姐難在了店裏就她一個廚子。
聞言,鄒蓮想都沒想就說:“那我再帶個廚子過去。”
而那人當然是董大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