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我如果不是錦鯉
最迫在眉睫的，還是期末考試。
數據庫應用采用上機考試。
當初，陳迷人要把鍾未總結的重點借給許喵喵臨陣磨槍，許喵喵謝絕了。陳迷人還以為許喵喵是肚子裏有點兒墨水，卻不料，她是有點兒壞水。她和班裏一個綽號“程序猿”的串通了作弊。
人家程序猿是想這麽可愛的女孩子能幫則幫。
許喵喵則沒想到趕上嚴打。
她和程序猿竊竊私語了幾回後，就在監考老師的氣場下SOS了，但滿打滿算這分數還及不了格。
那就不能不鋌而走險啊。
而人，抱有僥幸心理一般都會怕什麽來什麽。
監考老師過來的時候手裏沒提著刀，但許喵喵和程序猿雙雙認定腦袋離搬家不遠了。這時，大多數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少數人比如陳迷人，反正會做的都做了，不會做的也都撞大運了，無所事事中也就發現了異樣。
再比如黃進，反正他平均三分鍾就看許喵喵一眼，除了發現了異樣，更知道大事不好。
再比如鮑家國，他就坐在程序猿旁邊。
這時，啪。
鮑家國從不離手的那一把折扇掉在了地上，或者說，是掉在了監考老師的腳麵上。
誰都知道他折扇上寫著“廣告位招商”五個大字。
但今天，他折扇的另一麵藏著密密麻麻的小抄。
後來，監考老師把鮑家國帶走了。雖然是嚴打，但抓一個意思意思也行了。許喵喵和程序猿大難不死。
再後來，大多數人都說鮑家國這心理素質是不是也太不過硬了，這是不打自招啊。但少數人比如陳迷人開了個腦洞：鮑家國這搞不好是英雄救美啊？再比如許喵喵，她給鮑家國發了一條微信：對不起，謝謝，加油！
如果你是為了我：那對不起，謝謝！
如果你不是為了我：那加油！
就這樣，許喵喵自己過了自己良心上那一關，歡歡喜喜迎來了暑假。
但一天過去了，三天過去了，大半個月過去了，鮑家國一直沒有回複許喵喵。這令許喵喵越來越百爪撓心：這廝搞什麽搞啊？被區區一頂作弊的帽子就壓垮了？
還是生她的氣了？
可哪有說英雄救美人，還生美人的氣啊？
至於陳迷人，她在暑假的第一天就去了南池子公園。
這是她第一次來這裏。
在此之前，她對這個地方是既想來，又不想來，想是因為好奇心，不想是因為自尊心。但既然她陳.福爾摩斯.迷人立誌要為鍾未找到那個“她”，那就不能不暫時讓自尊心屈居好奇心之下。
時隔九年，這案發的第一現場當然沒有了腥風血雨，就一個字，熱，兩個字，熱鬧。
趕上荷花節。
烈日炎炎，人頭攢動，陳迷人既然漫無目的，也就無所謂被人潮帶向何方，隨波逐流地流到了一處舞台前。
那裏在舉行有獎搶答。
大熱天的，主持人cos了個海綿寶寶：“接天蓮葉無窮碧的下一句……”
“映日荷花別樣紅！”陳迷人脫口而出。
真.學渣揚眉吐氣！
但當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陳迷人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覺得他們這不像是在瞻仰一個學霸。“我再再……再重申一遍，本場有獎搶答僅限十歲以下的寶貝們踴躍參加！”主持人臉上笑嘻嘻，心裏MMP。
將草帽的帽簷往下一壓，陳迷人逃之夭夭。
南池子公園一共設有三個獨立又相通的小湖，小湖中心堆小島，小島之間架小橋。東麵有座山，山上有個池風亭，也有鬱鬱蔥蔥的曲徑通幽。西麵是個新建的兒童樂園，但說是兒童樂園，在旋轉木馬上擺拍的和在海盜船上咆哮的叔叔阿姨們也不在少數。
一無所獲，是陳迷人必然的結局。
本來的麽，要是她分分鍾找到蛛絲馬跡，那鍾.柯南.未的臉往哪擱啊？
但說是一無所獲，也不盡然。
本屆荷花節的冠名商之一叫做“鑫設計”，貌似是一家室內設計與改建的公司。最初，陳迷人對這個冠名商是左耳進，右耳出。畢竟，鑫這個字在商場上是一塊香餑餑，滿大街都是。
但後來，當陳迷人嘬著個冰棍兒路過一眾冠名商的展台時，她被一個小姐姐抓住了。
非讓她關注一個公眾號。
她定睛一看：鑫設計。
她再一看其餘的展台和鑫設計其餘的工作人員，都早就被這驕陽似火和路人的漠然擊垮了，就隻剩下這一個汗流浹背的小姐姐還在不屈不撓。
當即，陳迷人掏出了手機。
除了關注公眾號，陳迷人還二話不說給了小姐姐一個擁抱。小姐姐先是嚇了一跳，後來才覺得媽啊，熱死人了啊！再後來，她才覺得咦？這女孩紙的懷抱神奇地讓她產生了充電般的錯覺？
“加油。”陳迷人又握了握拳就要走。
小姐姐一腦門子問號：“等等！你……你對我做了什麽？”
“啊，看來是真的。”
“什麽？什麽是真的？”
真.學渣陳迷人又一次揚眉吐氣：“據說，國外有一種新興職業，叫擁抱師。”
小姐姐雲裏霧裏：“哈？”
陳迷人回憶著她讀過的那一則報道：“隨著生存、生活壓力的增加，焦慮、孤獨症和心理失衡在成年人中越來越普遍，而一個擁抱卻往往能神奇地給人安全感，消除人與人之間的隔閡，降低消極的態度，甚至維持血壓和心率的正常。”
“哈？”小姐姐似乎領悟了一點點什麽。
陳迷人總結陳詞：“總之，加油！”
那一天，這小小的插曲隨著冰棍兒進了陳迷人的肚，也就消化了。
在陳迷人看來，她隻不過是給了那孤軍奮戰的小姐姐舉手之勞的加油、打氣。
後來，她雖然沒有取消對鑫設計的公眾號的關注，但也看都沒看過一眼。
所以，要直到後來的後來，她才知道她的點撥令那小姐姐受益匪淺，更才知道鑫設計和她的心頭肉——也就是鍾未之間的關係。
話說回來。
那好歹是陳迷人和鍾未的熱戀期。
去海邊的事，鍾未前後提過那麽三四回，都被陳迷人以各種理由否定了。而那“各種理由”主要是他忙，以及他賺錢不容易。鍾未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說他再忙也忙得過來，以及他賺錢容不容易他自己心裏最有數。
所以，這擺明了是陳迷人的借口。
至於鍾未的堅持，源自他的吃一塹長一智。
要知道，他有一個前女友就是因為他沒有陪她去海邊過生日一怒之下找了個備胎去了越南芽莊。在那前一天，他是訂好了去北戴河的兩天一夜的，但他有一位“良師益友”攔住了他，說北戴河？那還不如不去。後來，鍾未查了下，越南芽莊的價格倒也OK。
如今，他不想對陳迷人犯下同樣的錯誤。
他甚至想要不要帶陳迷人直接去一趟大溪地一步到位……
哪成想，陳迷人說什麽也不去。
最近一次，她又說她家教嚴，她爸媽不會同意她去旅遊的。
鍾未仰天長嘯：她家教嚴，他也不是石頭縫兒裏蹦出來的啊，至少和爸媽好商好量一下再說同不同意啊！
好在，海邊遙不可及，但看個電影不在話下。
愛情喜劇是首選。
鍾未把握開場前的幾分鍾：“就說你和室友去，不行嗎？”
陳迷人連連搖頭：“薑永遠是老的辣，我們那些小把戲能不能得逞，全憑他們想不想拆穿。”
“那就實話實說，說你有男朋友了，不行嗎？”
“還不是時候……”
鍾未委屈巴巴：“你是嫌我拿不出手？”
不是！當然不是！
陳迷人的真我在咆哮：鍾未，你再價值連城我也不能天天捧著你一個贓物招搖過市，本來秀恩愛就死得快，我一個小偷再秀恩愛那是要人財兩空的啊！
真我在咆哮，但陳迷人的皮囊卻笑了笑，用兩根吸管當筷子夾了一顆爆米花慢慢放進嘴裏：“你還不知道吧，我是中北大學最火的表情包。”
“什麽表情包？”
“錦鯉啊！大家都說轉發這個陳迷人，你身邊的校草也會瞎了眼。大家都開玩笑說你是瞎了眼才會喜歡我。那你說我一個錦鯉有沒有可能嫌校草拿不出手？”
電影一開場，鍾未就往下一出溜，把頭枕在了陳迷人的肩膀上：“你不生氣？”
“生什麽氣？”
“他們說我瞎了眼。”
陳迷人喂了鍾未一顆爆米花：“你不生氣，我就不生氣。”
“我生氣。”鍾未咬了一下那兩根吸管，“陳迷人，你要是錦鯉，我就不是什麽校草，是水草。”
換言之，他樂意包圍著她，他樂意。
而這時，鍾未認出了坐在斜前方的一個後腦勺：“董大勺？”
沒錯。
就是中北大學東西兩個校區都算上做飯最難吃的那個董大勺。
又趕上坐在董大勺後麵的人也不知道掉了什麽，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去找，光一掃過，陳迷人認出了坐在董大勺旁邊的一個後腦勺：“鄒老師？”
沒錯！
就是中北大學信管係18班的班主任鄒蓮。
陳迷人曾在鮑家國組織的那一場KTV的局上見過一次難得把長發束成一束的鄒蓮，也就見過一次她耳後頸部上的青色胎記。
不會有錯。
“鄒老師和董大勺？”鍾未嘬了一大口汽水，“兄妹？”
什麽是秒打臉？
就是下一秒，董大勺旁若無人地撲向鄒蓮，好一通啃，不是……是好一通親。
“媽呀！”陳迷人低低地叫了一聲，沒眼看。
鍾未則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別說是啃了，如今，他連啄一口陳迷人都得趁其不備。不說若即若離吧，她是千真萬確在和他發乎情，止乎禮了。就在剛剛，她和他用了同一根吸管喝汽水，他幾乎熱淚盈眶。
真是快救救孩子吧！
他不是性急的人，但也不能接受女朋友好端端走了個“性冷淡風”啊。
虧他還現學了一招，說是女朋友喂爆米花的時候，就勢輕輕咬住她的指尖……
結果，陳迷人用兩根吸管當筷子？
真是Excuse me？
害他連現學現賣的機會都沒有。
而再下一秒，鄒蓮給了董大勺一巴掌，拂袖而去。
鍾未和陳迷人不做賊，心也虛，雙雙在鄒蓮途徑時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但相較於鍾未隻是用手擋了擋臉，陳迷人則整個人趴在了鍾未的……雙腿間。鍾未頭嗡的一聲。
左鄰右舍看過來，咦，那才是真的沒眼看。
鍾未一隻手鬼使神差地落在陳迷人的後腦勺上。天性告訴他壓住她，壓住她！但理智告訴他stop，stop！
於是，他一拎她的馬尾辮，讓她坐直了身。
一失足千古恨的陳迷人速速轉移話題：“哎呀，董大勺怎麽也不追啊？”
“換了你生我的氣，我追。”
“可……可我不會生你的氣啊。”
“這可是你說的。”說著，鍾未一側身，呼吸帶著冰鎮可樂的甜味清清涼涼地灑在陳迷人的耳畔。
陳迷人的意思當然不是“你親我我不會生氣”。
而鍾未的意思也當然是“我要親你了”。
箭在弦上，她一把捂住他的嘴，不，你不想，你不想。同時，她必須要問一問了：“鍾未，我如果不是錦鯉，你如果不是瞎了眼，那你究竟喜歡我什麽？”
鍾未一愣。
他雖然不是用下半身思考，但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也思考不出什麽妙語連珠。
所以，他說了句大白話：“你這個人，讓人舒服。”
“讓人舒服？”陳迷人哭笑不得，“你當我是抓頭皮神器啊？”
但至少，他沒再提九年前的一麵之緣，這足以讓她緩緩放下了手。
機不可失，他向前一湊，便吻住了她。
讓人舒服。是的，他不覺得情人眼裏出西施，不覺得她豔壓群芳。相反，他覺得她就是個相貌平平的姑娘。
但就是這姑娘曾在九年前對他拔刀相助。
更曾在不久前扛著他的等身人形立牌像一個威風凜凜的大盜，在他在食堂親自下廚那天，幫他一手2L，兩手4L地拎了飲料來，不搞嘰嘰歪歪那一套，女友力爆棚。
不僅限於對他，她對誰都能幫則幫，不是人善被人欺，是從不與人斤斤計較。
她曾看不見他的好，也曾被他看見大海撈針似的撈她的Mr.Right。
所以說，她是想戀愛的。
他也曾看見她因為拉不上拉鏈，挺大的人了手足無措，像是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差點兒在陰溝裏翻船。
那一刻，他不由自主地走向了她。
既然她想戀愛，那就戀愛吧。
她曾拉他進了黑名單，也曾為他做田螺姑娘，但殊途同歸的是隻為了他好。
她問他究竟喜歡她什麽？在一起之前，沒什麽，大概就是以上這些吧。在一起之後，更加沒什麽，他隻是喜歡時間仿佛過得很快，心情的起起落落也很是新鮮，還有一切的辛苦都變得沒那麽辛苦。
僅此而已。
至於此時坐在電影院中的鍾未和陳迷人的左鄰右舍，不禁唏噓連連：情到濃時不要臉，年輕真好，年輕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