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大雨……淹了好幾戶
周清暉隻身一人來到晶花村，再加上縣裏本來就對他的決定有看法，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的工作不好做。
隻是他沒有想到一進村就碰上何家與徐家的這檔子事，雖然得罪了兩家會給他接下來的工作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但是，關鍵時刻他必須堅守自己的底線。
小雨淅瀝瀝的下了一個白天，周清暉頭頂帶著探照燈，踩在顫巍巍的梯子上給房頂搭稻草。
天氣預報今晚有大暴雨，這屋漏偏逢連夜雨，他趕緊打打補丁，這活兒放在以前他肯定不會幹，可是來潭水縣這一年，學會了不少東西。對於自己的成長，他也感慨萬千。
“周書記，差不多了，快下來吧！”
同周清暉住在村委會裏的是看門的張大爺，張大爺舉著手電筒，擔心的望著屋頂的周清暉。
周清暉摞好最後一捆稻草，從梯子上一躍而下。
這邊他剛幹完，天邊就響了一個雷，大片的烏雲，黑壓壓的飄過來，這才是暴風雨奏響的開始。他還了梯子，望著遠處的天際，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不一會兒豆大的雨點兒就落了下來，南方的暴雨來勢洶洶，可比北方的厲害的多。
一進屋才周清暉發現身上的衣服已經微微濕透了。
這時，床邊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舒可。
“喂，小可。”
“阿暉，你那邊是什麽聲音？”
“我這邊下雨了，大暴雨，雷聲特別大。”
周清暉說話間，夾著手機，終於關上了那扇老舊的破窗戶。
“那你現在在那兒？這麽大的雨不會還在外麵吧？”
“我在屋裏，沒事，你說。”
“為什麽去村裏都不和我說一聲，我上午往你辦公室裏打電話，你同事和我說你下去了晶花村……”
“哦，本來那天要和你說，但是事情一多我就忘了，你別擔心，我都挺好的。”
“你當初不是說去鍛煉嘛，這都一年多了，你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啊？”
“小可，我打算在這邊多呆兩年，等看著晶花村好起來——”
“你是不是不想回來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
“我知道，但是你也知道，晶花村對我來說很重要，我爺爺臨走前讓我一定要回來，如今我這才實現……”
“你知不知道你很自私，你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你滿腦子都是晶花村，你什麽時候想過我……”
“小可，對不起，我……”
周清暉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卻變得猶豫了，一切似乎都淹沒在了轟鳴的雷聲中。
他聽著舒可電話裏的聲音，能夠想象出她此刻的悲傷與失落，這麽長時間，他沒有陪伴她，和她兩地相隔甚至沒有時間去想他們兩個人的未來，更難說出對她負責的話來，他的確很自私。
周清暉這才意識到，自己給不了電話那端的女孩任何承諾，沒有人會甘心放棄城市裏的光明前途，跑到這窮鄉僻壤和他一起耕種美麗的“夢”，或者說是這樣的人太少了，人都是現實的。
“阿暉，你在聽嗎？你怎麽不說話了？”
“我在，我在聽……小可，對不起。”
“你記得你說過多少次對不起，阿暉，你再好好考慮一下，我們，還有未來，好嗎？”
沒錯，周清暉是要好好考慮兩個人的關係。
周清暉剛想開口說話，門口突然傳來了急促又響亮的敲門聲，大雨裏有個慌張的聲音在叫他。
“周書記！周書記！你在嗎？周書記！”
周清暉連忙披著外套起身開門，一開門才發現站在門口的是穿著雨衣和雨鞋的陳姻姻，她已經被大雨淋得透透的了，這身裝備就像是個擺設一般，她麵頰上不停的有雨水流下來。
陳姻姻打著手電筒站在門口，瘦弱的身影顯得搖搖欲墜。
“周書記，終於聯係上你了！”
“陳會計，你怎麽了？”
“大雨……淹了好幾戶！都是在下麵的，村長已經帶人去了，我來叫你，你——”
周清暉這才意識到自己手裏捏著手機，連忙轉身說道：“小可，你說的話我會好好考慮，我這兒有事，忙完了我給你回電話，你好好休息。”
不等舒可最後回複，他已經掛斷了電話。
周清暉迅速的穿上外套，披上雨披急匆匆地跟著陳姻姻往外走，邊走邊說：“怎麽不早點聯係我？”
“我給你打電話了，一直都占線，雨天信號也不好，我就直接跑過來了。”
“現在情況怎麽樣了？被淹的地方在哪裏？”
“周書記，你剛來，對下坡的地勢還不了解，山坡下麵住的人不多，大概有六七戶人家，往常下得雨不大，沒想到今天的大雨導致河**漲，瞬間淹了好幾家，村長和主任去了住得比較集中的那幾家，還有一家和其他幾家距離很遠，而且……”
周清暉望著陳姻姻犯難的眉頭，立刻發問：“而且什麽……那一戶住的是誰！”
“是李阿公！”
一個老人清晰的麵龐出現在周清暉的腦海中，他記得李阿公，李阿公的出現喚起了周清暉心裏的另一個聲音。
陳姻姻接著說：“李阿公家裏沒有電話，他兒子和孫子很多年前就搬到城裏去住了，現在自己一個人住在下坡的老家裏，他腿腳不便，不知道……”
周清暉的眉頭皺起來，“你帶路，我們現在就過去！”
“周書記，這邊走……”
兩個人從泥濘的山路上下去，雨水打在人身上有千斤重，衝刷著泥土都變成了泥漿，讓人無處下腳，陳姻姻常年走習慣了倒還好，可是周清暉第一次夜裏走雨路，一路上磕磕碰碰的摔了好幾次。
“周書記，小心——有石頭的地方格外滑，前麵就快到了。”
周清暉拍了拍手上的泥巴，舉著手電筒往前探頭，望著前麵湍急的河流，那凶猛的架勢讓人心生畏意，對岸的房屋已經被淹了三分之一，一想到還有人在那裏周清暉心裏就不能平靜。
“陳會計，你們平時都怎麽過河，一路上為什麽連一座橋都沒有？”
“說來話長，我小時候這裏還有座橋，後來塌了，也沒人修，河水不深，人們就淌水過去，直到幾年前晶花河上遊改道，導致我們這裏的水流量變大，村民為了過河方便就在河岸的兩頭釘上了兩條平行的鐵索，一上一下，過河的時候雙手抓著鐵索，腳上踩著鐵索，防止被河水衝走。”
周清暉忽然想起那日何曉強帶他進村的時候，也說過類似的話。
望著眼前湍急的河流，周清暉眉頭深鎖，他踩在泥水裏的雙腳邁出了一步，直接抓住了那條斑駁的鐵索。
“你在這兒等著，我過河去找李阿公。”
陳姻姻一把拽住了往前衝的周清暉，“不行，周書記，這太危險了，我們等等吧，等村長他們來了，大家一起過去，你沒有渡河的經驗，萬一有什麽閃失——”
“陳會計，我們能等，可李阿公等不了，雨也不等人，要是全都淹了，到時候誰來也沒用。”
“可是——”
“我沒事，之前在縣裏工作也渡過河，你在這兒守著，一旦有什麽問題就趕緊給何村長他們打電話！”說著周清暉把自己的手機交給了陳姻姻，“平常從這兒一個來回要多長時間？”
“十來分鍾，但是今天這種情況，不知道——”
“那就半個小時，給我半個小時的時間，半個小時之後我還沒有出來，你就給村長打電話！記住我的話！”
天空中不停的響著雷電，天雷作響，周清暉幾乎是嘶吼著發出聲音。
“好！”陳姻姻不知怎麽的就鬼使神差的應下了。
周清暉二話不說，擼起褲腿，往鐵索的方向走過去，陳姻姻攔不住他，隻能在那裏站著幹著急。
“周書記，你一定要小心！走得時候別看下麵，直直的往前走！”
周清暉雙手抓著鐵索，小心翼翼地趟過河水，雨水順著他的臉頰的輪廓不停的流下來。
好幾次他不小心踩到河裏的亂石，差點滑倒。
陳姻姻的心一直懸著，她高高舉起手電筒，試圖為周清暉照亮前行的路，可他越走越遠，直到手電筒的光芒都望不見他的身影。
雷電交加的氣象狀況並沒有好轉，隨著時間的推移，河水又上漲了一大截，眼看著鐵索橋有被沒過去的趨勢。
大概過了二十分鍾，河對岸依舊沒有任何動靜，陳姻姻的手緊張的抓在一起。
“姻姻！”
“姨父，胡主任！”
何華遠和胡海波帶著村委會的幹事們從前麵的跑過來，淋著瓢潑大雨，朝著陳姻姻呼喊。
“大家都轉移了，你這裏是怎麽回事！”
“周書記他去了河對岸接李阿公，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他自己一個人去的？！”
“就他自己一個人！”
何華遠拍著大腿，“這不是胡鬧！去了多長時間了？”
“已經二十多分鍾了。”
“糟了！”
胡海波急得團團轉，“這可得了，老何你說，縣裏和我們要人該怎麽辦啊！”
雨越下越大，何華遠和胡海波隱隱覺得大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