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為什麽不修橋！為什麽不修路！
何華遠扔下了手電筒，挽起袖子，“他自己一個人怎麽行，海波，叫上幾個人咱們一起過去！”
“老何，你看這水這麽急，恐怕不好辦嘍！”
“不好辦也得辦，人還在對岸嘍！”
正當大家猶豫不決的時候，河對岸傳來了動靜。
陳姻姻突然高喊一聲：“是周書記！”
“周書記背著李阿公過來了！”
漆黑的雨夜中，一個模糊的身影漸漸的出現在了人們的視野中。
隻見周清暉咬緊牙，身上馱著李阿公，抓著鐵索一步一步的趟著河水而來，手臂上的青筋感覺隨時都有可能爆破。
何華遠舉著手電筒看清後，連忙喊：“還愣著幹什麽！快去接人！”
雷電交加的風雨夜，注定了是個不平凡的夜晚。
這場暴雨持續了一夜，直到第二天黎明，下坡的住戶全都被水淹了，連晶花河的河水都漲到了下坡屋簷的高度。
這場雨來的太急，太快，要不是村委會的黨員同誌們及時把人救出來，那十來條生命很有可能就隨著這河水趟走了。讓人想起來真是後怕。
李阿公被周清暉從河裏馱出來的時候受了些皮外傷，但好歹保下了一條命，從衛生室包紮之後她就在村委會裏睡下了。
外麵的雨一直沒停，但比昨晚的小了不少，淅淅瀝瀝的落在屋簷上。
陳姻姻並沒有隨著人群離去，她和張大爺在村委會的院子裏搭了一個擋雨的小棚子，熬了一鍋薑湯，給大家去去寒氣。
深秋季節不冷但陰潮，這種天氣對土生土長的北方青年周清暉來說是最要命的。
可是現下他完全沒有心情討論氣候差異，周清暉一個人坐在下坡的石頭上，望著河裏湍急的泥水愣神，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目光凝重。
回想起昨晚的救人經過，他自己也覺得有幾分後怕，所有期望都放在了那兩條被淹沒的鐵索上，一不小心就很有可能墜入水中，更何況他身上還背著年事已高的李阿公。
昨天晚上何華遠對周清暉倒是有幾分刮目相看，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文縐縐的小子，到了關鍵時刻一點兒也不含糊，有闖勁兒，怪不得想來晶花村。
可惜他如果去了別的地方應該會有更好的發展，來到晶花村也算是他倒黴了，剛好挫挫這小子的銳氣。過段時間他呆不下去了，何華遠正好和縣裏報告，縣政府辦公室主任孫利民巴不得周清暉立刻就回去。
何華遠端著一碗薑湯來到了下坡，走到周清暉跟前。周清暉是攪了他姑娘的婚事，可現在一碼歸一碼，他也不想周清暉離開晶花村的時候一身病怏怏的。
“趁熱，快喝。”
周清暉回頭看了何華遠一眼，猶豫了幾秒鍾，隨後還是接過了薑湯，卻始終都沒有送到嘴邊，他最終還是把瓷碗放在了地上。
“何村長，這些被淹的村民怎麽辦？難道要讓他們一直呆在村委會裏，有解決方案嗎？”
看昨天的情形，周清暉知道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方案？有朗格方案，雨沒了，水退了，人就搬回去住，年複一年，有什麽方案？”
“你們難道就沒有想過要解決這個問題嗎？一旦這些問題解決了，會有多少人免於受難，能規避多少損失。”
何華遠雙手叉腰站著，語氣裏帶著一絲嘲笑。
“你說怎麽解決，這是一個人兩個人就能解決的嗎？”
周清暉放下手中的薑湯，站起來說道：“那我就問你，為什麽不修橋！為什麽不修路！”
“修？誰給我們修！錢，誰給我們出？周書記，這些單憑你嘴上說說就行？你以為我們沒想過，你要是想修橋，想修路，你去問問大家夥，隻要他們同意，我何華遠絕對沒有二話！”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周清暉以為他是誰，這小娃娃是異想天開。
誰知周清暉瞪起了眼睛，表情決然。
“好，那就貼公示，開大會，讓大夥決定要不要修橋！”
周清暉說得煞有其事，讓何華遠更摸不著頭腦，這還真要修路？
當然要修，周清暉並不是說說而已，而是下定了一番決心，他說完話端起薑湯就往村委會走，一進門就找看門的張大爺要來毛筆和紙，大爺問他火急火燎的要幹什麽。
幹什麽？周書記要寫修路的公示和請願書，讓村民們簽字。
張大爺活了大半輩子，從來都沒想過筆直的大馬路能修到自己家門口，他看著周清暉忙前忙後就歡喜，至於這修橋修路的事情，沒人覺得他能成，裏麵的原因，估計隻有周清暉一時半會是琢磨不透的。
這個消息不久就傳遍了村子，大家都在議論周書記要修路的事。
何華遠和胡海波這麽多年都沒有給大家修了路，一個剛來的毛頭小夥子就能做到？
不論怎麽說都沒人相信。
周清暉這個村支書能在晶花村幹到什麽時候都不知道，萬一要是修路的申請下來了，人不在了，不是又讓大家白忙活一場。
以前也有新來的大學生村官搞這個，搞那個，最後都變成搞事情。還沒等到見效果，他們人就跑了，剩下一群不知所措的村民，自從那之後，誰還會相信這些個三分鍾熱度的大學生，誰還會認為他們能在這裏紮根，不是村民們不接受新鮮事，而是害怕信任之後受到更多的傷害與欺騙。
但是周清暉明白這個道理，也不了解晶花村的具體情況。他一門心思想要改變村裏的現狀，自己大刀闊斧幹得熱火朝天，村民們卻隻當他是三分鍾熱度。
*****
“喲，周書記，今天又是一個人都沒有嘍！”
徐二龍痞痞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他今天特地帶著吳青祥和鄭泉來村裏的空場上轉悠，說白了就是來看周清暉召開全村大會的笑話。
空場上拉起紅色橫幅，下麵卻擺著空****的座椅，邊緣的角落裏坐著幾個編草鞋的婦女，朝這邊觀望，隻有徐二龍領銜的三人組四仰八叉的踩著凳子狂妄的嘲笑。
周清暉淡淡的忘了一眼徐二龍，什麽話都沒有說，自顧自的做著工作。
這樣的舉動讓吳青祥內心的狂妄**無疑，他跳下凳子，跑到台上。
“周書記，這全村大會聲勢浩大啊，橫幅，標語，還有大喇叭，天天廣播，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可是你都已經召開三次了，怎麽每次都這麽點人啊？我們龍哥看不下去，專程來給你捧場。”
說著徐二龍一個健步直接跳上了看台，拿起桌子上的電喇叭，直接開喊。
“來，鄉親們！看看，周書記要帶領我們修路，要帶領晶花村走向富強之路！走過路過別錯過嘍！哈哈……”
徐二龍揮著喇叭耀武揚威，“咱們晶花村出了個百年一遇的好書記——周清暉！你們不知道他啊，他一進村就搶別人婆姨，拆散人家婚事，這也就他周書記能做出這種事來！”
徐二龍三人笑得東倒西歪，路邊看熱鬧的婦女們也跟著笑。
陳姻姻聽不下去了，村委會的幹事李小兵直搖頭，想拉住她卻沒拉住。
“徐二龍！你說夠了沒有，你把喇叭給我放下！”
吳青祥直接推開她，“你個倒胃口的小寡婦，一邊去！”
陳姻姻被他推到在地，李小兵連忙扶起她。陳姻姻卻掙開，走上前去據理力爭。
“周書記是為了全村著想，哪像你們整天吊兒郎當的招搖過市，一點兒心思都沒有放在正道上！”
徐二龍聽了她的話大笑，“哦吼，陳姻姻你以為來了個新書記就能給你撐腰了，晶花村的事，也有你說話的份兒啊，來來來，讓鄉親們也瞧一瞧，寡婦也上街招搖過市了！”
“你——”
“夠了！”周清暉一聲吼道，隨後拿起桌子上的簽到表說道，“你們如果不是來簽字的，就不要打擾我們的工作，更不要在這裏胡言亂語，對工作人員開玩笑。”
吳青祥拿起那張簽到表撕得粉碎，直接扔在了周清暉的臉上。
零落的碎片灑了一地。
一旁的陳姻姻和李小兵都沒想到吳青祥居然敢這樣對待周書記。
而周清暉握緊了拳頭，默默的忍了下來。
“你算什麽玩意啊，敢命令我們龍哥——”就在吳青祥想要揪住周清暉的領子時，徐二龍拉住了他。
“祥子，周書記是文化人，對待文化人，我阿爹說要禮貌。”
鄭泉笑道：“行了，祥子，咱們不打擾周書記工作，走，別妨礙周書記曬場子。”
徐二龍走了兩步，突然又退回來，走到跟前，眼含笑意地對周清暉說：“對了，有件事情我忘了告訴你，我現在也是村委會的主任了。”
看著周清暉不解的神情，徐二龍別提心裏有多痛快了。
陳姻姻望著他們三人離去的身影，擔憂的說道：“周書記，咱們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根本沒人聽。大家其實是覬覦村長和徐大吉，就算有人真心同意修路，也未必敢站出來……周書記，周書記？”
周清暉回過神來，這才轉頭看她，問道：“徐二龍什麽時候當上的村委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