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蔣門神

“你知道嗎?聽說我們這個賽季要是拿不了冠軍,LOGO就要被撤職。”在下午一起去食堂的路上,蔣門神悄悄地對K雄說。

“這怎麽可能?”K雄詫異地問道,“你聽誰說的?”

“我忘了聽誰說的,不過有些家夥總能弄到這些消息,你不得不相信,況且你難道沒注意到LOGO這段時間不怎麽愛笑了嗎?”

“我也覺得有點不對勁,不過這還是不可能,憑我們的實力哪裏能奪冠呢?”

“校長可是說到做到,他才不管這些。”

“他是個白癡!”K雄憤憤地嚷道。

“噓……你瘋了嗎?”蔣門神警告他說,“要是被訓導主任的人聽到你就麻煩了。”

K雄本來想說訓導主任也是個白癡,想想還是收斂住了,他一向很聽蔣門神的話。

蔣門神原名蔣小波,是個誠懇而熱情的鄉下大男孩,同時也是球隊中令人放心的主力守門員,因為技術出色,於是大家都叫他蔣門神。

在K雄眼中,守門實在是一個需要勇氣的危險職業,時不時需要用身體去擋住如炮彈一般飛到眼前的足球,還要冒著被踢傷、摔傷、撞到門柱之類的風險。若換了是他,除非給他一個頭盔套上,否則他是絕對不願意去嚐試的,哪怕是客串一下也不行。而蔣門神卻一直幹得相當出色,在球門線上不斷地高接抵擋。身處以K雄為首的糟糕防線之後,注定使他成為球場上最忙碌的人之一,但他卻很少對隊友們流露出不滿情緒,隻有在幾名後衛夢遊得實在太厲害的時候,才會大聲提醒他們一下。和K雄一樣,蔣門神也是這學期才被LOGO提拔為主力隊員的。因此,為了報答LOGO的知遇之恩,訓練時他毫不怠慢。

消息很快被傳播開來,吃飯時,大夥兒圍在一起議論紛紛,都表示對這個消息難以接受。有人甚至揚言如果校長不收回成命便要帶頭罷賽。蔣門神首先告誡大家要冷靜,偏激的做法隻會把事情搞得更糟。然後他又鼓勵大家說從現在開始每個人都要調整好自己的狀態,隻要爭取贏下剩下的比賽,奇跡就有可能發生。大夥兒默不作聲地吃著飯,心裏都在懷疑這種可能性。

空****的食堂裏,幾名食堂工作人員極不耐煩地注視著他們。食堂的人一向不喜歡這幫足球運動員,因為他們個個飯量極大,基本上沒指望能賺到他們什麽錢,其中以蔣門神更甚。蔣門神吃起飯來狼吞虎咽,三口兩口吃完一盒飯便又要去盛。如果說從其他隊員身上賺不來什麽錢的話,賣飯給蔣門神隻怕還得虧本。因此,食堂的老板對蔣門神是恨之入骨,隻盼望他哪一天一不留神將自己給噎死。不料,蔣門神非但沒有噎死的跡象,反而是每次都將飯盒中的米飯吃得一粒不剩——他是個鄉下孩子,對米飯似乎有一種特殊的感情。

蔣門神有一個簡單的理想,那便是成為一名職業足球隊員,盡管這個理想和班上其他同學的那些駭人聽聞的理想比起來要現實得多,但依然是不現實的。因為他聽說想要在職業聯賽立住腳有時候不是靠多麽過人的天賦和多麽刻苦的勤奮,而是要靠一些特殊的渠道。至於是什麽特殊渠道他一直都不懂,他隻覺得有理想是件好事,他也時常這樣告誡K雄。

“理想?”K雄反問道。

“你難道就沒有想過今後要去幹點什麽?”

“你幫我挑一個職業吧!說不定我會喜歡。”

“當職業球員怎麽樣?”

“行。”

從那天開始,K雄真的做起了當職業球員的夢。K雄想了想,在競技運動高度商業化的今天,一邊踢球一邊還有錢拿的確算不得是一件壞差使。當他把這個想法說出來時,無意間瞥到鄰桌羅傑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看得K雄心裏直發毛。好在羅傑很快將目光收了回去,K雄這才放下心來。

K雄的鄰桌是羅傑,羅傑的鄰桌是小強,小強的鄰桌是賈立,賈立的身後是班長,班長的鄰桌是劉晨,劉晨是個詩人,而羅傑則是個怪人。羅傑課餘喜歡從事一些關於人的兩麵性的研究,其結果便是導致他對任何人都不相信。而賈立則相反,每天早晨,賈立起床後總是用梳子將短發梳得絲絲分明,再從嘴裏嗬出氣來將眼鏡擦得晶亮,然後就在座位上想法子和羅傑吵架。賈立深信這世界上人與人之間充滿了善意,時常被一些煽情的故事感動得熱淚盈眶。他堅守著自己的信仰,不容許任何人非議他的思想。羅傑則認為他傻得厲害,於是,雙方便爆發了一場曠日持久的論戰,且從未分出勝負。每當兩人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班長照例會出來製止:

“好啦好啦!都少說兩句吧!”他永遠隻會這麽一句。

“班長,你看看吧!”賈立情緒激動地說,“一個中學生竟然就開始懷疑這個世界,這實在太可怕了!”

“好啦好啦……”班長一邊說一邊將他往座位上推。

“要是一個人永遠都沒懷疑過這個世界,那才叫真正的可怕呢!”羅傑拒不讓步地回應道。

“哎呀!你也少說兩句吧!”

身為七班的班長,班長頗感力不從心,無論班裏出了什麽狀況,他總得第一個站出來解決。而在七班,稀奇古怪的人和事實在太多,而他又本不具備領導能力。而當初任命他為七班班長,一是班主任看他長相老成,二是七班除他之外更無合適人選。從那天開始,班長每天的生活便豐富了許多:既要每天早上早早地跑上教學樓開門,又要陪同學生會派來專門挑刺的值日生檢查教室的每一個角落,還要在每天下午上課之前帶領大家高歌一曲來提神。將流行歌曲合唱,實在是不倫不類到了極致。除此之外,他還要負責製定每周的值日表,同時還要平息由此引發的各方的不滿,另外每周還得去學習興趣小組報到,盡管他從來就對此沒什麽興趣,甚至還要在每天夜裏幫愛踢被子的吳可蓋被子——當然,這並不在他的行政範疇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