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投票活動

投票活動在一個禮拜三的下午舉行。投票前,校方曾對外宣稱:為了公平起見,表決票除九十九張外其餘全都分給了代表弱勢群體的高三七班。而在教室裏,班長拿著手裏唯一的一張表決票遲遲不敢下筆,因為K雄一直在他旁邊惡狠狠地盯著他。

“你要他怎麽樣?”賈立不解地問道。

K雄看了他一眼,沒理會他。

“就算他否決了,又有什麽用?他能改變這個現狀嗎?”

“可哪怕有一票否決我認為也是一種勝利,至少要讓別人聽到有人反對的聲音,這是一種精神象征,你懂嗎?”

“要是能否決他早就否決了,當他拿到票的時候就有人對他說過不能否決,不信你問問他。”

?“真的?誰?”

“還能是誰,當然是拿票給他的人唄!”

K雄毫不懷疑賈立所說的話,可最終他還是又一次急匆匆地衝到黑板報前,扒開人群擠了進去——表決結果出來了,讚成票以一百比零的絕對優勢擊敗了反對票。黑板報的一角還有題詞:事實證明,我校學生的深明大義令人欣慰,他們所愛的依然是學習。

?“這完全是胡說八道!”K雄的心先是冷到冰點,隨即又像火一樣起來,不知不覺脫口而出,“卑鄙、無恥、讓人作嘔!”他咬牙切齒地說,四肢像抽筋一樣緊繃繃的,既不自然地亂動,渾身的骨節啪啪作響。突然,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去要撕掉那張公告,又是胡特——怕他幹傻事一直偷偷跟著他,一把將他抱住了。

“放開我!”K雄一邊拍打摟住他的那雙手,一邊又是掙紮又是亂蹬,“我要撕了它!我要把它撕個稀巴爛!”他帶著哭腔叫喊起來。

?圍觀的人看著他奇怪的舉動,既吃驚又甚覺有趣,卻又不敢笑出聲來。K雄沒胡特力氣大,盡管奮力掙脫還是被胡特牢牢地箍住一步步往外拖。K雄半躺在胡特懷裏,衣服被擠到了胸膛上,露出了整個肚皮。旁邊有人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即,哄笑聲四起。胡特作為另一位中心人物,非常難為情,隻好騰出一隻手來向眾人指了指K雄,又朝自己的腦袋指了指,希望大家理解一下他們眼前這個不太正常的人。大家倒是很配合地很快讓出了一條路,胡特很是抱歉地對大家笑了笑,然後板著臉一口氣將K雄拖回了教室。

回到教室,胡特一把將K雄按到座位上雙手死死地壓住他的肩膀,一直持續了五分鍾才慢慢鬆了開來。可是等他一鬆手,K雄又一次想要衝出去。胡特早有防範,又一下子死死地摁住了他。

“聽著!你給我坐好!”胡特把額頭頂在K雄的腦門上,雙眼緊盯著他,氣衝衝地命令道。

“我們被人耍了……我……”K雄仍然很激動。

“你還嫌人家看你的笑話沒看夠嗎?你害得我跟你一塊兒丟臉。”

“很抱歉。”

“給我坐好!”

K雄癱軟了下來,無可奈何地看著胡特。

“訓導辦公室的人到處在尋找線索,你剛才的舉動不正是表明是你幹的嗎?”

“你怎麽知道是我幹的?”K雄問道。

“除了你還能是誰?”胡特說,“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是你幹的,嗬嗬,”他笑了笑,“沒起到什麽效果,不是嗎?”

K雄又垂頭喪氣地歎息了一聲。

“你這個人就是愛鑽牛角尖,這實在是你的一大弱點。作為一個高中生,你應該或多或少對你身處的社會有一點了解,你想想看,我們生活的時代是一個為了學習成績不擇手段的時代,你沒看見那些小學生每天是怎麽過的嗎?盡管他們隻有八九歲,但每天放學後還得去參加補課班,因為他們的父母一致信奉不能輸在起跑線上這一類鬼話。他們每天早上六點出門,到晚上才回家,然後僅剩的一點時間全花在了家庭作業上,即便是想看看動畫片也不行。就算是寒暑假,留給他們的時間也是寥寥無幾。因為假期裏有許多人開設各式各樣的補習班撈錢。在那裏,這些所謂的老師教這些小家夥背誦我們現在課本上的古詩、做我們都做不出來的數學題。因為從小就會背李商隱的詩或是知道圓周率的值的小孩會被認為是天才的表現,家長也會認為這錢花的值當。他們隻會按自己的意願行事,從來不懂什麽叫孩子的意見也應該被尊重。小學生尚且如此,何況你呢?因此你想想看,會有人支持你理解你嗎?況且你本身就沒有話語權,因為你原本就是個差生,不可能成為主流的代表。所以我勸你還是不要那麽固執的好,免得給自己招麻煩。”

“這麽說你認為他們的做法是對的羅?”

“當然不對,可是當所有人都認為沒什麽問題的時候,錯的也就是對的。”

“你是說我絕對沒希望贏他們一個回合羅?”

“我認為是沒什麽希望,你還是乖乖地把這最後一學期熬完吧!等你畢業了,一切就都結束了。”

“我知道了。”K雄看著胡特的眼睛說。

“你還會幹傻事嗎?”胡特問道。

“不會。”

“那好,我先走了。”

等胡特一走,K雄立即從課桌裏拿出一大疊白紙奮筆疾書,一口氣寫下了十多封邀請函,然後又跑去找到了吳可,後者正在美術室內看著一對情侶出神,那對情侶正含情脈脈地你一口我一口喂對方吃飯。

“他們好像以為他們很懂愛似的。”等K雄走到跟前,吳可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悲憤地說。

“好啦好啦!”K雄掙脫了他,“先別管他們了,幫我把這些東西分發到各個年級有影響力的學生手裏,要快!”

“這是什麽?”

“這是邀請函,我要召開一個會議,讓他們準時赴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