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搬 家
周一的早晨，‘童話王國’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樓下人滿為患。
六點半室外的停車場剛剛開啟，大批的媒體新聞記者駕駛著采訪車蜂擁而至，架起攝影機，搶占最有利的位置。
幾輛豪華的商務車陸續駛入，玻璃上遮蓋著厚厚的車窗膜，司機從駕駛室的窗子拿出邀請函，立刻地下車庫的欄杆豎起，戴著白色手套的大廈保安指揮著業內貴賓有序入場。
作為九月份甚至下半年希捷市商圈裏最重要的一件事，二十名交警臨時走上崗位，位於道路的兩端疏散車流，防止即將迎來的上班高峰期擁堵。
希捷市公安局局長洪濤，領著唐納德、遲子建等警隊的十餘人精英骨幹穿著便裝趕過來，每個人的耳邊都帶著一個微型聯絡接收器。倒不是應邀參加今天的玩具首發儀式，而是昨晚局裏接到市委秘書通知，聽說希捷市市長穀行雲受邀，計劃出席剪彩儀式，車隊將於8點20分駛達，出於職業的敏感性，他們全局上下必須保證會場的絕對安全。
各主要出入口全部布置妥當，唐納德主動申請隨洪濤進入二樓主會場。
“小唐啊，今天謹慎點言辭，這麽多領導在，別弄出什麽幺蛾子來。”洪濤一邊走一邊囑咐，遲子建不削的瞟了他一眼。
“洪局您放心，我自有分寸。”唐納德眨了眨眼，同時對遲子建做了一個鬼臉。
自從上次在局裏領導辦公室詳細的演示完犯罪手法，洪濤決定開始偏向唐警官的一邊。再者前幾天醫院特護病房看到行將就木的墨常，恐怕不久於世，影響力的逐漸減退使心裏多了些底氣。
於是他告訴唐納德，一切皆可以秘密調查，必須要掌握全部的證據，向他匯報。覺得可行時，果斷簽署逮捕令出擊。在這之前，他的調查隻能是自己，不可以摻雜其它人的幫助，而且表麵上簽署了一個年假，實際上唐納德因一樁線索獨自飛去了韓國濟州島，搜集關鍵的證據，昨天下午才下的飛機，本來假期尚未結束，可預計‘智慧娃娃’項目好事臨近，非嚷著讓洪局帶他來湊個熱鬧。
預言應驗，當晚便接到了上邊的通知，新聞裏同步播報，業內專家分析，‘童話王國’此次宣傳策劃絕對是扭轉頹勢的壯舉。
猝不及防通知來的這麽快，洪濤隻好無奈的同時帶出之前定好的遲子建一起，兩位年輕優秀的警探原本不太對付，一路上一句話不說，需要領導夾在中間調節氣氛。
新玩具的首發儀式定在北京時間8點30分在‘童話王國’二樓禮堂準時舉行。
禮堂打掃的幹幹淨淨，前幾排的位置按級別重要性擺放好姓名標牌，公司選拔出二十名身高麵容較好的年輕女性員工，統一穿著中式紅色旗袍，由公關部方平和市場部王偉負責指揮安排，充當今天發布會的接待。禮堂上次使用時還是年初二月份的新春年度總結大會，最高領導李久立主持，半年多的光景曆曆在目，如今物是人非。
穀行雲步入會場，成為了萬眾矚目的焦點，在‘童話王國’董事長尚未出現之前，市長走到哪裏永遠都是主人翁般的存在。
他年近五十，對著鏡頭揮手示意，身旁的男秘書拿著包，這種場麵已經麻木，做幾個經典的POSS，閃光燈快速摘取難忘的瞬間。
穀行雲與石駿無任何交集，公眾或是其它場合從未碰麵過，在他的眼裏，不過是一位運氣比較好的後生晚輩，沒有什麽祖上或是省裏國家方麵的後台根基。
李久立和墨常他倒是見過幾次，墨常的處世之道，值得深交，這次原計劃派副市長或者秘書趕來意思一下即可，後來在智囊團的測算下，‘童話王國’即將通過該項目使今年的希捷市財政稅收、出口外貿額、人均產值GDP同時大幅度增長，看在經濟騰飛的份上，對自己的政治生涯十分有利，研究後決定還是親自前來一遭，未來搞好更親密的關係也說不定，連夜致電秘書處趕工了一份發言稿。
石駿如約出現了，穿著一身淺藍色的西裝，戴著黑邊眼鏡，黑皮鞋反著漆麵光；女秘書韓美琳一襲職業套裝，緊緊跟隨，左手邊夾著筆記本；不常路麵的海外市場負責人謝小川剛從東南亞歸國，頭發燙著波浪卷，一派藝術範氣息；品牌宣傳部陳文斌陳副總挺胸抬頭，按照規矩跟在三個人的身後。要知道，自己混到如今的位置，耗費了多少的心血，高光亮麗來臨時，感覺一切都值。
恪守著禮儀規矩，像多年不見的老友，石駿幾步走上前，微微彎下腰，主動向市長穀行雲伸出友善的手來。
穀行雲久經世故，緩緩伸出了手，同時臉瞥向鏡頭的方向。
兩個人就像是武俠片後期製作時播放的慢放鏡頭，大幅度上下緊緊握了幾次手，每次都經曆上百次的閃光燈洗禮。
“石董事長，恭喜你，也恭喜咱們公司新品上市，你是青年企業家中最傑出的代表，為希捷市的民營企業做出了巨大貢獻啊。”
客套的官方詞匯，換一個人名稱謂，百用不倦。
“多謝穀市長百忙之中光臨公司，蓬蓽生輝，無限榮幸。請坐請坐，待會議的宣誓儀式時，還麻煩聆聽您的精彩演講。”
石駿默背了韓美琳教他的應答，練習過多次，表達流暢自如。
“好好好，你也請。”
眾位嘉賓紛紛落座，二樓的禮堂黑壓壓的一片坐無虛席，兩邊和中間過道的位置，站滿了不知疲憊的媒體記者。
大屏幕開始播放‘智慧娃娃’的宣傳片，與我們見過的各大廠商發布會如出一轍，影片剛剛結束，伴隨著熱烈的掌聲，石駿手持第一款‘智慧娃娃’的樣品，孤傲的走上舞台，一雙狐狸眼，迸射出夢幻般的色彩，口中滔滔不絕的詞匯，邊講邊去演示它最尖端的科技成果。與會的人員，第一次接觸到的，聽得驚呆了，即使對玩具產業隻了解皮毛的唐納德，心中都暗自讚歎了一聲牛逼。一旦它問世，必將壟斷中高端市場，很多的同類產品，受局限性和單一性製約，估計即將很快退出曆史舞台。
“最後，感謝各位同仁對‘童話王國’公司的持續關注，經曆了風風雨雨，落井下石的隻是少數，大多數還是站在我們這邊的。”石駿放下產品，動情的說道，這段是完全超出演講稿之外的部分，韓美琳最清楚，他在自由發揮，把心裏的最後一口悶氣通通發泄出去吧，“這款產品嚴格把控質量，利潤壓得很薄，相信絕對會令更多挑剔的人滿意，也在告慰我的恩師——前董事長李久立先生的在天之靈。”
禮堂安靜了，在場的很多媒體都曾經熱炒過猝死案的事件，他們在深深的反思，回憶那起意外。
“過去的是是非非就讓他過去吧，我們將砥礪前行。最後告訴各位一個好消息，今天持有嘉賓邀請函的朋友，臨走時我們將為每人送上一個‘智慧娃娃’體驗款，希望大家喜歡，可以送給孩子，自己體驗下童趣也是不錯的，哈哈，最後謝謝大家。”
雷鳴般的掌聲，台上的石駿深深鞠躬，穀行雲點了點頭表示欽佩。不虛此行，別看姓石的小子名氣不大，但人格魅力是十分出眾的。
發布會的進程一切順利，剪彩環節市委領導與工商界知名人士一道登台，在穀行雲的簡短講話後，象征性的紅綢子在他們的手中支離破碎。上午十點整，公司門口禮炮齊名，禮堂棚頂的巨大彩蛋破裂，漫天飛舞的七彩條紋散落一地，石駿看著精心布置的一切，開心的笑了。
‘童話王國’像是自己懷胎八月的孩子一樣，見證著它的出生、它的階段性成長、歲月的長河中一點點的災禍並不算什麽，確定目標，終究會長大成人的。
這大概就是本案的唯一動機吧，公司和個人的名譽甚至超過了生命。唐納德隨著眾人退場，意味深長的透過人群盯著石駿的臉上，撥雲見日的灰暗森林，終於即將見到久違的曙光。
兩天後的上午，石駿租用了一輛搬家貨車，主要的家電、書籍、衣服，分別整理成箱，堆放在貨箱裏，在王偉的張羅下，駛向了希捷市城郊的‘青鬆別墅開發區’。
雇傭了搬家公司的工人，一件件熟悉的物品從夏暖的眼皮底下經過，合理安排在別墅的各個位置。它的前主人李久立曾經購置了很多家具電器，能派的上用場的一律擺放原位，所以兩人把大部分的家當還留在市區的家裏，隻當做是來短暫的度假了。
下午，郭婉悠把孩子送到了婆婆家裏代為照顧，自己先行趕來與丈夫匯合，坐在別墅的沙發上，見到容光煥發的閨蜜夏暖，由衷的稱讚：“小暖，石哥對你還是蠻上心的，這麽大的屋子，說買就買了呢。”
“嗬嗬。”夏暖羞紅著臉，捂著嘴幸福的笑了，“其實也沒什麽了，房子是別處分來的，我們就是暫住。”
“暫住，不會吧，它……”
沒等郭婉悠把話說完，王偉剛收拾完東西，從二樓的紅木旋轉樓梯上下來，聽到妻子又在東問西問，怕言多必失，趕忙插嘴道：“媳婦，你們聊什麽呢？嫂子，你的衣帽間打掃幹淨了，我讓婉悠陪你去整理下吧。”
“對，我們走吧。”夏暖接上了話，她也不願提及房子和李久立相關的故事，拉起郭婉悠的手。
“好的呀。”女人的興趣更多的集中在對男人、化妝品、衣服的討論上，“我正想看看呢，王偉也不爭點氣，亂花錢，結婚時許諾我的衣帽間還沒落實呢。”
“哎呀，這不都是為了孩子嘛。”王偉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公司今年年末的業績好，等石董分紅的，我就給你置辦。”
上到二樓的夏暖聽見，嬉笑的麵向郭婉悠：“怎麽樣，王偉還是不錯的呢。”
“嗬嗬。”
討論到此，兩位女人相視而笑。
二樓靠近裏側的第二間房，夏暖在前，推開了門。
郭婉悠驚呼著看到的一切，伸出手遮擋著成O型的嘴巴，在電視劇中見過不少富人的衣帽間，但當自己身臨其境的時刻，還是無法預料它的龐大。
即便謙虛，夏暖的神色依然吐露出她興奮的內心，早上第一眼參觀這間房時，她慶幸自己之前能爽快的答應老公暫時搬來此處，哪怕隻是享用一個月，也足夠滿足一位灰姑娘入住城堡的幻想了。
郭婉悠跳躍著著打開每一架造型別致的櫃子，裏麵或是一麵典雅的鏡子，或是造型別致的衣服架，夏暖的衣服尚未完全掛完，其實掛完了，估計隻能占到一麵牆壁的一半吧。
打開全部的櫃門，大概耗費了兩分多鍾的時間，足以表現這間女士換衣間的龐大，用什麽比喻好呢，更像是一間舞台劇的後台，可以供二十多名演員同時化妝換衣服而不顯得擁擠的地方。
此時此刻，郭婉悠真想用衣服將地麵鋪麵，慵懶的躺上去翻滾，一天什麽都不做，那才是她需要的生活，不單單是她，每個女人都需要如此的寵幸吧。
“小暖，這裏真棒，我想咱們寢李心怡的衣帽間，一定比不過你的。”
當初在學校，李心怡一直是幾位家境一般的女生奮鬥的目標，不知夏暖是如何考慮的，郭婉悠雖不如其它人功利激進，但美好的夢想總是有的吧。她明白，王偉今天見過這裏，內心的壓力一定挺大，所以剛才說到兩人要來這裏時，才一副那樣的神色。她溫柔體貼，何況現在有了孩子，享受此刻的精彩就好了，再見到他時，一定不要表現的過於貪戀癡迷，去給丈夫太多的壓力，平凡的日子，是遠超於夢想而存在的真實幸福。
夏暖拽過兩張歐式椅子墩兒，分給閨蜜一個：“我們坐下來一起整理吧，聊聊天。”
“好呀。”
“對了，我聽說李心怡要來？”
“是嗎，她沒和我說過。”
“哦，是阿駿告訴我的，她的治療效果看起來不錯。這次建議搬家，也是她的主意，作為治療過程的一部分，換個新環境，有助於康複。”
“她呀，好久不聯係了，有時神神秘秘，也不著急找對象，誰知道喜歡什麽樣的男人呢。”
熟悉的女人間，聊天的話題說上幾天幾夜都說不完，反正別墅的客房很多，夏暖提出了寢室的三個人再相聚，不妨宿醉住在這裏今晚。
“我上次和你說，石哥正準備要孩子呢，你不介意如此機緣的今晚？”說完，郭婉悠用胳膊肘捅了夏暖一下。
“哎呀，不算不算。”羞紅了一張臉，“等什麽時候，他戒了煙酒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