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問世間情為何物
在鈕祜祿府，鈕祜祿·東珠因見了父母，回了家，心情大好，病也跟著一日日好了起來，痊愈之後，也離回宮的日子隻剩三天了。
就在這個時候，瓜爾佳·納雪的貼身婢女冬兒來找她，哭著求她救救她家小姐。
瓜爾佳·納雪是鼇拜的女兒，也是鈕祜祿.東珠的好姐妹，原來鼇拜一直都有將瓜爾佳.納雪送進宮的打算，雖有孝莊力排眾議，堅持冊封赫舍裏芳兒為皇後，可鼇拜仍是不甘心。
然而瓜爾佳·納雪早已有了心上人，並與他私定了終身，那人便是蘇克薩哈之子納喇.查克旦，他的官職為內大臣，從一品，鼇拜得知後勃然大怒，誰都知道他和蘇克薩哈是死對頭，可自己的女兒居然和敵人的兒子相愛相許，便鐵了心要將自己的女兒送進宮，即便隻能成為庶妃，沒有任何封號，也強過這段孽緣。
此時的瓜爾佳·納雪心如死灰，想與她的心上人私奔是不可能了，無論逃到天涯海角，她的阿瑪都有能力將他們追回來。
思來想去，唯有一死了，下定決心之後，她便約了自己的心上人，向他哭訴著，上演了一幕又心酸又無奈的孔雀東南飛。
“感君區區懷！君既若見錄，不久望君來。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我有親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懷。”說完兩人舉手長勞勞，二情同依依。
鈕祜祿·東珠聽聞臉色大變，她生怕這二人真的想不開，一個攬裙脫絲履，舉身赴清池，一個徘徊庭樹下，自掛東南枝，最後兩家求合葬，合葬華山傍。
鈕祜祿·東珠忙去安撫瓜爾佳.納雪：“雪姐姐切莫要做傻事，凡事都有回旋的餘地。”
此時的瓜爾佳·納雪已是淚流滿麵：“妹妹就別安慰我了，這樣的事情，如何能有回旋的餘地，不如妹妹就成全我，讓我與他去地府再續情緣。”
鈕祜祿·東珠急得直跺腳：“雪姐姐，千萬不可犯糊塗阿，若信得過妹妹，就好好在家待這幾日，待妹妹回宮後，定會說服皇上親自下旨賜婚。”
瓜爾佳·納雪激動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妹妹自幼便聰慧異常，我是知曉的，可妹妹入宮這一年來，未得聖寵，見皇上一麵都難，又如何能說服皇上？”
鈕祜祿·東珠隻拉著她的手道：“雪姐姐請寬心，我雖不能見皇上，但我可以去求皇後，皇後若開口，皇上自然答應。”
回宮當日，鈕祜祿·曦月問自己的姐姐：“姐姐怎麽就篤定皇後會管雪姐姐的事情？要知道雪姐姐的阿瑪曾經在朝堂當眾譏諷皇後的瑪法，還令皇後成為後宮嘲笑的對象。”
鈕祜祿·東珠微微一笑：“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皇後的心豈是這蓮花池中的水可以比擬的，再則她的新規，也需要我們真心去維護。”
鈕祜祿·曦月又問：“那姐姐怎麽又篤定皇上就會同意賜婚？”
鈕祜祿·東珠又是一笑：“無論雪姐姐長得多麽傾國傾城，僅憑她是義父的女兒，皇上也極不願意看到雪姐姐嫁入這宮中，那又為何不落下君子有成人之美的這段佳話？”
果然不出鈕祜祿·東珠所料，瓜爾佳.納雪在家隻待了五日，便聽到了賜婚的消息，她喜出望外，鼇拜卻怒不可遏，卻也毫無辦法，畢竟皇上都聽聞他女兒私定終身這件事，終究是他理虧。
轉眼過了十二月，到了赫舍裏芳兒生辰，康熙比她還開心，準備大宴群臣，舉國同慶，並將那一日定為千秋節。
赫舍裏芳兒卻勸道：“這千秋節的由來出自唐玄宗，當年唐玄宗為了慶祝千秋節，極盡奢靡，當朝宰相張九齡警覺唐玄宗已由早年的勵精圖治轉為貪圖奢華，就在一次千秋節上，上奏一篇《千秋金鑒錄》，文中他陳述了曆代興衰緣由，期盼唐玄宗以之為鑒，唐玄宗不以為然，後來依然如故，最後天寶十四年爆發安史之亂，使得唐朝國勢逐漸走向衰落，皇上，以銅為鑒，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鑒，可以明得失，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臣妾隻求皇上能夠居安思危，切不可重蹈覆轍。”
康熙有些不認同：“唐玄宗後期是奢靡慣了，然而朕就隻想任性那麽一次，怎麽會重蹈他的覆轍呢？”
赫舍裏芳兒提醒道：“破例一次就會破例第二次，反反複複，後患無窮，臣妾本來製定的新規好不容易穩定下來，如果皇上執意要在臣妾生辰之際風光大辦，不僅會引起眾怒，恐怕連這新規也要跟著做廢了。”
康熙忍不住一笑：“芳兒，這便是你多慮了，這一切都是朕的主意，與你無關，再則山東等地災荒已除，也有你的一份功勞。”
赫舍裏芳兒反問道：“唐玄宗自遇楊貴妃，便開始無心理朝，揮霍無度，安史之亂雖不能怪在一個女人頭上，可臣妾讀一句詩便覺楊貴妃也有錯，皇上可知是哪句詩？”
康熙想了想：“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錯在太美了。”
赫舍裏芳兒搖搖頭：“這世間也有很多美人，如漢朝的衛皇後，唐朝的長孫皇後，明朝的徐皇後，她們一生並未犯錯，在臣妾眼中，堪稱完美。”
康熙這次沒有辯駁，隻聽赫舍裏芳兒繼續道：“臣妾惱的是那一句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唐玄宗為了博自己愛妃一笑，不惜勞民傷財，楊貴妃見此不勸諫，反而用自己歡喜的笑容來縱容唐玄宗的行為，敢問皇上，這是不是她的錯？”
康熙聽完忍不住一歎：“芳兒，娶妻如你，夫複何求？朕不大辦便是了，不過朕可以許你三個願望，你盡管說，隻要朕能做的，一定做到，君無戲言。”
赫舍裏芳兒微微一笑：“臣妾第一個願望是願皇上能在臣妾生辰之際施恩天下，減輕百姓賦稅，臣妾也好沾沾喜氣。”
康熙點點頭：“你不說，朕也有如此打算，你繼續說。”
赫舍裏芳兒道：“臣妾第二個願望是懇請皇上能夠施恩後宮，無論是後宮妃嬪，還是宮女，滿一年者，家人皆可探親一日，若皇上恩準，臣妾便給她們安排指定的地方探親。”
康熙點點頭，見赫舍裏芳兒還要開口，他忙用手輕輕點住她的唇：“第三個願望，你留著，留給你自己，想清楚了再告訴朕。”
赫舍裏芳兒看著康熙，眼神越來越溫柔，等康熙的手放下才道：“其實皇上隻要能陪著臣妾，臣妾在生辰之際穿粗布麻衣，吃朝齏暮鹽，心裏也甜如蜜。”
康熙擁住她柔聲道：“朕以後會陪著芳兒過每一年這一日，芳兒的生辰。”
赫舍裏芳兒尤為動容：“臣妾也要陪著皇上過每一年那一日，皇上的生辰。”
康熙忍不住在她額頭深深一吻，幸福一歎：“不許反悔，每年都過。”
赫舍裏芳兒點點頭：“決不反悔。”
那時的她並不知道自己隻能陪他十年，倘若她知道自己十年後會食言，她就不會輕易許下這個讓他開心許久的諾言。
康熙輕聲提醒她道：“如果以後隻有你我二人，不必叫朕皇上，你也不用自稱臣妾。”
赫舍裏芳兒則是一臉茫然：“那叫皇上什麽？”
康熙饒有意味的看著她一笑：“看來上次的吻還未能將你吻明白呢。”
赫舍裏芳兒頓時羞紅了臉。
當晚的坤寧宮，燈火璀璨，宮女們放的孔明燈冉冉升起，紅的，黃的，藍的，漫天飛舞的都是美好的心願。
赫舍裏芳兒依偎在康熙的懷中，看著美麗的夜空，問他：“玄燁，這些都是你安排的嗎？”
康熙搖搖頭：“這是她們的心意，朕隻是恩準了。”說完對她又是一笑：“不過朕也沒想到，有那麽多人喜歡朕的皇後，說真的，她們對你這份心，朕也很感動。”
赫舍裏芳兒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我一直以為她們會怨我的，我製定的條條框框都約束了她們……”
康熙打斷她：“你提倡節儉，隻是減少了不必要的浪費，何來怨恨一說？哪個宮中的宮女生病，你都會安排人去照顧，噓寒問暖，再則你賞罰分明，她們都服你，那些宮女們都想著往坤寧宮中擠，遺憾的是朕的皇後天生沒有享福的命，凡事喜歡親力親為，朕給你安排的三個宮女被你打發去養花養草，你見她們實在閑不住，又給她們安排了一塊地，她們也索性種地去了，芳兒啊，有時候朕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說你才好。”
赫舍裏芳兒笑而不語。康熙卻沉淪了，看著懷中含笑的嬌妻，看著漫天燈火，美不勝收，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