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悲泣的白天鵝

1

“那件案子,有進展了嗎?”

和往常一樣,自從莫傑在車禍中喪生的案子發生後,一向早睡的葉新最近好像改變了作息習慣,每天都要等到葉珂回來,問上這樣一句話,才會去休息。盡管有時候,葉珂的回答很簡單,隻是一句“還沒有”。

“這種事情,爸爸直接去問局長不是更好嗎?”

葉珂換好了鞋,在葉新的對麵坐了下來,說道。

“我已經離開警隊了,去問他的話,會給他惹麻煩。”

問我的話,就不惹麻煩了嗎?

葉珂在心中悄悄地說道,不過臉上卻擺出了一副專注的表情,“基本可以確定,秦逸並沒有停止作案,目前大部分警力都在尋找他,不過現在還沒有什麽發現。”

他喝了一口水,繼續說道,“關於殺人的手法,我請了程曜幫忙,那小子好像已經發現了什麽,不過,他那個人,你也知道的,在最終確認之前是不會告訴我任何東西的。”

葉新點了點頭,卻又問道,“關於十八年前的那件事,你們還在繼續調查嗎?”

“誒?”葉珂愣了一下,“不,還沒有來得及,搜查組普遍認為秦逸就是這個案子的核心,所以現在大家都在做兩件事,一個就是找到秦逸,至於我,就是破解他的殺人手法。”

“這樣可不行。”葉新好像自言自語一樣說道,“弄不明白十八年前的那件事,在作案動機上就完全無法判斷。”

“爸爸你說的可是輕鬆。”葉珂苦笑了一下,“事實上,現在這個案子裏,可是已經有兩個被害人了。奧傑塔的團長,也是當年那件事情的知情人柳介也死了,從現場的遺留的一些痕跡來看,凶手是個男人。當天夜裏,戴茜就遭到了襲擊,身上留有和柳介身上一樣的傷痕,我們確認是同一個人所為,而且,極有可能就是秦逸,可是目前在周邊調查上出了些問題,我們找不到有力的證據來證明這一點,所有的線索也正在偏向是另外一個人所為,這件事情就已經讓我焦頭爛額了啊。”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說道,“而且,實際上,我們覺得,所謂的作案動機,就是秦逸想知道十八年前的真相,可是他找到的人不肯告訴他,一怒之下,他就錯手殺了人。”

“不覺得奇怪嗎?”葉新微閉著眼睛,問道,對於柳介的遇害和戴茜的遇襲,似乎並沒有太多的興趣。

“奇怪?我並沒有這種感覺。”

“那是因為,你也被誤導了吧?”葉新睜開了眼睛,看著葉珂,問道。

“誤導?爸爸你的意思是?”

“沒錯。”葉新點了點頭,“這些天,我一直在回想當年的那個案子,想努力弄明白,到底是什麽地方不對勁,結果想起了調查的時候查到的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是什麽?”葉珂習慣性地掏出了筆記本和筆,準備記錄。

“所有人都認為,秦逸不可能殺人,如果不是就發生在眼前,他們根本無法相信,秦逸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嗯?”

“沒錯,整個舞團的人,沒有人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來。”

看著自己的兒子露出了驚愕的表情,葉新卻沒有什麽變化,依舊保持著原有的語速和語調,繼續說道。

“按秦逸自己的供述,是因為之前莫傑詆毀他和林慕的話讓他產生了殺人的想法,並且事先藏好了凶器——這是典型的預謀殺人,是經過了精心策劃的,可是,你不覺得奇怪嗎?既然是預謀殺人,為什麽計劃隻到殺人這一步就結束了?之後怎樣處理凶器,怎樣逃離現場,怎樣給警方的調查製造麻煩,好像完全沒有想過。而且,預謀殺人的話,不應該選擇在那種公眾場合吧?”

“啊。”葉珂突然撓了撓頭,“是爸爸想的太多了吧?不管怎麽說,案子發生的時候,秦逸剛剛滿18歲吧?那個年齡段的人,做事怎麽會有完善的計劃?”

“秦逸的說法和你的推測一樣,說是完全沒想到會真的那樣做,可我還是覺得很奇怪。”葉新笑了一下,“十八年的時間,足夠改變一個人了吧?就算當年是計劃不周,那麽現在,他總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重複之前的錯誤,既然那麽想知道十八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還要殺害僅有的知情人呢?這分明更像是複仇。”

說著,葉新站起了身,“總之,我能告訴你的隻有這些,至於調查方向,還要由你們自己來決定。”

“喂……”葉珂叫了一聲,抬起了手。

“還有什麽事嗎?”葉新在門邊停下了腳步,頭也不回地問道。

“不,沒有了,晚安。”

“嗯,晚安。”葉新應道,走出了幾步之後,卻又突然歎了口氣,“我們,果然除了案子,就沒什麽可談的了。”

2

《天鵝湖》第三幕的獨奏曲響起的時候,林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身體仿佛不再屬於自己,而是化成了音符,隨著音樂開始旋轉。

十八年來,從沒有一天,從沒有一刻,她旋轉的這樣自然,這樣舒服,仿佛找回了丟失了十八年的美好。

當她的身體隨著音樂的節拍分毫不差地停下來的時候,她竟然感到自己的眼角已經濕潤了。

啪啪啪。

單一,但卻飽含著真誠的掌聲突然響起。

林慕愣了一下,睜開眼睛就看到葉珂正站在練習室的門邊,用力地拍著巴掌,臉上的肉都因為太過用力在顫抖著。

葉珂今天接到的任務是去調查那個保安給他的名單。

對於這個任務,搜查組的人都帶著些羨慕地看著他,這可是個非常簡單的任務。

雖然出現了新的嫌疑人,可是大家還是傾向於凶手就是秦逸,因為他的動機才是最充分的,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也是和案子聯係最緊密的人。

就連葉珂也是這樣認為的。

因此,離開警局之後,他並沒有馬上著手進行這方麵的工作,而是來到了奧吉莉婭芭蕾舞團,想去查查父親葉新的推斷。

“真不愧是首席舞者。”葉珂向林慕豎起了大拇指,“我從沒有見過能將轉圈這個動作做的這麽完美的人。”

林慕掩著嘴輕笑了一下,“這是芭蕾舞演員最基本的素質。”

“是嗎?”葉珂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上次我來的時候,好像的確看到有人在練習這個動作,不過,和你一比,就遜色太多了。簡直,毫無瑕疵,是32個吧?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連續32個單足立地的轉體動作,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是用腳尖作為支點的吧?那一定很不舒服,想想就會覺得很疼。”

“嗯?”林慕活動著四肢,臉上帶著微笑,“多謝葉警官的誇獎。這個你認為美麗的動作可有一個充滿殺氣的名字,叫揮鞭轉,是由意大利芭蕾演員皮瑞娜·萊格納尼1892年獨創的,在聖彼得堡版演出中出現。舞者必須以細膩的感覺、輕盈的舞姿、堅韌的耐力和完美的技巧去完成,詮釋出黑天鵝和白天鵝完全不同的心靈世界,這個絕技可是衡量芭蕾演員和舞團實力的試金石。”

葉珂的臉上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雖然“皮瑞娜·萊格納尼”“聖彼得堡版”這些詞在今天之前,他聽都沒有聽說過,“我就說,隻有首席舞者才能擁有這樣的實力。”

“葉警官還是有話直說吧。”林慕換下了舞鞋,“總不能隻是為了看我跳舞才來的這裏吧?”

“不,當然不是。”葉珂猶豫了一下。

“如果想問我知不知道小逸的下落,很抱歉,我也無可奉告。”她站起身,臉上露出了並不歡迎他的表情,“雖然我不能阻止你們警方的判斷,但是,我相信我的判斷,小逸絕對不會做出那種事情,他為此已經付出了太多的代價。”

“對於這件事情,我也很遺憾,但是,所有的線索的確都指向他,我們也不得不做這樣的調查,不過,我來是為了另外一件事。”

“哦?”

“你真的相信秦逸嗎?”

“當然,從始至終,他說什麽我都會相信,絕不會有任何懷疑。”

“那麽,也相信我一次吧。”葉珂咧開嘴笑了一下,露出了因為抽煙過多而變黃的牙齒。

見林慕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葉珂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我想知道當年那件事。”

“那件事?你不是都已經知道了嗎?”林慕臉上的表情更疑惑了。

“你真的相信秦逸刺傷了莫傑嗎?”葉珂看著林慕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道。

“誒?”林慕的臉上露出了更加吃驚的神色,“葉警官你的意思是?”

“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對那件事,你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吧?”他看著林慕,微笑地問道。

“確實。”林慕垂下了頭,“即便是親眼看到了那一幕,可我還是不敢相信,小逸會做出那種事。”

“是因為他平時的性格嗎?當時的調查報告中是這樣寫的,說他性格溫和,甚至從來沒有和人吵過架。”

“有這方麵的原因。”林慕點了點頭,“更多的是因為,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那樣做。”

“嗯?”

“你們應該也知道了吧?”林慕想了想,說道,“發生刺傷莫傑這件事,是在我們被柳介老師警告之後的兩個月左右。”

“嗯,這也是很困擾我們的地方,秦逸當年的供述稱,其實從一開始就已經打算殺人了,不過為了讓計劃更周密一些,所以才用了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來準備。”

“我不相信。”林慕搖了搖頭,“事實上,事情發生之後,我們便對柳介老師進行了解釋,抄襲這種事情,不可能在我和小逸的身上發生,倒是在莫傑的身上,存在這種可能。”

“哦?”葉珂愣了一下,“為什麽這樣說?”

“這個……”林慕的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不方便嗎?可是如果和這個案子有關的話……”

“不。”林慕搖了搖頭,“完全沒有關係。當時我們和柳介老師說了這件事,柳介老師也做了調查,對於我們的警告也就撤銷了,後來,舞團打算開除莫傑,就在這個決定準備公布前一天,排練的時候,小逸卻做出了這樣的事。”

“事情發生的時候,一點預兆都沒有嗎?”

“那天排練的時候,氣氛就有點不對,大概莫傑也猜到我們對柳介老師說了什麽,所以排練的時候就很不配合,總是幹擾小逸的練習,我想,這大概也是小逸做出那種事情的原因……”

葉珂點了點頭,皺著眉頭思索了一陣,卻發現毫無思路。

如果當天莫傑對秦逸再次進行了刺激的話,倒是完全有可能導致秦逸衝動出手,不過在當年的調查中,可完全沒有提到過這些。

“當年見證了這件事的人,現在還有聯係嗎?”想了一下,葉珂問道。

“也要去向他們問話嗎?”林慕這樣說道,隨即意識到自己有些發慌。

“我的意思是,畢竟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久,再去打擾他們的話,恐怕不太合適。”

看著林慕似乎在掩飾什麽的神態,葉珂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

“當然,我也不想去打擾這些人,但是作為警察,這可是我的任務,對判定秦逸是否犯罪有至關重要的作用。”

“誒?”

“目前發生了三起針對奧傑塔成員襲擊的案子,其中兩起造成了人員的死亡,兩起案子中出現了秦逸的身影,隻有一起沒有明確的證據,但是,我們目前傾向於也是秦逸所為,隻是還不能斷定他是故意還是過失,十八年前的那件案子的真相,可能直接關係到這一點。”

“那不可能。”林慕猛地站起了身,可是當她對上葉珂執著的眼神時,氣勢還是一下子就低落了下來,“我的意思是,小逸是絕不會去做那種事情的。”

可是葉珂的目光卻並沒有任何離開的意思,這讓她感到心慌。

“我明白了。”她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請稍等。”

她站起了身,走出了練習室。葉珂跟在她的身後,來到了林慕的辦公室。

他是第一次來到這裏。

辦公室很整潔,一張不算太大的辦公桌,上麵放滿了文件。

辦公桌的右手邊是一個書架,上麵整齊地擺放著關於芭蕾舞的書籍和光盤,葉珂在書架前看了半晌,發現自己對這些東西一點興趣也提不起來。

“這還是我離開奧傑塔的時候保留下來的。”他正百無聊賴的時候,林慕已經從辦公桌的抽屜裏找出了一份厚厚的影集,“所有的聯係方式都在這裏麵。”

葉珂愣了一下,拿過那份影集翻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那裏麵應該是奧傑塔舞團所有成員的照片,有合影也有排練時的照片,在一些單獨的照片下麵,寫著名字和電話。

“離開奧傑塔之後,和那裏的人基本就沒有什麽聯係了,這上麵的聯係方式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還在用。”

“沒關係,這個我們會一一去查實的。”葉珂拿著那份影集,猶豫了一下,“這個,我需要帶走,可以嗎?”

“當然。”林慕笑了一下,“用完後,記得歸還給我就好。”

“一定會盡快歸還的。”葉珂點了點頭。

“葉警官,那個……”

“嗯?還有什麽事嗎?”

走到門邊的時候,葉珂聽到林慕在她的身後叫道,就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她。

“下周日我們有一場公演,您能來看看嗎?”

“如果是您主演的話,我想一定會到場的。”

“謝謝!”林慕說道,從抽屜裏拿出了兩張門票,遞給了葉珂,“這是特意保留的貴賓席,一定要賞臉哦。”

葉珂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出那番話,完全是出於禮貌,沒想到林慕卻當了真,要是在看表演的時候不小心睡了過去,那可就丟人了。

不過他還是接過了門票,“謝謝,我一定會到場的。”

他說道。

“那件事情,謝謝你!”

這樣說著,林慕突然俯下身鞠了一躬。

葉珂愣了一下,隨後明白了她的想法,點了點頭,離開了奧吉莉婭芭蕾舞團。

3

距離奧傑塔芭蕾舞團步行大概十分鍾的路程,是一條酒吧街,臨近街口的那家非常清靜,看起來生意不太好,但卻是葉珂此行的目的地。

從林慕那裏離開後,他按照影集上的記載,很快便排除了大部分人,有些已經換了聯係方式,有些幹脆已經不在國內了。

臨近傍晚的時候,他還是一無所獲,看看時間,才發覺再不去完成局長交代的任務,今天回去就又要挨罵了。可是當他趕到奧傑塔的時候,卻被告知,他要找的人現在應該在這裏。

“高橋老師每天下班後都要去喝一杯,這是雷打不動的習慣,說是有助於緩解壓力。”一名正在收拾場地的舞者這樣告訴他。

“那家酒吧很好找,就在街口,對了,外麵的牌子是一個跳芭蕾的女演員形象,很好認。”當葉珂請他帶他去找高橋的時候,這個演員沒好氣地說道,“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等會兒學生們就要來上課了。而且,警官先生,你們現在要做的應該是抓到那個叫什麽秦逸的凶手吧?總是來打擾我們有什麽用?都讓我們沒辦法安心練習了。”

“實在抱歉,但這是我的工作,沒有辦法啊。”葉珂笑了笑,便離開了奧傑塔。

選擇首先調查高橋是有原因的,在保安給出的那份名單上,隻有高橋一個男人。案發現場的痕跡也證實,凶手應該是個男人。

而且,他也懷著一點私心,在林慕提供的通訊錄裏,高橋也赫然在目。

他再次看了一眼酒吧的門頭,一個用霓虹燈做成的芭蕾舞者的形象正閃閃發光。

“就是這裏了。”

他點了點頭,推開了酒吧的門。

出乎他的意料,這個看起來生意不怎麽樣的酒吧,裏麵可是別有洞天,連一個空位都沒有,坐在這裏的,大多是一些西裝革履的人,也沒有吵鬧,隻是安靜地喝著酒,聽著舒緩的音樂。

吧台裏是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老板,很隨意地穿著一件T恤衫,一邊給客人調酒,一邊和客人說笑著。

當葉珂走進來的時候,他抬起頭,臉上露出了驚愕的表情,大概平時接待的都是熟人,一個陌生的客人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不過那個表情隻持續了一瞬間,便被微笑代替了,“歡迎光臨,客人要喝點什麽?”

他禮貌地問道。

“血腥瑪麗。”葉珂愣了一下,第一次光臨這種地方,讓他有些不知所措,猶豫了一下,才說出了這個自己唯一知道的雞尾酒。

“稍等。”店主說道,便低下頭專心致誌地調起了酒。

剛好吧台邊的一個客人離開了,葉珂連忙坐了過去。

“客人是第一次來嗎?”老板把調好的酒遞到了葉珂的麵前,“那可真是不巧,我這裏可沒有什麽刺激的東西。”

“不,隻是來喝一杯。”葉珂笑了一下,抿了一口血腥瑪麗,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豐富起來,酸甜苦辣四味懼全,這種飲品,他還是第一次品嚐。

“喝不慣嗎?”老板驚愕地看著葉珂,“對不起,還以為客人很喜歡這種酒。”

“不,非常……刺激。”葉珂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詞來描述這種酒的口感,用力咂了咂嘴,向老板表達對這種酒的喜愛,“對了,想向你打聽一些事情。”

“哦?這個……”老板撓了撓頭,露出了為難的神情,“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打理酒吧,你要問的事情,我可未必知道。”

“是這樣,我聽說奧傑塔芭蕾舞團的人經常到你這裏來喝一杯,是嗎?”

“的確。”老板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一抹恍然大悟的神情,“想要和那些女孩子交往嗎?這可不太現實,聽說他們那裏的女孩子眼光都很高,還沒聽說過有誰和他們交往呢,而且,他們也並不是常來,偶爾來一次也是坐一會兒就走。”

“不,你誤會了。”聽到老板這樣八卦,葉珂連忙說道,“是想向你打聽一個男人。”

“男人?”聽到這句話,老板臉上的表情更複雜了。

“是一個叫高橋的男人。”看到老板的反應,葉珂實在懶得解釋,“就是他。”

他把一張照片遞到了老板的麵前,“這個人,聽說每天都會到你這裏來喝一杯吧?”

“哦,你是說他啊。”老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沒錯,每天都來,而且,不喝到後半夜是不會離開的。”

“四天前呢?也是這樣嗎?”

“當然,而且因為忘了第二天有個很重要的排練,結果喝的爛醉如泥,就在老板的臥室裏湊合了一夜。”一個稍顯柔弱的男人在葉珂的身邊坐了下來,兩根纖長白嫩的手指轉動著酒杯,沒好氣地說道,“葉警官,你這是什麽意思?來調查我的不在場證明嗎?我可都聽說了,你們正在調查柳介老師出事那天晚上我們的行蹤,怎麽?不去抓凶手,反而來懷疑我們了嗎?”

“越早排除你們的嫌疑,你們也就越能安心排練吧?”葉珂倒也沒有掩飾自己的意圖,笑了笑說道,“我聽說高橋老師是從舞蹈團建團開始,就一直在奧傑塔,從來都沒離開過。”

“怎麽可能離開?”高橋撇了撇嘴,“舞團裏可是有我的股份的啊。”

“再來一杯龍舌蘭。”他向老板說道,又回頭看向了葉珂,“葉警官再來杯什麽?威士忌怎麽樣?那就威士忌吧。”

他完全不管葉珂是否同意,便向老板說道,“再給我們的葉警官來一杯威士忌,那才是男人該喝的酒。”

老板點了點頭,對於葉珂的警察身份並沒有太多的驚訝。

“不是說,舞蹈演員不能喝酒嗎?柳介老師好像一直都很在意這件事。”葉珂問道。

“啊,那是說給舞蹈演員聽的,可不是說給我這個指導。”高橋聳了聳肩,“對於我來說,可是喝的越多,越能找到感覺,尤其是教訓那幫家夥的時候。對了,葉警官你要問什麽來著?是我的不在場證明吧,那天下班之後先去吃了點東西,然後就來這裏喝酒,具體時間記不清了,不過應該不會超過八點。中間倒是離開了一會兒,因為突然想起有幾份文件沒有整理完,所以就回舞團整理了一些文件,對了,那時候學生們還沒放學,他們都看到了。整理完文件大概是十一點多,離開的時候還和保安們打了個招呼,然後回到這裏繼續的,結果喝多了,就和老板在一張床擠了一個晚上——別誤會,我和老板可是老朋友了,所以經常在他這裏過夜,單純地過夜而已。第二天一早起來的時候就跑去舞團,還差點遲到,因為宿醉,一整天都不在狀態。”

聽著他喋喋不休地說著,葉珂下意識地皺起了眉,“柳介要是消失的話,對誰的利益更大呢?”

“嗯?”

高橋愣了一下,就在這個時候,老板也送來了他點的酒,葉珂奇怪地看著他把一些白色的顆粒放在了右手虎口的位置,舔了一下,喝了一口酒,又夾起麵前小碟子裏的一塊淹漬過的辣椒幹嚼了起來,一臉享受的表情。

“龍舌蘭,又稱特基拉酒,是墨西哥的特產,被稱為墨西哥的靈魂。有一次我去墨西哥訪問,在酒吧裏喝到了這個,然後就徹底愛上了它。這個……”高橋指了指自己虎口上的白色顆粒,“是海鹽,喝龍舌蘭時,墨西哥人總先在手背上倒些海鹽末來吸食。然後用淹漬過的辣椒幹、檸檬幹佐酒,恰似火上燒油,簡直美不勝言……”

“啊,抱歉。”高橋從陶醉中清醒了過來,連忙說道,“你是說柳介那老家夥死了的話,對誰的利益最大吧?這個還真不好說。”

“為什麽?”

“這個……”高橋撓了撓頭,“大家都不喜歡他,背地裏都希望他趕緊離開呢。”

葉珂的臉上露出了驚愕的神情,高橋對他的反應非常滿意,竟然勾住了葉珂的肩,嘴角露出了一抹嫵媚的笑容,讓葉珂感到一陣陣反胃。

“明白了吧?柳介那老家夥在團裏並不受歡迎,因為他的一些規矩實在太嚴苛了,除了芭蕾,他幾乎不允許成員接觸任何其它的東西。”

“怎麽說呢?”高橋皺了皺眉,“我能理解他的做法,芭蕾是他的生命,那些優秀的舞者就是他生命的延續,所以他不會允許自己的生命浪費掉的,但是這樣一來,也讓那些舞者體會不到生活的樂趣了啊,當然,那些小家夥還是會在訓練結束後偷偷溜出來的。”

確實如此。葉珂讚同地點了點頭。

高橋又喝了一口酒,“所以說啊,他雖然在那些人的身上延續了自己的生命,可也扼殺了他們原本的生命,他離開舞團的話,大家都會非常高興的。”

“但也僅此而已。”高橋突然露出了嚴肅的神情,“這些都隻是大家私底下的抱怨而已,其實,大家對他都非常尊重,如果沒有他的話,奧傑塔不會發展到今天,這些家夥也不會取得今天的成就。”

葉珂抿了一口酒,看著高橋,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換句話說,雖然他的要求非常變態,但是大家按照他說的做了之後的確非常完美,所以說,他的去世讓大家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就連排練都沒什麽精神了。”

“你呢?柳介死了的話,你不是就可以當上團長了嗎?”

聽到葉珂這樣說,高橋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沒有的事。”

他大聲說道,隨後馬上露出了一抹落寞的神情,“我就不是當團長的料,奧傑塔要是在我手裏的話,早就已經散了。如果沒有柳介的話,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那段日子的。”

“那段日子?”

“就是林慕離開的那段日子。”高橋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我們花了那麽大的力氣培養出來的首席舞者,竟然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你也知道吧?奧傑塔因為林慕和秦逸的事情,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要再培養出一個優秀的舞者,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那時候我可是真想放棄了。可是柳介那老家夥,倔強的很,竟然挖掘出了戴茜,然後用了差不多五年的時間,才把她培養成首席舞者,那五年,沒有演出,也沒有收入,他賣了車,賣了房子,總算熬了下來。”

“我這輩子都沒有佩服過誰,柳介是唯一的一個。”高橋豎起了大拇指,表達著自己對柳介的尊敬。

“跟我說說那件事吧。”葉珂突然說道,“就是秦逸刺傷莫傑的那件事,我對這件事情非常感興趣,林慕離開舞團就是因為那件事吧?據說,你們都不相信秦逸竟然會做出那種事。”

“那件事嗎?連那件事你們也要調查?”高橋驚訝地看著葉珂,抬手掩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用力眨了眨。

“這是我們的工作,因為可能有什麽關係,所以不敢忽略,你知道那件事吧?”

高橋的嘴巴動了動,好像在想該怎麽說,最後用力撓了撓頭,“知道是知道,但是,簡直不敢相信!”

“哦?我可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了,可還是不明白為什麽。”葉珂看著他,說道。

“秦逸那個人嘛,老好人,你明白吧?”高橋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脾氣好的沒的說,團裏的人都喜歡找他幫忙,因為根本不會被拒絕,就算發生了什麽摩擦的話,那家夥也不會和人爭吵,通常都會選擇後退一步,總覺得那個人已經活到了一定的境界。”

“嗯?”

“在舞團那幾年,就沒見過他爭過什麽東西,好像別人願意給他的他就收下,別人不願意給的,他再想要也不會去強求,叫什麽?與世無爭,對,就是這個詞。”

高橋用力點了點頭,好像在肯定自己說的話。

“因為這個脾氣,舞團在他身上可是省了一大筆開支,要不然光是養著他和林慕,就夠舞團受得了,那時候,他們可都是一流的舞者,舞團雖然不情願,但還是得在他們身上花錢,要不然可就留不住優秀的舞者了。”

“所以你們才會覺得不敢相信嗎?”葉珂搖晃著手裏的酒杯,問道。

“確實,那件事一出來,簡直讓人不敢相信,他怎麽會做出那種事情來?”一想起那件事,高橋就唏噓不已,“到現在還是沒法相信,後來隻能用‘那種人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一定積壓了很多負麵情緒,那時候突然爆發出來’這種理由來說服自己。”

“那件事的詳細經過,您清楚嗎?”

“這個就不清楚了。”高橋搖了搖頭,“知道他差點殺了莫傑,還是警察來調查的時候告訴我的,說是秦逸一時衝動就動了手,我可不相信。”他撇了撇嘴,表達著對警方那些話的不屑,“再說,秦逸就是通過莫傑的介紹才進入舞團的,要是沒有莫傑的話,當時他可能已經放棄舞蹈了,怎麽會去殺人呢?”

葉珂點了點頭,看來,莫傑在背後詆毀秦逸和林慕這件事,的確隻限於幾個人知道。

“事發當天,你也在現場嗎?”葉珂又問道。

“啊,不,那天我在外地帶團演出,接到電話的時候可嚇了夠嗆。”高橋皺了皺眉,“舞團是個很單純的地方,也是個神聖的場所,大家從來沒有把舞蹈當成是一種職業——事實上,這也不適合作為一個職業。大家都把芭蕾當做是一種信仰,舞者就是依靠這種信仰在生存,可是卻發生了那種事情,實在讓人無法相信。”

他又重複了一次這句話。

“你們舞者果然是把舞蹈看的比生命還重的一群人。”葉珂隨口應道。

“那當然,尤其是在秦逸看來,他就是為芭蕾而生的,他可是不止一次這樣說過,如果沒有了芭蕾,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他真的這樣說過?”

“柳介可就是因為這句話,再加上他的確有獨到之處才大力栽培他的,不過誰也沒想到,他竟然在舞台上做出了那樣的事。”

葉珂的眉頭皺的更緊了,的確如自己的父親所說,這個案子越是深入調查,疑點就越多,不管怎麽看,秦逸都不像是那種會殺人的人,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對了,秦逸和林慕之間的關係?”

“那兩個人嗎?”高橋沉思了一下,突然用右手指尖掩住了嘴輕笑了一下,“我可不敢亂說。”

“是因為同事之間不能發生那種關係?”

“不。”高橋搖了搖頭,“因為麻煩。柳介的規矩,舞蹈演員之間要是發生了那種事情,光是結婚生孩子就要耽誤很多時間,但是,每個舞者的藝術生命是有限的,他覺得,作為一個芭蕾舞演員,就應該為了芭蕾而舍棄一切,就連他自己,也是一輩子都沒有結婚,連交往的對象都沒有過。”

他深吸了一口氣,“雖然也能猜出來一些,不過,畢竟已經是過去的事,林慕現在還是當紅的舞蹈演員,要是亂說的話,可能會給大家帶來麻煩,希望葉警官你能夠理解。”

“當然。”葉珂點了點頭。

“不過……”高橋突然皺了一下眉,“說到這個,我倒是想起一些事情來。”

“哦?”

“跟你說過秦逸是個脾氣很好的人吧?”高橋夾了一塊辣椒放進嘴裏,嘶嘶地吸著氣,喝了一口酒才緩解了一下,“可是林慕可就完全不同了,我從來沒見過脾氣那麽暴躁,卻又那麽優秀的舞者。”

“這並不矛盾吧?優秀的人,總有些怪癖,天才和瘋子之間隻有一線之隔。”葉珂想起了程曜。

“不。”高橋搖了搖頭,“芭蕾是不同的,要全身心投入到芭蕾中去,隻有像秦逸那樣才行,與世無爭,情緒能夠始終保持平和,可是,怎麽說呢?我一直覺得,林慕就是個奇跡,她的天賦無人能比,至少這麽多年,我還沒有見到第二個有這樣天賦的人。但是她的脾氣也暴躁的要命,排練中要是別人有一點失誤,她都會大發雷霆,但是一旦走上舞台,她又馬上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簡直完全和角色重合在了一起,無論她演誰,那些角色都像是為她量身定製的一樣。”

“當時警察來找我,問我秦逸殺人是不是可能因為和莫傑之間的矛盾有關。”高橋喝了一口酒,“當時我就在想,這可不太像是秦逸的做法,要是林慕的話,倒完全有可能。”

“真抱歉,喝的太多了,今天就到這裏吧。”大概意識到自己說的有點多,高橋突然站起了身,搖搖晃晃地向外走去。

“非常感謝,順便問一下,當時發生那件事的時候,還有哪些人在場呢?”葉珂也站起了身,問道。

“哪些人在場嗎?”高橋皺著眉頭想了想,“聽說當天是小劇場的排練,在場的除了莫傑、秦逸、林慕之外,就是戴茜和一個指導,不過那個指導現在已經不在了。”

“不在了?”

“大概因為親眼目睹了那件事,所以就辭職了——柳介應該跟你說過,芭蕾,除了一流的演員,其實賺不了多少錢,勉強夠糊口而已——那個指導跑去開出租,後來出了車禍。”高橋撇了撇嘴,“真是不幸,當初要是堅持一下就好了,現在柳介可是很重視一流舞者和我們這些指導的待遇。”

這樣說著,高橋便推開了酒吧的門,隨意地擺了擺手,算是和葉珂告別。

看著他纖弱的背影,葉珂卻皺起了眉,一個大膽的想法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頭腦裏。

在調查中,他可不止一次聽到,當年秦逸作案的時候剛滿十八周歲,而他自己也承認,那次作案是經過了精心的策劃的。

可是那樣一來,他不可能想不到,如果以未成年的身份作案的話,受到的懲罰會輕得多,卻還是錯過了那樣的機會,這可不像是精心策劃的犯罪。

而且,按照這些人的說法,根本沒有人相信秦逸會是殺人凶手,反倒一致認為林慕才會這樣做。

聯係到當時莫傑針對的是秦逸和林慕兩個人,林慕又是個脾氣暴躁的人,她的確有可能那樣做。

秦逸大概事先也不知道林慕會這樣做,但是作為林慕的男朋友,而且是很愛很愛的那種,在發現她殺人之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撿起凶器,裝作自己是凶手,這樣一來,他當時匆匆忙忙地跑出舞團,後續的處理上到處充滿了漏洞也就可以解釋的清楚了。

他根本就是故意鬧出那麽大的動靜,讓警方將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調查他這件事情上的,否則,以柳介的脾氣,一定會想盡辦法瞞住這件事,保住這兩個優秀的舞者的。

但是那樣一來,林慕是凶手的真相就會曝光,她在舞團的日子就不會很好過,以她的脾氣,在舞團就更難生存了吧?

可是,既然都已經結束了,自己出獄後為什麽還要去找莫傑和柳介呢?甚至造成了這兩個人的死亡,這卻又完全說不過去了。

而且,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愛,尤其是一個將芭蕾當成生命的舞者,會為了一個生活中的愛人就放棄自己的生命嗎?這也是值得懷疑的地方。

可是,他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實在有些異想天開。

“就差一點點了啊。”

他自言自語地說道,搖了搖頭,喝光了杯子裏的酒,看了看表,還有些時間,決定再去找最重要的一個人問問看。

4

戴茜站在舞台邊緣,微閉著眼睛,當音樂響起的時候,她輕盈的身姿便開始翩翩起舞,隨著音樂的節奏,飄到了舞台的正中央。

之前發生的襲擊事件對她似乎沒有造成任何影響。

當獨奏曲響起的時候,她的一隻腳輕輕踏地,身體便開始旋轉了起來,但是隻旋轉了幾個之後,便停了下來,好像對自己的表現並不滿意,雙手叉著腰站在舞台上,用力搖了搖頭。

柳介老師死後,雖然表麵上看不出什麽來,但是大家的狀態都不太對勁,私下裏大家都在竊竊私語,大概都在為自己的未來擔憂著。沒有了柳介,大家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走下去。

就連訓練都不太在狀態,有時候很簡單的一個動作都開始出現失誤,那完全是心不在焉的結果。

尤其是,作為首席舞者的一號替補,在公演臨近的重要日子裏,竟然缺席了彩排,這可不太應該。她給蘇靜打過電話,可是這孩子竟然沒有接聽。

“看來身體的確出了什麽問題。”當時高橋是這樣說的,據說前一天晚上,他接到了蘇靜的電話,說是要請假一天,因為身體不太舒服。

這雖然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但高橋表現的並不太在意,大概是覺得隻要有戴茜在,沒有了蘇靜也沒什麽。可是戴茜可不這樣覺得,蘇靜那孩子,柳介老師還在的時候,就算身體再不舒服,也會堅持訓練的。現在柳介老師不在了,大概也覺得終於可以放鬆下來了吧。

這樣放任自己,可是無法成為一個優秀的舞者的。

何況,她下意識地皺了皺眉,自己的身體最近也不太好,蘇靜如果不做好隨時代替她登台的準備的話,公演的時候出了問題可就麻煩了。

“奧傑塔公主也要做這個揮鞭轉的動作嗎?”

一個柔和的聲音在這個時候傳進了她的耳朵,她一驚,匆忙轉過了身,就看到葉珂正站在舞廳的入口處,看著她發呆,剛剛自己的失誤也被他看到了吧?

她微微蹙了蹙眉,為了保持在舞台上的感覺,她的訓練都和其他人不同,總是自己在演出的舞台上訓練,除了指導,她並不願意讓別人看到她訓練時的樣子。

作為首席舞者,是不能出現任何失誤的,就算在訓練的時候也不行。可是她並不能保證這一點,那就隻能不讓別人看到。

“葉警官找到這裏,是有什麽事嗎?”戴茜抓起毛巾,擦了擦汗,有些不悅地問道。

“為什麽要調查那件事?和現在發生的這些事有什麽關係嗎?”

“現在還不確定。”葉珂想了想,說道,“因為秦逸在見莫傑的時候問到了這件事,所以想查清到底發生了什麽,這樣對確認他的作案動機非常重要。”

“可是關於那件事我知道的也並不多,之前已經跟你說過了。”戴茜走下了舞台,和葉珂一起坐在了第一排的觀眾席上。

“我聽說,當年事情發生的時候,在場的隻有你、莫傑、秦逸和林慕還有一個指導?”

戴茜的眼中露出了一絲驚訝的神色,大概沒想到葉珂會連這種事情都查了出來。

“沒錯。”她點了點頭,隨後又補充道,“不過事情發生的時候燈已經關了,我什麽也沒有看到。”

“能把當天的詳細情況對我說說嗎?”葉珂看著戴茜。

“這對我們很重要。”想了想,他補充道。

“當然。”戴茜笑了一下,俯下身,揉捏著自己的小腿,這個動作讓她柔軟的身段展露無遺,葉珂連忙將目光轉向了一邊。

“當時排練的時候,我就站在這裏。”看到葉珂的反應,戴茜偷偷笑了一下,才說道,“和那個老師在一起,因為那時候隻有12歲,還沒有當主演的機會。老師讓我向林慕他們學習,所以我的戲份結束後,就站在台下觀摩他們的排練,他們的表演確實很精彩,那時候我還在想,什麽時候我才能像林慕一樣,成為能夠獨當一麵的舞者呢?”

“你現在已經做到了。”葉珂由衷地說道。

“謝謝。”

看到葉珂臉上真誠的表情,戴茜露出了一抹甜美的笑容。

“我記得是在第三幕結束的時候,在第四幕開始之前有一段小小的空白,舞台的燈光要徹底熄滅。”

“因為排練的是大團圓結局,王子和公主的愛情戰勝了惡魔,所有的天鵝都重新變成了人,所以我也有戲份,便準備上台,可是剛走到台上就聽到了慘叫,後台的人趕忙打開了燈,就看到莫傑倒在台上,一把帶血的刀就掉在地上。”

“當時我就在莫傑的身邊,一看到這個景象,嚇壞了,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連忙抱住了莫傑,然後就看到秦逸慌慌張張地撿起了刀,跑了出去。”

“也就是說,你們並沒有親眼看到秦逸刺傷了莫傑,是嗎?”葉珂問道。

戴茜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你這樣一說,確實如此。”戴茜點了點頭,又說道,“可是,如果不是他的話,為什麽又要逃跑呢?後來也沒必要承認吧。”

“我也想不明白。”

葉珂咧開嘴笑了笑,他不打算將自己的推測告訴戴茜,還沒有證據的推測亂說的話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這個……”戴茜皺起了眉頭,“真抱歉,事情過去了那麽久,很多東西已經記不清了。”

“沒關係,我隻是有一件事很奇怪,你們穿的都是緊身的舞蹈服,應該沒有地方藏下水果刀那種凶器吧?”

“這個,我也不清楚,大概用了什麽特別的辦法吧。”

戴茜的臉色有些難看。

葉珂大概也察覺到了什麽,莫傑和她的關係可非同一般,但是現在自己卻要推翻當年的調查,對於她來說,這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吧?

“也不是沒有可能,但到底是什麽辦法呢?”

葉珂皺著眉,露出了思考的神情。

還是有什麽地方不對,秦逸根本沒有能夠藏凶器的地方,但是如果凶手是林慕的話,他的目光突然看向了戴茜鼓鼓的胸部,一下子露出了熾熱的神情。

凶手如果是林慕的話,那麽就完全有可能藏好凶器了。

“葉警官!”戴茜注意到了葉珂熱烈的目光,臉頰一下子變得通紅,有些不滿地叫道。

“啊,真是抱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葉珂匆忙站起了身,“非常感謝你提供的線索,我想,這幫了我的大忙。”

“這樣就好。”戴茜也露出了長出了一口氣的表情,“那個,柳介老師的案子,有什麽進展了嗎?”

“那個案子嗎?還在調查,目前發現了一些新的線索,但是還沒有什麽進展,請放心,我們一定會用心調查的。”

“嗯,謝謝!”戴茜露出了一抹笑容,向葉珂微微鞠了一躬。

“對了,你們的公演,就快到日子了吧?”馬上就要離開的時候,葉珂突然問道。

“葉警官對芭蕾也感興趣嗎?”戴茜的臉上再次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確實,就在這幾天了。”

“本來不是很感興趣。”葉珂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可是最近總聽到你們談論芭蕾,還有那個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又看了幾次你們的排練,覺得自己這些年竟然沒有好好地看過一次芭蕾,實在是一種遺憾。”

“那麽,給葉警官留兩張貴賓席的票,怎麽樣?可以帶著孫警官一起來看,孫警官好像很喜歡芭蕾。”

“這樣,合適嗎?”葉珂一臉受寵若驚的樣子。

“當然,身為首席舞者,這點特權還是有的哦。”

戴茜難得地露出了調皮的笑容,從放在一邊的手提包裏拿出了兩張票,遞到了葉珂的麵前。

“也是在那一天啊。”葉珂接過票,下意識地說道。

“什麽?”戴茜不解地問道。

“奧吉莉婭,林慕對我說,奧吉莉婭在那一天也有一個公演,竟然連時間都分毫不差。”

戴茜的臉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那家夥,果然還是不肯放棄,一心想要證明沒有了自己的奧傑塔什麽都不是,可是隻有她一個人可不行,奧傑塔除了我之外,優秀的舞者鱗次櫛比,所以,是不會輸給她的。”

葉珂驚訝地看著戴茜,發現她的目光中竟然充滿了狂熱和不屑。

舞者的世界,果然是我這種人無法理解的啊。葉珂苦笑了一下。

“那麽,我先走了。”

他說道,就向外走去,可是放在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掏出手機,是局裏打來的電話,連忙接了起來。

可是隻聽了幾句話,他的臉色就變得凝重起來。

“怎麽可能是她?你們沒有搞錯嗎?”

他震驚地問道,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他出了一口氣。

“我明白了,馬上就過去。”

雖然這樣說,可他還是一臉的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