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物理學家的興趣

1

戴茜脖頸上的痕跡很快便被認定與柳介脖頸上的痕跡一致,應該是同一個人所為。

但也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見,從秦逸之前的做法來看,他顯然是想知道十八年前的真相,所以一直是在溝通無果之後才對被害人進行了襲擊,但是在戴茜這件事上,他卻直接進行了襲擊。

這可不像是秦逸的做法。

“因為一直溝通無果,我想,大概是他打算換個方式,先將戴茜控製起來,慢慢詢問,這樣更保險。”這個意見在警方內部占了上風,再加上有戴茜的證詞和兩次襲擊中留下的相同線索,就連葉珂也不得不承認,的確有這種可能。

不過,搜查組的人關注的可不是這些,既然已經鎖定了犯罪嫌疑人,他們要做的就是從茫茫人海中找到這個人,並且把他揪出來,繩之以法。

但這份工作並不輕鬆,就連報刊上都登出了啟事,整個搜查組的人也沒日沒夜地四處走訪,卻隻能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撞,一點線索都沒有查到。

“和莫傑的聯係方式呢?如果是通過電話,總能找到蛛絲馬跡吧?”新一天的搜查會議上,張智義皺著眉,有些焦躁地說道。明明已經鎖定了犯罪嫌疑人卻又無從下手,這可讓他開心不起來。

不僅僅是他,整個搜查組的人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大家都在被那個秦逸牽著鼻子走。

“非常抱歉,但是我們發現了這個。”負責對莫傑的居所進行搜查的警察沉著臉遞過來一張紙條,“是在莫傑的一本日記中發現的,夾在事發前一天的那一頁。”

“哦?”張智義接過了紙條,看了一眼遞給了葉珂,葉珂隻掃了一眼,就露出一抹苦笑。

紙條上寫著,“十八年前的事,我大概已經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想和你確認一下,明天上午八點半,我在XX咖啡廳等你,不見不散——秦逸”。

那下麵還附著一張手繪的地圖,標記出了從莫傑的寓所到那家咖啡廳的行駛路線。秦逸果然做了充足的準備。

“核對過筆跡了嗎?”葉珂問道。

“從監獄那邊調取了一些資料,經過比對之後,確認這的確是秦逸留下的。”那名警察說道。

“這樣就完全沒辦法了啊。”葉珂再次露出了一抹苦笑,“隻能按照原來的方向調查下去。”

“雖然覺得不太現實,但是,能確認一下這種紙的來源和所使用的筆嗎?說不定能有什麽發現。”張智義沉默了一下,說道。當然,這種辦法和病急亂投醫沒有什麽分別,紙張是最普通的紙,隨便在什麽地方都可以得到,用的筆更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算了,還是按照原來的方向查下去吧。”意識到自己的決定有些不妥,張智義頹喪地歎了口氣。不過僅僅因為一張約見的紙條就讓莫傑改變了既定的行程,單從這一點來看,警方認為和十八年前的事件有關係這個推斷基本得到了證實。

“柳介那邊呢?有什麽新的發現嗎?雖然目前我們認為秦逸是第一嫌疑人,但並不能因此就忽略了其它方麵的調查。”過了一會兒,張智義問道。

“不太順利。”葉珂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後背挺的直一些,這段日子他可累的夠嗆,“現場暫時沒有發現任何能直接證明和秦逸有關的線索,而且……”他頓了一下,“從小區的安保係統記錄來看,在案發時間段內,並沒有人進入過柳介的家。”

“沒有人?”

“是的,不僅沒有秦逸出現的蹤跡,其他人的也沒有。”葉珂攤了攤手,“據保安說,那天拜訪柳介家的隻有我們。”

“這下可就麻煩了。”張智義輕輕敲著桌麵,眉頭再一次皺了起來。

“已經在擴大搜索的範圍了。”見他這樣,葉珂連忙說道,“我們推測,凶手不一定是在案發當天進入現場的,有可能在前一天夜裏就已經抵達,所以正在調查之前的線索。”

“哦?有什麽發現嗎?”張智義挑了挑眉梢,問道。

“暫時沒有,凶手進入柳介的家中應該是在保姆離開後,那之後的拜訪記錄中也沒有關於秦逸的記錄,前一天夜裏值班的保安回鄉下探親,暫時還沒能聯係上。”

看的出來,張智義對調查的進度非常不滿意,但是大家都已經是在高強度工作了,他隻能強忍著不滿,擺了擺手,“就按照這個方向查下去吧。”

“其實……”這個時候,葉珂卻又說道。

“怎麽?還有什麽問題嗎?”

“那個保姆的話。”

“保姆的話?”

“保姆說過,她在離開前,柳介看了一份報紙,隨後變得很生氣,就連她離開的時候跟他打招呼都沒有得到回應,我在想,這會不會是一條線索?當然,我沒有什麽憑據,隻是一種直覺而已。”

葉珂說著,攤了攤手。

不過張智義的表情看起來可不輕鬆,刑警的直覺和其他人不同,那是常年在刑偵第一線工作鍛煉出來的一種很微妙的東西,有時候就是這種直覺幫助警方破獲了不少大案。

“那就去查一下這件事情吧,這應該不是什麽困難的事。”張智義點了點頭。

搜查會議之後,葉珂便安排人去將案發前一天本地的報紙都搜集回來一份,這需要一些時間,過期的報紙可沒有那麽好收集,隻能去圖書館調閱。

在報紙拿回來之前,葉珂決定先去做另外一件事,關於那場奇怪的車禍的原因。

他可不認為秦逸的那些並不致死的襲擊是毫無意義的,他一定用了什麽更複雜的詭計來殺人。偽造出那種跡象,隻不過是為了將來在被捕之後,法院量刑的時候給檢方製造麻煩。

“所以,就到我這裏來渾水摸魚嗎?”程曜坐在桌子前,攪動著馬克杯裏的咖啡,一臉無奈地看著坐在對麵,整個人躺在椅子裏,臉上還蓋著一本雜誌的葉珂。

“我看,警官先生純粹是想給自己放個假,不過這裏可不是睡覺的好地方,等會兒還有個實驗,會讓你後悔來到這裏的。”在一旁準備實驗器材的助手陰陽怪氣地說道。

他對葉珂隔三差五就跑到這裏來打擾老師的研究非常不滿,因為他總是拉著程曜去做一些奇怪的事情,這已經嚴重幹擾到了正常的教學秩序。

“不,要渾水摸魚的話,我還不如帶著羽妞去公園釣魚,在你們這,實在是一點樂趣都沒有。”葉珂有氣無力地說道,隨即拿掉了臉上的雜誌,坐起了身,對那個助手說道,“喂,再給我來一杯咖啡。”

助手不滿地白了葉珂一眼,將裝著熱水的水壺砰地一下放在了葉珂的麵前,“自己動手,沒看到我正在忙嗎?”

葉珂聳了聳肩,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給自己衝了杯咖啡,喝了一大口之後才對程曜說道,“我來找你,當然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要我幫忙?”

“難道還有其它的事情嗎?”

“沒興趣。”

“別急著這麽說。”葉珂向前傾了傾身子,“聽聽我的分析怎麽樣?”

程曜沒有說話,從抽屜裏拿出了一份學生的論文看了起來,那副表情分明是告訴葉珂,對他要講的“分析”一點興趣都欠奉。

不過葉珂可沒有這樣的覺悟。

“這樣來說吧,目前一共發生了三起襲擊案件,不過針對戴茜的那次,因為她的激烈反抗沒有成功,就隻剩下那個團長柳介和莫傑的案子,羽妞已經對柳介的屍體進行了初步檢驗,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雖然被襲擊,但致死的原因是心髒病發作——柳介之前就有心髒病,這一次隻是在遭到襲擊的時候恰好誘發,我們隻能做出這樣的推論,問題在於我們能不能找到秦逸出現在那裏的證據。”

他看了一眼程曜,見他隻是盯著那份論文,並沒有任何回應,不禁感到有些氣餒,忍不住提高了音調,“現在唯一有問題的就是莫傑的那個案子,還記得吧?我跟你說過的,車輛是從安全氣囊的位置燃起大火的,莫傑沾染到火種之後,幾乎在一瞬間就被大火吞噬,連逃出駕駛室的機會都沒有,這一點非常可疑,所以,我打算從這個案子下手,反正不管他殺一個人還是殺兩個人,隻要能確認其中的一起案件,對他的量刑就可以確定了。”

“真是麻煩。”程曜突然向後靠在了椅子裏,摘下了眼睛,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用力按壓著鼻梁上的穴位。

“怎麽?有興趣了嗎?”

“我布置的這個作業。”程曜彈了一下那份論文,“是讓他們去對稀有金屬的工業用途進行開發論述,可是這家夥用了2/3的篇幅來講金屬的活性分析,根本就文不對題。”

聽到程曜的這番話,葉珂的臉上露出了一抹難看的神情,“你這家夥,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就是那個車禍嗎?”程曜重新戴好了眼鏡,“實話實說,我對那個沒興趣,起火點根本不可能位於安全氣囊的位置,除非……”

“除非什麽?”葉珂湊上前,“起火點的位置可是經過了專家的論證的,絕不會搞錯,倒是你的除非,說給我聽聽吧?”

“那不可能。”程曜笑了笑,搖了搖頭,“與其用那種複雜的手段,還不如製造一場意外來的痛快。”

“到底是什麽樣的手法?”

“一種成功率極低,非常不保險的方法,換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選擇的。”

聽到程曜這樣說,葉珂也變得興趣索然。

“真是沒辦法,這下,要怎麽對局長交代啊。”

他忍不住抱怨了幾句,站起了身,裝在口袋裏的物證袋一下子掉了出來。

物證袋裏裝著的是從車禍現場發現的一些東西,本來是想讓程曜幫忙驗證一下,不過,交警隊的那群人說,這種東西並不是車上的,可能和這起案子沒有什麽關係,他也就沒有拿出來。

程曜一看到那個袋子,眼睛卻一下子亮了起來。葉珂剛俯下身,程曜已經將那個袋子拿在了手裏,舉在了眼前,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過了片刻,他竟然打開了袋子,用手指沾了一些粉末,放到嘴裏嚐了嚐。

“喂,你這家夥,在搞什麽啊?”

葉珂急忙伸手去搶,可程曜的臉上卻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神色。

“這個東西,是從什麽地方弄來的?”他問道。

“你說這個嗎?就是車禍現場,不過,交警隊的那群人說,這東西並不是車上的,可能是不小心混進了物證裏。”

程曜卻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麽,過了半晌,才輕輕地搖了搖頭,“那絕不可能。”

雖然這樣說,可是他緊鎖的眉頭卻沒有任何舒展的跡象。

“那輛車還在嗎?”他看著葉珂,突然問道。

“嗯?”

“被燒毀的那輛車,是很重要的物證,你們還保留著吧?”

“當然。”

“帶我去。”他說著,從衣架上拿起了外套,徑直向研究室外走去。

“老師,待會兒的實驗怎麽辦?”一直在一旁埋頭準備實驗的助手驚訝地看著程曜,問道。

“你來帶著他們進行。”程曜想也不想地說道。

助手一下子露出了激動的神情,“老師,你說真的嗎?”

葉珂強忍著笑,他可非常清楚,這個助手的歲數和程曜差不了多少,甚至任教的時間比程曜還要長,從程曜還是助手的時候,他就是助手,如今程曜已經當上了副教授,他還是助手。

真是個可悲的人。孫嘉羽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露出了一臉的憐憫。

“當然,這種實驗就算是入門的學生也能獨自完成,你已經幹了這麽久,指導他們完全沒問題。”

助手看向葉珂的目光中第一次充滿了感激。不過葉珂可沒有興趣,他追在程曜的身後,快步跑了出去。

他當然知道,這裏並不歡迎他,據說已經有學生將他列為是成功畢業的頭號敵人,排名甚至在畢業論文之前。

“那可和我沒什麽關係,是你自己太嚴格了,畢業這種事情,隨便放鬆一下就可以了。”聽到程曜這樣說的時候,葉珂是這麽糊弄過去的。

車輛這種大型的物證自然無法放進物證室,不過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還隱藏著其它重要的線索,所以,刑警隊專門騰出了一間車庫,很小心地收藏著那輛已經隻剩下架子的汽車。

程曜見到這輛車的時候,直接拽開了駕駛室的門就鑽進了半個身子,對於之前就有一個人在這個位置燒死這件事,他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葉珂就站在他的身後,卻看不懂這個老同學到底在幹些什麽,隻能看到他趴在方向盤下邊,好像在尋找什麽,片刻之後,他站起了身,指尖帶著一些灰燼。

“果然如我所料。”他點了點頭,將目光轉向了葉珂,“車禍發生的時候,還有什麽異常嗎?”

“異常?”葉珂想了一下,“就是火著起的太快,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著了起來,留給人的反應時間幾乎沒有。”

“火光呢?”

“火光?”葉珂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我想起來了,有目擊者說,火著起來的同時,看到了一片刺眼的白光,我們都懷疑,是不是有人在安全氣囊裏安放了小型炸彈,不過沒有找到相關的證據。”

但是馬上,他的神色又變得迷茫起來,“可是,這和案子有什麽關係嗎?”

“還不確定,可能有非常重要的關係。”程曜點了點頭,卻又皺起了眉,“可是,這怎麽可能呢?”

“喂,你到底發現了什麽?至少,要對我這個負責調查的警察說一聲吧。”

“現在還不行,還有很多問題沒有解開。”程曜說著,小心地將指尖那些灰燼收了起來,“我會再和你聯係的。”

說著,他就走出了車庫。

葉珂很想追過去問個明白,但是負責收集報紙的同事就在這個時候打來了電話,告訴他,柳介死亡前一天出版的報紙都已經帶回來了,他隻好放棄了跟在程曜後麵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的想法。

反正,程曜這個時候什麽也不會對自己說的。

2

雖然接連損失了兩個重要的成員,但是芭蕾舞者的職業榮譽讓奧傑塔芭蕾舞團的舞者們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態,重新投入到了排練中。

在這些舞者的生活裏,似乎芭蕾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所有事情都可以暫時擱置到一邊。

可是,這隻是從表麵上看來而已,至少高橋就覺得,除了蘇靜之外,其它所有人都隻是在完成任務而已,他們的舞蹈中缺失了舞者的靈魂。

為此,他不得不停地打斷舞者們的練習,指出他們的不足。

“手再抬高一些,還有你的腿,雖然要放鬆,但也不代表隨意,如果不用心去跳的話,你們這一輩子都隻能是配角。”

他不滿地嗬斥道,直到他看到舞者們的目光突然都集中在了門邊,臉上帶著驚訝的神情。

他回過頭,就看到戴茜正站在訓練廳的門邊,已經換好了舞蹈服。看到這一幕,他的臉上也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除了舞團首席舞者的身份外,戴茜和柳介的關係在團裏也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那是一種亦師亦父的關係,柳介差不多將戴茜當成了自己的女兒,有時候,戴茜也是將柳介當成父親來對待的。

據說,柳介可是有意等再過幾年的時候,培養出新的首席舞者之後,就選擇退休,將團長的位置讓給戴茜呢。

對這樣的決定,大家都沒有異議。

畢竟,戴茜整個舞蹈生涯可都奉獻給了奧傑塔,比奧傑塔名氣更大的舞團要請戴茜過去,她都沒有同意,在林慕出走之後,整個奧傑塔就是靠著戴茜一個人在支撐著。

“我的生命在奧傑塔開始,也一定會在奧傑塔結束,我將把我所有的一切都交給奧傑塔。”這是她最常掛在嘴邊的話。

大家幾乎都以為,柳介的死會讓戴茜消沉很長一段時間,這一次的公演恐怕隻能由蘇靜頂替她的位置了。

誰也沒有想到,她會在柳介去世後的第二天就回到了舞團。

“戴茜姐。”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蘇靜,她停下了訓練,徑直跑到了戴茜的身邊。

這在柳介還在的時候,可是會遭到最嚴厲的批評的,但是現在柳介不在了,他的一些規矩也被大家有意無意地忽略掉了。

“謝謝你!”蘇靜小聲說道,戴茜微笑著點了點頭。

然後走過來的是高橋。

“你沒事吧?要不要再休息幾天?”

他說道,然後就看到了戴茜身後的包裹,臉上驚訝的神色更加凝重了,“你這是?”

他不解地問道。

“高橋老師。”戴茜輕輕鞠了個躬,說道,“我想搬到舞團的宿舍來。”

“這樣啊。”

高橋的臉上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心裏的一塊石頭也總算落了地,剛才有那麽一瞬間,他還以為戴茜是準備離開了呢,在這個時候,奧傑塔可經受不起這樣的損失。

“當然沒有問題,宿舍還有很多空著的房間,我這就去安排,要那間朝陽的房間怎麽樣?本來是給柳介留著的,不過柳介不喜歡和大家住在一起,所以一直空著,裏麵的家具都是準備好的,打掃一下就可以入住。”

“那就麻煩高橋老師了。”

戴茜點了點頭,剛要俯身拿起自己的行李,一隻手已經搶在了她的前麵,是蘇靜。

“戴茜姐,這種事情,還是我來吧。”

她說著,裂開嘴笑了笑,露出了一排潔白的牙齒,提起了戴茜的行李。

“拜托你了。”戴茜點了點頭。

“小柳,你幫一下蘇靜。”高橋叫過了一個高大的男生,和蘇靜一起將戴茜的行李送進宿舍,轉過身大聲說道,“OK,我們繼續!”

他並沒有要蘇靜留下來的意思,既然戴茜已經歸來,那麽對蘇靜的指導也就沒有那麽緊迫了。

“好!”對於高橋的話,舞者們大聲應道,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戴茜的回歸,又讓這些舞者找回了丟失的信心和興奮,看到這些,高橋不由得向正在做準備活動的戴茜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3

在本市發行的報紙一共有30幾份,因為不清楚是哪份報紙引起了柳介的不滿,偵查員將所有的報紙都拿回了一份,有幾份報紙圖書館裏也沒有收藏,這個盡職的偵查員幹脆跑到報社,將他們用來存檔的報紙複印了一份拿來。

葉珂一邊吸著煙一邊翻動著那些報紙,讓他失望的是,裏麵差不多都是一樣的內容,有些報紙幹脆連版麵都完全一樣。

就在他準備放棄的時候,一份娛樂報紙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份報紙在本市的口碑不太好,銷量也不怎麽樣,除了一些娛樂八卦的信息外,就是整版整版的廣告,報社也處在半死不活的狀態中。不過這家報社的記者卻總是能爆出一些重磅消息,據說,為此還和一些明星打過不少官司。這樣一來倒是讓他們在全國的知名度都非常高,喜歡八卦的人總愛從這份報紙上尋找消息。

在當天這份報紙的頭版位置上,刊登著一幅照片,是兩個人親昵地依偎在一起的背影,但是照片拍攝的角度非常微妙,剛好拍到了兩個人的側臉,讓葉珂覺得非常眼熟。

夜遊公園,上演**大戲,奧傑塔首席舞者疑似與私人助理發生戀情

等看到這個標題的時候,葉珂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作為藝人,雖然不是經常在大屏幕上露麵的那種,但是戀情公開也一定會帶來不少麻煩,柳介的不滿情有可原。

或許在自己出事之前,他和戴茜之間有過交流,但出於某種原因,戴茜對警方隱瞞了這一點。

說不定能有什麽發現。葉珂這樣想,決定再去找戴茜詢問。

4

奧傑塔對麵的西式餐廳裏隻有她們兩名顧客。

蘇靜給自己點了一小杯果汁和一塊小蛋糕,當看到戴茜的餐盤裏隻有一杯果汁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了另外一塊蛋糕,便和戴茜在靠窗的一個位子上坐了下來。

葉珂要了一塊蛋糕,看著那個分量,皺了皺眉,又多要了兩塊,再點了一杯咖啡之後,他托著餐盤走向了她們。

“能坐在這裏嗎?”他站在她們麵前,問道。

蘇靜和戴茜抬起頭,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剛好到這邊辦事,看到你們舞團的人都在這裏吃飯,我想這家的味道一定不錯,就過來嚐嚐。”他在她們的對麵坐了下來,端起咖啡嚐了一口,露出了享受的表情,“確實比我的速溶咖啡要好了很多。”

“這可是全市唯一一家當天烘焙咖啡豆的店,味道當然和速溶咖啡不一樣。”戴茜笑了一下。

“那我可真是賺到了,在外麵跑了一天,連午飯都還沒來得及吃,看來有必要給孫警官也帶回去一份。”

葉珂說著,便大塊朵頤起來,不過坐在他對麵的蘇靜和戴茜卻隻是小口地吃著自己麵前的食物。

“案子都解決了嗎?”戴茜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目光。

“嗯?不,還沒有。”葉珂想了想,回答道,“雖然差不多了,但是還差最關鍵的一點始終沒有進展,說到這個。”葉珂將最後一塊蛋糕放進了嘴裏,擦了擦手,“有個問題想谘詢你一下。”

“谘詢?”戴茜顯然被葉珂的措辭驚到了。

“我的意思是,有個問題我想不明白,可能和這個案子無關,用詢問不太合適。”葉珂直視著戴茜的眼睛,“請把你和莫傑的關係告訴我吧。”

戴茜的臉上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並不僅僅是同事吧?我看到了這個。”他說著,將那份報紙的複印件遞到了戴茜的麵前,“這上麵好像說你們正在交往。”

“沒有的事。”戴茜皺了皺眉,“莫傑整整大了我六歲,要說有什麽特殊感情的話,那也是一直把他當成哥哥來對待,何況,柳介老師可是非常在意團裏的成員之間發生感情糾葛的。”

“我想也是這樣。”葉珂咂了咂嘴,“您可是首席舞者,怎麽會和一個助理發生那種事情呢?可是這份報道,好像也不是空穴來風。聽說在他出事前一天,就是因為看到了這份報紙大發雷霆呢,他當時有跟你說過什麽嗎?”

“不,沒有。”戴茜搖了搖頭,“老師之前並沒有和我聯係過,至於這個報道,一定是有人捏造的,這個拍攝的時間,那天我身體不舒服,請了病假,一直在家裏做些基礎練習,我這個人可沒有外出遊玩的習慣。”

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戴茜的情景,那天她在家裏還穿著舞蹈服,葉珂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如果不是實在不舒服,她一定會到舞團練習的。

“那還真是奇怪,柳介為什麽這麽生氣呢?”葉珂說。

“因為胡亂報道吧。”戴茜想了想,“柳介老師很在意舞蹈團的名聲。”

“是這樣啊。”葉珂說道,可是緊皺的眉頭卻並沒有舒展開的意思。

“怎麽?柳介老師的案子,又有了新的變化嗎?”見他這幅表情,戴茜連忙問道。

“不,還是那個樣子。”葉珂笑了笑,“雖然我們做出了一些推斷,但是都還沒有得到證實,所以暫時還不能放棄在其它方麵的調查。”

“所以你們是在懷疑戴茜姐嗎?”一直靜靜地聽著兩個人交談的蘇靜突然說道,“那不可能,戴茜姐絕對不會是那種人。”

大概因為激動,蘇靜的臉漲得通紅。葉珂不禁有些驚訝地看著她。

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蘇靜連忙壓低了聲音,“對不起。我的意思是,戴茜姐是不可能殺害柳介老師的,因為,他們兩個可是情同父女一樣。而且,戴茜姐和莫傑之間真的什麽關係都沒有哦。”

“哦?”葉珂皺了皺眉,“為什麽這樣說?”

“因為……”蘇靜咬了咬嘴唇,“總之,莫傑隻是戴茜姐的助理,我相信他們之間是純潔的,舞團裏沒有人能夠配得上戴茜姐。”

“你知道什麽,對嗎?”葉珂看著蘇靜的眼睛問道,可是蘇靜根本就不和他對視。

“不,我什麽都不知道。”蘇靜突然站起了身,走到吧台前又要了兩份蛋糕和一杯咖啡,重新坐回到位置上,便大吃起來。

葉珂苦笑了一下,知道在她嘴裏問不出什麽來,便抿了一口咖啡,“你這樣吃,真的沒問題嗎?我聽說,舞團裏的女孩子,都要節食,而且,不是盡可能不碰咖啡這種飲品嗎?”

“可是,我正在長身體的時候。”蘇靜愣了一下,卻沒有停下進食的動作,“我才隻有十五歲,柳介老師也從來沒有強迫我節食過,他說,最好在我十八歲,身體差不多都發育成熟之後再節食保持體形比較好,要不然,怕到時候和戴茜姐差太多。”

葉珂看了看蘇靜,又看了看戴茜,確實,雖然舞台上兩個人很像,但更多的也隻是在身形上。換下舞蹈服之後的她們差的就比較多了,蘇靜的下頜明顯要比戴茜更尖一些,臉上也更多了些稚氣。

“反正我也當不了首席舞者,節不節食對於我來說,都沒什麽意義。”蘇靜嘟囔道,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好像並不適應這種飲料的口感。

“什麽?”正在思考的葉珂並沒有聽清,下意識地問道,但是,放在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

他抱歉地笑了一下,走到一邊接起了電話,臉色一下子凝重了起來。

“葉警官好像又要忙了。”當葉珂掛斷電話回到桌子前時,戴茜正好喝光了自己的果汁。

“確實。”葉珂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有了新的發現,所以要立刻趕到現場去。”

“新的發現?”

“嗯。”葉珂想了想,大概覺得對她們說了也沒什麽,“法醫發現柳介是在末次進食之後大約四個小時左右死亡的,但是胃容物顯示,他末次進食是在我們之前推斷的死亡時間前一天晚上。”

戴茜和蘇靜不解地看著葉珂,對於他說的這些東西,她們完全是一副茫然的樣子。

“簡單點來說,就是我們之前推斷的死亡時間是錯誤的,他真正的死亡時間是在前一天晚上的十點鍾左右。”

這個消息讓戴茜和蘇靜感到震驚不已,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巴,“柳介老師那個時候就已經遇害了嗎?”

“現在看來,是這樣的,我要到現場去,重新調查那段時間他和哪些人有過接觸。”葉珂說著,便端起了自己的餐盤。

“葉警官,拜托了。”戴茜站起了身,微微鞠了一躬,說道。

葉珂笑了一下,“請放心,我們一定會努力的。”

說著他便走出了餐廳。

蘇靜消滅掉了麵前的最後一塊蛋糕,想了想,竟然又要了兩塊蛋糕。

“蘇靜,你這樣可不行。”戴茜看著她,臉上露出了嚴肅的表情,“突然這樣大吃大喝,對你的身體很不好。”

“是啊。”蘇靜愣了一下,準備去拿蛋糕的手顫抖著,終於還是收了回來,輕輕歎了口氣,“可是,我怕以後都吃不到這些東西了。”

5

孫嘉羽是在對柳介的屍體進行司法解剖的時候發現異常的。因為臨時有其它的案子要處理,對柳介的司法解剖被迫延後了幾天,原本大家認為不會有什麽發現,但是就是這次解剖讓警方的調查方向不得不進行調整。

柳介未來得及消化的胃容物中發現了大量肉食,當時她就覺得奇怪,早餐的時候吃肉可不太符合中國人的飲食習慣,於是便聯係了柳介的保姆,最終證實,這些食物是前一天晚上的晚餐。

孫嘉羽一下子就意識到出了問題,於是通過這些胃容物重新推斷了柳介的死亡時間。

“真是不可思議,凶手是怎麽做到讓我們對死亡時間做出了錯誤的判斷的呢?”葉珂戴著手套,站在柳介的書房裏,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影響死亡時間推斷的因素有很多,比如說,溫度,初步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時,我采用的是屍溫判斷,人死亡後屍體的溫度會逐漸降低,直到與環境的溫度相同,但是如果人為使環境的溫度在死者死亡初期偏高,就會造成屍溫下降緩慢,誤導我們做出錯誤的死亡的時間推斷,以為他死亡的時間並不長,這就是為什麽現在我們一定要對死者進行解剖來重新確認死亡時間的原因。”孫嘉羽的目光在房間裏遊動著,尋找著什麽,視線最終落在了牆角,那裏立著一台立式空調。

“我記得你說過,進屋的時候你覺得屋子裏特別熱?”

“沒錯。”葉珂回憶了一下,點了點頭。

“可是當時是的窗子是開著的,外麵的溫度並不是很高,內外溫差不應該有那麽大。”孫嘉羽沉默了一下,說道,“我想這就是原因了,有人刻意讓房間的溫度偏高,就像個溫室,讓屍體狀況停留在死亡的那個時刻,至少相差不會太久,這樣我們第一次檢查屍體的時候就會認為死者剛死亡不久。”

“溫室?”

“至少是類似溫室的東西。”她開始在房間裏尋找,終於在書架上找到了一個遙控器,按動開關的那一瞬間,伴隨著一陣轟鳴,一股猛烈的熱浪撲麵而來,空調上的數字顯示,在上次關閉前,它提供的輸出溫度是32度,是空調設計的極限。

“看來就是這個了。”孫嘉羽點了點頭,“在夏天還用這個溫度,空調的功率會超出設計上限,所以別墅的電源才會自動斷開。”

破解了這個詭計對於案情的偵查並沒有太多的作用。重新推斷了死亡時間後,葉珂便找到了保安,要求他們提供在那個時間段拜訪柳介的登記名單。

但是很遺憾,在登記記錄裏,那段時間並沒有人來拜訪柳介。

“我想起來了。”就在葉珂準備離開的時候,保安突然說道,“有幾個人來拜訪那個柳介的時候,通常是不登記的。”

“哦?都有哪些人?”

“就是他們舞團的那些人。”

“知道他們的名字嗎?”

保安點了點頭,葉珂連忙讓他在本子上寫下了那幾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