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塵（1）

人間有個鳳梧縣，因縣中長滿梧桐而得名。鳳梧縣雖然地處偏遠，卻是一片寧靜富庶的世外桃源。

城中一直流傳著花神的傳說，人們都說這鳳梧城如此祥寧，是因為有花神庇佑。

沒有人見過花神的真麵目，但是關於花神的故事，卻從幾百年前就有了。許多人都見過花神，但是花神的模樣卻說不清楚，有人見到的花神是穿著紫色的衣服，有人見到的是紅色，也有白色和青色，總是不一樣，不過至於相貌，說法卻都是一樣的，那就是兩個字——很美。其實這些人也未必真的見過花神的麵貌，但是茶餘飯後無聊之時，這些傳說便成了最有趣的話題，有好事的人添油加醋，說得天花亂墜，讓花神的名聲更加神乎其神。

城中最富有的當數城北的蘇家。

蘇家祖上是世家，原本住在京城，到了蘇延明這一代，家業已極為豐厚，蘇延明早已厭倦了官場的明爭暗鬥，索性便辭了官，回了老家鳳梧，住在了蘇家當年留下的老宅子裏。蘇延明膝下有個兒子，名叫蘇啟，也跟著父親回到了鳳梧。蘇啟自幼在京城長大，見這鳳梧縣地方雖不大，卻有一番別樣的愜意，況這裏民風淳樸，景色恬靜，蘇啟日日吟詩作對，聽琴品茶，逍遙得神仙一般，很快就適應了這裏。

蘇啟在二十歲的時候成了家，妻子楊英是城外十裏的青桐莊莊主楊元路的獨生女兒。楊元路是位捉妖師，憑著這一身捉妖的本事，置下了豐厚的家業，他膝下無子，隻有楊英這麽個女兒，於是從小就把楊英當男孩教養，習文練武，練就了一身好武藝，卻也練就了一副豪爽性子。

母親邱氏很是擔憂這個女兒，一日母女兩個在屋中閑聊，邱氏摸著楊英的頭發歎道：“我的女兒確實生了副好看的相貌，隻是這脾氣總是要改改。你如今已經十八歲，早已到了找婆家的年紀，再這般胡鬧下去，萬一嫁不出去，可該如何是好啊！”

楊英毫不在意，笑嘻嘻地道：“他們不來娶女兒，那是他們沒福氣，娶不到女兒這樣的好媳婦，吃虧的是他們，與我何幹？”邱氏伸手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嗔道：“你這丫頭，真是不害臊！哎，娘年紀大了，你就不能讓我省省心？”楊英笑道：“娘哪裏年紀大了，英兒看著娘還像二十年前那樣美啊！”邱氏忍不住“噗嗤”笑了，說道：“又胡說了，你今年才十八歲，你怎麽會見過我二十年前的模樣？”

楊英一本正經地道：“當然見過啊，不是和現在一模一樣，沒有分別嗎？”邱氏無奈地笑道：“真是拿你沒辦法。”每次同楊英談起這些事，楊英總是這樣哄她母親，她表麵上對這些事情毫不關心，其實她終歸是個女兒家，心中還是多次幻想過自己的未來，隻是她中意的那一個人，始終沒有出現，若就此隨隨便便把自己嫁了，她不甘心。

遇見蘇啟，是在鳳梧城的大街上。

那一天，楊英剛打獵回來，牽著一匹棗紅馬緩緩穿行在鳳梧城中。此時街中行人眾多，楊英恐傷到百姓，隻好牽馬步行一陣，本想走過這段路再上馬，豈知走了幾步，忽見旁邊圍了一群人，指指點點，低聲議論，楊英心中好奇，便牽馬走近，將馬栓在路邊一棵梧桐樹上，擠進了人群。

隻見人群中擺著一張小桌，桌上放著象棋棋盤，桌邊一老一少正在下棋。那老者楊英認識，正是這鳳梧縣有名的教書先生，老先生姓季，六十多歲年紀，愛棋如癡，想來是近日無事，來街邊找人下棋解悶來了。對麵那年輕人楊英看著眼生，見他衣冠整潔，神態悠然，手中折扇輕搖，扇上畫的是一副淡雅的山水，身後還站著個十五六歲的書童，這般模樣，像是哪個富家的公子，但楊英從小就常來這鳳梧城中玩耍，她性情爽朗，對城中人無論地位如何，也不論男女老幼，結交了不少朋友，城中人人都認得她是青桐莊的大小姐，可是這位年輕公子，她卻是第一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