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兀獸奎軀燃況起

天芻乾門斯孤落

啟已天淩幕阻斷了蘇婉通往懦潭族唯一的通道,但蘇婉卻能透過幕簾看到密道中被關押的啟玄和梓筱,她於是便驚喊道:“貝王貝王!”啟玄側身一看,即流淚說道:“我聞知你族有難,本欲往救,奈何了互無情,將我與梓筱二人束縛,貪生畏死,不肯相救。奈何!奈何!”

蘇婉當即明白其中意,她原不過是想暫避懦潭族內,不想懦潭無情至此,她終到頭也再未提及想要懦潭族相救一事。她並不怪責啟玄,但她仍舊對了互的所作所為感到發指。她看到了互在幕簾之後刻意回避她的目光,她便說道:“了互,我來不過是想要暫避此處,但即便如此仍是不得。我隻是心傷,凝王在我來之前仍顧慮你族,以你族勢單力孤,而不肯尋你族相助,恐你族因此受擾,卻不知你原是如此狼心狗肺之人。我今日亦不央求你相救,但我古善族救你部族於水火幾次三番,但願今日之決絕當真能教你心安。善惡到頭終有報,若我古善族度得此劫,今後將與你懦潭族勢不兩立,若度不得,自此亡族,那便是我古善一族瞎了雙目,救你這牲畜不如之人!”

蘇婉說完便依原路返回,又想起卿棠正一人苦戰,不禁又是悲從中來。她又聽得背後啟玄的哭號:“了互了互,你真真是作孽!作孽啊!今日你不救古善族,來日你必遭天譴!”

了互回頭將啟玄一腳踹於地,喊道:“我這是為了本族長存!再者,放眼全族上下,盡是向我,你又何必多言!”

再說蘇婉返回之時,古善族內早已遍地廢墟,族人早已被消滅殆盡,卿棠已不知去處。那把飛天斷丘弓被攔腰折成幾段,架在火堆之上燒了三天三夜還未熄滅。蘇婉不知該去哪裏,唯有躲在密道之中伺機而動。

而羌令大勝而回,因滅了一個千年敵手而興奮不已,說道:“古善族已滅,往後將無人再與我做對。待懦潭族休養期一過,懦潭族即唾手可得!哈哈哈!”

斯孤已到入天芻之日,啟朗堡內人聲鼎沸,正午時分,斯孤將天芻劍請出匠屋,浮於高空。天芻劍光芒萬丈,刺天破地,放眼啟朗堡內外,無論何時何處,所有人都能一睹天芻劍熠熠生輝之姿。

時煞早已將清瑾殺滅,而幻為清瑾之身,伴於斯孤左右。斯孤大意輕敵,並不知身側之人乃是樓巫族邪人所幻,而毫不設防,在時煞麵前施法,乃至匠屋所在,似都有所隱約泄露。但幸得匠屋幻形無數,除斯孤外,人所見者,不過是匠屋無數幻形中微不足道的一個。斯孤入天芻,則是元神入天芻劍,劍複歸匠屋,斯孤由此經匠屋入天芻,以此獲得永生不滅,相佑佐戶。

而再說燃況閉關多時,終修得兀獸奎軀,獲得不死之身。那日他出關,悚淩獸屍陣從天而降,愈近地則氣浪愈強,屍陣愈大,落地那一霎,震屋毀房,先前靜止的樓巫族人又重新活動起來,但樓巫族內依舊混沌無光。

屍陣大開,悚淩獸四散,燃況浮空而出,微睜雙目,亮光刺過又轉瞬即逝。燃況訕笑,大喝道:“斯孤,你死期將至!”

這一聲話方落,無數悚淩獸屍身碎片紛紛從四麵八方湧來,拚聚成一個碩大無比的悚淩獸之軀,燃況飛身入悚淩獸軀體之中,至此與悚淩獸合二為一,威力無窮。

斯孤入天芻,端弗則即將為芻王,彼時他正在呂邑宮中與斯孤交談。

“今夜子時,我將正式入天芻,往後這佐戶族內外大小之事,全由你做主。我佐戶一族數萬年根基,著實不易,你當事事上心。我也將同已入天芻之先祖合力相佑,佑我佐戶族萬古長存,永世不滅。”

端弗答道:“端弗謹遵芻王之命。”

“你且記住,”斯孤繼續說道,“放眼休但卡洱,我佐戶族從來無一敵手,但若我翻雲覆雨,這魔域之中便唯我一族。今是我族宅心仁厚,由得那四族與我族共存,這是那四族之幸。但你當切記,那四族終是賤族,生而為我族奴役。你向來對我奴役這四族一事頗有微詞,但我入天芻之後,將佐戶族交於你,奴役這四族乃是我族慣例,你若膽敢廢此慣例則是大逆不道!”

端弗戰栗而言:“端弗不敢!”

斯孤又對泠挽說道:“端弗即將為芻王,還需你從旁協助,莫要他聽信了那四族讒言,做出不合身份之事來。你較之端弗總是更明事理,知大是大非,往後你要格外上心。”

泠挽屈身,答道:“泠挽明白,請芻王放心。”

“好了,你二人先行回去吧。”

待二人從呂邑宮出來之後,泠挽便對端弗說道:“你可曾注意到今日清瑾似有些異樣?”端弗點頭,道:“倒是有些不尋常,你可曾用斯弗眼一探究竟?”泠挽搖頭,道:“你並非不知,呂邑宮中芻王向來不允許我等施法術,且今日是天芻之日,更不可用。”

端弗思來想去終覺不妥,道:“今日芻王入天芻,乃是天大之事,萬不得有任何閃失。我且將那清瑾叫出,看是否真有蹊蹺。”

時煞知道泠挽的斯弗眼能夠識別一切的幻形,但同時他也知道呂邑宮的規定,因此他盡量躲藏在呂邑宮中並且避免與泠挽碰麵。但斯孤忽然喊他道:“清瑾,你且去取芻子之血放於巾乃台上,以迎天芻。”

每逢芻王入天芻,則必須以芻獸一子之血放於巾乃台上,同芻王一道入天芻。但即便芻王要取芻子之性命,芻獸依舊對芻王忠心耿耿,毫無二心。而此時時煞領得此令,遲疑不敢出。斯孤便略有怒色,道:“清瑾,你聽得未聽得?”

“聽得聽得。”時煞慌忙出了呂邑宮,又左右張望,提防與泠挽相見。

但是在他通往巾乃台的途中,泠挽恰巧堵住了他,就在泠挽準備使出斯弗眼之時,耳畔卻傳來斯孤的警告:“泠挽你休要放肆!今是我入天芻之日,堡內除我之外無人可以使用法術,你休得胡鬧!”

泠挽聞聲即跪拜在地,說道:“泠挽知錯,芻王息怒。”

時煞心中竊喜,但又不露聲色,徑直往巾乃台上走去。但泠挽卻忽然忤逆芻王之意使出斯弗眼,時煞心下一驚,暗道:“完矣!”

可是斯弗眼將時煞渾身上下掃視了一圈卻未能發現出任何異常。但這倒引得芻王勃然大怒,將泠挽抓到了呂邑宮大殿前,怒喝道:“我方跟你講不可使用法術,你竟敢充耳不聞!既然你如此大逆不道,我索性將你打入啟朗禦中,讓你日後再不可見天日!”

端弗忽從外闖入,跪於殿前,喊道:“芻王息怒!芻王息怒!泠挽一片赤誠,隻是憂那清瑾乃是外族幻形,恐有害芻王入天芻,這才擅做主張忤逆了芻王之言。請芻王看在泠挽數百年來對佐戶族一片赤誠的份上,饒她一次!”

芻王吸呼氣之間殿外便狂風大作,他大喝一聲:“再有下次,必將嚴懲!”泠挽便被氣浪震出呂邑宮。端弗慌忙跑了出去,將泠挽抱了起來。而他看著巾乃台上的清瑾,慌忙地轉身,嘴角的竊笑卻毫無遮攔。

“斯弗眼看不出異樣,但我總覺得此清瑾非彼清瑾。”泠挽說道。

“可斯弗眼前,幻形向來無所遁形的。”

“興許是我多慮了。”

時煞因未被察覺而心中暗自慶幸,他方知曉燃況修得兀獸奎軀之後,他的詭幻術便登峰造極,便是泠挽的斯弗眼也難以窺察。他因此便得以愈加膽大妄為。

巾乃台上他姿態傲慢,對芻獸說道:“芻王有令,令你供一子灑血巾乃台上,助芻王入天芻。”

芻獸心憤難平,卻依舊將一子弑殺,拋其身於空,灑其血於台。紅光漫天,血鑄長牆,子時忽至。斯孤已飛入巾乃台,由芻血相護,隱身入天芻劍。天空匠屋幻形無數,交互變動,倏然間斯孤卻飛入其中一個,而後匠屋又忽而隱形而去。時煞遍地找尋,卻未能尋到。但他手中留有一滴芻血,使得斯孤隱於匠屋卻未能長隱。匠屋所在忽有所曝。

隔空燃況馭悚淩獸疾來,黑煙使刁等以下族人瞬間失去知覺,繼而肉身灰飛煙滅。端弗隨即騰空而起,引來雷閃電鳴,卻無一奏效。泠挽急使出伽如光帶,將一眾族人隱於堡內。芻獸大驚,淩空朝悚淩獸衝來,大戰數百回合卻難分勝負。斯孤見狀從天芻劍中複現,對端弗大喊:“助我使天芻乾門陣!”

但一來二去,斯孤的天芻乾門陣卻無力施展,而端弗所有法術卻亦在斯孤入天芻之間短暫終止。燃況算得所有時間,知天芻之日,斯孤與端弗法力都將大不如前,因故尋得此機前來。

佐戶族上下戰力皆無,伽如光帶便是護得族人不被發覺,卻難擋啟朗堡被燃況肆意塗炭。啟朗堡內,血色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