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千廷閣詭怪變幻

書讓巧言惑端弗

寒枯徑消失的地方便是千廷閣。

千廷閣乃由一千屋宇組成,當中一座屋宇,依此屋宇依次向外,圍成十個圓環。各屋宇形態全同,高三丈一寸,長寬均為九丈三寸。屋頂有一高梯直衝雲霄,倒不知究竟有多高。屋與屋間以河相隔,河中有一片小舟,舟上時有人時無人。閣中人相貌未見不同,隻是遇水生鰭,遇雲生翅,唯是到了陸地,才回到尋常人模樣。

千廷閣外,唯有一條一拳寬小道供人出入。端弗遠眺見到閣樓正中屋宇,便說道:“那正中房屋當是主人所在。”他又掃視一眼麵前這小路,道:“如此狹小怎能通過?”說著便飛身而去,打算飛到千廷閣正中,卻教一陣撞擊跌了回來。千廷閣上一個圓弧形牆體緩緩顯現,牆體上站滿千廷閣人,當中一人喝道:“來者何人?”

端弗心有不忿,一邊揉著額頭一邊喊道:“你等是何人?膽敢偷襲本王!”

泠挽箭步上前,道:“還望見諒,我二人誤闖貴寶地,不知此間是何處,還望指點一二。”

“來者何人?”來人重複道。

“我乃佐戶族芻王斯孤!”

“敗軍之將,何足言勇?”

來人哈哈大笑,端弗便容忍不得,召來神力,欲要摧毀那千廷閣,去教泠挽攔下,道:“你莫不是忘了我們是為何而來?他們並非我們敵人,你當真要濫殺無辜嗎?”

端弗放下雙手,但仍心有不甘心,道:“且饒他們性命!”但來人卻嘲諷道:“還是這位夫人深明大義,我當是誰,原來是芻王!但縱然你是芻王又如何?佐戶族今時不同往日,你便是魔能威震魔域又如何?還不是教燃況殺敗,狼狽逃竄?哈哈哈!”

“你!”

端弗忍無可忍,一旦攥緊拳頭則天地旋轉,當頭幾間屋宇瞬間化作碎片。千廷閣人當下被狂風吹散於地。端弗仍覺未解氣,正要進一步施法之時,泠挽飛起擋在他麵前,道:“你這是作何?這中主人定然是十五衡令之一,你滅他種族、毀他屋宇豈不是前功盡棄?”

“但我心中不甘!”

“可他們所言又何錯之有?”

端弗不再答話。

圓弧頂牆體緩緩向下收起,被端弗打敗的千廷閣人連滾帶爬逃回千廷閣中,但麵前那條狹窄小路卻緩緩向左向右伸展而去,屋宇漸漸被推到兩旁。小路盡頭,約摸是四五裏地遠的地方,有一個男子正徐步向他們走來。

那男子全身披一副鎧甲,行走之時,鎧甲與空氣接觸,甚至於冒出火光來。他似乎行走飛快,但那一段路程他卻走了許久。

待他來到端弗麵前之時,夜已深,屋宇中燈火齊亮。男子微微作揖,道:“千廷閣閣主書讓恭迎芻王芻後到來。”

“你怎知是我二人?”端弗問道。

“自然。凡十五衡令者,無一不識芻王芻後。”

“既如此,你且將事情來龍去脈告知本王,本王並無多餘時間耽誤於此。你且速將一切說來,本王還要去尋餘下衡令。”

書讓麵帶微笑,嘴角卻微抽搐,待端弗說完,便一改此前恭敬之態,拂袖而去。端弗於背後大喊:“你這是作何去?”

書讓不答,隨之而去的並非他一人,整個千廷閣都瞬間隱遁而去。端弗氣急敗壞,引來道道閃電,將千廷閣原來所在盡數摧殘。泠挽使出伽如光帶隱去了千廷閣土地所在,而後又喝道:“適才書讓恭敬有加,你卻那般傲慢,無怪他拂袖而去!你分明理虧,如今卻還要如此這般毀人土地,你當真是無禮!想你未為芻王之前,宅心仁厚,如今佐戶族已滅亡,你尚且如此狂妄自大,若是佐戶未亡,不知你會放縱至如何!想必與芻王斯孤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休得多嘴!”

端弗一聲大喝,周身土地便盡數塌陷。泠挽閉目搖頭,雙手大拇指與中指相撚,周身劃出一個金色光帶,隨即雙手推出,光帶化作一個圓形束縛,將端弗困於一處。任端弗如何施法,所產生的破壞便被這圓形束縛盡數吸收。

“這是何術?”端弗破口大吼道。

“此乃空已術。”

“緣何我不得知?”

“並非是你不知,曆代芻王原本均不得知。這空已術原本該是曆代芻後修行,以限製芻王殘暴。奈何此術被芻王斯孤發現,他憂這空已術有礙於他,在芻後木念修得此術前邊將其隱於啟朗禦中,因此他之殘暴無人能阻。”

“但你又為何能修得此術?”

“我自有我的方式。但你切記,我使出空已術,並非與你做對,隻是要你辨清敵友,要你知曉當下形勢。從幕黎洞到嵐蝶穀,到寒枯徑,再到如今千廷閣,幸得有所指引,指引我們去尋真相。你弑殺這書讓衡令輕而易舉,但你又置這真相於何處?芻甘心放棄永生之軀,如今長眠天芻穀中,十五衡令數萬年忍辱負重,你當真要負這些人嗎?”

端弗平靜下來,忽又冷笑道:“我向來以為我方為魔域中至高無上之人,任何人奈我不得,卻不想如今你一個小小空已術就將我束縛住。罷了罷了,我聽你的便是。”

端弗依泠挽之言,於千廷閣前恭敬作揖,道:“書讓衡令,適才我多有得罪,還望您大人大量,不予計較,現身一見。”

端弗講完並未見前方有所異樣,看了一眼泠挽,泠挽便示意他往下說。但千廷閣忽又出現了,當中大門打開。前方傳來一句話:恭迎芻王芻後。

端弗與泠挽乃大步向前。屋中空落,並無區隔。屋中放一本古籍,與幕黎洞所見相似。端弗正欲伸手去拿,古籍卻忽而飄向前方,屋當中現出書讓,鎧甲盡去,換為尋常衣物。書讓手捧古籍,道:“似曾相識?”端弗背身點頭,道:“莫不是就是我的那本?你將這古籍還於我把。”

書讓哈哈大笑,道:“古籍?非也!非也!這可是至罕見的希盧啊!你將這希盧當一本古籍可當真是糟踐寶貝!”

“希盧?這與古籍有何異同?”

“古籍不過一本書籍,這希盧內中可是一片魔域哪!這希盧共有十六本,十五衡令各擁一本,剩餘一本流落休但卡洱之內。但這十六本中僅有一本為真本,其他十五本僅僅是由真本幻化。真本之上有十五處凹槽,專為十五幻本所設。若是能尋齊十五幻本,又得到真本,則可以尋到這魔域本真。”

“那你手中這是真本還是幻本?”

“這無人能知。唯有時機成熟才方能知曉。”

端弗低頭若有所思,道:“想來尋齊十五衡令也必是要尋得這十五希盧了。”但話到如此,他方記起那日嵐蝶穀中最後見到的希盧已不知所蹤。他便說道:“還望書讓衡令指點,我原先有希盧在身,如今卻不知去處。”

書讓複笑,道:“且隨我到屋中,我與你細細道來。”

泠挽起身欲同進,卻教書讓攔下,道:“此間僅能芻王進入,芻後請在外等候。”泠挽慌忙說道:“泠挽魯莽,這就返回。”

空****的屋中又出現了一間小屋,書讓與端弗雙腳踏進小屋之中時小屋便隱遁。泠挽來回踱步,終覺有些異樣,又著實不知從何說起。而那屋中,書讓與端弗相對而坐,說道:“適才芻後在場,書讓有諸多話不便說出。”書讓忽又跪於地,道:“書讓以下犯上,還請芻王恕罪!”

端弗教書讓這忽然改變的態度弄得一頭霧水。但一旦見到有人在自己麵前高呼芻王並下跪行禮之時,他便又陡生出優越之感來,仿佛又到了啟朗堡大殿中,享受萬民朝拜那般。 但他仍舊裝作一副寵辱不驚之態,問道:“書讓衡令何出此言?”

書讓依舊呈跪狀,道:“芻王切莫叫芻後蠱惑了去!所謂尋找魔域真相又是為何?芻王如今在魔域之中所向披靡,無人能敵,即便教燃況僥幸贏得一仗,但那又能如何?如今燃況已死,兀獸奎軀悚淩獸也岌岌可危。芻王何不殺將回去,重為魔域之王?芻王貴為魔域至尊,又怎會不知魔域真相?若是芻王尊貴如此尚且為人蒙蔽,那魔域又何嚐有一人能知真相?所謂要芻王顧念魔域安危,一路尋真不過是別有用心之人要阻止芻王返回魔域,消滅惡族,弘揚正義罷了!還望芻王三思!”

“燃況死了?”

“是的,困於兀獸奎軀悚淩獸叛變,燃況已死。”

但端弗依舊踟躕不決,道:“芻、泠挽、幕黎、離桐等人均勸我去尋真,斷不能為假啊!”

書讓見端弗有所動搖,便起身逼近,道:“那是芻王心善,不知這些人居心叵測。殊不知,此間已非休但卡洱,芻王離開休但卡洱超過一年,則魔能盡失,此後便再無機會統治魔域了!還請芻王斟酌!”

端弗身體忽然失去了平衡,跌落在地,口中喃喃自語:“失去魔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