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魔域**平化塵埃

小徑隱去悟真諦

燃況炸裂的軀體緩緩成了碎片,碎片又漸漸地飄向遠空。原本細碎的殘片被勁厲刺骨的山風碾成粉末。悚淩獸群起爭搶,將這些屍體粉末吞咽進肚中。四麵八方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樓巫族人卻傾巢而出,朝著悚淩獸瘋狂襲來。

天又開始下起血雨,黑色血雨淌在地上,卻又將每一處經過的地方吞噬,露出的土地愈顯貧瘠,方建起的宮廷樓宇在血雨的傾淋之下,一點一點地向下倒去,揚起的塵埃又迅速被這血雨所覆蓋。樓巫族人便轉而奔向這些倒去的殿宇,捶胸頓足,嚎啕大囔,卻不知所言為何。他們競相將頭撞向那些斷壁殘垣,噴薄而出的黑色血液與血雨混溶到一起,卻忽又燃起熊熊大火,將樓巫族照得透亮。而這突如其來的大火使得悚淩獸大驚失色,四散奔逃,逃之不及的便被大火熔化,熔化的軀體落入大火之中,便助長了火勢,一時間,樓巫族內火光衝天。

但這是場匪夷所思的大火。恰恰是巨石、屋牆這些看似不易燃的物件卻在大火傾過之後轉瞬化為烏有。而恰恰是那些草木、那些毛皮,卻在大火中完好無損。便是悚淩獸,似乎是教這大火燃去,但頃刻之間,定睛細看處,方才知道那悚淩獸本來未死。那烈火熊熊拔地而起,卻儼然就是悚淩獸模樣。悚淩獸並非死去,卻恰恰是愈發強大。

如今之悚淩獸,半為肉身,半為火獸,而當中那隻曾引得天芻劍靈氣的悚淩獸卻登高一呼,瞬間化為人形。

“悚淩王!”

眾悚淩獸依它而聚,高聲大呼。但不遠處樓巫族人卻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仍自顧自擁向碎屋瓦廢墟,竟將碎石嚼進口中。每嚼一下,肌增一塊;每嚼三下,身長一寸。若是嚼得九九八十一下,則身長至八十一丈長,轉身便能將悚淩獸拍於地。若是踏步而行,則地將深陷。但悚淩王並不將他放在眼中,長聲冷笑,道:“花拳繡腿,且教你受我烈火炙烤。”

他這聲音方落,那邊無數悚淩火獸便飛向了那些長至八十一丈高的樓巫族人。火獸將樓巫人由頭至腳緊緊纏住,使他們前不得進,後不得退,身上火燃不熄。但樓巫人卻忽然竄入高空,複落到地麵之時,則不見了火獸,而樓巫人身上束縛則盡除。反觀那遠空,似有火光忽亮,卻轉瞬又不見了影蹤。

倒去的殿宇殘片早已被樓巫人食盡,如今樓巫人突變各異,身高均有數十丈高。悚淩王心中倒吸一口涼氣,喊道:“這樓巫人怎有如此魔能?”

但他並不甘於就此認輸,而是召喚來悚淩獸無數,堆疊一起,高入雲霄。但未等他出擊,卻見到那樓巫族人扭打一處,自相殘殺,他便冷笑。

試問誰人不想稱雄?初時魔能不及,燃況臣服於斯孤,一旦修得兀獸奎軀,則即滅佐戶。悚淩獸自恃萬獸之王,又怎能心甘他燃況如此踐踏?今是燃況愚昧,引來天芻寶劍,卻助悚淩獸魔能大增。如今燃況已死,樓巫人魔能不相上下,各自不服,卻不知悚淩獸方為他們共同之敵人。然則欲望麵前,他們又何能理智?他們唯希望殺死對方,從此以後族內便唯自己一人,從此再無人敢來役使自己。

燃況靜觀樓巫人相鬥,卻見火獸蠢蠢欲動,他便意識到這些悚淩獸對自己就如同樓無人對燃況一般,一旦時機成熟,就將背叛自己。他索性要在它們叛變之前將它們全部殺滅。

於是,他雙臂上揚,地上塵埃紛紛紛向上,卻又忽然如同一把利劍穿透了四周悚淩獸的軀體。悚淩獸應聲而落,又化為塵埃,散進大地中,頃刻間無影無蹤。

而那端,樓巫族人在廝殺之後挨個倒下,屍體即刻化成塵埃散落到大地之中。樓巫族內煙塵滾滾,目視不及遠方,震天響聲乍停,族內一切卻漸漸消隱,而這一波浪潮向著整片魔域蔓延。七天七夜,魔域再無一物,唯剩一片大地與這魔域空洞交相映照。而那日之後,魔域之內亦不再有白晝黑夜交替,這魔域,已再無生靈。悚淩王望著這寂寥大地,概歎道:“如今族人皆亡,我在這魔域又怎可為王呢?”他忽又記起其他三族,心下一想:那三族人必是在何處躲藏,且抓得他們來!”

他在這魔域中來回穿行,卻尋不得古善、覆惡、懦潭任何一人。經此動**,那三族雖未受顯著影響,但啟已天淩幕卻出現裂紋。卿棠不無擔憂,說道:“啟已天淩幕原本當是無堅不摧,如今竟也難敵這樓巫族內血雨腥風。如今因有啟已天淩幕隔絕,三族之間相互不可隨意進入,但若啟已天淩幕徹底碎裂,那麽恐那二族又生事端。再者,悚淩獸在外作亂,若是他十二個時辰之內未見生人,便將昏沉死去,魔域也總算能重歸平靜。”

蘇婉問道:“可這啟已天淩幕能抵得住十二時辰嗎?”

卿棠起身,輕輕觸摸啟已天淩幕裂紋處,歎聲道:“但怕如此。如今啟已天淩幕外,悚淩獸僅剩一隻,如同燃況一般,想要稱霸這魔域。若是這去幕簾退去,教這惡獸發現,又將是一場浩劫。”

“那怎麽辦?”

卿棠閉目低語:“莫不是當真要這魔域之人都盡數死去,這場劫難才能停歇?若如此,這魔域又何以立存?”

她說這番話之時,答或在口中回旋的含糊不清的一句話與此半字不差。泠挽未聽得真切,隻是獨自說道:“這浩劫,不知幾時休?又不知這浩劫,是真是幻。原本這魔域,該是祥和一片,無戰無亂。如今卻如此不堪,幾近覆滅。哎……”

端弗忽然變得抑鬱起來,開門想要走到寒枯徑,卻教答或一把拽了進來,斥罵道:“你這是作何?再入寒枯徑,你性命不保哪!”

當說完這句話之時,答或忽而像是記起了什麽,忽而怔住,又忽而清醒過來,將門虛掩,卻由得寒枯徑上的寒氣吹進屋內。但寒氣不寒,隻是將屋內充斥白色煙霧。答或牽拉起泠挽右手,又拉住端弗左手,稍一運氣,就將一種莫名之能傳到二人體內。端弗和泠挽皆聽得一席話:“我乃十五衡令之答或衡令,數萬年前我逃亡至此,幻影萬載,終盼得你二人前來。寒枯徑僅一屋一徑,又名忘憶徑,凡入得此徑者,若非魔能如芻王,否則都將悉數失去固有記憶,而以寒枯徑記憶代之。此也是為何寒枯徑之中,芻後變作他人,不識芻王之因。我當年入得此地,此後卻漸失記憶,忘卻重責在身。幸得方才魔域中一語驚醒,我方記起往事,以此破了寒枯徑禁錮,許我道出真相。佐戶也罷,休但卡洱也罷,如今已無甚重要。你二人若是足有恒心,且一路奔行。若見得十五衡令全部,則大事可成。”

端弗驚呼道:“但這大事又所指為何?再者,這休但卡洱如今一片荒蕪,如何能袖手旁觀?”但答或的幻影早已淡散而去,屋門開啟,屋外傳來一番話:“萬年等待,終盼得芻王芻後到來,如此答或雖死尤不悔。答或所知已悉數相告,餘下需得芻王自行領悟。萬年苟活,答或但要向芻王芻後傳得此言。如今話已帶至,答或便功成身退。”

端弗泠挽推門出去,齊聲喊道:“答或!”奈何答或早已不在。

小徑蜿蜒而去,又漸漸消隱。無形之力拖拽二人向前。離屋遠去,屋漸飄遠,於甚遠處化為雪落。徑上已無寒氣,前方卻有束光亮以作指引。端弗與泠挽兩兩相望,不知究竟是何意。所謂或許,唯等到尋齊十五衡令,他們方能知曉這真相究竟為何。如今,他們唯有依答或指引一路向前。尋得十五衡令,尋出真相。

寒枯徑上積雪愈來愈厚,而空中卻忽有月色。月與雪相照應,倒不失為一處美景。泠挽望月概歎:“似是已有良久不見此景。”

端弗安撫道:“且行向前,若是能尋到真相,或許能長久見此。”

但泠挽隻回頭說道:“倘若答或所言亦是謊言呢?”

端弗佇立茫然,小徑卻漸漸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