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禍貪欲時煞斷首

修入魔燃況命危

時煞被扔在殿前,殿上燃況端坐,卻一言不發。時煞血流不止,渾身打顫,心內惶恐,哆哆嗦嗦著說道:“兀……兀王,時煞,時煞知錯了……”

燃況仰天大笑,大殿兩側百根燭台同時點亮,隨後一團火苗迅速繞時煞一圈,將他圍在火圈之中。時煞遇火便要熔化,便急跪拜在地,高聲討饒:“兀王饒命!兀王饒命!時煞知錯了!”

火苗漸漸熄滅,燭台燈火也悄然隱去,大殿之中複歸一片漆黑。燃況看到時煞身上隱約透露出一道亮光,但時煞自己卻不知。燃況忽然又閉上雙目,說道:“你追隨我數百年,我向來待你不薄,卻未想你今天做出如此之事。我原本當將你殺死,以儆效尤。但念你這些年為族內一事多有上心,殺你又於心不忍。你既然一直掛念兀獸奎軀之術,我今也如你所願,將它傳授於你。兀獸奎軀總共七七四十九式,我也才修得這四十九式,你若修習,僅能修習六六三十六式。如你同意,我則傳你此術。”

燃況疑其為詐術,便慌忙答道:“時煞不敢以下犯上。兀獸奎軀乃是兀王才能修習之術,時煞縱有雄心豹子膽也不敢如此放肆。”

“今是我要傳你此術,與你無關。再說,若我退位,你便是新任兀王,也當修習兀獸奎軀。”

時煞瘋狂叩頭,道:“兀王折煞時煞了,時煞從無此等大逆不道的想法!兀王明鑒!兀王明鑒!”

燃況見此,終哈哈大笑道:“本王早知你一片赤誠,念你有功,姑且再饒你一次。從今而後,你勿要再使詭幻術。放眼整個魔域,我樓巫一族已無人能敵,若你再使詭幻術,倒是對本王不敬。”

“時煞謹遵兀王之令!”

時煞回去之後,坐在屋中細思方才燃況的一言一行,他又推窗偷看屋外,看到悚淩獸來來往往。屋中不知何時放了一本兀獸奎軀的修煉秘笈,時煞偷眼看到之時,仍疑心是燃況試探自己所用。但屋外一陣陰風吹進,將那本秘笈翻動了幾頁,時煞心中便難以按捺住。那一刻,他的心中仿佛有無數針刺,使他坐立難安。他試圖忘掉兀獸奎軀,而去細思逃亡一事。但奈何兀獸奎軀**太大,他對此早已覬覦多時。如今這秘笈就赫然立於眼前,他又如何能夠逼迫自己不去查看?他拿起那本秘笈又朝窗外張望多時,並無異常。悚淩獸來往扇翅的聲音也漸漸消失。

他早已看得燃況閉關修習兀獸奎軀的全過程,想來這本秘笈對他並無甚大用處。他若想要修煉兀獸奎軀,必要具備駕馭悚淩獸的本領。若是能控製悚淩獸,從而進入屍陣中修煉,那便能修得此術。

時煞翻遍秘笈,在最後一頁處發現一處描繪,上寫著:若要得悚淩獸,則按修習者之首於地,軀殼膨脹覆滿甲胄,利刺捆縛,是以召喚悚淩獸來助。時煞看得燃況閉關過程,對此描述堅信不已。他也看得燃況取下頭顱又複歸於身的過程,奈何他根本未知斷頭之術。他雖能詭幻無數,但若叫他取下首級,他當真沒有十足把握。

“罷了罷了,注定與此無緣!如今趁燃況不注意,我且逃離這地方!”

他自言自語,但臨到門口,又折身而回,心下思索:這燃況向來視兀獸奎軀為至密,不肯相告。如今這秘笈忽現,或是天助我也,我不可錯失此等良機!若是我未修得此術,便是今日能逃離此地,難保他日燃況不會尋來!”

他因此痛下決心,決計依秘笈所述,取下首級,喚來悚淩獸。但屋中無一利器,他若要斷首卻又苦於沒有工具。正在他一籌莫展之際,他忽又看得窗沿上擺著一把利刃,他絲毫不加猶豫,取過利刃就往脖子上劃去。但方劃破脖子,黑血方落下幾滴,他就疼痛難忍。原本他就已遍體鱗傷,血流不止,如今更是不堪。但他又不願就此放棄,複又輕劃。那每一次劃動,都是一種鑽心之痛。他乃咬緊牙關,汗液從額上滲出,又與黑血混於一處,滴淌到地麵之時便冒出一股濃濃的黑煙。

“這樣要到猴年馬月!”他棄了利刃,又道:“長痛不如短痛!”

他於是又撿起利刃,一聲大喝,從脖上砍下,他的頭顱瞬間飛**出去,撞擊在牆壁之上,傾倒了整整一堵牆。但他的軀身也瞬間倒下。所謂的悚淩獸並未到來,他所等來的隻有燃況,而他在抽搐幾下之後便就死去。

燃況望著他的屍首冷冷說道:“你若信守諾言,不再覬覦我兀獸奎軀,我倒當真可以饒你一命。我幾次三番饒你,未想你執迷不悟。如今隻怪你自己貪欲過重,倒是自行了斷了。你捫心自問,一族上下,除你之外,我可曾對他人如此縱容?奈何你不知好歹,屢屢犯我權威,我終不用親自動手,如今這般倒也好。”

時煞的頭顱在地上滾了幾圈之後便慢慢停了下來,一群悚淩獸便瘋狂圍了上去,燃況大喝一聲:“滾開!”悚淩獸便慌忙離去。

燃況又下令將時煞的軀身安葬,而後又將他的頭顱置於掌心,端詳片刻之後,便送入口中,說道:“他在天芻穀中待了這般久,頭頂生光與生平所見終有不同,如今天芻劍也在我手,食他頭顱,將其魔能化為我用,想來定能助我駕馭這天芻劍。

天芻劍已被燃況架在了大殿之上。但如今天芻劍混沌無關,又僅是一把匕首大小,根本未見神奇之處。燃況端詳許久,不可見端倪。遂又趕赴佐戶族,試圖尋找些許蛛絲馬跡。

但佐戶族早已成為一片廢墟,而如今便是廢墟都已**然無存。先前的啟朗堡所在,如今成為一片沙漠,目之所及,再無宮廷樓宇。而古善、覆惡、懦潭三族雖是屋瓦漸複,卻在啟已天淩幕蔭蔽之下,燃況亦不得見。因故,如今燃況在休但卡洱之內,僅能見得本族樓宇, 而除此之外,唯剩一片貧瘠土地。燃況忽有感歎:“我攻佐戶,原本想成為魔域霸主,卻未想如今生靈塗炭,他族盡滅,那我這稱霸又示與誰人看?”

魔域之內氣候愈來愈多變難料,沙暴與冰雪同時來襲,從無間斷,將樓巫族一次次覆蓋。即便悚淩獸組成的巨大幕牆能暫時將之阻擋,當悚淩獸因此損失慘重,燃況忽然開始反思:我滅掉佐戶族究竟是對是錯?

佐戶一亡,整個魔域便失了安穩。燃況每日除卻修煉兀獸奎軀之外,便是盯著那柄天芻劍仔細端詳。每看到天芻劍劍色黯淡,與傳聞相去甚遠之時,他便開始反思:我若不去攻打佐戶一族,或許現在魔域依舊能夠照常運轉。如今滅那四族又能如何?這魔域已不再是當初魔域,這魔域已死!

但他意識到自己有這些想法之時,又會忽然嗬斥道:“我怎會有如此想法!想我樓巫一族為佐戶族欺壓數千年,屢受屈辱,如今滅他一族乃是天道公義,乃是他佐戶族咎由自取!”

於是燃況方才有的幾絲頓悟又轉瞬消逝。他將天芻劍帶入齊叵屋,進入屍陣之時,卻忽見頭頂那隻悚淩獸發出怪異叫聲,而那柄天芻劍則散發微弱光芒,隱隱抖動。燃況大喜,取過天芻劍置於悚淩獸頭頂,卻不料天芻劍一下刺穿了悚淩獸的頭顱。但悚淩獸並未因此死亡,卻因此越發壯大,而那柄天芻劍竟也恢複到了八丈八尺一寸長。屍陣力不能負,傾倒在地,但屍陣卻因天芻劍而光芒萬丈。齊叵屋外,數以億計悚淩獸集聚,將齊叵屋圍得水泄不通。燃況察覺到體內一陣氣流亂竄,他的軀體漸漸膨脹,頂破了齊叵屋,還在不斷向上延伸!

他已經完全無法阻止這種變幻。但他軀體衝破天際之時,他便能輕而易舉地將四麵八方湧來的沙暴與冰雪阻擋住,又推到遠處,使得樓巫族歸於一片平靜。

天芻劍從悚淩獸頭顱中拔出,而那隻悚淩獸則立於所有悚淩獸正中,一呼百應。原本悚淩獸統歸燃況指揮,卻不想此時悚淩獸中竟有一隻至尊獸誕生,並能調令所有悚淩獸。燃況大驚失色,恐此有變,想要阻止,奈何卻無力回天。他離樓巫族愈來愈遠,似乎是已經徹底離開休但卡洱。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前後左右上下皆無法靠近,他怪叫一聲卻忽然軀體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