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幕簾失法悚淩據

了互喪心海水覆

廣袤無垠的土地千瘡百孔,濃煙由遠及近,地表溫度持續上升,大火將這片魔域炙烤,遠處噴薄而出的海水卻滾沸得令人再不敢接近。

悚淩王漫無目的地在天空飛行,試圖躲過這些大火的襲擊。它的不遠處,啟已天淩幕的裂紋終於再也無法支撐下去,隨著一聲巨大的“砰”的響動,三部族間的啟已天淩幕盡數碎裂,碎去的渣滓瞬間被高溫熔化。

悚淩王在這片空無一人的魔域中再次見到生靈之時,心中自然躁動難耐。若是在魔域被夷為平地之前,那他定然是要滅了這三部族。但如今,它原以為魔域再無人煙,如今既能再見,它便如獲珍寶,反倒一改邪惡麵容,從口中噴吐濤濤洪水,但水方落地卻化為蒸汽,無影無蹤。

三部族族人驚慌失措,大囔大叫,四處逃竄,反倒因此而撞死撞傷無數。卿棠登高一呼:“各位安靜!安靜!此為悚淩獸,為燃況、時煞之後,樓巫又一惡魔。如今休但卡洱已無幾多人,悚淩獸暫且不會傷我等性命。它為稱霸,不為滅族。如今魔域情況惡劣,我們失了啟已天淩幕蔭蔽,命已危矣。如今,能救我等於水火者唯有這悚淩獸!”

但即便如此,懦潭人並不相信。即便啟玄與梓筱一再安撫,仍有人高聲呼喊。

“你等看那邪獸遮天蔽日,不殺我等已屬寬厚,怎能救我於水火!”

“此言不錯,你非我族人,怎可信你之言!”

“我等且各自逃命去!”

如此一來,懦潭人除少數留下之外,其餘皆四散逃散而去,卻倏然間教高溫熔化了去。所有人因此停下了腳步。

悚淩獸的雙翅已經折斷,但它魁拔之軀依舊能夠遮天蔽日。他踏步前來,足旁之人便如螻蟻般。它未敢高聲說話,唯恐底下之人因這聲浪而震碎了五髒六腑,因而他便輕輕在喉嚨中發聲,道:“你等且聽好,從今而後,休但卡洱以我為尊。前些時日,五大部族死傷不計其數,我如今若要殺死你們也易如反掌。但我決計饒你等性命,爾等日後將事事聽令於我,若有不從……”悚淩獸左右環顧一圈,將滾沸如開水的海水揚起,卻忽然聚成一個球體形狀,向著大地俯衝而去。大地瞬間被炸出了一個巨大的口子,而那粒滾燙的水球,卻又瞬間化為虛無。

眾人麵麵相覷之際,悚淩獸忽然提高聲量,道:“若有擁護我者,賜你悚淩獸之魂,統管餘下部族族人!”

當是時,了互跪倒在地,三叩首,道:“悚淩王!悚淩王!悚淩王!”

悚淩獸心大悅,將了互一把抓起,放在眼前仔細查看,道:“你是唯一識時務者,今日本王就賜你悚淩獸之魂,從今而後,休但卡洱域內,除本王外,賜你居二號尊位!”

“謝悚淩王!”

但了互這句話方才說出口就教悚淩獸拋向了高空,四麵八方湧來的海水將他團團圍住,他的後背被烙上悚淩獸的圖形,他的身軀被拉長拉寬,眼睛卻消失得無影無蹤。當海水退去,了互的四肢便不複,而以深藍海水代之。他似乎來去無影,又極為迅捷,但他向前推掌心的時候,無管周身是否有海域,但海嘯總會呼嘯而來,將他四周一切盡數吞噬。了互因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而欣喜若狂,高呼道:“多謝悚淩王!多謝悚淩王!”而後他又朝底下人群看去,嚇得啟玄慌忙將目光避開。卿棠倒坦然對視,之後卻又將雙目輕閉,心中感歎:“休但卡洱,又是一陣血雨腥風啊。”

“了互,你如今既為本王座下,本王若有令,你當如何?”

“必以命相守!”

“甚好甚好!如今你看這魔域一片荒蕪,本王要你役使這些奴隸,興建宮宇、耕作良田,要這魔域重煥生機!”

“了互領命!”

此後,悚淩獸便飛出數十萬裏,在尋常人不可及之處,尋得一處洞穴,喚作悚淩洞。這洞穴原不叫悚淩洞,隻是因其空間龐大,又身處蔭蔽幽暗地,悚淩獸尋得便將它據為己有。洞中原有一些小獸,奈何魔能不敵悚淩獸,皆成了它的口中餐。悚淩獸在此洞中便要沉睡。它一次沉睡則要達數天之久。它因懼怕有敵來襲,沉睡之時則取下頭顱,頭顱又幻作數以億計,分布在悚淩洞四周嚴守。但如今魔域再無一人可以與它抗衡,他便放鬆警惕,不再斷頭而眠。今遇得尋常部族之人,他並未上心,又將悚淩獸之印印於了互之身,它便得以時刻監視了互一舉一動。

此刻了互擁有魔能,自然心高氣傲,將羌令舉過頭頂又甩了出去。他又將羌令踩在腳下,道:“你此前如此欺我部族,如今我也教你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了互意欲砍斷羌令的四肢,叵扣便上前攔住,道:“懇請你手下留情!”

了互一腳將叵扣踹開,喝道:“你等至惡人欺我部族之時怎不提手下留情?如今是天助我也,教你等落於我手!”

了互話音落地,便在胸前燃起一團烈火,要將羌令二人四肢燒灼而斷。卿棠聞聲而上,道:“了互,冤冤相報何時了?如今你自以為身有魔能可以為所欲為,卻不知你這是悚淩獸邪能在身。因他邪能在,它便能輕易控製你生死。你聽我一言,既往不咎,我們合力一博,將悚淩獸殺死。若能實現,那魔域此後將一片祥和,如此不更好?”

了互尖聲大笑,道:“你莫非是在說笑?想我了互任人欺侮數百年,如今得悚淩王相助,獲得這至上魔能。魔域之內,悚淩王為尊,我為次,你等皆不如我。我如今魔能加身,殺你等輕而易舉,你竟叫我收手豈不可笑?再者,那悚淩王魔能高超,不亞於芻獸,便是我願意同你等聯手殺它,又有什麽把握?”

“了互,你已入了悚淩獸之毒,聽我一言,我用飛天斷丘弓助你,將悚淩獸毒逼出體外,你可恢複自由之身,免於為悚淩獸控製……”

了互使出氣浪,將卿棠震開,道:“我念你相救之恩,一忍再忍,你竟得寸進尺,想要以飛天斷丘弓害我性命!我且警告你,你若再有此心,休怪我手下無情!”了互說著又環顧四周一圈,喝道:“你等可還有異議?”

啟玄將頭深埋,不敢直視了互,但了互卻將他從人群中拎出,拉長聲音問道:“貝王是嗎?你在這位置上可還舒服?”

“如……如果你想要,這,這……貝王之位你可以給你……給你……”

啟玄結結巴巴著回答,額上汗水瘋狂下落,撞在地麵卻又騰起滾滾沸氣。梓筱攙扶著他,又怒目直視了互,道:“了互,你這是小人得誌。你莫不是聽不懂凝王之話?竟還敢在此沾沾自喜!你這一刻可以站在此處趾高氣揚,下一刻,那悚淩惡獸若是有一個不高興就取了你性命!到那時看你還笑的出來與否!”

了互愈發暴躁,將梓筱踢開,又將啟玄踩住,喊道:“你如今知道要將貝王之位讓出?但是已經晚了!你這貝王好生窩囊!任那覆惡族欺淩不敢坑聲,你當真以為我覬覦於此?當時我欲為王,你倒不似如今這般慷慨相贈,到如今你死到臨頭方知道要獻出王位,但這又有何用呢?憑我如今之力,莫說你貝王之位,就連古善族那凝王之位,哪個不是我輕易就能拿下?但我實話告訴你,如今我對你等王位根本不屑一顧!這裏是魔域,是休但卡洱,像悚淩王那般魔能加身才是我所追求的!身處魔域,卻無魔能,除了任人欺侮還能作何?今日我就將羌令正法!”

了互當真已經將羌令抓了起來,而卿棠亦已拈弓搭箭,箭指了互,說道:“了互,我一向不願殺生,你莫要逼我。”

了互不屑一顧,道:“我已不再是那個手無寸鐵的懦潭族了互了,如今我是悚淩獸!你切莫再以先前眼光相看。我警告你,你這飛天斷丘弓奈何不了我,但你若箭出,我必取你性命!”

“我也告訴你,今日你殺不得羌令!你體內有悚淩獸之魂,已非善類,你若執意如此,我也絕不手軟!”

二人互不妥協,了互自以為有悚淩獸魔能護體,便可肆意妄為,仍舊打算要取羌令性命。便是那時,飛天斷丘弓射出一支利箭,箭每進一尺,箭便增萬倍,及至了互跟前,箭已無數。了互召來海水相助,將箭裹住,卻不料箭溶為海水,海水化為利箭,從他的四肢灌入全身,將他的肉身各個擊破。

了互慘叫一聲之後便融到了海水之中,海水又沿著原來的方向緩緩流回到大海中。但悚淩洞中,悚淩獸卻忽然驚醒,朝著卿棠的方向大喊:“糟了,事有不妙!”

羌令卻跪身在地,道:“凝王,今日又蒙你相救,一句謝不足以道盡我心中話。羌令唯有一言,刀山火海,盡憑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