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幕黎洞內遇東弗

嵐蝶穀中識離桐

東行不止,卻隻有東弗名號一個,去何處尋根本未得真切。背後是燃況翻雲覆雨,將整個休但卡洱攪得天翻地覆。端弗行至遠處,似有見到一處幕黎洞穴。洞穴外倒無甚特別,隻是洞穴四周山崩地裂,但唯是這處洞穴卻紋絲不動,絲毫不為所損。

端弗攜泠挽行至洞口,原本無門洞口卻忽然放下一道石門,端弗原想施法,卻教泠挽按下,說道:“若是東弗在其中,則不可施法,芻既然要我們東行尋他,他也必是個神人。若是施法驚擾了他,倒得不償失。”

端弗於是恭敬相問:“在下端弗,不知洞中主人是否東弗?端弗受神獸芻指引,特來求見,勞駕啟開洞門,不甚感激。”

幕黎洞門開啟,但是洞中一片漆黑,端弗行進一步則利箭一支刺中他身,雖未傷及端弗一分一厘,但端弗卻為之而怒。泠挽時刻牽拉他手,防他怒而施法,驚擾了東弗。行至深處,便見有亮光,亮光忽閃忽滅,但正中卻現一人影。那人生得同端弗一般高,著同一服裝,隻是背身向他們,倒看不清他的容顏。

端弗伸手作揖道:“煩問尊下可是東弗?”

東弗不答,隻是大笑三聲,端弗身上利箭應聲而落。而後東弗便答道:“既然是芻叫你二人前來,那必是佐戶族慘遭不測,芻王斯孤歸西。若我所猜不錯,你當是新任芻王端弗。你長途跋涉而來,我亦不讓你空手而回。這裏一本古籍,你且帶走。”東弗話音方落,端弗頭頂正上方便落下一本古籍。那古籍已是破損不堪,但卻尤為整淨,封頭寫著“休但卡洱”四字,但內中卻無一字,即便有零星幾個符號,卻也難以揣度其意。

“這是?”端弗問道。

但東弗並不理睬,僅揮手道:“芻叫你二人來,不過是為了取此物,如今既已得此古籍,你二人且速離去,勿要多言。”

泠挽疾上前一步,捧過書籍,道:“東弗尊者,古籍僅是‘休但卡洱’四字,必是關乎魔域,但我等愚鈍,還望尊者提點一二。”

但東弗並不買賬,忽而隱去,洞中傳來聲音:“你二人且速離去。”

端弗與泠挽四目相對,而洞穴忽然收窄,凡門皆閉,古籍卻愈發膨脹,抵住收窄的洞穴。端弗與泠挽無處可站,唯有立於古籍之上,而四足相踏,古籍卻頃刻間透出萬丈光芒,向下無限縱深,二人由此跌落下去。

那底下仍是一個洞穴,一本古籍,與頂上一模一樣,而正中依舊是一個似東弗者背身而立,但那聲音又不似東弗,他說道:“恭候大駕多時。”

“你是何人?”

但來人依舊不答,依舊隻是大笑三聲,而後古籍打開,現出“嵐蝶穀”三字。端弗自語:“嵐蝶穀又是何地?”但如前一般,無人應答,但“嵐蝶穀”三字之下卻忽現出一副畫來。畫中是一個幽穀,穀中無數蝴蝶飛舞,蝶有火蝶與冰蝶,分立於一人左右。那人依舊是背身而立,似是一名女子。蝴蝶繞女子輕舞,女子回眸處,畫卻盡數消隱而去。

端弗慌忙抓過那本古籍置於懷中,怎料古籍愈便愈小,從他指間溜了出去,泠挽急忙俯身去撿拾,古籍卻倏爾無影無蹤了。

洞門開啟,乃是一排階梯衝天而上,倒不知通向何處。端弗與泠挽無奈,唯有依階梯而上,每上一級台階,則其下台階消失,往上又堆疊新一級台階。但行至萬丈高空之時,下無舊階梯,上無新階梯。二人立於半空,上下無路。端弗原想飛升入空,卻依舊教泠挽攔阻。於是二人唯有靜心等待,而天色卻昏暗而去,洞外寒氣徹骨。

彼時芻獸蘇醒,見了卿棠,乃叩首相謝。芻獸原本想攜卿棠與蘇婉二人去尋端弗,但卿棠卻央求道:“芻,我央求你去救懦潭一族。這數千年時間懦潭族屢遭欺淩,在這件事上,佐戶族相較之覆惡族有過之而無不及。今日佐戶族滅族,燃況又血洗魔域,懦潭族亦是岌岌可危,懇請芻往救,使懦潭免於滅族。”

芻獸起身揮翅,未答應,亦未拒絕。但蘇婉卻拉住芻翅,高喊道:“芻,莫要救那忘恩負義之人!”

“婉!”卿棠大喝道,“這非我古善族教義,你不可如此!”

“可是他們罪有應得!如今是他們咎由自取!再說我們古善族族人都已然被覆惡族消滅殆盡,又何須在乎他懦潭族生死!”

卿棠不再與蘇婉辯駁,但依舊苦苦哀求芻,芻終無言,將二人馱於背身,飛往懦潭族。而彼時懦潭族內生靈塗炭,倒是啟玄、梓筱、了互並幾人躲於地堡之中,尚且存活。芻獸降臨,便將樓巫族一幹人等盡數殺滅,時煞僥幸逃回,報於燃況。燃況聞聲臉色大變,喊道:“怎會如此?芻失八十神獸,怎會依舊有如此魔能?”

啟玄再逢卿棠,竟是無地自容,道:“我實在心中有愧,當初蘇婉來尋助,卻教了互攔於門外。今日族內有難,你又不顧生死來救,教我如何能夠報盡這番恩德?”

卿棠為啟玄與梓筱取下束縛,道:“你族縱然無情,但我古善族卻不能無義。今日相救,也不希求他日能得你族之報。我古善族向來以行俠仗義為己任,實在不忍見死不救,奈何奈何!”

啟玄領梓筱朝卿棠三叩首,道:“救命恩德,無以為報!”而後又朝了互大喝一聲:“了互,你拿命來!”緊接著他便使出一招勿首術,欲要取了了互性命,可卻教卿棠攔下:問道:“你如何能習得這等邪術?”

啟玄答道:“當日為修啟已禦守術,而深挖地下,僥幸發現。原本當時我不願修習此功,奈何了互鼓動族人,加之我族向弱小,急需進攻之術,於是無計可施,唯能妥協。如見見到恩人,心愧有罪,且讓我結果了這惡人性命!”

卿棠道:“罷了罷了,今我與蘇婉亦相安無事,你且寬恕那了互。終究是性命一條,不敢隨意殘害。”

梓筱亦道:“了互私心太重,又鼓動族人一心向他,我和父親雖都習得勿首術,卻不願族內相鬥,迫不得已,讓那了互束縛了去。那日親見蘇婉來尋救,卻教啟已天淩幕拒之在外,心中著實不忍,心有深愧,但又無可奈何。今日得凝王不計前嫌來救,實在愧疚!今日定要了互一死謝罪!”

了互當即跪地討饒,道:“凝王饒命!凝王饒命!了互再也不敢了。”

卿棠聽得了互話裏並無半點悔改之意,奈何心善不忍,乃說道:“罷了,且由著你,你去吧。”

了互頻頻叩頭,道:“多謝凝王!多謝凝王!多謝凝王!”

但蘇婉不忿,喊道:“為何留他性命?”但卻教卿棠喝了去,她便不語。

芻張翅護住懦潭族,而這之外滾滾氣浪使得無人能接近。遙遠之處,卿棠見得羌令並叵扣幾人縱馬疾馳,鐵合上燃強拖地刺出道道火光。卿棠心下不忍,道:“芻,你且放他們進來吧。”

芻不語,但蘇婉依舊憤怒難忍,道:“為何為何?覆惡族為惡數千載,我們古善族亦是因他們而慘為滅族!羌令他們乃是死有餘辜,如何值得我們相救!”

卿棠閉目深思,隻道:“芻。”

芻於是輕提雙翅,由得羌令幾人進入,但卻將他們幾人束縛於一角,又收了鐵合上燃槍,交與卿棠。卿棠但看一眼,就將槍折成兩段。芻又吐火槍上,槍由此燃起大火,如同那日羌令焚毀飛天斷丘弓那般。

“你為何救我?”羌令問道。

“我並非救你,我隻是心有不忍。古善族數千年救死扶傷,便是你滅我族我亦難對你見死不救。但我唯願今日救你,來日你能痛改前非。休但卡洱,不需你爭我鬥。”

燃況見懦潭族有芻獸相助,便收手觀望。而長久駐守之後,端弗終於見得階梯之上深穀出現,如同古籍上那副畫所構場景。穀中有一女子,周身教嵐蝶圍繞,輕回眸,道:“恭迎芻王芻後。我乃離桐,恭候大駕多時。”

端弗和泠挽由一群嵐蝶托起升入穀中,落地之時,端弗便問道:“這裏究竟是何處?為何外頭如此動**,裏頭卻好似未發生任何事情?芻傳我與泠挽魔能,我們當能與燃況一決高下,但芻為何又叫我二人來此處尋東弗?而東弗之後又見得你?”

離桐輕笑,道:“芻王莫急,你所見雖是休但卡洱,但又不是休但卡洱。此處雖在休但卡洱,又脫於休但卡洱。你所遇是佐戶滅族、魔域生靈塗炭,但又不全是如此。你的目之所見,耳之所聞,心之所思,未必便是真實。”

“你所言是何意?”端弗又問道。

“你可否說得明白一些?”泠挽亦問道。

離桐仍舊是笑,道:“芻後你當知曉才是。”

泠挽一頭霧水,道:“我怎會知曉?”

“待時機成熟,你自會知。”離桐說道。

“可是這時機又究竟是何時?”

離桐不再答話,卻悄悄隱起,臨行前,穀中傳來一句話:“幸得你二人一路未施法術,否則便見不得我。且聽我一言,莫要著急去尋燃況複仇,先靜候此處,再依指引,一路向前去尋真。”而後嵐蝶穀中嵐蝶也漸漸稀寥,倒是穀中溪水潺潺流動不止,也唯有山泉之聲依舊能聽得。

端弗追上前去,喊道:“這究竟是為何?為何不能尋燃況複仇?這休但卡洱究竟是真是幻?我向來知道休但卡洱億萬載,如何能為虛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