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過往（六）
蘭聖雪拿著酒壺又灌了一口酒，將酒壺甩了出去，如往日一般放鬆心身，混沌灰蒙的眸子靜靜的看著橫在身前的欲望之城。那時的她不知道收了多少強敵入了這方欲望之城，何曾想過，有一日這方城宇會成為困住自己的圍城。無念劍一如往昔置於天幕，與蘭聖雪遙遙相對。
雙手撚了一個訣，清笛浮於雙掌之間，蘭聖雪眯了眯眼，一個使力，將清笛擲了出去，一如往常一般，清笛碰在欲望之城的屏蔽之上，動了一動，蘊開一片漣漪，卻絲毫未被破壞半分。
“小雪”
清亮的聲音傳入，蘭聖雪轉身，眸子裏劃過欣喜，靜靜的看著那抹虛影。
“你醒了，墨墨，好久……”
是已經過去了好久，幾千年，還是幾萬年，被困在這碧落裏有多久，就連蘭聖雪自己都快忘了，過去被困在這裏的日子，真如帝淵說的那樣，她與君墨日日相對，她時時隻要抬頭，就能看到那把長劍，她本以為這樣自己便會很滿足了，可是人總是貪心的，若是曾經一直都是這般，那麽隻是時時能看到便已經很好。
可是那萬年的擁有彼此的快樂時時會在她心裏掠過，那時有多快樂，現在這般咫尺天涯，可觸不可及的境地便有多痛苦。現在，他終於醒來了……
君墨看著那時時念著的女子，眼裏釀著苦意，一個閃身已來到她身邊，雙目緊緊的黏在她的身上。
“小雪。”
蘭聖雪看著麵前近透明的人，想撲入他的懷中，緊緊的抱著他，卻又怕這是一場夢，夢醒了，那人又消失了。
“是我，小雪。好久…不見。”
蘭聖雪怔怔的點頭，手指小心翼翼的觸碰他，輕輕的在他胸口戳了一下，深怕將那近透明的人影給傷了。
“我剛剛酒喝的有些多了，有點暈。”
君墨抓住蘭聖雪的手，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嘴角勾起，蘊開一片笑意，漆黑的眸子緊緊的鎖著麵前的人兒。
“醉了也沒有關係，我守著你到酒醒。”
他的手有些微涼，沿著手心一直涔進了心窩。蘭聖雪上前一步，將頭枕在他的肩窩蹭了蹭。
“若這是夢，我想一直做下去。”
蘭香和著淡淡的酒香鑽入鼻中，君墨低頭看著閉著眼睛的人兒，緊了緊手中的柔夷，另一隻手落在她的眼上，默了片刻，攬上她的腰，將她擁的更緊。
“墨墨，你站遠點。”
蘭聖雪轉頭看著身邊的人，將袖子摟了摟，看著麵前的屏障，眯了眯眼。君墨依言往後退了幾步，好笑的看著她。
蘭聖雪對著依舊矗立在上的無念劍伸出手去，掌心使力，那劍已是對著她飛了過來。蘭聖雪拔劍出鞘，長劍脫手而出，口中默念靈訣，天地之力，混沌分神，強大的雷霆之怒應著長劍斬向麵前的屏障。隻一瞬，那本是無堅不摧的屏障裂出條條縫隙，直至崩潰，化為齏粉。
蘭聖雪收劍入鞘，轉頭看向君墨，得意的笑著向他抬了抬下巴。君墨走到蘭聖雪身邊，摸了摸她的發頂，雙手攬著她的肩膀。輕聲問道：
“小雪，你早就可以出去了，是不是？為何還要一直留下。”
蘭聖雪睨了他一眼，哼了哼，“當年你也早就可以脫離無念劍了，幹嘛還要一直留下來。我和你是一樣的。”一樣的想留下來陪著對方，一樣的舍不得對方……
君墨摸了摸她的頭，“對，是一樣的。”
蘭聖雪一把抓住他的手，拉著他向著碧落外而去。突然她想到什麽，停住腳步，看向身邊的人。
“既然你醒來了，那麽……帝淵應該也重新轉生了。”蘭聖雪撇了撇嘴，覺得這真是個不好的消息。
“莫要提他了，影響你的心情。”君墨看著身邊有些不高興的人兒，好笑道。
蘭聖雪“嗯”了一聲，直接拉著君墨向外飛去。可是俗話說得好，冤家路窄，蘭聖雪二人剛出了碧落便遇到了正在與人鬥毆的帝淵轉世。本是想著不予理睬，可是偏偏有些人就是想躲也躲不掉。蘭聖雪隻能先去揍一頓了。
這時的帝淵修為還不是很高，蘭聖雪不想自己動手，便讓君墨上去。
帝淵看著麵前的君墨，一股熟悉的感覺冒了出來。
“喂，我們以前認識嗎？”
君墨不語，隻是隨手引了一記響雷向著帝淵劈了過去，他並不喜歡與人爭鬥，不過小雪喜歡，那他也不介意去鬥鬥，索性這一世的帝淵還沒有修煉至神階，如今還對他們造成不了什麽威脅。
君墨的引雷術法極為不錯，速度極快，帝淵躲閃不及，一瞬便被劈得成了一坨焦黑。正與他互相纏鬥的人見蘭聖雪二人極為的不好惹，一個眨眼已是溜了不見蹤影，蘭聖雪本就不認識那人，也是不攔。隻是踱步上前，一腳踩在帝淵身上，眼中的笑意已是消失，化作滿臉冷意。
“墨墨，你說，我要不要現在就殺了他，免得以後麻煩。”
“你高興就好。”
君墨走至蘭聖雪身邊，將她拉到一邊，蘭聖雪收回自己的腳，雙手抓住君墨的袖子，靠在他的身上，看著麵前正在掙紮的一坨焦黑思量著，她是想殺了帝淵，可是想起帝淵與君墨之間的聯係，若是殺了他……
帝淵努力抬頭看向麵前的男女，掩去眼裏的厲色，使得自己的麵色和善一些，低聲道：“在下從未見過二位道友，二位如何為難在下。”
蘭聖雪甩袖，將帝淵掀了出去，一個閃身，長袖一卷，又將他拽至自己麵前，“殺一個人對本宮來說是不需要理由的，殺你…更不需要理由。”
“這神域的神仙，帝淵也大多認識，卻從未見過道友，不知道友尊號。”帝淵努力壓製住心中的怒意，正聲問道。
蘭聖雪並不想說話，這千年萬年來的孤寂，被困碧落裏的無淤，她和君墨之間的分離難堪，都是因為麵前的這個人，多少萬年了，她真恨不得直接殺了他。想到往昔蘭聖雪麵色一冷，無念劍出現在手中，拔劍出鞘，直接雙手執劍向著帝淵劈了過去。
帝淵看著向他而來的無念劍，雙手撐地，一個翻身，向著後麵退去。蘭聖雪眼裏冷意愈深，又向著帝淵劈了過去。君墨見蘭聖雪動了怒，直接抬手，劃出一道結界，困住帝淵，阻了他的退路。帝淵眼見沒了退路，蘭聖雪的招式來勢洶洶，直接祭了一物，擋住蘭聖雪的攻勢。
蘭聖雪收起無念劍，看著停在半空中的物什，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
“琉璃珠！”
“琉璃珠。”君墨也看到了，上前看著那顆珠子，感受到那上麵熟悉的氣息，皺了皺眉，看向帝淵。
帝淵察覺到君墨的目光，向他看去，此時他也感受到了這顆珠子與麵前這人之間的聯係，也明白了為何他會覺得這人看起來眼熟，應該就是因為這人是這珠子的主人吧！雖然這個珠子不錯，可是和命比起來，舍掉一些身外之物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東西可以再拿到，命沒了，就什麽也沒有了。想到這兒，帝淵也不羅嗦，直接說出了他的目的。
“琉璃珠可以給你們，放我走。”
蘭聖雪與君墨對視一眼，直接收了琉璃珠遞給君墨，一道仙力凝成的繩索困住帝淵。
“我們回碧落。”
回去碧落的必經之路——“欲望之城”，蘭聖雪看著屹立在她門前的這方城尉，又忍不住將帝淵胖揍了一頓……
“墨墨，你說我一直這樣養著帝淵會不會養虎為患啊！他現在是打不過我，可我看他心眼忒壞，每次說是與我比劃，哪一次不是下了死手。”
隻兩人的房裏，蘭聖雪不忌諱的說出自己的心裏話。自從將帝淵帶回了碧落，蘭聖雪並沒有殺他，他如今並沒有前世的記憶，性子也與前世不同，隻是安安穩穩的留在碧落裏，也沒有如前幾世那般為了權欲而力爭修行，更沒有與她搶奪無念劍，這讓她也沒有了殺他的理由，而且身為一個神仙，隨意妄動殺念，會損了陰德，蘭聖雪便幹脆將帝淵留在了碧落，讓他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以免他出什麽幺蛾子。
帝淵便也安心住了下來，每日裏在碧落裏晃**，外加給她養養金靈，閑暇時找她切磋切磋，美其名曰增長見識，因為蘭聖雪的許多法術都是他沒見過的。
金靈是當年蘭聖雪的血滴在金露上被金露吸收，漸漸的那金露有了靈性，蘭聖雪便一直將那養了起來，隻待有一日那金露化形，形成完整的靈魂，她好用那靈魂代替君墨在無念劍中的元神，從而使君墨得到自由。
“帝淵不會傷你的，有我在，我會護著你。”
君墨看著蘭聖雪，認真道。是啊！他會護著她，早在很早以前，護著她便成為了他活下去的所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