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之魂（十四）
少林寺全寺八百多僧人，其中六百，已做好準備，日夜巡邏。少林全國各地一萬多俗家弟子，有七千人及時趕到嵩山。其他正派二千餘人，已上山相助。武當派在河南的七百俗家弟子，也已參加護寺。
這一萬多人員，都是高手，足可對抗逍遙幫五萬之眾。
“還不止這樣，”衝虛道長忽然放低聲音，“敵人張開爪牙，也露出軟肋！我武當有一千道人，一萬俗家弟子，其中八百道人，八千俗家弟子，已經秘密到達飛鶴山中，少林達摩堂首座空智大師，率二百武僧，兩千俗家弟子，共同行動，三日之內，由你師伯衝靈子率領，突襲逍遙幫總舵！”
風淩空又驚又喜，卻又有些擔心：“這一萬多人，足以消滅逍遙幫總舵，可事後，逍遙幫各分舵的援兵，必定紛紛而來，咱們這路人馬，深入敵境，連續作戰，恐怕也不容樂觀！”
衝虛道長道：“你放心，我已經向各派，廣發武林帖，讓大家在離飛鶴山五百裏的蛙鳴穀集合，如今已有四萬多人，還有人在陸續趕去。我不讓這些人參加偷襲，是怕各派中，有逍遙幫的奸細。”
“好！”風淩空忍不住大叫，“這一場大戰，消滅逍遙幫！掌門，我也要去參戰！”
衝虛道長笑道：“淩空，你就算趕去，這仗也打完了。”
風淩空道：“好飯不怕晚，咱們還要掃**逍遙幫的分舵，恐怕今年之內都忙不完！”
衝虛道長道：“哈哈，消滅逍遙幫是你的心願，我自然不會阻攔，可你今晚還是住下，好好休息，明天再出發。”
“是！”風淩空應道，告辭出來。
“風師兄！”風淩空剛走出紫金城大門，便被一個十八、九歲道士叫住。
風淩空笑道：“逸塵，在這裏等我嗎？”
這小道士道號逸塵，年紀輕輕就掌管外樂、裏樂二城的廚房，但紫金城不歸他管，不過近兩年，紫金城的飯食也交給裏樂城的廚房來做。
紫金城是武當重地，所有事務，包括雜活，全由掌門同輩以上弟子負責，後輩弟子未經宣召，不得擅入。
七年前，逸塵十一歲，家中父母雙全，有一個姐姐，他姐姐非常貌美，結果被一個逍遙幫香探探到，逍遙幫夜晚入宅偷拐，驚醒逸塵父母，結果父母被殺，逍遙幫還放火滅跡。
逸塵睡著未醒，或許是某個逍遙幫眾見他並未碰麵，便心軟留情，沒有滅口，直到四鄰救火聲音傳來，逸塵才驚覺，在火焰延燒到偏房之前逃生。
雖然不知何人行凶，但城中連出幾起美女失蹤案件，大家都猜到是逍遙幫所為。
逸塵轉眼間家破人亡，悲痛萬分，他聽人說，武當派俠客專門追查過“采花香賊”，還曾抓住殺傷十數人，便從廢墟中扒出一些燒化的金銀，當作盤纏，前往武當山。
逸塵跪在武當道士麵前，請求主持公道，救回姐姐。但沒什麽線索，無法追查。逸塵又請求加入武當派，學習武藝，日後報仇。
武當派先收逸塵為俗家弟子，但以他資質，實非練武良材。
逸塵家裏開有一間酒樓，他從小就做得一手好菜，所以後來，他便負責一些俗家弟子的飲食。
有一日，衝虛道長視察俗家弟子駐地，嚐了逸塵所做飯菜，讚不絕口，不久便調他進入玉虛宮，之後又批準他入教。
逸塵最是崇拜風淩空，風淩空每次來武當山，逸塵都要準備一桌豐美菜肴，盛情款待，席間聽風淩空講述消滅逍遙幫的事情，擊掌拍腿，興奮異常。
風淩空叫上費靈兒，欣然赴宴，但此次席間，卻是有些沉重。逸塵聽風淩空犧牲那麽多戰友，也是黯然神傷。
當日深夜，風淩空正在熟睡，忽聽有人長嘯，但又戛然而止。
逍遙幫陳五萬之眾於嵩山，看似要攻擊少林，其實卻是一個大大虛招，純為吸引正派注意力，其實這路人馬之中，根本沒有什麽重要頭領。
逍遙幫真正要攻擊的，是武當。
而這個決定，是因為一份情報。
逸塵的父母，早已加入逍遙幫，因為酒樓看上去生意紅火，其實掙錢並不多。作為一個沒有後台的人，官員差役榨你，黑道混混欺你，每個爺爺祖宗，都要用錢來喂。
逍遙幫並不幫助逸塵父母擺平這些，因為這家人不能暴露，他們隻是每年，給逸塵家一大筆錢。
逸塵從小就受到成為細作的訓練，等到十一歲，逍遙幫製訂了計劃，決定啟用他。
逸塵的家人，在深夜偷偷離開，去逍遙幫的大本營享福。逍遙幫殺死兩個早已準備好的男女，用火燒得無法分辨麵目。
逸塵按計劃，成為了武當山廚房的管事，靜待時機。
武當派也調查過逸塵來曆，證明他說的都是“真”話。
逍遙幫的本意，是想有針對武當派的行動時，讓逸塵下毒，但後來，改變了方針。
因為逸塵發現，武當派和其他門派有很大不同，許多弟子，精通醫術，下毒手段若非極其高明，立刻就會暴露。
於是逸塵成了一招閑棋，沒人想到，他還有大用。
此次武當派大舉出征，卻極為保密，逍遙幫本不會知道。
可逸塵發現，一千名道士的飯菜，如今隻用做二百多份。
逍遙幫依此判斷：武當派絕大多數人員，已被引往少林寺。
武當空虛。
五年之前，逍遙幫中最強大的，是武英堂，而如今，則是暗堂。
偷襲武當，由三千暗堂高手負責，不是不想多派人，再多就會暴露。可上至任逍遙、任盼兒，下至暗堂中每人，都認為足夠了。
因為武當空虛。
暗堂香主“鐵臂魔尊”焦博、兩位副香主“賽秦瓊”苟得義、“劈山流”田中義夫同時出動，帶齊所有堂柱、香頭，誓要踏平武當！
三千人眾，寂然無聲，在深夜摸到武當山下，殺死武當兩個明哨，按逸塵情報，還有個暗哨，也被殺死，誰知還設有一個“遊哨”，這個秘哨，以逸塵身份，卻不知道。
遊哨剛發出警報，便被殺死，可逍遙幫還是暴露了。
逍遙幫眾人全力衝鋒，一路之上不時有俗家弟子和道人被殺害，但警報也連連發出，過不多時，隻聽警鍾大響，山鳴穀應。
武當山此時有六百俗家弟子，二百道人，目前情形，真是不堪暗堂一擊。
突聽紫金城連續傳出爆響，一枝枝旗花火箭在天空中綻放，這是撤入紫金城的信號。
武當弟子看到，紛紛轉身飛奔。
逍遙幫衝過外樂城，闖過裏樂城，如入無人之境，隻見前方，已是最內之地——————紫金城，而這武當神聖之地，連城門都未關閉，便如**嬰兒，毫無保護。
“鐵臂魔尊”焦博，一馬當先，進入紫金城後，卻是一愣。
隻見那大殿之外，廣場之上，站著九十八個老人。而其他弟子，包括風淩空，反而站於後方。
紫金城中，住的全是與掌門同輩，以及輩份更高的武當道人，在場諸位，掌門衝虛道長年紀最小：五十九歲。
歲數最大的，是衝虛子的師爺輩，湛成子，九十一歲。
這些老人，除了衝虛子手把長劍，其他人，並無兵器，隻拿了一枝掃帚。
焦博仰天大笑：“原來武當山上，隻剩一幫老不死，今日老子來這裏，送你們成仙！”
衝虛道長曼聲說道：“曆代先輩有靈，我衝虛實在有愧，今日要血染武當山，汙我清淨！”說罷，“啪啪”擊掌。
得此信號，一百高大壯漢從大殿中湧出，每人持一大盾，各自遮住一個老人。這些年輕人，都是俗家弟子中的精英。
焦博略感意外，但不以為然：“原來還是有些防備，可有什麽用，你數數這人頭數，你的人不夠我砍！”
衝虛道長微笑道：“來我武當山上吹牛，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焦博喝一聲：“少廢話！殺！”
暗堂人馬，洶湧向前，焦博與副香主不動，押住陣角。
老道人們手一抹，從掃帚中帶出一枝劍來，那劍身極窄，隻有韭葉兒寬。
湛成子揚聲說道：“老家夥使不動重物，讓你們嚐嚐，武當細劍的厲害！”護他那條大漢，用盾擋住敵人一槍，湛成子眼中精光一閃，劍光飛刺，已穿了那敵人咽喉。
持盾大漢隻是防守，武當老人隻是進攻，九十八道劍光，穿喉穿心！
這些垂老之人，卻仍散發著英悍之氣，永固著武當之魂！
後麵的年輕之輩，雖有師祖們的嚴令，不許動手，可此時個個熱血沸騰，殺向前方！
一方如驚濤駭浪，一方如中流砥柱，一方似強，一方似弱，可水落，卻是石出，倒下，卻是強者！
焦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這短短時間，雙方拚了三個回合，武當老人刺了三劍，地上就多了二百九十四個死人！確切來說，武當派是三回合，死人是一回合。
“武當老道，名不虛傳，老而不死，個個是賊！”焦博這話，也不知是讚是罵，喝叫一聲：“咱們上！”
焦博的雙臂，纏滿精鋼鐵鏈，這就是他的兵器，隻見他飛身一躍，右臂下砸，一張大盾立時被擊扁，持盾大漢口吐鮮血。盾後道人刺來一劍，被焦博左臂擋住。
副香主苟得義，手使一對鋼鐧，每一鐧擊出，必把一張盾打出一條凹痕，震得持盾大漢雙臂發麻，腳步後退。
副香主田中義夫，卻是一個倭人，倭刀鋒利，但易折斷，可任逍遙賜田中一些隕星玄鐵，打出一對寶刀，真乃強韌異常，無堅不摧，每一刀砍下，就在大盾上劈出一道裂縫。
這三人武功十分厲害，隻比任逍遙弱了一籌，一入戰團，局勢立時大變。
持盾大漢不斷傷亡，越來越多武當老人，暴露出來，隻好退到後方。
“各位！”衝虛道長喝道：“擺天罡連環陣！”
武當老人聞聲找位，每三十六人，結一北鬥天罡陣，兩天罡連環相套，把其餘二十六人，連同一些受傷後輩，收為陣心。
天罡之陣，轉動不停，某個敵人攻擊一個武當老人，那老人便用細劍使粘字訣，把敵人兵刃甩在外門。這些老道士精練武當劍法幾十年，實是圓融貫通，行雲流水，即使敵人用重錘大斧，也被巧力卸開，而陣勢轉動之下，防禦卸招老人便一閃而過，敵人麵前便對上另一武當老人，一劍飛來，直取空門，不是穿喉，便是穿心。
這天罡大陣也象大盾護衛一樣，每個人全攻全守。
天罡大陣運行起來，便如急旋的圓鋸，凹入處為守，凸刃處為攻，逍遙幫再凶猛的圍殺，也被絞切割裂，便如以血肉，湊刀鋒。
以多攻少，打成這個局麵，焦博實在窩火，他決定以自己為刀尖兒，突破一點，破掉陣勢。在這之前，他先暫停動手，觀望一下。
玉成子是掌門衝虛道長的師傅輩，已七十九歲，近日又微染小病，連番惡戰下來，不免氣喘籲籲，被焦博一眼盯上，飛身過來，便要在這裏突破。
卻聽衝虛道長喝道：“天威星變陣！”
聽到這令，玉成子往後一躍，便有一人前躍，替了陣位。玉成子的所在，便是天威星位。
衝虛道長呼喝不停：“天貴星變陣！天損星變陣！天空星！天孤星！天勇星！……”
轉眼之間，陣心之中待命的二十六個武當老人，已替換下十三個疲憊之人。這天罡連環，是兩個同樣陣勢，每一星位便是兩人，生死之戰，瞬息萬變，衝虛子可沒有時間喊什麽“天威星甲！天貴星乙！”所以真正亟需替換的是十三個人。
焦博本想攻擊一個疲勞虛弱之人，誰知換上一個養精蓄銳生力軍，實在惱人，可既然過來，哪能再退，當下呼喝一聲，雙臂狂風暴雨一般，猛砸替補“天威星”。
“天威星”老人武功精湛，足可用粘字訣卸去堂柱、香頭之類頭領攻擊，可焦博實在過於厲害，他卸不掉攻擊，又不敢硬擋，隻好後退，陣勢便向裏一陷，好在陣勢旋轉，焦博麵前轉眼換了一人，“天威星”便再度跨步上前，補好陣位。
誰知焦博隨陣而轉，再度攻擊“天威星”，“天威星”就這般忽退忽進，狼狽不堪，大陣立時顯出滯澀之相，眼見便要混亂。
衝虛子高聲叫道：“天威難測，不勝則敗，北鬥耀心，強敵可擒！”
焦博心中一動，雖然聽不懂道士話語，還是加了小心，但攻勢絲毫不減。
“天威星”大概被欺負狠了，竟試圖用細劍引開焦博攻擊手臂，誰知反被焦博把劍撣在外門，鐵拳連續毆擊“天威星”頭麵胸膛。“天威星”支撐不住，竟然連退。焦博跟陣同旋，向裏猛追三步，已入陣中，再不被陣勢旋動牽轉，不由心中大喜：此陣已破！當下大喊一聲：“哪裏跑！”窮追“天威星”，要逼此人亂退，徹底攪壞大陣。
“天威星”果然連退，焦博正在得意，突聽身側風聲一掠，卻是一個武當老人，補了“天威星”位。
焦博也是狡猾之人，立時覺得不對！
果然，陣心七個武當老人颯然踏位，已是一個北鬥七星陣！
原來衝虛子那暗語，便是讓“天威星”詐敗，引焦博入陣。
焦博真是了得，不待陣法起動，回頭便衝，雙臂連擊擋在前路的“天權星”位。七星陣還未發動，未能構成連擊，所以“天權星”此時獨自麵對焦博，便擋不住衝陣，可還是有兩個武當老人，匆忙出劍。
焦博見機那般快，背上還是中了兩劍，隻是刺入不深，並無大礙。北鬥七星陣若真是發動起來，憑他一人之力，便是網底孤魚，等死而已。
焦博衝出七星陣，再撞向天罡大陣，武當老人實不願放他走，可又受不了腹背受敵，這人背後給你兩胳膊，那是非死即殘，隻好暫時閃開個陣位，讓焦博溜出。
也就是幾個呼吸之中，焦博威武破陣，狼狽逃陣，在生死之間，轉了一圈兒，汗濕透衣，心驚肉跳。
流水不腐，流陣不破，一番大戰下來，逍遙幫竟奈何不了武當群老，士氣漸漸低落。
焦博又仔細觀了一遍陣，隻好命令部下，先全部撤回。
他卻不知，這是放棄了全勝良機。
武當群老個個武藝精純，的確是招招勾人性命，可年紀不饒人，早累得暗暗叫苦，隻好一雙眼睛瞪得精光閃爍，倒是十分嚇人，連焦博這老江湖也騙了。
天罡大陣，威力絕倫，武當群老卻不一開始就用，隻因那跑位實在是不折不扣的體力活兒，真是難為老骨頭。別看眾人仍標槍般挺立，那腿已軟如麵條。
焦博忽然與一個三十餘歲男人交耳低語，那男人點一點頭，便走到陣前，見這男人一動，有七十餘人越眾而出，立於他身後。
這男人叫做王殞，身後諸人，都是他的手下。
衝虛道長不知敵人要幹什麽，便按兵不動，正好休息。
王殞忽然右袖往前一撣，撒出一把紅色粉末，那紅粉落地，四處散開，發出一股古怪刺鼻氣味，隨微風傳出老遠。
王殞的手下，也隨之撒出藥粉，五顏六色，不盡相同，但一律氣味刺鼻，無一例外。
衝虛道長麵色一變：“萬毒門！”
北有血帖，南有萬毒，英雄末路，豪傑斷魂。
逍遙幫財力雄厚，此次行動雇傭了強大的殺手集團，而且是這麽多人。
隻聽周圍傳來悉悉率率響聲，就象有無敵蟲子在爬。
武當山仙靈聖地，卻也少不了蛇蠍毒蟲，此時被萬毒門所召，紛紛前來，很快爬滿廣場地麵，看得人頭皮發麻。
那些毒蟲卻不傷人，隻是被藥粉氣味吸引，不住在兩方陣前聚集，藥粉覆蓋地方有限，毒蟲便一層層堆積，隆起如山，令人觀之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