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背影
校歌賽後，林森徹底成為了C大最有名氣的風雲人物，在校園裏走路、在圖書館上自習、在食堂吃飯，總有女生找他搭訕，或者全程花癡臉地看著他。而我因為經常和他一起出現，境遇開始變得尷尬。
女朋友？不是。
好朋友？誰信。
“茵晴，你和林森在談戀愛？”隔壁班女生問我。
“沒有啊，就是同學！”
“可你倆總在一起啊。真的沒有嗎？”
“真的沒有。”
“那你能不能幫我追他？這是給他的聖誕節禮物，你幫我送給他好不好？”她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了一個杯子。
一杯子？一輩子！
“這個還是你自己送吧，又不是不認識。”
“不行，我送怕他不接受。”
我心想，我送他也不一定接受啊，到時候砸我手裏了，怎麽辦？“那就送到宿管阿姨那兒，就說是他的快遞。”
過了兩天，一個高中學妹也來找我，“學姐，你跟林森是不是很熟？那天校歌賽後我發現自己好喜歡他，雖然我知道很多女生喜歡他，但還是想追他，你能幫幫我嗎？”
你們喜歡他，我也喜歡他啊！
說實話，我打心眼裏佩服這些女孩的勇敢，喜歡就去追，不瞻前顧後也不優柔寡斷。而我，隻能把喜歡悄悄地藏起來，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有一點喜歡我。
我的性格，我和林森現在的關係，都讓我沒法捅破這層窗戶紙。
大學時期最變態的考試周來了。每逢期末扒層皮，而這學期的課又格外多，所以兩周下來感覺自己扒了三層皮。自從上大學，每次期末考試我都是一種臨陣磨槍的狀態，一天學一門，背完這門的教材立即就進考場，發卷子就先答簡答題，生怕過半小時就忘記了。因為之前一直在忙著複習其他科目，所以最後一門國際貿易是一點都沒看，熬了一夜還剩一章。
“茵晴，馬上到點了，你不吃飯啦？”早上七點多小鈺叫我一起去吃飯。
“不吃了，我還沒看完，你們不用等我了。”
早上八點零五分，考試已經開始，而我終於看完了最後一章，抓起書包就奔向考場。遲到了十五分鍾。我一進考場，幾個男生就笑了起來，雖然一頭霧水，但也管不了那麽多，趕緊開始寫簡答題。
交卷鈴聲響起，整個人已經癱倒在桌子上。林森過來摸了摸我的頭，說：“你真的一直複習到進考場的那一刻？”
“對啊。”我有氣無力地說。
“班長，你輸了吧，趕緊請客！”林森奸笑道。
“啊？”我疑惑地看著他們。
班長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我說：“你能不能有點兒出息啊！沒看完書寧可遲到都不來考場！我們7點55分的時候看你還沒來就打賭你會不會在8點前趕到。林森說你肯定遲到，可我覺得你這麽好的學生一定會準時進考場，沒想到這麽不爭氣。”
“你們居然連這種事都能打賭！”我簡直哭掉不得，“吃飯必須帶上我，要不現在就去吧，我要餓死了。”
吃完飯回宿舍的路上，我問林森：“你為什麽覺得我會遲到？”
“就憑你的一貫作風。”
沒錯，我的一貫作風就是上課踩點，考試踩點，大二下學期期末考試那幾天，因為一邊熬夜看世界杯、一邊複習，常常複習不完，所以遲到了好幾回。
但是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每年都拿一等獎學金。
所以林森說：“你這樣的人最可恨。”
春節回來，上一年度的獎學金才發下來。按照慣例，我們這些人要拿出10%的獎金請同學們吃飯。林森因為要給奶奶過八十大壽，缺席了這次聚會。
真心話大冒險，我們上一次玩這個遊戲還是大一時的秋天，那時候剛入學，彼此之間還沒有那麽熟絡，玩的也不夠盡興。兩年半的時間匆匆而過，班長說，是時候重新認識一下大家了。
而酒後，最容易吐真言。
回想這兩年多的時間，有人屢次掛科，有人反複失戀，有人生病休學，有人失去至親。從剛入校門時的少年不識愁滋味到如今已識愁滋味，不過轉瞬之間。
“茵晴，真心話還是大冒險？”酒瓶在音樂聲停止時留在我手裏。
“大冒險吧。”我能猜到他們想問什麽，可我沒有勇氣說出真心話，如果要欺騙大家，那這個遊戲還不如不玩。
“你給林森打個電話，就說你從了我吧！”
“或者是，我覬覦你很久了！”
“哈哈哈”，大家一片笑聲。
“不行，這一說出來林森就會猜到我們捉弄他呢，沒意思。”宋金哲說。
“對啊，我是沒什麽不好意思說的，但是感覺這種話說出來，他肯定知道我在玩大冒險。”
“要不你就說金哲跟你表白了，問他你該怎麽辦。”我們班另一個北京姑娘說。我一直覺得她是喜歡林森的，從大一開始她就總是想方設法接近林森，在班群裏經常開一些很曖昧的玩笑，所以她讓我問這個問題，可能是想證明什麽。
但其實，這個問題正中我下懷。我也想用這個機會證明點兒什麽。如果他說，茵晴，別答應金哲，因為我也喜歡你，那我一定會感動到不知所措，這些年的暗戀終於修成正果。如果他說，茵晴，我覺得金哲很好，你可以考慮答應他，那也就此印證了他不喜歡我，雖然會很痛苦，但對我也是一種解脫。
“喂，茵晴？”因為開著免提，大家都屏住呼吸，包間裏簡直比考場還安靜。
“喂，你到家了嗎？”
“剛到家。你們結束了？”
“剛結束。我，我有個事想跟你說。”我故意裝的猶猶豫豫。
“什麽事？說吧。”
“剛才，金哲跟我表白了。”
三秒鍾的停滯。
“那你答應他了嗎？”
“還沒有，我說我回去想想，明天給他答複。你說，我應該答應他嗎？”
“你喜歡他嗎？”
“我沒考慮過這個問題。金哲是個特別好的男孩，長相好，學習好，籃球好，人也好。”我看了一眼金哲，他坐在那兒聽著我的誇獎簡直是一臉春風得意，其他同學想笑又不敢笑，已經憋的臉通紅。
“那你喜歡他嗎？”林森又問了一遍。
“我真的不知道。”
我忽然不想再聊下去了。我想要的兩種結果他都沒給，而且再聊下去我怕他說出金哲什麽不好的事情來，因為他顯然沒有發現這是一場“騙局”。
“算了，不聊了吧，我自己再想想，先掛了。”
等我掛完電話，大家已經笑作一團，紛紛鼓掌，而我也繃不住大聲笑了出來。
“看看，不愧是影後，太像了！”
“茵晴，一會兒回去趕緊給我簽個名，等你以後成名了我好賣錢，哈哈！”
“你真應該考慮一下去當演員！”
其實他們說的沒錯，我就是個演員。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問你嗎？”我給林森發了個微信，然後繼續玩起來。
回到宿舍已經半夜11點，我看了一眼手機，林森並沒有給我回信息。我想，他會不會以為是我要跟他表白，還沒想好怎麽處理我們之間的關係。
我再次撥通他的電話。
“喂，看見我微信了嗎？為什麽不回我？”
“哦，剛看見。”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問你的意見嗎？”我故作深沉。
他沒有回答。
彼此沉默三秒鍾。
“因為我們在玩大冒險啊！哈哈！”
電話那頭明顯鬆了一口氣，“什麽？你逗我呢！”
我在電話這頭已經笑的停不下來。
“你裝的也太像了吧，居然都不帶笑的，而且他們也都沒笑！”
“我是不是很有影後的潛質。”
“有有有，還有那麽多群演給你配戲。”
“好啦，你這回不用絞盡腦汁地想怎麽回複我了。早點睡吧！晚安。”舍友們已經笑到肚子疼，她們說我這是演上癮了。
做了這麽長時間的演員，也不能總演那一個癡情角色，偶爾換換戲路，可惜還是那個你不愛我的結局。
難過嗎？我早就習慣了難過。
深夜裏，我單曲循環聽著《背影》。說來也是巧合，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上大課時我都坐在他的後麵，正後方或者側後方，也常常看著他的背影出神。也許是看的多了，我竟然練就了林森定位術，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見他的背影。
感謝我不可以 住進你的眼睛
所以才能 擁抱你的背影
有再多的遺憾 用來牢牢記住
不完美的所有美麗
感謝我不可以 擁抱你的背影
所以才能 變成你的背影
躲在安靜角落 不用你回頭看
不用珍惜
——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