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猴子（四）
勝利就在眼前，卻冷不防殺出個程咬金——拿程咬金形容王倩，猴子感覺完全不過分，除了外貌性別這些生理特征截然不同外，暴脾氣可是一樣一樣的。
“這怎麽是騙人呢，瞧你說的。”猴子將王倩向外推了推：“回去，回去我慢慢和你說。”
“有什麽好說的，你做的事，跟在後麵看看就知道了。”王倩被猴子推著，卻不退反進。氣頭上的她一把打開男友手臂，徑直站到寧傑麵前：“你別被騙了！”
“片？片？”寧傑抓抓頭，疑惑的看向猴子。
“可真有你的，侯文遠，連傻……”話到嘴邊沒說出，王倩及時改了口：“這種人的錢也騙，有你的。”
“別聽他的。他就是要你的錢，別管他。”
“錢。不是給他的，是給老師。”以寧傑的智商，根本理解不了發生了什麽事。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子，他還感到莫名其妙：“老師教寧傑跳，錢是給老師的。”
“給什麽老師，老師也是假的，他兩以前就是同學，合起來騙你啊！”
“不，不。老師是培訓班的，寧傑看見的。”從王倩出現的一刻，寧傑就沒弄明白，她口中一直說的‘片’是什麽意思，更不明白為什麽老師又是同學之類的。年青人搖搖頭，傻笑起來：“這裏好，錢給老師，寧傑可以學，還可以睡在這裏，這裏好。”
“這裏好什麽，這裏的房租就千多元，他租三個月轉過來收你1萬多，以後還每月3000。還有啊，他教不了的！”
“不，不知道。不是他教，是老師教寧傑，老師可以教寧傑把小白鴿跳好，跳更好。”
“辛辛苦苦存的1萬多，被騙了，你不心痛啊！”
“1,萬？”寧傑伸出一根食指，抓了抓頭。
“老師是假的！”看著麵前智力低下的年青人，王倩感覺自己有點無話可說了。
“不，老師是培訓班的！寧傑看到了，看到了！”
說了半天，話居然又繞了回來。王倩脾氣本來就火爆，火氣上來，一跺腳：“我也是服了，也不知道和你扯什麽，要說啥你才懂？”
“是吧，是吧。別管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麽，讓開。”都到了這步，猴子可不想女友鬧出什麽幺蛾子。他手一伸，將王倩擋在旁邊，拉著寧傑就準備出門。
出乎意料，王倩並沒有阻攔猴子。她靜靜的跟在猴子身後，看男友笑嘻嘻的將可憐的傻子送到小區門口，約好了下次開始正式試學的時間。被騙的傻子居然還像撿到寶一樣，興高采烈的向男友道謝，這才告別離開。
猴子臉上那興奮表情，和傻子差不了多少。隻不過，當他轉回身時，自然而然就看到黑著臉的王倩。
“我沒法和他說，我和你說。”王倩指著猴子：“你這是犯法，知不知道。”
“犯什麽法，犯法那得有受害者。你看人家都沒說什麽，高高興興的，你在這裏幹著急。”
“這明擺著腦袋不好，你去騙他，侯文遠，我就問你，良心上過的去？”
“有什麽過不去。”猴子不耐煩的擺擺手，他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包皺巴巴的香煙。剛叼上，被王倩一掌打掉在地上。他也沒吭聲，將地上的煙撿起來，塞回包裝之中。
“你就沒弄明白。這傻子是願意花5萬去另外一家培訓班學跳舞，這錢，擱誰不是等於白送？沒有我，那家培訓班就白撿了這錢，那不便宜他們了？我還算收他少的了，隻花1萬5。”猴子手一伸，像個陶醉在自己演說之中的自大狂：“圓他一個舞蹈夢。”
“美女，別氣了。帶你吃烤鴨，今天我請。”
“別給我油嘴滑舌的。”王倩依然怒目而視：“人家那好歹是正宗的舞蹈班，要說，隻能說不厚道，收的貴，可那也是個真的教跳舞的。你這算什麽，不是騙人是什麽？”
“得了吧，你又不是沒見到。我又不是讓哪家交錢把正常小孩送到我這學跳舞，那才是不負責任的騙人。傻子啊，那是，腦袋有水的。看他那模樣，誰教不一樣？我還不信，他們收了5萬，就能把他教的可以上台跳舞。”
“他舞蹈培訓的再好，這種人狗屁教不出來，最後還不是一樣。”猴子笑了起來：“你真想，這世上有地方可以讓傻子去亂跳，還有觀眾看？就算……”
跑了一上午一口水沒喝，結果還被女友數落，猴子有點生氣。他舔舔嘴，話也低沉起來：“就算太陽從西邊出來，傻子真把舞跳的好的飛天了，光他那個體型，你見過哪個跳舞的長他那樣？”
“不用去想什麽把他教好，我做的，就是滿足下他學跳舞的願望。這年頭，事肯定不是白做，收點錢正常。”剛說完，猴子特意再補上一句：“就算沒我，傻子還不是會拿著錢找他們，我這可已經比那家黑心舞蹈班便宜太多。”
“侯文遠，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今天的事，就是一時被錢懵了眼，最後問你句。”王倩的指頭差不多戳上了猴子的鼻尖：“停不停。”
“都這樣，錢也花了，停啥呢停。這不一簡簡單單就賺錢的事，被你想這麽複雜。”猴子嘿嘿笑著，手就向王倩的腰摟了過去：“上次我們去北環看到的那件衣服，不是想要，拿到錢，馬上給你買。我自己都不要，瞧我對你多好……”
話沒說完，王倩一把將猴子手打開。她那稍稍顫抖的食指指著猴子，似乎想說什麽，可大半天什麽也沒說。最後，頭一扭，轉身就走，根本不理會男友在背後的叫喊。
猴子也沒追上去再解釋，從小縣城到這裏，相處好幾年的他知道女友脾氣。王倩再很多事上看法意見都和猴子不同，可到最後關頭還是耐不住他的花言巧語，總會軟下來。這時候讓她自己冷靜下來才是正解，他可不想去點燃這個正嗤嗤冒煙的火藥桶。
王倩的出現，被正在興頭上的猴子當作一個小插曲。等女友走遠，他就回到舞蹈房比劃牆麵尺寸，騎著自己那略顯破舊的二手電動車，到附近找了個小門麵定了塊大鏡子。
等前前後後忙完，帶著烤鴨回去的他，發現王倩並不在出租屋中。打她電話也不接，一翻屋角的簡易衣櫃，王倩的隨身衣物也不見了蹤影。
想了想，猴子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而話筒那邊一名女子的臭罵也驗證了他的猜想：王倩跑她表姐那住去了，多半還說了自己大堆壞話。
這表示情況還是有點嚴重的。在猴子印象裏，來城裏這兩年，上一次王倩‘離家出走’到和她同城的表姐處，還是兩人吵的快分手的時候。在他看來，那次的源頭和現在也差不多：和朋友做點倒手生意賺了點錢，明明好心給她買了個當時最新的蘋果手機，結果還被她怪自己亂花錢。就這麽點小事，結果誰也沒想到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指責，居然越鬧越大，剛買的手機也被她摔碎。
不過，那次好歹天昏地暗的吵了架，而這次王倩居然沒吵沒鬧，不聲不響的離開了家。
“管她的，過幾天就好了，等我拿到錢，到時看誰對誰錯。”猴子將烤鴨放到桌上，坐了下來：“你小三的，騎大半天車去買的回來還不在，不在更好，我自己吃。真是的，白撿的錢不要，替個傻子操心。”
“傻子啊！”他舉著隻鴨腿，似乎在向早已離去的王倩抗議：“那是個傻子，誰吃飽了去關心他！什麽事嘛，我知道……”學著女友離去時的動作和語氣，扭捏了下：“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
“你知道我是哪種人？啊？”
發了通小脾氣，猴子對王倩的離去還是心有戚戚。隻是都到了這節骨眼，他當然不能照王倩所說，放跑煮熟的鴨子。一是投了錢，不賺就是白虧。第二，猴子依然有信心，像以前一樣慢慢將女友說服，讓她回心轉意。
第三……
非親非故的，替一個傻子操心什麽。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猴子並不認為自己做的有問題，完全沒有心理負擔。還是那句話，反正這世上也沒給傻子登台跳小白鴿的地方。
鏡子店那邊效率也高，才第三天，定製的大鏡子就從廠裏拉過來，直接送到了舞蹈房。裝上後，寧傑就來到這裏，和‘老師’像模像樣的開始試學。
猴子同學雖然不是跳舞的，可畢竟是專業的跳遠運動員。雖說是糊弄，基礎的起跳動作，以及身體訓練動作還是有板有眼。寧傑就在旁邊跟著，兩天的試學時間，還沒把正常人恐怕小半天就能學會的蹬踏離地動作弄清楚。
這個老師的教導，明顯和上個爸爸請來的老師不同。更關鍵的是，教的東西似乎能讓他跳的更高——場地好，老師好，以後還能在這間舞蹈房慢慢練。寧傑對這一切都非常滿意，試學剛結束，他就迫不及待的和猴子說好，要帶著錢過來給老師。
他高興，猴子也高興，釣到的大魚終於穩妥。當天晚上，和同學吃過晚飯，回到出租屋的他撥打了王倩手機，可那邊還是沒接。不僅如此，連上次在‘離家事件’中充當傳話筒和好好先生的王倩表姐，也不再接他的電話。
聽著忙音，猴子翹起眉頭。看著空****的屋子，他聳聳肩，又撥打了幾個號碼。隨後，拿起外衣，和剛約好的這幾個朋友出去吹牛喝酒，直到淩晨三點才再次回家。
女友不在，他幹脆樂得自由。反正王倩外冷內熱，總會被他勸回身邊，急這麽一下也沒意思，還不如好好享受下單身時光。當下，就舒舒服服的等著傻子今天放工，把錢送過來。
猴子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等他肆無忌憚的睡到下午五點，草草吃點東西提前過舞蹈屋等傻子時，他卻突然發現，狀況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順利發展……
舞蹈屋的鐵門前，站著一位兩鬢斑白的老人。
“你就是租這裏的人吧？”老人揚了揚頭，語氣沉穩。
“是，怎麽。”原本走上樓梯的猴子，心裏一驚，本能的退到樓梯下。他吞了下口水，謹慎的反問道：“你誰？”
“開門看看，你這跳舞地方。”老人指指門：“寧傑你認識，我是他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