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顏放

東宮之北，一街之隔，就是相府。說是相府，門匾上卻題的是“元啟”二字。

自定都永樂以來，大晟的太子之師均需移住元啟之宅，宅門正對著東宮北門，中間的這條街就叫師道街。太師出門一抬腳，就從這側門裏入了東宮，教導太子無需費腳程，直到太子繼位後方可搬離。

自打任太子少保以來，國子監祭酒劉子思就搬到了元啟之宅，隨著官位升遷，加封為樞機宰相、太子太師，師道街這裏也被稱作相府了。以宰輔之位任太子太師，劉子思是大晟朝第一位。一個殫精竭慮的王上，一個殫精竭慮的宰相，大晟換統這些年，江山重振，不得不說這二位是真用盡了全力，幸好，這二人也恰巧是精力充沛之人。

顏放自打懂事以來，就要麵對這二位。父親，老師。

壓力山大。

和機靈活潑愛來事的姐姐仙寧公主顏不語比起來，顏放看上去要遲鈍得多，但他麵相酷肖其母，生他時難產故去的王後周氏婉兒，所以小小年紀，長得倒是端正莊重。周婉兒，乃前朝大舜嫡係後裔之家督衍舜伯周毅之女。也就是說，顏放身上流著舜人之血。

王者之相。在劉子思眼裏，這個給他仕途帶來無限希望和可能性的孩童，有著和一般人不一樣的穩重和踏實，超出同齡人的成熟。

顏放的乳母周碧玉，是周婉兒的堂妹，也算是他的姨母。碧玉夫人的丈夫，就是劉子思。

自幼便移住東宮的顏放，就是在一街之隔的劉子思和周碧玉的教導下長大的。而那位精力旺盛的晟王，倒像是顏放的親戚般。晟王也曾跟劉子思說起，“這放兒，不苟言笑的性格似你，但這語遲魯鈍又像誰呢……”

晟王對舜人頗有戒心，周碧玉大概是唯一一個他信得過的舜人了。

先太子顏熾，就是醉心於研究前舜之詩詞歌賦和域外出雲國那些五迷三道的娛人亂象，最終被黜。

然而，顏放才不是一個心裏沒數的小屁孩兒。

在他人麵前的時候，顏放的沉默豎起了一道高牆，在這高牆之後，觀察著眾生的太子，默默地記下了那些人們偶爾投放在自己身上的眼光。畢竟，那個愛出風頭還在這大晟朝扮演著父親谘議角色的姐姐，將太子的存在感居然也給比了下去。以至於大晟或會產生一位女王的傳言甚囂塵上。

顏放並不太在乎，或許，他還未到在乎的年紀……

從東宮到相府，出門一抬腳的距離，顏放在元啟之宅的日子，倒是多過東宮。在這裏能學到的東西很多，碧玉夫人的書櫥裏，前舜的經典史籍多不勝數。出入府上的周氏族人，多從東南萬象城而來，那是離前舜故都永安不遠的一座城池，前舜的宗家世襲衍舜伯就被封在此地。相府裏有個役使管家，名叫周昌，能說善道，常和太子講故事。也就是他，讓舜，這個在故紙堆裏或隱或現的朝代，在元啟之宅裏，在顏放的眼中，變得立體飽滿起來。

劉子思並不知道這些。這個心思縝密的男人，即便疲於公務也每天雷打不動地教導太子，文韜武略，傾囊相授。他不知道，顏放學的，不止自己的擎天之術縱橫之道……

周昌講的，也不止是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