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下人們做的再好,也不及母後宮中的好

太後一見此人,便笑道:“既是我兒,自然使得,可須小心在意,別傷了自家才好!”原來來人就是太後的親子,已晉升為齊王的李景遂。

待到李景遂將寶經請入了佛堂,太後淨了手,燒過香,磕了頭,這才把景遂拉到身邊看了又看,說道:“宋司徒是我朝重臣,我身子困乏得很,你替我送送他,再回來與我敘話,我讓修竹去準備你最愛吃的肉羹湯。”

李景遂眼睛一亮,嘴中頓感口水漣漣,說道:“是,多謝母親,有勞姑姑了。我府中也常做這味肉羹湯,不過下人們做的再好,也不及母後宮中的好!”

李景遂將宋齊丘送出仙居殿,兩人走到殿外的一處玉石欄杆前,四下無人,憑欄遠望,這裏地勢甚高,皇宮裏的亭台壯麗、回廊曲折,盡收眼底。

李景遂倚在欄杆後麵,細細地觀賞景物,可眼中神光湛湛,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麽,宋齊丘已在後麵觀察良久,這時便湊上前去問道:“王爺此次入宮,不止是為了探望太後吧?”

李景遂沒有回頭,笑了一笑,說道:“太後是我親母,為子不能孝其親,何以立於人世,我自然是為了探望母親而來,司徒又何出此言?”

宋齊丘說道:“請王爺恕罪,敢問太後平時待你如何?”

李景遂看了他一眼,奇道:“自然是極好的!我們幾個兄弟中,景逷不是太後所生,自然疏遠了一些,二哥死得早,大哥做了皇帝,老四天性恬淡,又是個沒心沒肺的,倒是對我,比其他人更加親密些。”

宋齊丘點頭道:“不錯,當今皇上雖說是長子,但先皇和太後最為器重的,卻是你,要是現今坐在寶華殿的不是他而是王爺您,太後她老人家一定是不會反對的。”

李景遂臉色頓時變得煞白,神情緊張,看了看四周,好像空氣中都有李璟的耳目似的,低聲道:“皇兄即位以來,言聽計從,待你不薄,你怎敢出次大逆不道之言?”

宋齊丘神色不變,從容說道:“聖上無能,國是日非,這你也是看到的了,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也難免被後世之人譏嘲無能。再說皇上為人柔弱仁儒,耳根子軟,孫晟、韓熙載又日日夜夜在他麵前攛掇擺唆,老夫想了許久,終是有些放心不下,眼下待我不薄,難保將來不會反複無常,到那時,怕是連葬身之地都沒有了!”

李景遂猶豫道:“可我如今已是皇太弟,國之儲君,將來江山都是我的,又何必急於一時,做那等叛法亂紀之人,留下千載罵名?”

宋齊丘嘿嘿冷笑道:“皇上春秋正盛,所生諸子中,弘翼、從嘉都是出乎其類拔乎其萃的,他又怎會甘心將這大好河山交給你?老夫當時竭盡所能,保薦你為皇太弟,過後細細想來,這也許不過是皇上的緩兵之計而已,你每日裏殫精竭慮,為國事奔忙,等到皇上坐穩了江山,一道歸藩聖旨下來,你又能撈到什麽好處?”

李景遂喟然不答,可越聽越是驚心,沉思了好一陣子,方才咬咬牙,問道:“那我現今要做些什麽?”

宋齊丘喜道:“王爺果然有臨事決疑之才,隻這一點,就遠強過當今聖上!現今我軍新敗於閩越,朝廷動**,言語紛紜,孫晟等一幹人,定會趁機對我們大肆攻訐。眼下最為緊要的,就是要保全陳覺,馮延魯等人,縱然聖上震怒,也隻能小罰,過後再慢慢想辦法,他們一旦失勢,則大事休矣!此事若成,老臣情願附於驥尾,為王爺執鞭隨鐙!”

李景遂聽他說得肯切,難免心旌搖動,好似看見了黑暗中一線強烈的光,再看宋齊丘容色凝重,不似作偽,想了一想,拱手道:“既如此,全憑司徒作主就是!”

宋齊丘連稱不敢,說道:“我現在就給陳覺去信,告訴他茲事體大,務必小心在意,不可再行托大,先牢牢守住建、汀二州,再想辦法自活……你看,我們談得太久,修竹姑姑都來請了。老臣告辭,皇上跟前,就全賴王爺了。”

李景遂用罷飯,離開仙居殿後,餘下滿滿一桌十來個菜,有的隻動了幾筷,幾與端上來時並無二致,太後早已戒葷茹素,是以吃得不多,此刻更是坐在桌邊感歎道:“隻是家宴,實不該如此過費。聽說皇帝時常在壽昌殿宴飲,動輒幾十道各色珍饈,觥籌交錯,往往要到深夜才散。如今雖是四方豐稔,可這樣做,實在是太過奢靡了!”

修竹在一旁應道:“是啊,當年先帝在時,每餐隻用一碗稀飯,四五樣小菜,還時常嫌做得太多呢!”

太後沉吟不語,似乎是沒有聽到她說的話,等了片刻,才問道:“修竹,你看今天景遂的氣色怎樣?”

修竹想了想,說道:“齊王爺氣色很好,隻是好像有點心不在焉,用的也很少,有一次,太後娘娘足叫了他四五聲才聽見呢!”

太後點頭沉吟道:“不錯,他都已經是皇太弟了,還會有什麽心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