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鬼與宴席2

雲王爺道:“季先生,本王這是在跟你講述那四鬼的具體情況。”陰陽老怪一甩手,不耐煩的說道:“不用!我陰陽老怪縱橫江湖多年,什麽人沒見過,這四鬼我了解的很。”雲王爺笑笑,也不與其爭辯,說道:“總之,這四鬼甚是不好對付,本王已經從師門武當請來八位能人相助,但若要對付四鬼卻還差些,所以想請季先生到時候幫幫我們。”陰陽老怪繼續不耐煩的說道:“誒,要他們幹什麽?我陰陽老怪縱橫江湖多年,什麽局麵沒打過,區區四鬼,”突然,陰陽老怪眼珠一轉,道:“這區區四鬼又有什麽難對付的了,我這幾天好生教導雲溪練練那兩儀劍法,屆時雙劍合璧,還不把他四鬼打的落花流水?不,別說四鬼,便是九鬼,十七鬼我也給他打敗嘍!”

雲王爺聽陰陽老怪算數二四得九,二九一十七,甚覺好笑,不過既然此人答應相助那便一切好辦,何況這樣一來還能讓這位高人教導自己女兒功夫,更是可樂,便說道:“如此便有勞縱橫江湖多年的季先生了,盼望十五元宵一戰你能將四鬼抓起來,然後我們狠狠的折磨他們。”陰陽老怪絲毫沒有聽出雲王爺話裏嘲笑的意思,得意一笑,道:“嘿嘿,雲王爺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雲溪呢?她在哪?”雲王爺道:“她在……”未等雲王爺說完,陰陽老怪鼻子一嗅,道:“我知道了!”接著一個跟頭翻窗而出,直尋氣味而去了。

雲溪此時正在雲府那座最大的花園之中,她一身素衣,頭戴白花,映的皮膚更顯白嫩,雙目紅腫,滿麵愁容,卻顯得更加令人憐愛。照說為死者出喪的日子過去已久,但她卻仍帶著那朵出喪的白花,為的不是其他,是為心中能有一個寄托之所。

雲溪失魂落魄的坐在當初練成“閉月劍法”的地方,愣然的看著空地上的道道劍痕,想起當日在此練劍的情景,不禁熱淚盈眶,抽噎道:“炎哥哥,當日我們說好了的,等你打完仗回來就要娶我為妻,為何,為何竟一去不複返了。你還說,還說這‘閉月劍法’與兩儀步法相輔相成,要練好閉月劍,就需得練好這兩儀步,還說,還說等我閉月劍法練成你就要回來檢查的。可是,可是,現在我劍法已經練好了,你,你卻去哪裏了。嗚嗚嗚……”淒涼的哭泣聲傳在院中作響,其時院中草木凋零,更添幾分涼薄。

雲溪正傷心的哭著,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粗重的喘息之聲,她驚慌之下轉臉看去,卻險些將臉觸到身後人的嘴唇之上。雲溪大驚,急往前躍出,再回頭看去,卻見身後之人原來是陰陽老怪。

“師傅!”雲溪先經曆過喪失愛侶之痛,再又看到師姐鳳蝶被人害死,近日便時常感到孤寂不安,此時看到自己師傅來此便不由得心生親近之感,大喜之下便忘卻了陰陽老怪方才的無禮之行,反而破涕為笑,說道:“師傅,你幾時來的?”

陰陽老怪看到雲溪笑麵如花,自然也十分的欣喜,笑眯眯的說道:“為師剛來不久,方才在與你爹爹商議捉四鬼之事。”雲溪聽聞四鬼之名,一時與四鬼相關的事情又全部浮現出來,一時又恨又氣,眼淚又流了出來,帶著哭腔說道:“師傅!炎哥哥和師姐都是四鬼殺害的,他們,他們簡直就是惡鬼,他們,他們都是該死的!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把他們碎屍萬段,以報炎哥哥和師姐的大仇,嚶嚶嚶。”一句話堪堪說完,雲溪便又哭了起來,而眼前親近之人就在近旁,便想也未想的撲到陰陽老怪的懷中,嗷嚎大哭了起來。

陰陽老怪一時隻覺得軟香溫玉在懷,一時喜不自勝,反而不知道該幹些什麽,便傻愣愣的一手拍拍雲溪的背,一手拍拍雲溪的頭,心猿意馬的安慰著雲溪,嘴裏還說著:“會的會的,為師縱橫江湖多年,什麽人沒碎屍萬段過,何況幾個鬼怪?”

雲溪趴在陰陽老怪胸前哭泣良久之後,陰陽老怪這才意識到自己懷中抱著的是個毫無防備的盈盈少女,想要趁機做些什麽的時候,雲溪卻已意識到如此不好,便輕掙而去了。

陰陽老怪聞著雲溪留下的陣陣芬芳之氣,心中瘙癢難耐。他此番來前早知雲炎與鳳蝶已死,悲傷痛恨之餘其實還更多的還是喜悅,因為死的人一個是他已經膩味的舊情人,一個卻是雲王爺嬌滴滴的女兒的未婚夫。陰陽老怪天性好色,自從見到雲溪後便一直對其有想法,但一來自己有伴,二來對方有伴,是以一直沒有出手,而此番這兩個人都已經死了,自然就有他的下手機會了。而當在雲王爺居所之中得到確切的消息之後,陰陽老怪一生怒吼,九分之怒是因為四鬼實在欺人太甚,而那一分之喜則是喜自己有機可乘。而至於與雲王爺談話時的憨樣,一來是因為陰陽老怪整日沉浸**色,智力下降,另一則是因為滿腦子都在想著如何騙得雲溪到手。

至此時,陰陽老怪見已經到懷的美人離開了,心中自然焦急,腦子一轉,想起在與雲王爺談話時想到的計謀,便假意歎了口氣,雲溪見此自然好奇,問道:“師傅,為何歎氣?”

陰陽老怪裝出一副傷感之樣,說道:“徒兒你可知道本門的功法自何而來嗎?”雲溪答道:“這個自然知道,是從峨眉心法演化而來。”陰陽老怪點點頭,說道:“峨眉派自古以來都是雙修的路子,不論練功還是比武,必須要男女雙人共行才能見效,否則便發揮不出威力。而為師的功法雖然大大改善了這一點,使男女共修卻可單獨用武,實是一大創舉。但溯其本原,終究還是雙修的路子,所以招式之中的大威力者還是二人共用的招數。”雲溪點頭道:“是了,當初師傅傳我閉月劍,傳炎哥哥耀日劍,說這兩套劍法都是當今世上上流的劍法,卻比之頂尖的劍法差上一些,但若雙劍合璧,所使出的‘日月劍法’卻要比頂尖的劍法強上許多。”

陰陽老怪見雲溪一步步的順著自己的意思來,暗暗心喜,臉上卻不動聲色,仍舊裝出一副悲傷的樣子,說道:“是啊,此刻若是你師姐在此,我與她共使一套日月劍法,那別說是四鬼了,便是八鬼、十六鬼都能給斬了,可現在,誒……”陰陽老怪之前在雲王爺麵前時一心在雲溪身上,是以說話顯的較蠢,而此時他想要在雲溪麵前表現表現,便把這些基本算數都給算對了。

“可,可是。”雲溪聽聞陰陽老怪的話不由得慌張起來,說道:“沒,沒關係的,爹爹從武當請來了八位好手,再加上師傅和爹爹,肯定對付得了四鬼的。”陰陽老怪搖搖頭,說道:“沒辦法,沒辦法,那四鬼自己也有一套四人組合的陣法,用出來威力無比,非日月劍法不能破除。”

雲溪聽聞不由得大急,束手無策之下急得眼眶又紅了起來,陰陽老怪見此也不加提醒,隻假意悲傷,等待著雲溪上套。

果然,沒過多時,雲溪道:“對啊師傅,我會閉月劍法,你也會耀日劍法,我們可以共同聯手用日月劍法,雖然我的閉月劍法可能不到火候,不過這幾天您再指點我一些,應該是可以破四鬼之陣的。”陰陽老怪聞言大喜,甚至遮不住臉上的喜悅之情,便轉身背對雲溪,以免被其看出破綻,接著調整語氣說道:“徒兒你可還記得我當初教你們劍法的時候說過這門劍法的要旨是什麽嗎?”雲溪道:“夫妻同心,雙劍……”

說到這雲溪便說不下去了,一是因為想起雲炎、鳳蝶已死的事實,二是知道報仇無望的絕望。雲溪自然記得這門劍法的要旨,當初雲王爺之所以請陰陽老怪傳雲溪雲炎這套劍法,劍法強勁倒是其次,最主要的便是因為這是一套夫妻劍法,當時雲王爺便已有將雲溪許配於雲炎的想法,所以請陰陽老怪傳此劍法,希望能以此劍法加深二人之間的感情。而此刻,劍法尚存,與之合璧之人卻已不在,想到這裏,雲溪不由得又落下淚來。

陰陽老怪見時機成熟,咳嗽兩聲,略顯為難的說道:“其實,要練成的話也不是沒有辦法,但是缺要對不起死去的兩個人了。”陰陽老怪的話讓雲溪覺得自己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問道:“什麽辦法?”陰陽老怪假意猶豫,說道:“誒,還是算了。”說罷轉身便要走,雲溪見此大急,忙拉住陰陽老怪,說道:“師傅,您說吧,不管多麽困難,隻要能替炎哥哥和師姐報得此仇,我什麽都願意做。”

陰陽老怪此時早已開心的笑了起來,但怕雲溪看破,是以一直背對著雲溪,強忍著喜悅壓製了下激動的心情,這才說道:“這,這,”雲溪道:“您說吧!”陰陽老怪這才說道:“其實還有一法,屬於速成方法,就是令不是夫妻之人行夫妻之事,以暫時找到心靈之感應,然後便可用出日月劍法了。可是,你師姐與我名雖師徒,實是夫妻,此時她已身死,我再……”

其餘的話雲溪一句也沒有聽見,她的腦子裏嗡嗡作響,覺得一時天旋地轉,手足無措。

她自然是很想要給雲炎報仇的,但她也知道,她的心和她的人都是屬於雲炎的,此刻雲炎已死,她本該追隨他去的,但此仇不報卻又不能甘心死去,所以才苟活一時。而此刻,當她知道報仇有望,而代價卻是要背叛雲炎,這讓她一時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陰陽老怪將這一切看在眼裏,見雲溪愣在原地,知道此刻的她什麽也聽不進去,便背轉身去,繼續做著自己的戲。

“師傅,徒兒求你,與徒兒行夫妻之事,共練日月劍法,殺了四鬼為我炎哥哥以及師姐報仇。”雲溪終於還是說出了這句話,但說時卻無任何感情摻雜,也無任何起伏,仿佛死了一般。是啊,她的心,此刻已經死了。

陰陽老怪則喜不自勝,轉身看去,卻見雲溪雙目無神,黯淡無光,仿佛沒有靈魂在此棲息。陰陽老怪還要說些什麽時,卻見雲溪已然先頭走去,向自己的房間去了。陰陽老怪自然欣然跟去。

陰陽老怪老老實實的跟在雲溪身後,肆意欣賞著自己即將到手的“獵物”。一個沒留意,突然撞到一個衣著華貴,滿身珠寶的老婦人。

陰陽老怪正滿心期待著接下來的風花雪月,見有這樣一個老的皺巴巴的老婦人,一時幻想被擾,便沒好氣的說道:“醜八婆,沒生眼珠子嗎?”說罷便要繼續雖雲溪走去,卻突然發現那老婦人抬手向他這伸來,陰陽老怪平日裏不正經的話說的多了,見此情形便騷話脫口而出道:“嘿,醜老太婆,想占我便宜不成。”說著便要側身讓開,但誰知這一用勁,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

陰陽老怪自然大驚,隻覺得一股威壓壓的自己透不過氣來,身體也跟著一僵,見此,陰陽老怪急忙潛運內力以抗,卻發覺這股壓力並不是內力所致,自然也無法以內力抵禦。

心慌之時那老婦人的手已經搭在了他的肩頭,登時一股強數倍的壓力再次壓下,而他的身體卻仍然動不了,唯冷汗直流,未久便已衣衫盡濕。此時卻聽聞那老婦人說道:“我雲府的人,外人,誰也別想欺辱。”這句話說的平平淡淡,但每一個字說出時都極具威力,若一把錘子敲擊在陰陽老怪的心頭,令其體內真氣亂流,痛苦不堪,隻得連連稱是。

見此,那老婦人放開壓住陰陽老怪的手,繼續緩步前行,此時陰陽老怪才意識到,自從見到這老婦人開始,她的步子就沒有停過,甚至沒有亂過。方才那許多不過一步之事,在他這卻如度年之久。再看地上,卻發現已是汪洋一片,冷汗固然有,其餘的卻不可描述了。

如此,陰陽老怪再也不敢打雲溪的主意,甚至連雲王爺也不敢招惹,整日客客氣氣的,還應諾要留下來對付四鬼,而至於雲溪,見其魂不守舍之樣,便也不願多言,盡量躲著走了。

陰陽老怪此次在雲府,不僅垂涎已久即將到口的美色沒有品到,還被人狠狠地教訓了一番,心情自然鬱鬱,而此刻又被鬼麵一點即中,更加令其不悅,一拍桌子,怒道:“你這小小野鬼在這裏胡說八道什麽!我陰陽老怪縱橫江湖多年,你們這樣的小角色我殺了沒有成百也得上千了,信不信我將你們四個孤魂野鬼碎……抓,抓起來狠狠的折磨一番?”

陰陽老怪本來想說“碎屍萬段”的,但眼一掃便看到了坐在邊上的鬼醫,見其身姿曼妙,青絲如綢,雖然麵上蓋著一層薄薄的黃色紗巾,看不清麵目如何,但陰陽老怪閱人無數,一看鬼醫的身形以及個別外貌特征便知鬼醫姿色甚佳,實是難得的美人。一見美人,色心便起,嘴裏的話也就跟著改了口。

鬼矢見陰陽老怪突然一臉色眯眯的看著鬼醫,察言觀色便已經知道他在想些什麽,想想前因後果不禁笑出聲來,說道:“前輩在江湖闖**多年在下早有耳聞,至於縱橫一說卻著實不敢恭維,前輩這些年來所做之事大都是為江湖人士最厭惡的**邪之事,這許多年下來早有人對前輩恨之入骨,四處追殺,聽聞前輩最近躲藏的甚是狼狽,與這‘縱橫’一說那可真是大相徑庭啊。”

陰陽老怪徒然見到鬼醫,一心都放在她的身上,突然聽到鬼矢如此說自己的壞話自然不悅,不願在美人麵前丟人的他急忙大聲喝問道:“嗬!我陰陽老怪武功蓋世,智勇過人,江湖之上哪有人能是我的對手,又何來追殺躲藏一說,你小子不要血口噴人!”說罷隨手拿起桌上一隻茶杯向鬼矢甩了出去。

那茶杯伴著呼呼風聲向鬼矢疾射而去,勢頭猛極,足見這隨手一甩的勁力之大,而細看其杯中,卻見杯中的茶水平穩依舊,不見一點波瀾與起伏,想來是陰陽老怪甩出的時候以剛力加在杯子上,以提其勢,又以柔力護住茶水,卻是用來賣弄炫技的。鬼矢是用暗器的行家,此中一節如何看不出來,見茶杯將至,便抬手向下一壓,正好按在茶杯之上,接著疾往下壓去,但聽得“啪”的一聲,茶杯被其平穩的壓在桌子上。鬼矢笑意不減,將手從茶杯上拿開,眾人看得清清楚楚,隻見那茶杯中的水仍舊波瀾不起,仿佛在此處靜置已久,未曾經曆過什麽一般。再看鬼矢手上時,卻見按著茶杯的地方不沾一點水珠,幹燥如常。

陰陽老怪見此大駭,心知眼前四人各具異能,不可小覷,當下拾起輕視之意,凝神以待。但色心難改,仍在時不時的看向鬼醫。

鬼矢笑道:“要說追殺前輩之人,其中有名之士倒還真不在少數,比如少林寺空性方丈、峨眉派掌門石清夫婦、武當七子、八卦刀……”鬼矢每列舉一人陰陽老怪的臉色便要難看一分,到說至最後陰陽老怪終於不能忍耐,大喝道:“夠了!什麽少林武當,我陰陽老怪可統統沒放在眼裏,便是那少林方丈空性老頭來了又……”

“季先生可別如此口沒遮攔,空性大師可是家母的老友,眼下空性大師正在舍下與家母談天,讓他聽見這些話的話可不大好啊。”一個極具威嚴的聲音響起,接著便見屏風之後走出一位器宇不凡的男子,陰陽老怪旁邊那位一直一言不發的青俊書生見到此人立刻起身行禮,問好道:“雲師叔好。”四鬼聞言看去,見此人生的俊美,一對丹鳳眼暗藏危波,正是雲王爺了。

雲王爺早對陰陽老怪心有不滿,聽聞陰陽老怪又在此間胡侃,便出言拆台,而陰陽老怪一聽空性大師就在左近,當即閉口不語,整個人頓時便焉了。雲王爺見此十分得意,再向四鬼看去,隻見這四人一個麵遮布,僅露出一雙醜陋的眼睛;一個滿麵笑容,但笑麵之中卻一絲笑意也看不出;一個麵色慘白,雙目無神,好似死人一般;最後一個麵帶紗巾,看不到麵目,但身材曼妙。雲王爺於四鬼要麽是沒見過的,要麽是遠遠望到的,從未親眼看過四鬼的模樣,都是從情報中得悉一二,而今日一見,發現四鬼果然一如情報所說,是些外貌上就足見奇特的組合。雲王爺與四鬼之間有著血海深仇,此時仇人見麵自然分外眼紅,雲王爺與四人中唯一一個麵目稍顯正常的鬼矢對視一眼,二人的目光同時露出凶狠之色,接著又同時隱去,接著掛上虛偽的笑容。

鬼矢作為賓客首先站起施禮道:“參見雲王爺。”雲王爺全然沒有客氣的意思,冷笑道:“敖王爺真是忒也看不起本王了,今日是本王母親的八十大壽,他不送些禮品來就算了,卻還派些奇形怪狀來參加宴席,意圖埋汰本王,當真是豈有此理。”鬼矢也笑著回擊回擊道:“雲王爺可不要誤會,我等雖然其貌不揚,但戰功赫赫,曾殺過一位雲騎軍的副將和一位潛伏在敖軍多年的雲軍奸細,要做來此的使者那是絕對夠格的。而至於禮品,敖王爺此次派我等送來一份大禮,那就是”說著鬼矢看一眼雲王爺,若狐狸一般的眯眯眼中透出一絲殺氣,冷森森的道:“來替令堂除去一個不忠不孝的逆子。”

二人這三言兩語之間便已針鋒相對,雖然所說的話拐彎抹角,但其中的敵意卻是一點都不遮掩,在場眾人本以為這次的談話應該會假意善談一會,卻不想這兩個人竟然一上來便撕破了臉。

雲王爺對於這個結果一點也不意外,聽聞鬼矢如此詆毀自己卻不怒反笑,道:“如此說的話那我們之間當真沒什麽好談的了,不過本王現在尚有一事不明,還請指明。”鬼矢道:“何事?”

雲王爺道:“本王數十年前便已開始與各路諸侯不斷混戰,至今日,已不知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鮮血,自然也不知結下了多少怨仇。但本王深知這許多年來,本王一直於北方各地征戰,從未踏足過南方,更不用說四位的出身的池澤一帶。可四位卻似與本王有血海深仇一般,每次見麵都是以命相搏,毫不留情,此次赴宴更甚,明知此番前來是羊入虎口,卻仍不顧性命之憂而來與我一戰,卻不知是為了什麽。”鬼矢挑釁一笑,道:“雲王爺,此中緣由,你還是自己去向閻王爺請教去吧。”雲王爺笑道:“如此,便莫怪本王手下不留情了!”

這聲“了”字話音方才落地,便見屋頂突然吊下許多紅色的木板,每個木板又用赤紅色的繩子吊著,整個結構的顏色渾然一體,若非此刻突然落下,當真看不出這個屋頂有何玄機。而再定睛看去,卻見每個木板之上都或蹲或站著數名弓箭手,旦見其衣服及弓箭也都是赤紅之色,融入環境之中,連人形看不真切,僅能模糊看出一圈輪廓,但見點點寒芒閃耀,才發現這些人都已彎弓搭箭,箭矢都是在都在瞄向四鬼。

再看四鬼,卻見鬼鐮仍舊悠然的呷著茶,對眼前的異變置若罔聞,而鬼麵鬼醫一個是麵無表情,一個是麵目被遮,不知其心情如何變化,但都無甚動作,也好似什麽都沒發生一般,四鬼中唯鬼矢在木板落下的瞬間抬頭看向屋頂,眯做一線的眼睛微微睜啟,滿含笑意的眸子在細長的眼中左右一掃以確認情況,隻一忽之間便已釋然。隻見其雙手負於身後,右腳跟不斷敲擊著地板,麵露不屑的笑容,十分自信的樣子。

這些變化說來繁複,但其實不過一瞬之間的事情,這些木板方一落定,那些弓箭手便已瞄準妥當,接著便鬆手放弦,數十支赤紅色的箭矢疾射而出,其速度本已非肉眼所能視見,顏色又與背景相仿,便更加難以辨別。與此同時,雲王爺、陰陽老怪同那書生已各持兵刃,身隨箭發,同時發起進攻。

人未至,箭矢卻已射到,但四鬼卻仍然不動,眼見箭矢已經射到了眼前,突然四鬼身前有人影一閃,接著射向四鬼的箭矢突然轉向,齊反向屋頂的人射去。尋常人眼看時自然隻覺眼前一花,不明其理如何,但武功高若陰陽老怪者自然對此看得分明,那道人影正是那笑麵眯眯眼的鬼矢,他在一瞬之間穿梭四鬼所坐席位之前,將每支箭矢依次接住並依次以手彈射出去,而雖然是以手彈射,但去勢比之來勢更加迅疾,隱隱竟有破空之聲。更奇的是這些箭矢他在接彈之間分有先後,但射出一段後卻是分發而齊至,仿佛下方也有數十人同時射箭一般。再細看些,卻發現其並未將來箭全部回射出去,而是在手中尚留幾支箭矢,細細一數,正好十根。卻見他在回射出最後一支箭矢之後猛然騰躍而起,在空中側身轉體三周半,借著回旋之力將手中十支箭矢分射而出,其中三支分設想陰陽老怪、雲王爺及那名青俊,而剩餘的七支卻呈北鬥七星之形射向四鬼坐席之下的地板。

雲王爺見此心知不妙,在箭矢射來時忙舉兵刃格擋,他的武器是一把折扇,使的是點穴筆的路子,此時見箭到,便以拇指食指捏住折扇一邊,向上提的同時將折扇打開,接著抬手向前正擋在箭矢之前。隻聽得“當”“彭”“當”的一串連聲響,原來這折扇的扇葉竟是鐵製,便箭矢雖利,但卻穿透不過,隻“當”的一聲便彈了出去,但饒是如此,箭矢之上勁力之大,仍是震得雲王爺手臂酸麻。雲王爺拿開折扇,卻見身旁二人皆持劍而立,而姿勢上陰陽老怪是將劍做戒尺樣豎拍而下,那書生則是側身而立,長劍直指身後,雲王爺猜想陰陽老怪定是仗著內力深厚而有意賣弄,以劍身將射來箭矢拍在地下;而書生則是側身而避,但或許是無法盡數躲開,便使劍從旁側削,來一招順水推舟,將箭矢斜引至身後了。如此,三人雖然化解了射來的這一箭,但前衝之勢卻已經被阻,三人皆停在了大廳的正中位置。

這三發箭矢分發齊至,而三人雖然應變不同,但卻同時以兵刃觸箭,便同時發出了“當”的一聲,至於其餘的“彭”“當”聲響,卻是來自於突然出現在四鬼身旁。屋中眾人向四鬼看去,卻見四鬼身旁不知何時突然多了七個人,向那七人看去,卻見這七人麵色呆滯,目中無神,身穿一統的七星藍色道袍,手持刻印北鬥七星的長劍,看來是七個道人,但奇怪的是這七人從穿著至武器,甚至麵目身材都是一模一樣的。這七人的站位呈北鬥七星之形,衣衫單薄,隨風而動,風度儼然,又都生得仙風道骨之樣,若非神情呆滯,那便真如是仙人下凡一般。細看去,卻見這七人腳邊的地板都破有一洞,大小恰容一人進出,而洞旁又都豎有一矢,自上而下看去,這七人七洞七矢竟然都呈北鬥七星之形,整整齊齊,分毫不差。

原來,方才鬼矢共發十箭,三箭射向對麵,而七箭呈北鬥七星形射向腳下地板。便在此時,突然有七人自箭矢所指之處“彭”的破地而出,紛紛出劍要攻向與自己最近的一鬼,此中雖然攻敵不同,看似各自為戰,但實則互成犄角,暗含陣法之妙,令人難以避之。但劍方出手,便見寒芒乍現,七支紅色箭矢分別射來,七人便齊齊回劍上挑,“當”的一聲,又將來箭同時挑開,其後見四鬼沒有其他動作,便站立不動了。

此時那書生同鬼矢都已經看清了七人的樣貌,便異口同聲驚道:“武當七怪?”

武當七怪乃是江湖中的一間奇聞,有人說武當上代掌門上拜強山之後領七位怪人下山,這七人神情呆滯,目中無光,身穿統一的道袍,佩戴著統一的兵刃,而更奇的則是這七個人仿佛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生的一模一樣,連根頭發的差別都沒有。而這七人武功雖然不高,但精通得天下所有陣法,從道教最正統的天罡北鬥陣,到武當最新研習的七巽陣無一不會,而且用將出來變化多端,威力不凡,更難的是法度嚴謹,未有紕漏。傳言說武當上代掌門請下這七人之後便邀請了許多武林高手前去挑戰,但都紛紛敗落而歸,少林寺眾高僧曾擺出羅漢陣來要與之分庭抗禮卻也不可得。此後武當更是派這七人連破陰山十七寨,將獨霸一方的陰山匪人盡數剿滅,武當七怪的名頭自此傳遍江湖。但此後江湖中人問及相關人等之時他們卻總是矢口否認,說絕無此事,但陰山十七片白地及滿山的屍首又確實存在,一時真假難辨,又因武當七怪自此再未出現,遂成武林之中的一樁怪談迷案。

此時鬼矢與那書生見了這七人,一個是印證江湖傳說,一個是本就認識,便同時驚叫出來。那書生問雲王爺道:“雲師叔,怎麽武當七怪也來了,師叔祖同意了嗎?”雲王爺苦笑道:“得財師叔當初所限製的隻有與本王同輩者不能請,長本王一輩者不能請,而武當七怪可從未列入武當輩分之中,自然可以請出了。”書生點頭稱是。

雲王爺看一眼鬼矢,再看看立於四鬼周旁的武當七怪,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他本來的計劃便是頂樓藏弓箭手佯攻,而後自己這邊也同時上前助陣,最後武當七怪使劍陣破地突襲,如此便不能盡誅四鬼也可以殺傷一二,最不濟也可攻四鬼一個手忙腳亂,然後自己這邊的人一齊上去,也能盡占上風。但他卻萬萬沒想到,鬼矢似乎早知下邊有人,在接箭之後先回射屋頂之人,而後一方麵攻得自己這邊三人無法應援,另一麵則射向七怪突襲的位置,逼得他們不得不回劍自保,無法進攻。鬼矢一招之間連破三路攻勢,實是雲王爺始料未及的,而如此一來,本該由雲王爺這邊占優勢的局麵卻變成了五五平攤之局,而且三路攻勢皆被攻停,此時局麵又與與方才無甚變化,不過是與敵人更進了些罷。

“上有八卦陣,下有天罡北鬥陣,雲王爺,您為了對我等,可真是費盡了心思呐。”說話的正是鬼矢,此時的他精力沒有放在武當七怪或者雲王爺身上,而是抬眼看向房頂。隻見此時房頂上一片模糊,而凝神看去,卻見那些弓箭手竟然無一人傷亡。照說方才鬼矢那陣箭雨疾射,尋常人便是站在平地之上都很難避的開來,而這些人蹲於懸掛的方寸木板之上便如是固定靶一般,但卻將這陣箭雨避開了,當真匪夷所思。

但其實,細心一些的人已看出,這些弓箭手所立足的踏板位置比之方才已經略有不同,而與方才的位置相印證,則會發現其中暗含八卦陣法之玄機。原來,這些立足木板上的弓箭手是不能動的,但足下的木板卻由繩索牽動按照八卦陣法時時變換著位置,但因移動較慢,又有赤紅的偽裝色,所以並不易察覺。鬼矢向來自負箭法通神,射箭百發百中,此時發現自己一箭未中,自然大感疑惑,是以仔細觀察了下,這才看出其中的玄機。此次博弈,雖然鬼矢破了埋伏腳下的天罡北鬥陣,但屋頂的八卦陣卻無法破除,可以說是鬥了個平分秋色。

雲王爺對此笑而不答,心中盤算著下一步該如何進行。

鬼矢還欲說話,突然見到一直未動的鬼鐮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並且手在自己黑布之上略微一搔,當即會意,便閉口不言。隻見鬼鐮慢慢站起,接著將臉上的黑布一摘一扔,露出了那副醜陋的麵孔,雲王爺這邊除武當七怪之外的人一見鬼鐮如此醜樣,都不由得自心底感到一陣厭惡與煩躁,繼而生出恨意,欲除之而後快。雲王爺等都是近身武器倒還沒什麽動作,但那數十名弓箭手卻已經全部把箭矢瞄向了鬼鐮。

隻見鬼鐮微微一笑,說道:“雲王爺,您堂堂王爺之尊,如今為了對付我們四位江湖野客竟然如此興師動眾,連邀九位江湖好手助陣,又布置數十名弓箭手埋伏,如此以多欺少,此番您便是贏了我們,恐怕麵子上也過不去吧。”雲王爺冷哼道:“本王既然是王爺之尊,又何必去理會爾等江湖中的規矩如何?況且爾等屢次壞本王好事,又殺了本王的義子,本王早對爾等恨之入骨,今日爾等既然自投羅網,本王焉能輕饒你們?”“對!”陰陽老怪接道:“害怕的話就趕緊乖乖認輸,不然的話就要狠狠的折磨你們,至死方休!”雲王爺搖搖頭,心想此人實在愚不可及,多少天過去了,所說的話竟然還是那麽一套。

“自投羅網?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鬼鐮仰天大笑,笑的極是狂妄,但因麵目醜陋,這笑容之中不顯絲毫豪邁之感,反而變得更加可惡可憎,令頂上的弓箭手將弓弦拉的更緊了些。卻聽得鬼鐮越笑越是狂妄,越笑越是大聲,正當雲王爺等微覺不妙之時,卻見鬼鐮猛一用力,身後衣服便被其內力震得碎裂開來,雲王爺站在鬼鐮麵前,自看不出其身後有何玄機,卻見鬼鐮伸手向後一抓,說道:“既然是自投羅網,那我們便來一個魚死網破!”隻見鬼鐮從身後拔出了一根短棍,接著向旁邊一甩,棍子便變作了一人又半人長短,雲王爺一眼便認出是那把大鐮刀的刀把。之前見鬼鐮來此未帶武器,雲王爺料想此人的“魚死網破鐮法”便用不出來,是以並未將鬼鐮當做戰鬥力,但如此一看卻發現此人的武器竟然可以折疊,不由得大驚,喝令道:“武當七怪!快殺了他!”

武當七怪應聲而動,七人迅速向鬼鐮圍攏,擺出天罡北鬥陣,七柄長劍分從不同的方位向鬼鐮刺去,劍劍皆指要害。七點寒芒交相輝映,逼得鬼鐮持棍橫掃,以棍做鐮,勉力應付,同時百忙之中從身後抽出折疊成三角之形的刀刃,欲要伺機展開組裝。

這時,屋頂上的忍耐鬼鐮醜陋麵貌已久的弓箭手見其被圍,便迫不及待的朝向鬼鐮進行了一輪齊射,鬼矢見此故技重施,將來箭紛紛接住射回,卻仍被按八卦陣法運行的木板巧妙的避開。鬼矢見此也不氣餒,留下兩根箭矢做刺來使,恰見雲王爺同那書生一齊攻到,便閃身過去,右手疾伸,使箭向雲王爺刺去,雲王爺見狀展開扇子一擋一引,將鬼矢這一刺向外引去,接著合扇向鬼矢腋下穴道點去,同時那書生一劍跟著刺到,直向鬼矢麵門點去,但點至中途卻陡然下泄,一劍直劃而下。鬼矢見到這一招心中一動,接著身體隨著雲王爺所引的方向側身滑去,借此避開書生的一劍,接著雙手箭繞指一轉,繼而反手握住,不顧雲王爺的點穴扇如何,右手箭從一個刁鑽的角度攻向雲王爺背心,左手則直攻書生中門。鬼矢這一向前滑動,已將腋下的穴道又往雲王爺這送了一段,雲王爺一扇便已近點到,但同時鬼矢的一箭也已刺下,箭銳扇鈍,雲王爺便隻得先求自保,撤扇反身格擋;而另一邊,書生一劍被躲,其中門破綻便賣給了鬼矢,鬼矢此時一箭插去正攻其要害,便見書生右手劍順著之前下劃之勢一圈轉,自下而上的在自己身前掃過,同時運氣於劍,將鬼矢攻到身前的這一箭**開。

此時卻見書生這一劍也不做停滯,繼續由身前劃過頭頂,劍尖直指蒼穹,一時寒芒閃耀,明亮奪目,若非屋頂為赤紅之色,便真如是空中一顆明星一般。這一指並未停留多久,便見書生身向後弓,同時右手長劍直劈而下,衝鬼矢當頭砍下,其勢甚猛,若飛流直下,而速度又其快,直將那一點寒芒圈劃成線,如流星般直向下墮去,又見其長劍抖動,進攻方位一時捉摸不定,寒芒一分而多,圈線亦始變粗,線動成麵,使一線銀光行至中途便變作了一麵銀光閃爍的綢麵,好似天上銀河宣泄而下。

鬼矢見此不由得一驚,見雲王爺同時又是一扇點到,也不加防禦,將右手箭以食指、無名指夾持住,貼著中指向雲王爺胸前刺去,接著左手箭依樣夾持,對準書生劈下的方向直向上點去。此時鬼矢與雲王爺右臂貼著右臂而對,一扇一箭都向對方胸前刺去,但仍是箭銳扇鈍之差,再加上箭長而扇短,雲王爺這邊仍不得不防,但右臂相貼,又不能撤扇格擋,隻得向後倒躍而去,避開這淩厲的一箭。與此同時,書生劍尖不斷抖動,但仍在空中與鬼矢直刺而上的一箭點到,不由得心下一怯,但想到劍堅而箭脆,便運氣於劍,以內力增添長劍銳勢,欲將鬼矢的箭劈做兩半。初時書生感到箭尖之上生有抗力,顯然鬼矢也在運功抵擋,欲要比拚內力,但長劍全由堅鐵而製,而鬼矢手中的箭箭杆卻是木製,比之堅鐵要脆,而二人內力又相若,便見鬼矢手中之箭擋得一擋便被書生的長劍從中間一分為二。劍勢未緩,繼續向下劈去,鬼矢見狀急撒手後撤,與那書生拉開了許多距離。

此番說時遲那時快,三人方才交手便即散開,雖然鬼矢最後不敵而撤,但一來是以一敵二之勢,又是輸在兵刃不堅的過上,便雖敗卻無損。然而一番交手下來書生倒還有功無過,而雲王爺卻敗的很慘,兩次進攻均未被鬼矢看在眼裏,反而以攻克攻,最後還被逼無奈現行撤了出來。雲王爺看一眼書生,見其交手之後仍翩翩而立,瀟灑自若,顯得猶有餘力,而自己身為師叔卻被弄得大汗淋漓,狼狽不堪,心中不免鬱鬱。

這時鬼矢與書生對望一眼,異口同聲道:“閣下”接下來的話一個說:“與武聖唐三老前輩怎樣稱呼?”另一個則道:“難道便是文聖李——不不不,太年輕了些,該是文聖之子李儒吧。”如此,二人都是一愣,接著鬼矢掛上一如往常的假笑,而那書生則微微一笑,優雅又謙和,抬手道:“閣下先說。”儼然一副君子模樣。

鬼矢見狀也不見外,說道:“在下與武聖的關係恕不能言,隻因有約在先。”說罷眼光四處一瞟,見鬼鐮仍於武當七怪拆招,武當七怪連變數般陣法,天罡北鬥陣、武當七截陣、七巽陣等皆有,更有許多叫不出名字來的陣法,每個都是陣法精妙,而又威力無窮,每一次進攻都顯殺招,所幸鬼鐮此時已經將巨型鐮刀組裝了起來,用出“魚死網破”鐮法來左拉右劃,看似毫不費力的向各個陣法中的破綻之處攻去,雖是以一敵七,但絲毫不落下風,但是鬼鐮每破一陣都不能傷敵分毫,而武當七怪又會緊急變陣,以此陣之長補之彼陣之短,陣法層出不窮,一時打的難解難分。再看鬼麵,隻見其已與陰陽老怪交上了手,陰陽老怪使一套曜日劍法,將一柄輕巧的長劍用得如刀斧一般大開大闔,劍影紛飛,周身三尺之內不見立足之處。用到極致更見劍影之內一片昏暗,竟似遮蔽了光線一般。

再看鬼醫,卻見其端坐飲茶,好似無事發生一般。

鬼矢大致看了一圈,見己方之人都應對的遊刃有餘,反倒自己這邊方脫險勢,才是最為困難的一邊。在抬頭看樓頂的弓箭手,隻見他們又已取箭拉弦,所瞄準的竟然全部是鬼鐮,不由得啞然失笑。再看那書生,隻見其仍微笑著看著自己,見自己回看他來,這才開口道:“方才閣下所說確實不錯,在下正是文聖之子李儒。本以為家父威名滿天下,而在下卻無任何建樹,是以江湖之中無人識得在下,卻沒想到閣下卻認得在下,當真榮幸之至。”鬼矢道:“李少俠何必自謙?兩年前你曾隻身一人生擒綠柳寨十一大盜,並且悄悄將其送至官府大牢之中,又不提及自己姓名,如此大仁大義,不求功利之事跡,又怎能是毫無建樹呢?”李儒微微一驚,隨即又掛上謙和的微笑,道:“既然是不求功利之事那自然不算建樹了,況且行事者不過是圖一方平安罷,既然不願透露姓名,再有人去追查為者身世如何,豈不太也不識趣了嗎?”鬼矢笑道:“如此說來倒是得罪那位不願留名的大俠了。”

李儒看著鬼矢,眼中流露出賞識之意,似乎相見恨晚,但繼而便閉眼搖頭,道:“可惜今日是敵非友,否則非要與閣下交個朋友不可。”鬼矢心下暗暗佩服,心想江湖上傳言說文聖乃是當世第一君子,見其子已是如此翩翩君子,想來其本人當也是名副其實之人,便笑道:“在下也想交李少俠這個朋友,不過此刻兵戎相見,討論私情實在大過違和,便請進招吧。少俠方才那招‘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使得著實精妙,便請再露幾手於在下開開眼,也不妄此番相惜之情了。”

李儒點頭道:“正當如此。”說著轉過身去,對雲王爺說道:“雲師叔,這位鬼矢少俠武功高強,還請雲師叔接下來勿再相讓,以師叔所擅長的箭術助小侄一臂之力。”李儒這番話自然是顧慮雲王爺麵子的說辭,即將方才雲王爺的不敵說成輕敵相讓之故,又為雲王爺想好接下來可立不敗之地的方法並且委婉提出,當真顧全了雲王爺的麵子。雲王爺智勇雙全,此中關鍵如此不懂,不過他天生好麵子,見李儒如此顧慮自己自然心喜,而自己也確實近戰不力,再想鬼矢應付李儒之際也空不出手來再用一次之前的招數,便欣然應道:“既然師侄如此請求,那本王便應了你了。”接著仰頭向房頂的弓箭手喝道:“拿我弓箭來。”

雲王爺動作期間鬼矢與李儒交流道:“李少俠,如此以二對一,實非君子所為呐。”李儒不為所動,躬身道:“情勢所迫,還請鬼矢少俠恕罪則個。”

卻見雲王爺接到弓箭之後立刻彎弓開箭,一支銀矢疾向鬼矢射去,接著取一金一銀兩矢在手,正是他成名雙射術的起手式。與其同時,李儒一招“將敬酒”身隨箭起,托劍向鬼矢敬刺去,這一劍雖然看似平平無奇,禮敬有加,但“將敬酒、杯莫停。”這一劍刺出之後自有許多後招跟進,且如敬酒一般,雖與對方摻雜不清,但禮數有加,始終會保持一定的“君子距離”,正是配合雲王爺雙射術的極佳劍法。

鬼矢對此有所了解,見李儒如此出招,便先將仍留在右手中的箭向李儒平甩而去,使箭矢緊貼其劍麵向其麵門射去,迫得李儒中途變招,接著右肘順勢下壓,正擊在銀矢箭杆之上,使其斜下飛去,接著便以右手上臂為軸,前臂圈轉而下,正抓住那柄銀矢。此時卻見李儒劍柄上抬,將附在劍上之箭擠掉,接著身衝手停,待手落後至身後之時,轉手拉回,斜向上切入,卻是一招“抽刀斷水水更流”,此一招既為斷水,便求切勢極速,隻見白光一閃,一劍已然切到,罩住鬼矢後退之路,鬼矢躲閃不及,便反手握箭,向李儒長劍所要到處向下一砸,銀矢稍斜,便要將這一劍以內力彈開。此時,卻聽破空之聲做響,雲王爺銀矢又已射到,直指鬼矢太陽穴,鬼矢此時持箭與李儒長劍相交,內力相碰,但聽“當”的一聲大響,二人全身一顫,實無餘力再去接箭,便迅速低頭躲過,卻聽此時耳邊破空之聲不絕,心下一驚,才醒悟定是到雲王爺的金矢欲判了自己低頭的動作,後發齊至,又正指自己太陽穴處。此時的鬼矢方才適才的一震之中解脫,仍未有應變手段,再看李儒已借一震之勢回劍圈轉,接著騰躍而起,使一招“救趙揮金錘”,長劍圈轉而下,直向鬼矢砸來。這一勢,李儒雖是持劍,但劍力圈轉一周,正是借了方才二人內力相碰的一震之力,此時再又騰躍而起,自身重量在加上自身臂力,這一劍之勢便如是朱亥那40斤重的大錘砸下一般,直壓得鬼矢透不過氣來。此時雙難齊至,鬼矢雖然勉強提上一口氣來,但隻能破解一難,而另一難卻必定會要了他的性命。

念及此,鬼矢心知此番必死無疑,便要閉目等死,但忽而想起四鬼來的目的,便突而心生堅意,右手持銀矢同借一震之勢**回,持矢上頂,正好擊在金矢劍柄正中,將其彈飛出去。而此時,李儒的一劍已然劈到鬼矢頂上,鬼矢再無應變之能。

原來,方才鬼鐮應敵武當七怪之時看到了鬼矢的兩難處境,便拚著背後中劍不顧,飛身向李儒攻去,解了鬼矢這一滅頂之災。此一出甚是凶險,好在鬼鐮脫身之時正是武當七怪再次變陣之時,此時新舊陣交替,威力稍弱,才使鬼鐮隻中七處劍傷;又好在鬼鐮深信精通暗器的鬼矢定會先解自己的一矢之難,免得死在箭下辱沒了自己的名聲,便毅然攻向李儒,否則二人若是同解一處,那鬼矢的殺身之禍仍是不能盡除。

鬼矢於此中細節一想即通,死裏逃生的他雖然仍麵帶微笑,但臉色已然煞白,又想到二人心意相通一環甚為感動,便脫口道:“好哥哥。”接著看一眼仍在品茶的鬼醫,說道:“還不動手嗎?”鬼鐮看看那邊舞劍正歡的陰陽老怪,再看看暫且罷手的雲王爺、李儒、武當七怪等人,搖頭道:“缺一。”鬼矢問道:“何時才到?”

鬼鐮看了看屋外,卻見天色不知何時已晚,月光溶溶,遠處又有燈光絢麗,卻不耀眼,而是與這朦朧的月光溶在一起,天上人間,似有一線分割,細看去,卻又模糊難現。鬼鐮凝視稍久,突而說道:“來了!”

接著,隻聽一聲嬌叱,一白衣女子自陽台衝入,直攻向鬼麵,手中銀白長劍在空中劃出一個又一個的光圈,霎時間將鬼麵周旁的閃讓空間擠住,使其不能妄動。便在此時,陰陽老怪的開闔劍影攻到,鬼麵躲閃不及,便找準空隙突然挺出匕首向陰陽老怪一戳,頓時一股寒氣直射近陰陽老怪眉心,陰陽老怪急忙一閃,讓出了閃避空間,鬼麵趁機逃出,卻仍被那白衣女子在背後劃了一道。

鬼麵逃出劍影,立足一看,已然與鬼鐮鬼矢匯合,再回頭看去,卻見那白衣女子衣袂飄飄,膚若凝脂,清麗動人;又見其長身玉立,嫋娜娉婷,朦朧的月光映在她的身上,仿若下凡仙女一般不染凡塵,神聖不可侵犯。又見其杏眼紅腫,麵色鬱鬱,但看到鬼麵之時卻又滿含恨意,嬌喝道:“惡鬼!還我炎哥哥命來!”

此人正是雲溪,她聽到打鬥之聲便前來查看,果見雲王爺與四鬼交上了手,再一細看,隻見一人麵無表情去,臉色慘白,正是鳳蝶情報中所描述的鬼麵的樣子。而雲炎與鳳蝶雖然同死在四鬼手中,但追究起來,直接殺害這二人的卻都是鬼麵,雲溪念及此不由得怒不可遏,挺劍殺入,用的正是自己最厲害的“閉月劍法”,而這套劍法其本身就與陰陽老怪所使的“耀日劍法”是天作之合,一個封敵退路,而另一個則攻勢淩厲,是以雲溪用出“閉月劍法”來正好補足了陰陽老怪靈動不足的弊端,將鬼麵擠在中間,一時險象環生。照說這一配合鬼麵是絕無幸存之理的,但陰陽老怪見到雲溪用劍時飄飄若仙的樣子之後便又起了邪念,而緊接著又想到了那個老太婆所說的話,一時心有旁騖,手上便生破綻,而鬼麵最擅觀察,一見有此破綻便奮力一刺,這才突圍出來。但日月劍法究竟威力強大,還是令其掛了彩。

此時屋內形式,四鬼中有三人被雲王爺這邊十一人圍住,上方還有數十弓箭手拉滿弓蓄勢待發,形式十分嚴峻。而另一人鬼醫,卻仍舊氣定神閑的飲著茶,仿佛眼前什麽都未發生一般。

雲王爺這邊,武當七怪見眾人沒有動作,便默然立在原地,等待雲王爺發號命令;李儒雅不願與四鬼動手,也在原地等候;陰陽老怪此時心魔方生,心境不定,呆立原地,一時看看雲溪,一時看看鬼醫,眼中神色時時不定;至於新加入的雲溪,雖然報仇心切,但她一向聽從雲王爺的話,見雲王爺未有動作,便也原地待令。

雲王爺在雲溪進來的一瞬間便愣了一下,原本他見雲溪心情鬱鬱,便沒有告知四鬼到來的消息,也沒有令其參與的打算。此時見雲溪陡然出現,雖然心情仍不見好,但見其出招狠辣,又與陰陽老怪配合極佳,便心下安然,覺得讓其參與戰鬥也好,最好能令其親手殺了四鬼,以泄心頭之恨。念及此,見手下人眾都在等待自己的號令,便開口欲說,卻聽鬼鐮突然喝道:“動手!”雲王爺心下一驚,不由得也跟著喝道:“動手!”便見武當七怪首當其衝攻了過去,組成天罡北鬥陣將鬼鐮鬼矢鬼麵盡數圍住,接著李儒、雲溪也上前幫忙,房頂弓箭手也瞄準時機發箭夾擊。隻見一時之間四鬼身旁劍影橫飛,又有流矢摻雜,四鬼倉皇應對,一時手忙腳亂,但還不至敗落。

雲王爺正高興時,卻突見一直無人管的鬼醫離位而起,從衣中取出一支玉笛來,看似要有所作為。本來這樣一個弱女子雲王爺是不放在心上的,但見到其拿出的玉笛時他心中沒來由的一慌,隻覺得馬上便要大事不妙,當下不及多想,見陰陽老怪仍呆立原地,便大聲喝道:“季先生,快去抓住那個女孩,別讓她亂動!”聲音驚慌至極,仿若見了真鬼一般。

陰陽老怪本性難移,見到如此美色竟然一時忘了纏身的心魔,專心色眯眯的看著鬼醫。又聽雲王爺催促再三,一聲驚恐過一聲,便突而幡然醒悟,在心中兩個糾結的因素之外多了另外的一條選擇,當下怪笑連連,直向鬼醫奔去,伸手向其手腕抓去,鬼醫本待抵抗,但連換幾次應變之招卻都避不開這一抓,隻一霎之間,鬼醫的雙手便被陰陽老怪輕易的抓住,反扣身後,接著喘著粗氣向鬼醫麵紗靠去,瘋瘋癲癲地說道:“天下第一又怎樣,天外有人又怎樣!我陰陽老怪,我陰陽老怪隻要有美色可餐便了!”鬼醫聽見這些話不由得心下慌亂,尖叫一聲,音色柔軟,更令陰陽老怪色性大發,伸手便要去揭開鬼醫的麵紗。

四鬼其餘三人見之大急,本來在他們的想象中此時此刻雲王爺的人都該是與自己這邊交上手的,如此一來鬼醫便能任意發揮了。但誰成想在此關鍵時刻陰陽老怪卻突然呆立不動,接著雲王爺又注意到了鬼醫,這兩個意外因素夾雜在一起,最終竟然有了陰陽老怪製住鬼醫的結果。

眼見鬼醫的麵紗便要被陰陽老怪揭開,四鬼其餘三鬼便要衝去阻止,但武當七怪陣法已然施展開來,變幻無窮又極具威力,一時不能硬闖。況且陣法之用一來是令幾個武功低微之人靠著陣法之妙壓製甚至打敗武功高強之人,二來則是不論敵對的人數是多還是少都能與之應對,所以武當七怪雖然論起單獨某人的武功來都不比四鬼強,但一經組合便能與之抗衡,而且方才圍鬼鐮一人是圍,此時再加兩人卻也沒有更增難度,所以此時四鬼雖是三人突圍,卻沒有鬼鐮一人突圍來得容易,反而因為鬼矢鬼麵有礙鬼鐮魚死網破鐮法的使用,倒使突圍難度更加大了些。又有雲溪與李儒在旁相助,鬼鐮鬼矢鬼麵一時之間便沒有辦法前去應援鬼醫了。

便在此時,雲王爺與樓上弓箭手見四鬼心有旁騖,便同時放箭射去,見此,鬼鐮將鐮法使得更迅猛幾分,抽出餘力來將樓頂的劍雨掃開,而鬼矢則將雲王爺這一發角度刁鑽、速度又極快的銀矢接住,另一邊鬼麵連使殺招,將雲溪與李儒逼退。三人稍一分心應敵後便又回頭去看鬼醫的情況,卻見陰陽老怪一把便將鬼醫的麵紗揭了去,接著便閉著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親在了鬼醫左頰上。一時之間,大廳之內數十人都沒了聲音,亦都停下了動作,隻見那淡黃色的麵紗在空中不斷飛舞,成為了大廳之中唯一流動的色彩。

卻見,鬼醫的麵紗之下竟然有著左右兩幅麵孔,右臉柳眉黛目,膚若凝脂,櫻桃小口,果然是難得的美人模樣,但左臉卻無肌膚覆蓋,眼睛、牙齒以及麵皮下的肉都**了出來,看上去惡心而又駭人,而美怪同時存乎一臉之上,之間的界線又並不齊整,有些竟成波浪之形,更添幾分詭異之感。

此時廳中除了一直麵無表情的武當七怪和早就知道此時的鬼鐮、鬼矢、鬼麵,以及正在嘔吐的陰陽老怪之外,其餘眾人都被鬼醫這幅麵容驚得愣在原地,雲溪雖然尖叫一聲,但立刻便沒了動作。四鬼向武當七怪看去,見其又沒了動作,便急忙向鬼醫奔去,路中鬼矢抓住了仍飄在空中的麵紗,要去給鬼醫戴上,但鬼醫卻不願戴,轉身看向雲王爺,道:“雲王爺,您可還記得我嗎?”

此話一出,瞬間許多目光又轉投到了雲王爺臉上,隻見雲王爺臉上即是驚恐,又有難以置信的神色,呆立良久,這才結結巴巴的說道:“是,是,是,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鬼醫淒然一笑,道:“是啊,早在十年前的今天我就已經死了,如今的我早已轉身厲鬼,要來索你的性命!”她說這番話時含恨而怒,但右臉美麵卻似輕嗔薄怒,觀之令人心神一**,左臉怪麵卻怨氣更增,配合她所說的話,便真的好似有厲鬼降世,令人膽顫。

赤紅色的樓房外,家家張燈結彩,熱鬧非凡,這赤紅的顏色在彩燈的照耀下顯得十分喜慶;而樓房之內,怨恨冰冷了空氣,氣氛變得十分壓抑,映得這赤紅之色,似凝血,又似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