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搖晃的供應鏈

供應鏈的晃**,或許在於金瑋瑋虛張的強勢,讓供應商沒有了安全感,感覺不到曾經有過的被扶持和尊重。如果是林肯吩咐,沒什麽說的,怎麽吩咐就怎麽執行。因為每個人都信任林肯,林肯待人處事公平。但是金瑋瑋難免搞點小動作,隨時都弄得大家莫名地鬱悶。

沒有了林肯以後的供應鏈在寒風中晃**,沒有了林肯的供應商們在緬懷中不安。現在他們擔憂的是,金瑋瑋接替了林肯的位置,而她在這個位置上究竟能夠為TT中國或者是給中國的員工和供應商們,帶來怎麽樣的前景?

金瑋瑋在林肯身邊工作了五年。第一次麵試,林肯就給予了金瑋瑋很重要的肯定。在林肯身邊工作,金瑋瑋一直保持著絕對的敬仰與服從。林肯給予了金瑋瑋最充分的重視和信任。在林肯的庇護下,金瑋瑋幾乎沒有過出錯的機會。

但金瑋瑋也因此或缺了曆練。在一條太過順暢的職場道路上,金瑋瑋飛速提升著自己的職位,卻並沒有真正學會成長。

與林肯不可做比,卻又受製於林肯超人氣的影響。

所以,金瑋瑋繼任,必定會經曆一段跌撞的疼痛。

林肯曾經說過:一個供應商後麵有若幹的員工,一個廠的倒閉就會意味著有無數個家的災難,而為了培養扶持這些企業,林肯付出了10多年的心血和最後的生命。

林肯尊重每一位供應商,為他們的成長注入了自己全部的感情。林肯也因此建立起了一條穩固的供應鏈:它對TT集團,對中國鑄造行業,都是一份雙贏。

現在,林肯的孩子把這份雙贏當成施舍,當成個人的恩典。覺得給出一份訂單,就是給出了一份天大的恩賜。似乎,沒有這份個人的恩賜,別人就活不下去。

這種質的變化是無影隨風的。它嚴重在並不是說某一個人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而有怨氣。事實上沒有,問題在於現在的局勢讓每一個人沒有方向感,沒有安全感;每一個人都在忐忑中揣測著完全不知道走向的明天。一個獨往獨來,飛來飛去的人,究竟要把大家帶去哪裏?

蔡林清楚地記得林肯到慧劍,第一次在會上的講話。

林肯說:“我們現在出了很多很多的質量問題,都是客觀存在,但是出了問題我們不怕它,也不要回避它,而是要想出客觀可行的解決辦法,既要想辦法短期來扭轉過來,同時避免相同的問題第二次發生。”

林肯說:“我們以前是一個國有企業,管理上有一定的弊端,做事情存在推卸責任。但是現在是和外企在打交道,一定不要把在國企的缺點帶進來。當然,一下子叫大家改,一時是改不過來的。希望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要學會主動承擔責任,不要一出了問題趕緊推。”

那次確實出了很多問題,一擺出來一大堆,林肯帶著人,在慧劍一待就待了四天,根本沒有休息時間。當時有美國的技術總顧問山姆參加會議,TTSH的凱莉做翻譯,人力資源部的彼特做記錄。

林肯的一段發言,既強調要抓緊把問題明確落實,又分析了在處理這一係列事件的過種中會存在的弊端。他擔心這麽多問題一棍子就把大家夥打悶了,一悶就推卸責任,推過去推過來,事情沒有解決,還是擺在眼下。

所以林肯的意思:首先是要解決問題,而不是追究責任。

慧劍的劉總則是先嚇唬人。在山姆分解問題的過程中,劉總時不時的插話:“這個就是你質量部的問題,你質量部一天做什麽X事?”

當然不是林肯那麽溫和,還帶了髒話。

林肯和顏悅色把他製止住,說:“劉總,今天大家是在一起探討,探討呢,我們就以探討的方式解決問題,不以極端的方式追究責任。”

這就是蔡林第一次見到林肯,印象非常深刻。

林肯去世,是TTZ章總打電話告訴,蔡林才知道的。

11點過了,蔡林正在家裏看電視,章總從來沒有那樣扯起嗓子朝他吼:“蔡林——你在做啥?”

蔡林說:“咋啦,我在看電視。”

章繼續吼:“你還有心情看電視,出大事了!”

蔡林馬上反應過來了。因為林肯住院,大家都提心吊膽。蔡林問:

“林總怎麽了?”

章嗚咽:“走了,已經走了。”

蔡林心咚咚一陣亂跳,說:“不可能!”

章說:“這麽大的事情我敢亂說?”然後各自就把電話掛了。

天塌的感覺。

供應鏈的晃**,或許在於金瑋瑋虛張的強勢,讓供應商沒有了安全感,感覺不到曾經有過的被扶持和尊重。如果是林肯吩咐,沒什麽說的,怎麽吩咐就怎麽執行。因為每個人都信任林肯,林肯待人處事公平。但是金瑋瑋難免搞點小動作,隨時都弄得大家莫名地鬱悶。

探討一下心態,金瑋瑋可能是想用這辦法來彌補業務上的欠缺。隻有把別人搞暈,才沒人知道她自己暈。金瑋瑋管理行政有一套,在生產上,業務上確實有很多東西不懂。她不願意從頭學起,也有可能沒有精力去學習。但是她又不能讓誰占據上風。她逐步招新人來做搭檔,而新人本身麵臨從頭學起,她的弱勢就可以掩飾過去。

她完全沒有站到TT中國的高度考慮問題,而是一門心思在打小算盤。對供應商持這種心態:覺得供應商對隻林肯有感情,對自己則不是百依百順。而以前的供應商,每一個都由林肯一手扶持起來,帶著份感戴,有時候價格低點,艱難點,大家不談錢,也可以往下做。但是現在供應商確實困難了,跟金瑋瑋又沒有特別感情,大家就事論事討論價格。這個時候金瑋瑋就會逆反:你們有求於我,我還能讓你們把給拴住。怎麽辦呢?她就自己急於發展她自己的供應商。

這就涉及到林肯去世,隻能用兩個字來概括:時代。

TT中國必須接受一個現實:一個時代已經結束了。

再悲痛再難受,它還是結束了。新一個朝代的君王是不能由民眾來選舉的。新的當政者無論英明還是昏庸,都有一段曆史過程會由他來書寫。即使TT全球供應鏈最終能發現問題,也需要一個周期。所有問題不會在很短的時間凸顯。而等到TT總部真正發現問題的時候,可能已經晚了,損失已經造成了。

它對中國很多個供應商,很多個家庭,無數的員工,對TT總部在中國這個大市場所造成的渙散,這個潛在的損失,是不可估價的。

先前說到待遇問題,有人也曾經認為林肯在待遇這個問題卡得太緊了,大家也還是有看法。這個看法後來還是化解了。

林肯是這樣分析的:從整個全球的角度來看,中國是個大市場,從TT集團的角度來看,它要的不是中國這個市場,它要的是根本利潤,隻要你中國市場的利潤,不能優越於其他地方能產生的利潤,TT集團隨時可以撤兵,說走就走。今天把訂單給你,明天就可以給別人。

那麽,林肯就要想這個問題。從長遠想,他要讓TT供應鏈在中國的市場越來越大,逐步形成一個牢固的中國供應鏈。所以他在開支上,工資上,每一個環節都在節約,包括地震以後修複辦公樓,也是這個思路。他千方百計讓TT集團重視到TT中國這個市場所暗含的巨大潛在利潤,不讓TT集團有放棄這個市場的念頭。因為他最了解,TT中國有太多的員工,直接的都有2萬人以上。它是擴散性的,又無形地鏈接在一起。

蔡林現在體會到了林肯的苦心,在林肯離開以後。

但是在林肯身邊呆了這麽多年的金瑋瑋,到最後能不能真正地理解。這就是問題所在。

林肯時代,為了整個中國區這個鏈子更堅固,會分析他的觀點,闡述的很明確。他說:現在中國的業務是在暴漲,但是我隨時掌握著美國方麵的信息,一有情況出現,我就要把我的優勢穩住。如果美國在漲,中國在跌,我要把價格抬起來,在兩個國度之間找一個平衡點。他說:我們的設備投入一定要嚴謹。

在投入設備方麵,經理人出身的凱文就很不理解林肯。心裏一直覺得林肯沒有真正放權給他,以至於他最後離開,都抱著這份怨氣。

凱文作為職業經理人,他不理解林總的戰略思維。他隻想:我是TTS的總經理,我要的就是產能。總部隻看利潤指標,那我就想辦法去挖掘產能。至於林肯的員工建設,或者其他方麵的管理,管理製度,他都放在次要,他隻要短期效果:總部給我高額年薪,所提出的利潤要求,我一定做出來,其他不關我事。

TTS就從凱文接手,林總離開這裏的時候,員工的心也涼了。因為林肯在的時候,總會和員工交流,告訴員工現在的形勢,告訴大家怎麽做可以做到的事情。金融風暴的時候,幹部員工拿的工資隻有70%,就1000塊錢左右,而那個時候完全沒有人動搖軍心。凱文沒有林肯一樣的感情。他不滿意員工的素質,不喜歡陋舊的廠區,不能忍受陳年的設備。一年簽約期滿,就堅決走人。

TTC從林肯離去,就開始了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金瑋瑋在林肯時期的費用基礎上,翻了一番,給員工漲工資,讓大量新人湧進。但,人心一天天渙散,新人在不斷的更換。今天的TTC,擁有做不完的訂單,卻是一幅未知的前景。

林肯,我想象得出,在你的腦海裏有一幅畫卷,你按著自己的目標一步一步去實現著。但是,很難有人再能夠代替你實現這幅藍圖了。因為,這幅圖畫是由多個板塊鏈接組合而成的,它是一幅整體的畫卷,而現在接替你的人看不到整體。他們缺乏深邃的眼光,尤其缺乏洞悉心靈的豁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