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師道尊嚴

一見葉飛縱身而來,李逸軒微一沉氣,兩掌間霎時旋起強風,抬手間揮臂幾招,便在身前扯開一道清明之氣的圓盾。

再看葉飛。一見這般,他推手將長劍擊出,直刺圓盾,刹那間,周身橫空一滾,竟翻飛劍身之上,借助這微弱之力,輕輕一踮腳,翻身越過圓盾。

“哎呀。”李逸軒一驚,這可是要腹背受敵!葉飛彈離長劍的瞬間,自己飛躍了圓盾縱身李逸軒背後,而那柄長劍,受力向下,直刺李逸軒下盤。

“看……”李逸軒左臂一沉,猛拉下氣盾,欲要扼製長劍確保下盤無恙,同時甩開右臂便要提氣出劍,可這氣剛欲破口而出,他便戛然而止,因為他的右臂已被葉飛擒住,而且還反製了腕處,若此時出劍,必會重傷自己。

可李逸軒怎肯就此認輸,他陡然發力,甩開左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掌攥拳直奔葉飛太陽穴而去。可惜,他低估了葉飛。雖然橫擊而來的這一擊勢如猛虎,甚至可以直接將葉飛擊暈,但葉飛卻紋絲微動,依然死死拿住李逸軒出劍的手腕。

“呀!”李逸軒目瞪葉飛,突然雙瞳剪水,周身一顫,生生得止住了正要擊上葉飛太陽穴的左拳,急急掃眼向後,定睛之時,煞是大驚。那柄閉月羞光劍此時正抵在他的耳後,絲絲的涼意瞬間自上而下,縱觀全身,李逸軒敗局已定,不得已,收住殺招。

“師父承讓了。”直到這時,葉飛才撒開手來,簡單一行禮,走到李逸軒身後,抬手,自空中取下了那柄自行懸空的閉月羞光劍。

“嘶……啊……”李逸軒倒吸一口冷氣緊跟著就是一歎。這一幕,確實嚴重的超乎了他對葉飛的預料,因為人劍分離,各進其擊,是真武**魔劍法的至高境界,沒個二三十年的專心修煉根本難成其就,可葉飛這小子才拿過幾天劍?退一萬步說,就算狼叔的這柄劍與葉飛靈氣相通,可他們彼此才接觸了幾天?今日能看到葉飛使出這般招術,李逸軒雖驚尤喜。

能讓李逸軒這般感慨的還有葉飛對於自己出劍時機的掌控,對於自己橫拳而來時的鎮定。

“師父,師父……”見李逸軒有些失神,葉飛輕喚兩聲。“哦,啊……”李逸軒猛然回過神來,又是一歎,而後臉上泛起和悅之色,輕捋幾下胡須說道,“徒兒,你贏了,你贏了師父,你……”

“徒兒不敢!”不等李逸軒說完,葉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重重的低著頭,不敢隨便答話。

“無妨,無妨,葉飛,起來,我們坐下說。”李逸軒彎腰扶住葉飛,葉飛雖知自己已經贏了師父,可事兒是那個事兒,話兒卻不能那麽說,他要為師父的名聲考慮。

葉飛剛想推辭,就覺身邊樹影婆娑,白熾之光悠然環繞,一扭頭,看見不遠處古桐樹下打量著殘局的清風道長,還有站定在其身後的小諾。“我這是……”“起來吧,過來坐。”葉飛還沒回過頭,就見師父的身影出現在自己麵前,而且正在走向清風道長,而自己竟還是跪著的,便匆匆站起身,簡單拍了拍衣衫走近古桐樹下。看來,他們已經出了適才的幻境。

“你倆誰贏了?”清風道長眨眨有些困意朦朧的眼睛,放下手裏一直攥著的幾枚棋子,笑意盈盈的看向兩人。

逸軒道長剛坐下,小諾便斟上茶水,葉飛不敢造次,隻好側立於師父身後,一聽清風道長問起,匆匆回道,“稟道長,師父贏了。”“撒謊。”葉飛話音未落,逸軒道長便橫眉冷對。

“喲,逸軒賢侄,你這個小徒弟還蠻世故的嘛,哈哈。”“師伯見笑了,是在下管教無方。”“沒事,”清風道長微微一笑,把目光從李逸軒這裏移到葉飛的臉上,抬手示意道,“孩子,坐下說。”

“謝師祖。”見清風道長再次邀其落座,葉飛不好推辭,抬步坐到棋局一側。清風道長抬手示意小諾敬茶,而後輕扣棋盤悠然說道,“道之生,無常之變。道之滅,無妄之災。人生如棋,黑白交接。得失成敗,生死更迭。失敗並不意味著你浪費了生命和時間,還代表著你可以重新開始。”

說完,清風道長淡淡品過一口茶,從棋簍中捏起幾枚棋子,看向身前的棋局。葉飛端過茶,不敢入口,逸軒道長微微一笑,輕言道,“臨殺勿急,穩中取勝。清風道長的茶不是隨便什麽人都可以品到的。嗬嗬。”

葉飛聽罷,尚未明白其中道理,隻僵硬的簡單一堆笑,淺淺品了一口茶。可他看不懂棋局,也不清楚師父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更想不明白,適才和小諾那一出又是怎麽一回事,到底是誰在這其間布局,便不由得抬眼看向小諾想尋個究竟。

不巧,葉飛與小諾兩個人似乎想到了一塊,抬眼間,又是四目相對。葉飛一驚,急急收回目光,偷偷掃了一眼師父。而小諾卻是羞澀難當,那臉瞬間紅了一片。

“師父,師祖,徒兒有事不明,可否有勞二位尊長授意解惑。”葉飛看看天色,日頭已移出中庭,此時早已過了晌午,可師父卻不急著帶他求取七星劍,反而在這裏安心坐下,觀棋不語,這讓葉飛實在有些著急。

“下士下棋為吃子,中士下棋為占地,上士下棋為悟道;下士人生為趨利,中士人生為避害,上士人生為智慧。君子問凶不問吉,高手看盤先看險,勝敗原是尋常事,陰陽幻變存玄機。哈哈。”清風道長憨然一笑,並沒有直接回答葉飛,“你想問得都在這棋局裏,棋法陰陽,道為經緯,悟道既得道啊。”

清風道長這話著實把葉飛說了個糊塗,他嘶嘶吸入兩口冷氣,盯著棋盤上的殘局直發愣,因為他確實不懂棋。可清風道長這幾句話又並非沒有道理,隻是他尚且參不破而已。這就尷尬了。

“也罷,哈哈,看你孺子可教,那貧道就受累跟你說道說道。”葉飛的窘態在清風道長眼裏那是一覽無餘。“甚好,師祖受累,徒孫有禮了。”葉飛一聽,趕忙起身行禮,卻被清風道長扶住,示意他坐下。

“我問你,適才你明明贏了你師父,為何卻說你輸了。”“回師祖,徒孫適才是以險求勝,勝之不武。再加之師父偏袒……”

“輸了就輸了嘛,說那麽花哨幹什麽。”一聽葉飛這樣為自己辯解,逸軒道長臉上有些掛不住。

“比武論道,勝負乃常事,為何徒兒就不能贏師父呢?”清風道長再次鬆開手中拾起的幾枚棋子,起身仰望朗朗晴空。

“世人總是想當然的認為,一個高人必定是由另一個高人薪火相傳而來。這種想法可謂是岌岌可危。人之識,終有限。而浩然天地卻無限。倘若徒弟永遠受困於師父所授,那豈不是無源之水,終有幹涸之日啊。”

“可徒孫終究是學藝不精,冒然贏了師父,若傳揚出去,豈不授人話柄,又讓師父顏麵無光。”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我們修道之人應以天地自然為師,怎可坐井觀天。像那天籟地穴之音,日月山川之行,鳥獸魚蟲,雨雪風霜,這些皆是天地之書。如果我們能與天地共鳴,與自然萬物相通,那大道即為我等之師。試問,你可贏得了這位師父?既然贏不了,那又何來受人話柄,顏麵無光?”

清風道長幾句話便將葉飛與李逸軒師徒二人說得慚愧。見二人不語,這才回身坐下,略帶戲謔得說道,“好啦,聽我說這麽多,也夠難為你們的。我早先得知,今日有人為求取七星劍而來,便簡單布下幾步棋,是要試探兩位的。現如今殘局還是殘局,道理還是道理。正如這棋。”

“這棋盤呢,就象征著宇宙。縱橫各十九道,正好是天體三百六十部。經緯交錯,共三百六十一目,那多出的一目就是天元,即黑星,意為太極。棋盤四角分別為春夏秋冬,黑白兩子即為黑夜白晝,也可釋為陰陽。”

“一朝悟道,十年苦修。立,抱道而亡之心,發,度盡世間之願。修子但患無誌,莫患無師。你們走吧,貧道要去仙遊啦。”

清風道長說完,再次起身,徑自向廟堂之內走去。小諾欲隨之同行卻被攔下,“小諾啊,你既然已拜入那葉飛門內,便隨他而去吧。”“呃……”見清風道長隱身而去,李逸軒也是不知所蹤,扭頭看向葉飛急急叮囑到,“速速上前謝過清風道長。”

葉飛忙起身,跟到廟堂之內,卻不見清風道長身影,抬眼瞥見殿內正中獨設的神像,不禁大驚失色,那神像塑刻之人正是清風道長。定睛好一會兒,他才緩過神誌,拱手行禮,畢恭畢敬推身殿外。

“師父,這清風道長莫非是……”李逸軒也穩住了心性,見葉飛再次問起,意味深長的一歎,抬步向廟門而去,“看破莫說破,我們路上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