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天蠶荊絲

天已放晴,這邊三人,正稍作休息,而煙雨樓那邊卻已重兵壓鎮,風聲鶴唳,儼然一副大戰在即的悲亢與雄壯。

飛翼從驛館回來,先詢問了風影樓主的情況,得知,周圍方圓十裏之內,根本找不到一位解毒的行家,可以讓其蘇醒。稍稍有些心事重重。但螞蚱卻很快帶來了一個讓他喜笑顏開的消息。

“真的?我怎麽越來越不想相信你,你變壞了,你變成了我肚子裏的一條蟲子,哈哈。”飛翼又不自覺的搓著自己的下巴,嚇得螞蚱急忙往後退出三步。

“哦?”還是那標誌性的聲音,“我真要打你的話,退三步就夠了嗎?恐怕你得退出三裏吧。哈哈。”飛翼說完衝螞蚱勾勾手,“你肯定還有事情瞞著我,別耽誤工夫,快說。”

螞蚱怯怯的往前跟了兩步,拱手道,“昨晚那夥人,雖然幫我們平定了第一處寄死窯的悍匪,但這更說明他們並非真正的武林中人。”“接著說。”飛翼催了一句,而後步入煙雨樓大堂。

“第一處寄死窯的悍匪,窯主叫風無痕,此人功夫了得,特別是那隱身功,非凡夫俗子,綠林草莽可以破解得了。大人且看這幾樣東西。”說話間,螞蚱將飛翼引到一處八仙桌前。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磨嘰,這麽愛故弄玄虛,難道要等我問一句說一句嗎?”飛翼有些不悅,背手瞪著桌上那幾樣東西。

“這一件,”螞蚱抖開一套衣服,這套衣服,正是葉飛穿過的,簌簌堂主為狼叔特意縫製的那套,“這套衣服看似平常,實則刀槍不入,昨日在井台處發現的,隻於昨夜搭涼半日不到便幹燥的如此徹底,大人……”

沒等螞蚱說完,飛翼已經抽出身後一隨從的單刀,自衣服之上橫掃而過。而那衣服隻是順勢一抖,不見半點劃痕與破口。此事已經不說自明,螞蚱又指向旁邊的一隻口碗。

“這碗藥是在後廚發現的,當時正在小爐子上熬著。這藥我已試過,是補氣還魂之用。”螞蚱挑眉看了飛翼一眼繼續說道,“昨日大戰刑天那人,身邊必有同夥,而且,有人已身受重傷。”

“還沒有說到我想聽的,”飛翼微微癟嘴一笑,“難道非要等我,開口問嗎?”“小人不敢,”螞蚱的腰彎的很低,“昨夜,我跟隨那一路人,欲要追殺過去,因不熟悉周遭環境,便於遠處觀望,正好逮到一個小女子。”

“押上來!”不等螞蚱說完,飛翼便厲聲喝道。“大人且慢,隻是那女子剛被我擒住,便昏厥過去,而且症狀與那風影樓主極其相似,我懷疑,風影樓主身中之毒與這女子脫不了幹係。”

“照你這麽說,昨晚上你瞎忙活了一宿唄,”飛翼聽罷,坐向一側的太師椅。“並非瞎忙,大人可知這衣服的來曆?”螞蚱再次扯起那套衣服,迎著窗口射進來的陽光。“這衣服之所以刀槍不入,那是因為,它是由天蠶荊絲紡織而成。”

“屁話,既然刀槍不入,又是怎麽做的裁剪?”飛翼直接點出螞蚱所述疑點,瞪大了雙目看向螞蚱。“大人息怒,小人才疏學淺,雖不知這……”“夠啦!尉遲衛!”不等螞蚱解釋,飛翼便要開始排兵布陣,“你等二十人,喬裝改扮,混入那些商旅之中,頭前探路,若遇危險,急急差人回報,切不可自行解決。”

“大人不是要午時開拔麽?”螞蚱感覺事有蹊蹺,自己昨夜離開時,並未通知一人,而飛翼卻已經知道自己截獲了一名女子之事,而這開拔的時間又突然提前,難道這飛翼知道了自己都不曾知曉的內幕?

“是想越權還是想篡權?”飛翼怪笑一聲,“哼,你如何得知,當下這煙雨樓內沒有他們的耳信?”說完,飛翼撩起那身衣服於指端一搓,突然看向螞蚱,“這天蠶荊絲可有出處?”

“這技藝,江湖上失傳十餘年,小人也是第一次見到。相傳,這天蠶所食蠶葉須經六齡前男性童子於日出東方前,淨口含摘,而後不得觸碰任何器物,直登地氣仙靈之峰,閉目養神,合十打坐,直至紅日過頂,方可下峰。而後任由那些天蠶爬於口中進食。於此往複,直到天蠶吐絲結繭為止。”螞蚱娓娓道來,如老學究一般,字斟句酌。

“童子茶,似與那童子茶有些異曲同工之妙,”飛翼氣息漸平,“那些童子,恐怕等不到天蠶吐絲結繭便已經形如枯槁了吧。”“大人沒有發現其中的線索?”螞蚱見飛翼如此說來,連忙接上自己的話茬。

“十隻繭才幾錢重,而這樣一套衣服又需要多少隻繭,而結出多少隻繭,就需要有幾倍於繭數的童子,哪怕不是同批而為,這個數量也相當巨大,而要收養這麽多童子,從哪裏來?哪個爹媽能如此狠心,所以,這就牽出來偷兒這門營生,而當今中州大地哪個幫派最精通這門營生?隻有雍州芥子幫。所以大人,”螞蚱說得太快,停了下倒口氣,又繼續說道,“要想知道這波人的來路,可以順著這套衣服往下查,大人覺得……”

螞蚱突然瞥見飛翼收了適才剛剛泛起的和悅之色,便停住話語。“你是幹啥得?辦案呐?我們此行的目的是要為魯籲王爺登臨武當升壇大典鋪平道路掃清障礙,確保王爺此行的安全,這才是重中之重,你在幹嘛?”飛翼抬手就是一巴掌,根本不給螞蚱躲閃的機會,結結實實扇了下去。

螞蚱能躲也不敢躲,一巴掌下去,耳朵裏已嗡嗡作響。“我去查?這要是他們祖上傳下來呢!難不成我還要跑到雍州去亂葬崗找到那些要飯叫花子的墳堆把他們刨出來問個明白嗎!”飛翼心頭不知哪裏生出來的怒火,直接傾覆到螞蚱身上。

“告訴你,你這條命是我撿回來的,別說生死,就算你想動個什麽歪心思,都得先跟我說明白,再有下次不經我同意,私做主張,肆意妄為,別說我廢了你。”鬧了半天,飛翼的火氣是來自這裏,飛翼這話音未落,陡然又飆起一聲重喝,“你還不如我養得一條狗!”

螞蚱舔了舔微微腫起的臉頰,緩緩跪身向下,老老實實,規規矩矩趴在地上,他不敢反抗,更不能反抗,因為他是奴才。而飛翼適才這巴掌不但打到了螞蚱的臉上,更打在了他的心上。

“來人!”飛翼拔身而起,“點兵出戰。”螞蚱匆匆起身,唯唯諾諾跟在飛翼身後,他要這樣做,雖然剛才飛翼喊到來人時,他想應一聲,可還是忍了回去,因為在飛翼眼裏,他根本就不算個人。

“你留下。”飛翼轉身攔住螞蚱,“日落之前,若不見我部得勝而還,直接殺了那兩個女人,省得礙眼。”“是,大人。”“你應該這樣回答麽?”飛翼冷言一喝。“是,主人。”螞蚱隻得改口,隻是這一個稱呼的變化,又飽含了多少人性的悲辱。

此時,已經上路趕往下處寄死窯的葉飛、狼叔和三兒還在喋喋不休,你來我往的“互通有無”。

“狼叔,我還有一事不明,”葉飛攥著那柄閉月羞光劍有些愛不釋手,“你常年行走江湖,吃喝拉撒睡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也沒聽說你有什麽產業,你哪來的銀子?”

“狼叔朋友遍天下,到哪兒都有吃又喝的,銀子對狼叔來說,帶著都嫌沉,哈哈。”三兒一直攙扶著狼叔,應了一聲。“不見得吧,”葉飛背著所有的行李,也並不輕鬆,“狼叔和這寄死窯主都不熟,怎麽能說朋友遍天下呢?”

“可我認識風影樓主啊,中州那麽大,英雄豪傑那麽多,幾輩子都認不全,費那勁幹嘛。”狼叔走了幾步又想停下,“要不,再歇會兒?”

“前有寄死窯悍匪圍堵,後有飛翼都尉官軍來襲,兩頭都是死路,走不走,結果都一樣。”三兒也跟著泄氣。“必須走,而且必須活著回武當,我若死了,凝兒也就危險了。”葉飛異常清楚當下的局勢,更知道自己的價值,所以語氣越發的堅定。

“要不你先行一步,我這樣又幫不上忙,反倒會連累你,”狼叔最終還是坐了下去,拍打了三兒一下,“你去幫他,到了武當山,讓心月狐道長帶人來接應我。”“你不去,誰會信他的話?”三兒反應倒是快,“跟他一起回去,那就不是重返武當了,是自尋死路。我才不幹。”

“不對呀狼叔。”葉飛突然想起什麽,“既然去往武當隻有這一條路,那靈兒教主和溢香她們去哪了?”葉飛這“恍然大悟”本以為能給狼叔一個措手不及,不想狼叔答得卻很自然,“大路隻有一條,小路也很多麽。”

“為何不走小路?繞過寄死窯,讓飛翼來破了它?”“你能跳過今年,直接過下一年麽?”狼叔這話有些悖論。“那她們為什麽可以走小路,而我們就不行。”葉飛再問。

“繞遠啊。”狼叔有些不太想細說。“可如果我死在這寄死窯,那豈不是要繞一輩子?”葉飛再次質疑起狼叔。

“你給他機會,就是斷自己後路,嘯月蒼狼,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心慈手軟?”一個惡毒聲音自幾人身後傳來,與此同時,一隊奇裝異服的悍匪暗搓搓自不遠處的草叢,隘口,巨石之後圍攏過來。

葉飛一聽這話,橫眉看向狼叔,“你到底隱瞞了我多少事情?”“殺光他們,我可以再告訴你一部分。三兒咱倆先撤。”狼叔起身又要躲。“可葉飛不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