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劫禍

“雪姑娘息怒,今日暫且饒了這孽障,別日,貧道定親自帶其登門道歉。”李逸軒道長見狀趕忙圓場。

又見師父此狀,葉飛心如刀絞,自己堂堂七尺男兒,竟要讓師父賠上老臉,去跟一個與自己不相上下的小丫頭低聲下氣。這到底是自己不成器還是師父今日已無路可退。

“師叔,”雪姑娘聽聞李逸軒道長這樣說話,聲音裏不由夾雜起嬌氣,“我不欺負他了便是。”話音剛落,隻聽,如銀槍刺鍾般“叮”得一聲脆響,一柄長劍,抵住葉飛的脖頸。“小子,認清這柄劍。”

葉飛經剛才這番折騰本已丟了銳氣,加之這赫然抵在自己脖頸上的劍,還有這綿柔中帶著幾許寒意的嗬斥,此時的他隻求盡快結束。可這劍,又讓他著實不忍撇開眼睛,不去細細打量。

劍鞘雪白,通體如蟬翼,使那鞘中之劍若隱若現,幽冥中恍惚透出粉瑩瑩的光。

“胭脂雪,休要繼續胡鬧,速速醫好他,押出門外。”正當葉飛漸要被這劍容迷了心性之際,耳畔傳來心月狐道長一句言語。葉飛如困獸初醒般挑眉望向劍的主人,這位師父口中的雪姑娘。

這女子,杏核眼,柳葉眉,麵容清秀,肌膚如雪,玲瓏的鼻翼之下,淡粉的櫻桃小口,一襲秀發如龍湫之瀑,滑於頸間。

“是,父親。”那女子瞬間似被微風吹起的蒲公英,翩然起身。

“胭脂雪。”葉飛心中默念,這應該就是她的名字。真是劍如其主。適才一柄劍便將自己迷住,如今細打量起人家姑娘,那可是都要淌口水了。

此刻葉飛心裏已是漫天桃花,隨風起舞,目不暇接間有一對清純可人,你追我逐,時而嬉戲癡笑,時而你儂我儂……

“啊!”葉飛嘶吼一聲,猛然從剛才離散的思緒回到現實中來。而此刻,胭脂雪的雙腿正分立於他的頸間兩側,她適才的一個並腳推合,已將葉飛脫臼的下頜複位回去。

“你們還要鬧到什麽時候!”葉飛忍痛咬合幾下,耳中異響剛剛消散,便從大殿正中撞來一記炸響,震得他的耳膜似被重錘擊打,片刻便要撕裂一般。不猜便知,這聲音來自青龍道長。

此聲一過,大殿之中靜默下來,胭脂雪匆匆行了禮便退到殿外,葉飛也被幾位道兄拎了出去。

“逸軒,我隻聽一句,這孽障到底什麽身世,若與你沒半點瓜葛,以你的修為,不可能屢次替他開脫。你可知,長此以往,毀掉的可不僅僅是你師徒二人,更不是正一一派,而是整個武當。所有弟子皆將會以此為效尤,到那時,我等該如何是好。”

青龍道長說完便是一聲長歎,隨即拔身而起,將眾道長一個不落的環視一遍。

如此這般逼問,也讓心月狐道長不免麵露難色,看過李逸軒道長之後,站起身,抬手掃向身後,“你們全部退到殿外等候,未讓進殿,不得私闖。”

話畢少頃,殿內眾弟子便全散了去。臨淵遲疑少許,見青龍道長怒目相向,也隻好識趣的溜達了出去。可他剛走出殿外,便徑自走向胭脂雪,**笑滿麵的欲抬手逗她一逗。

可手剛抖出袖口就聽身後罵來一句,“賤貨。”臨淵頓時怒上心頭,因為這聲音正是來自葉飛。

臨淵雖是心頭一熱,卻儼然裝出一副大肚容天下的表情,優雅的轉身走近葉飛。

“終於知道自己是賤貨了,那還不趕緊去死。”臨淵說著,抬起腳,要去勾住葉飛的脖子,“我剛才見胭脂雪這麽做的時候,你去給人家舔腳來,你這麽愛舔,我滿足你哦,哈哈。”

葉飛原本蹲坐在地,聽臨淵這般說辭,頓時怒上心頭,氣從膽邊生,忍著劇痛恨憋一口氣,噌得跳將起來,橫身踢出雙腿。

這臨淵,葉飛之前確實不敢動他半根毫毛,不但因為他是青龍道長的大弟子,還因為他的親爹是皇族的王爺,雖然不知其排老幾,但武當上下除天關、心月狐、青龍三位道長之外,近乎所有人都對其避讓三分。

而今天,想必自己留在武當已經是希望渺茫,葉飛便不想再容忍下去。可臨淵也不是酒囊飯袋之輩,見葉飛飛腿襲來,順勢一個閃身便躲了過去。

“居然還躲!”葉飛飛腿落空,胸中頓時怒火狂燃,分一單腳落地,另一腳淩空橫掃出去。他雖身受重創,可此時也已顧不得這些。

這一橫腿出的蹊蹺,臨淵躲過一招便欲沾沾自喜,見這一腿攔腰而來,慌亂間後撤幾步,不想腳下一絆,身子直挺挺仰後倒去。

葉飛見狀怎肯錯此良機,一個轉身旋至當前,雙膝提胸,縱身而起,一個猛子正對著臨淵的胸腔紮下去。

正當此時,眨眼間便要倒地的臨淵雙手一張,自袖口中彈出兩柄短刃收至胸前。“呀!”此刻已經縱身懸空的葉飛眉頭一緊,“這是死招!”

先不說墜下之後會對臨淵造成何等重創,但就葉飛而言,若雙膝不收,必會全廢。若縱身偏移,那雙刃便會對正自己的胸膛。這千斤懸發之際,就算胭脂雪出鞭相救,也為時已晚。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井裏死的人,投河也沒用,這就是命。葉飛雙目一閉,瞬間拋卻一切意念,一心向死。而就在此時,卻傳來臨淵一聲神魂顛倒的倒吸之音……

與此同時,大殿之內,眾道長的表情近乎與臨淵如出一轍。

“千真萬確?”青龍道長含身瞪著已站直脊梁的李逸軒道長,詫異之情前所未見。而他微顫的長須,卻依然在猶豫。

“千真萬確,”李逸軒道長極度肯定的回視著青龍道長的質疑,“此事關乎天下安危,我一屈屈小道,豈敢胡言亂語,妖言惑眾。”

對於葉飛之事,心月狐道長自然是心知肚明,可這七派道長對於十二年前之事隻知其一不知其二。而心月狐道長與李逸軒道長也於事後絕口不提其間細節。但青龍道長卻是演得一手好戲。

心月狐道長一抹亮堂堂的額頭,“我們確實不能讓這小子離了我們的視線,非但如此,還要傾盡汝等畢生所學,讓其破繭成蝶,以保中州大地國泰民安。”

“倘若如此,待他道法齊天,我等又奈何的了?若其心魔乍現,豈不是要任由他魔性泛濫,禍國殃民?”青龍道長心有餘悸,惴惴不安間,軟軟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而此時的李逸軒道長,也是麵若冷霜。關於葉飛的事情,他藏了太久,今日說破,不知是福是禍。

“事關重大,我等還是先穩住他,小懲小戒纏他於無心為禍,待天關道長出關後,再做定奪。”心月狐道長一見青龍道長這般,便拾階而下,推出緩兵之計。

青龍道長聽罷已心領神會,便轉向李逸軒道長,頗為關切的詢問道,“那關於十二門徒真氣解封之事可有定論?”

李逸軒道長豈能不知青龍道長話裏的隱意,裝作若有所思不去理會。這青龍道長和皇族曆來瓜葛不斷,且是十二年前憑魯籲王爺一道折子分門立派有了主事之職。自然是要防著他。

既然今日說出葉飛之事已是逼不得已,又怎肯將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和盤托出呢。中州大地雖千百載無兵戎相見的生靈塗炭,可蒼茫人世間,愛欲情仇自古便暗流激**,那權益親疏的你爭我奪中可謂是如影隨形。

“好啦,此事,我等莫再提,莫再講,一切皆有定數。另外關於今年的升壇大典和江湖會盟之事,列位……”心月狐道長早已將青龍道長和李逸軒道長兩人的神情收於心中,便要轉移話題,卻不想,話未說完,大殿的鴻門卻被撞開,不由的一驚。

“道長!道長。不好啦,快看!”一兩個道士驚慌的撞開鴻門,踉踉蹌蹌跑過來。幾位道長順勢望向殿外,不由得驚呆了雙眼。

“怎麽會這樣?”李逸軒道長似是知道了什麽一般,隻板了一下麵容便越到眾道長身前,指著眼前葉飛的異象,重重問道。

“不知道,剛才臨淵道兄剛出來,葉飛就罵他,然後兩個人就打了起來,不知道怎麽就成這樣了……”一個慌亂的小道士被李逸軒道長揪住,慌忙說道。

“看來,他還真是傳說中十二金鑾靈獸之一呀。”青龍道長一捋銀須,上前一步,胸中剛才的惴惴不安仿佛瞬間沒了蹤跡,言語間反倒多了幾許鎮定。

此時再看那葉飛,依然雙手反背,屈膝於胸,垂至膝前的頭顱上一雙微閉的雙眼,讓整個人看起來如睡去一般。而真正讓人驚愕的並非這些,而是,此時的他,紋絲不動的懸浮於空中,淩駕於呆若木雞,依然驚魂未定的臨淵之上。一層薄霧金光將他包裹其中,形似一枚金卵。

“可有破解之法?”心月狐道長端詳片刻,也進上前來。

“從未見過出現這等情形,尚無破解之法,”李逸軒道長語氣忠厚,扭頭看向心月狐道長,“師兄可有良策?”

“倒不如,”一絲笑意由內而外浮上青龍道長的臉頰,“倒不如,我們借此毀了他,以免日後拿捏不住,再生是非。”

“青龍道長言外之意並非如此吧。”李逸軒道長瞥一眼青龍,頓氣一聲。“那你說怎麽辦?一幹人等就這麽看著?”青龍道長似有意要和李逸軒道長懟上,語氣越發的輕佻。

“我有一計,不知當講不當講。”胭脂雪在眾人身後淡淡出了一聲。

“此狀如混沌之初,小兒既非盤古,怎敢出此狂言。”駁斥者不是別人,正是胭脂雪的父親,心月狐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