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奮神威一戰平代州 挾餘勇橫掃忻孟寇

呂公然話尤未了,隻見一個親隨指著遠處說道:“首領你看,那盧象升還沒死啊。”呂公然一看,驚得目瞪口呆;原來正看到盧象升舉刀順勢將那頭上的箭削掉大半,隻剩下一小截還插在額上帽子中,手舞大刀,又將身邊賊眾砍倒一片。呂公然氣的大吼一聲,叫道:“這盧象升是鐵做的不成?待我親來會他!”說罷,抽出鏈子槍,拍馬衝下高坡!

盧象升正在趕殺賊兵之際,忽聽一聲“盧象升納命來”,抬頭望去,隻見一匹馬如飛而來,馬上一個紫袍漢子,手舞鏈子槍,向自己兜頭砸來。盧象升刀在外圍,不及封擋,一個虎步跳開,讓過來勢,順勢一刀,向那匹馬前腿削去。呂公然一提馬韁,那匹馬人立而起,躲過刀鋒,他一抖鏈子槍,如直棍也似,向盧象升胸膛刺來。盧象升側身躲過,順勢一刀將近旁一個賊眾削倒,大刀掄起, 向呂公然劈去。呂公然帶馬前衝躲過,兜轉馬來,雙手揮起鏈子槍向盧象升身上圈來。盧象升大刀斜斬,意欲將鏈子槍斬斷,卻不料那槍如軟蛇也似,已是將大刀纏縛!隻見呂公然哈哈一笑,叫道:“撒手!”雙手用勁,要將那大刀扯去。盧象升大喝一聲,雙膀用力,將那呂公然連人帶馬,竟然扯到了自己跟前!

這下旁邊眾人都看的呆了,要知道一匹馬和一個人合在一起是多大的阻力,盧象升竟然能將人帶馬扯動幾步,得有多大的神力!有的賊眾忘乎所以,竟然叫起好來。呂公然驚怒之極,知道自己絕不是盧象升神力的對手,怒斥一聲,從馬上躍起,雙腳向盧象升麵門踢來。盧象升大刀舉過頭頂狂舞,呂公然身不由己的隨著刀勢旋轉,雙腳自然落空。旁邊眾人連忙後退不迭。呂公然見勢不妙,隻好撒手拋開鏈子槍,跳在一旁,伸手從身邊一個賊眾手中搶過一條長槍,一抖槍花,返身向盧象升撲來。

呂公然武器不順手,又兼槍輕,擋不得盧象升的刀沉力猛,隻好尋隙搶攻。這一來,幾乎隻有躲閃的份,十餘個回合沒有攻出一招。呂公然心中焦躁,冒險跨前一步,盧象升的大刀立即斜削而來。呂公然躲避不及,隻好舉槍斜架。眼見得那大刀哢嚓一聲將槍杆削斷,更不停留,向呂公然脖子上削去。呂公然亡魂皆冒,拚命矮下身子,隻覺得頭頂一涼,一蓬頭發合著一塊頭皮隨刀而落,鮮血流了滿臉。他不由大叫一聲,一個翻滾滾出圈外,爬起身來,頭也不回的向回逃去。餘下賊眾一見,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四散而逃。盧象升帶領部眾,隨後掩殺。

呂公然逃回城內,招呼守城軍士趕快關門防守,卻見城上並無 軍卒。原來前麵逃回的賊眾向守城數千軍卒添油加醋的把盧象升說的如天神下凡一般,盧象升率領的部眾也一個個如猛虎餓獅一樣。這些賊眾本就多是饑民組成,哪裏見過這個陣勢,聽得如此說,撒丫子就跑。呂公然見城內滿街都是自己的兵卒逃竄,趕忙教自己身邊的人上城防守,但是這些身邊的賊眾哪裏理會一個滿臉是血,頭頂童童的敗將招呼,毫不理會的奔逃而去。把呂公然氣的抬手殺了十多個賊眾,可是毫無效果。呂公然吆喝連連,卻見城外賊眾蜂擁而入,城內賊眾如流水般向後而逃,根本組織不了。遠遠地,盧象升已經趕來。呂公然知道已經阻敵不住,長歎一聲,隻好隨眾人向城外逃去。盧象升一鼓作氣,以千人之眾,竟然殺散近萬賊眾,收複了代州!

盧象升收複了代州,周圍屬縣賊眾聞說盧閻王來了,棄城一轟而散。盧象升不費吹灰之力,將代州周邊屬縣平複。盧象升一邊寫表奏聞朝廷,讓朝廷選派官吏任事複地,一邊巡視州縣安民。在處理投降賊眾的問題上,盧象升卻遇到了難題。原來盧象升發現,很多降兵都是以前遣散回鄉的。問他們才得知;回去之後也沒有出路,因為一者沒有地可種,或者雖然有地而因天旱或者兵災無法耕種,二者各處兵匪如毛,這個不抓那個也要把人抓去充兵,所以也就隻好繼續當兵了。盧象升思慮良久,才想出一個權且辦法,就是願意參加朝廷義兵的,選取精壯者充實自己募兵,那些老弱者及不願者,發放銀兩讓他們或者回去,或者轉赴他地。但戒告他們,若以後再在賊眾裏麵發現他們,定斬殺無疑。

盧象升檢點部卒,竟然有了近兩千之眾。盧象升親自訓練他們隊形號令,並讓洪誌飛 教授他們格鬥之法。原來盧象升巡視代州屬縣時,在一個山村碰到了冀中三雄的 老大洪誌行和老 二洪誌飛 。他們押鏢至此,被困近月,所押之鏢也被賊眾搶走一部分。隻好躲到一個偏僻的山村裏,以避開賊眾。這個小村幾次被少部分賊眾騷擾,都幸得他們兄弟將賊眾趕跑,但他們也無法離開。聽到官兵平叛到此,出來探查,正好遇到盧象升。盧象升見了他們,憶起往昔送糧之德,很是欣喜。帶他們回到代州,給他們發了“路引”(相當於現在的通行證),讓他們回去。老二洪誌飛見是盧象升領兵平叛,就動了心思,想隨盧象升隨軍建功。盧象升自是求之不得。兄弟二人商量,就讓老大押鏢回去,老二留在了盧象升軍中。

定州和朔州之間有一個關隘,名黑鬆寨。正扼於必經之路旁,易守難攻。守將是朔州中山狼段勝手下的餘曠。帶領一千多人駐紮於此。呂公然丟失了代州以後,羅汝才聞知情況,不禁大罵呂公然飯桶,飛鴿傳書呂公然不必回總舵,與餘曠同守黑鬆寨,戴罪立功。呂公然就帶著手下的殘兵七八百人,和餘曠一起守寨。眼看著已到年關,二人提著的心才鬆了下來,認為盧象升年前不會來攻。這天晚上,二人見天色陰沉,似乎要下雪的樣子,就弄了些菜肴,喝起酒來。直喝到三更,才昏昏睡去。呂公然正睡間,忽然聽到有人叫道:“頭領,不好了,寨前路上來了一夥人,好像是盧象升領兵來了。”呂公然一個激靈站起,見天色微明,不禁大罵盧象升不是玩意兒,年關了也不讓人安生。罵罷提槍竄出屋來,帶領手下人匆匆向寨門前跑去。隻見天色陰沉如墨,冷風刮得樹梢嗚嗚做響。

到了寨門牆上,隻見遠遠一行人馬,迤邐向寨前行來,到了離寨門一箭之地,卻停下不動,前麵一個軍官模樣的人指揮一部分人向兩邊山上爬去,看意思是要從山上進攻。呂公然不禁冷笑,哪知那些人慢慢爬到半山腰上,卻不爬了,向寨上放起箭來。呂公然指揮賊眾,和對方對射。雙方軍卒不斷有人中箭。對射了一會兒,山下射來的箭明顯少了,那個軍官模樣的人指揮軍卒下來,向後退了幾步,好像和人商量什麽。呂公然和餘曠對視一眼,好不得意。照這個樣子,十天半月也攻不下來黑鬆寨。剛想到這裏,隻聽到寨內自己的兵卒震天界喊了起來;“不好了,盧閻王殺進寨裏來了,大夥兒快逃吧。”呂公然和餘曠身邊的幾個賊眾一聽,也不管看沒有看到盧象升,扔了兵器撒腿就向寨牆下跑去。

呂公然顧不得生氣,連忙和餘曠跑下寨牆,遠遠望見盧象升領著百十個人如入無人之境的向這邊趕來。寨內眾軍四散而逃。呂公然大怒,叫道:“我們兩千人眾竟然被盧象升百十餘人破關奪寨,傳將出去有何麵目再見門主?我們與他拚了。”說罷一麵招呼眾軍來攔阻盧象升一行,一麵迎上去去,掏出從新打做的鏈子槍,一抖手,向盧象升刺去。餘曠手舞雙刀,上前夾攻。盧象升大刀斜揮,斬向鏈子槍,呂公然不敢硬碰,隻好收回。盧象升大刀一邊順勢橫斬餘曠,一邊對身後跳出的一個人說道:“這裏不用幫忙,誌飛速去將寨門打開。”餘曠見來勢凶猛,橫跳一步躲開。盧象升大刀疾舞,將呂公然和餘曠二人纏住,不讓二人脫身。隻見那人帶領十多個人,向寨門殺去。呂公然怒吼連連,卻是眼睜睜看著那人跑向寨門,不一會兒,已是將寨門打開,寨外官兵蜂擁而入。

呂、餘二人雖然雙戰盧象升,奈何盧象升刀沉力猛,根本近不了盧象升的身邊,呂公然鏈子槍許多精妙招數,根本發揮不出來。餘曠雙刀剛一接觸盧象升大刀,就被磕飛一把,隻好拿單刀來戰,更是奏不了功。三人戰了不到二十合,餘曠被盧象升一刀將人劈成兩截,呂公然見了,驚得魂飛魄散,拔起身形,向山上竄去,翻山越嶺逃了。盧象升就勢奪了黑鬆寨。

原來盧象升知道黑鬆寨是取朔州的第一道險關,就趁年關將近,進行突襲,盧象升和眾軍一道,每天步行一百多裏,趕到黑鬆寨,找到幾個樵者,讓他們領路,親自帶領一百個精壯之卒,在夜間從另一個山頭翻過去,趕到黑鬆寨另一麵的一個陡崖下,趁天快明時分,攀上黑鬆寨。至於寨前則是楊德先帶領兵卒引寨內人注意而已。呂公然和餘曠對那個陡崖地方並不在意,認為人不能越,所以隻派了幾個士兵不時巡查防守。天寒風冷,那些士兵也不出來巡查,不料卻被盧象升從此處攀上,奪了黑鬆寨。盧象升奪了黑鬆寨,見那些降卒裏麵有些是前幾次放走的,就命令把他們殺了。將那些願意參加義軍的挑選精壯者帶回代州,老弱者發放銀兩令他們另謀生路。末了,讓方坤帶領五百義兵在此駐守,自己和眾人趕回代州。

不到正月十五,朝廷就將赴任官員派來。隨來的還有一個吏部侍郎劉長青。是來宣讀聖旨的。原來崇禎見盧象升一個文官,居然能攻城複地,大為欣喜,除了在聖旨中大加誇獎外,又賜予尚方寶劍一口,實授巡撫,讓他統一調度山西軍隊,**平山西反賊。盧象升謝過天恩,擺下酒宴,款待來使及赴任官員。雖然擺宴,卻甚是簡樸。過了正月十五元宵節,來使劉長青要回轉京師,盧象升一早就在城外擺酒,送劉長青回京。那劉長青見盧象升到現在還沒有一點表示,不禁怒氣暗生,避開眾人對盧象升說道:“盧巡撫虜力破賊,朝野欣喜。所獲賊資必然甚多。實是可喜可賀。朝廷以此不加兵餉,願盧巡撫為激賞忠勇之用。不知虜資之中,可有稀奇之物可供賞玩?”盧象升一聽,知道這位大人是要索取一些財務外快,不由感到為難,想了想,說道:“敵勢雖破,但是賊眾殘虐之極,所過之處,劫掠一空。很多府縣十室七空。賊之浮財多被帶走,隻餘糧食等物。是故州縣雖複,所餘糧食也多賑濟民眾。所募義兵口糧尚有欠缺,何來珍玩奇巧之物?隻好請劉大人多多見諒了。”“哈哈哈,他人平叛,常囊中充盈,獨盧大人平叛卻連腹中之食尚不得飽。真是好笑啊好笑,天下奇聞啊哈哈。告辭!”劉長青說罷,略一拱手,拂袖而去。

盧象升見此,知道劉長青誤會,卻無從解釋,暗歎一聲,隻好說聲:“路途珍重。”轉身回城。那些赴任官員知道這是沒有油水可撈的窮缺,多個臉上都露出了頹廢之色,無精打采的跟著回城去了。

送走了劉長青,盧象升檢點募兵,正要出兵朔州,卻得到消息,南邊一個叫飛天鷂子的匪首將代州屬縣崞縣攻破,正在四處劫掠。盧象升聽報,就將出兵朔州之事暫且停下,派洪誌飛帶領三百人速去截擊劫掠賊眾,留一千餘人助新任知府守代州,自己隨後帶了二百人出發趕赴崞縣。到了崞縣,洪誌飛卻已經將崞縣奪下。並招降了四五百人。盧象升留楊德先暫守崞縣,自己和洪誌飛勇衝猛殺,不但將飛天鷂子的賊眾殺的七零八落,還將飛天鷂子的老巢忻州也攻了下來,飛天鷂子本人也在忻州城下被盧象升陣前殺死。盧象升收複了忻州,又帶領洪誌飛、衛圳和賀蘭雲將前來幫助飛天鷂子的匪首“一陣風”殺敗,並將一陣風占據的孟州收複,將“一陣風”三萬餘賊眾殺的隻剩下千餘人。一陣風無法,隻好帶著這千餘人向南邊逃去,投奔另一個匪首去了。盧象升留洪誌飛帶領一千人守忻州,留楊德先帶領一千人守孟州,等朝廷分派官員來此再回到自己帳下。自己則帶著衛圳和賀蘭雲回代州去了。

這賀蘭雲原是振乾門的巡查,怎麽又成了盧象升的手下呢?原來當日沙超海和羅汝才爭奪門主之位失敗走了之後,賀蘭雲也辭掉巡查之職離開振乾門。漫遊了大半年,正好碰上好友飛天鷂子。就在飛天鷂子那兒待了下來。哪知飛天鷂子見各地饑民造反,也起來造反。賀蘭雲不以為然,就要告辭,被飛天鷂子苦苦挽留,卻不過好友情麵,賀蘭雲就留了下來。在定襄城下,賀蘭雲和洪誌飛鬥了七八十合不分勝負。盧象升見他武藝不錯,相貌堂堂,就以大義責之,勸他珍惜丈夫之軀,賀蘭雲無法回話,就提出和盧象升比試武藝,卻被盧象升神力驚服,就此降了過來。

盧象升回到代州,已是四月下旬。略為休整,就帶領賀蘭雲、衛圳和方坤等二千餘人向朔州進發。沿途關隘守將一聞盧閻王之名,莫不望風而逃。盧象升基本沒有受到攔阻就到了朔州。朔州守將卻是羅汝才手下日壇壇主中山狼段勝。聞聽盧象升統兵來到,留一萬兵守城,自己親自帶領一萬五千賊眾出城三十裏來迎戰盧象升。兩軍在朔州城南相遇,段勝一見盧象升隻帶了八百兵眾迎戰,不禁笑道:“盧象升隻帶了這麽點兵卒,來奪朔州,豈不是送羊入虎口?今天就讓他們一個也回不去!”旁邊星壇壇主郭大成說道:“盧象升隻帶了這麽多人馬來,是不是誘敵之計,還有其他埋伏?應當小心為是,不可不防。”段勝聽了笑道:“有什麽埋伏?就是有其他埋伏,我們這麽多人,豈還怕他不成?今天就讓他們一個個送命在此!羅敦,去把盧象升擒下。”隨著話音,段勝身邊一個壯漢應聲飛馬而出,手舞雙鐧直取盧象升。卻見交馬隻一合,就被盧象升劈於馬下!

中山狼段勝一見大怒,叫道:“待我親來會他!”一催座下馬,手舞雙刀來戰盧象升。到了近前,雙刀揚起,劈了下去。盧象升舉刀來迎,隻聽“鈧啷”一聲大響,段勝手中刀飛起老高,差點沒有脫手飛去,把段勝雙膀震得發麻。盧象升回轉大刀,向段勝攔胸掃去。段勝剛才一交手,已經知道自己不是盧象升神力對手,這時見盧象升大刀掃來,不敢硬擋,隻好仰麵倒臥在馬背之上,堪堪躲過。剛剛直起身形,盧象升馬已兜轉,大刀當頭劈下!段勝見無法攔架,甩蹬離馬飛竄而出!隻聽一聲悲嘶,那匹馬被盧象升活活劈成兩段!

郭大成一見,急忙大喝一聲“盧象升看槊!”催馬而出,挺槊直刺盧象升,以防盧象升追殺段勝。與此同時,賊眾隊伍裏又衝出一人,手舞畫戟,直向盧象升砸去。卻是日壇副壇主大力熊李瞻,看出盧象升非一人可敵,和郭大成一起來夾擊盧象升。中山狼段勝不上三合就被盧象升迫下馬來,羞怒交集,發了凶性,也不回本陣,提了雙刀,惡狠狠地步行來攻盧象升。一時間,隻見四人三馬攪在一起,各各使出看家本領,就在兩軍陣前舍生忘死拚殺起來!